任杜明堂如何胡搅蛮缠,关阇彦都没有松过半分口。
他早早离去,收拾好今夜出行的东西,譬如遮掩身形和面容的夜行衣、行走时可静声的靴子等等。
当夜,他早早在杜明堂所说的野亭子里候着,未几,传说中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钱雀钱小姐果然寻到了这里,深夜凉风,钱雀面上的轻纱掀来掀去。
关阇彦就着微薄的月色瞥见了那轻纱下的面容,的确姣好,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眼神却掩不住她本质上的刻薄与无知,终究是庸庸之辈。关阇彦对她这样的平庸之辈很是不屑。
但杜明堂不是说她深受毒脂粉之苦,面容上红疹不去吗?如今一看,钱雀的面容光洁若月盘,哪里有疹子的影子?
莫非情报有误?
他本打算直接动手,医工突然蹦了出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
但未想到这家伙会这么快出现。关阇彦记得自己来后未察觉到有人来过,难道,这医工在比他更早之前就在此地候着了?而且还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什么样的病人值得这位医工如此尽心尽力?
正当他疑惑时。深绿乱草掩饰的碑亭里,一对男女忽地拥抱在一起,那男人一边搂着年轻少女的腰,一边开始解开腰带,往下褪裤子。
关阇彦眸色一动,旋即瞥开眼睛,傻子都知道这两人接下来要干什么龌龊事。
此夜一行,变数多矣,尽归功于杜明堂偏颇诸多的虚假情报。关阇彦身处非议之地,心中痛骂了杜明堂几声,他是不可能站在此地一直静观其变的,于是开始盘算要如何一箭双雕。
不如……关阇彦眸色渐邪。不是缺少利用的理由么?眼下这副场景难道不是现成的理由?
女子清白胜过生命,但若是她自己不知廉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帮她护住清白。眼前男女欢爱不已,一看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深更半夜,凉亭野地,两个人难道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关阇彦冷笑一声,他捏了捏拳头,想要直接将二人弄晕,一起抬回杜府。
他虽没有办法让钱雀的记忆消失,也无法让春桃宴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当作肉泥移植到她的脑海里,但如果直接用可以威胁到她清白性命的东西逼她配合他的计划呢?
那将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
他听到了亭中少女与中年男子呻吟之音,其中夹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他借此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小骚货……喜不喜欢爷的……”
“嗯……用力些……”
“那你小声点叫,别被别人发现了。”
浑身几乎就剩了一件软纱罩裙和肚兜的钱雀忽地恼了恼,嗔怒:“怕被谁发现?被你家那只母大虫。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了?我比她漂亮,比她有钱,比她年轻,比她更有学识!你不如快些将她休了的好!”
医工用力顶了顶她的肚子,无奈又恼怒道:“便是休了,我便能娶了你?我还有两个孩子,你们家肯照顾他们吗?”
“如果一切真那么容易,你何必设下此局骗你父亲?要不是你拿烂脸当作理由,我们连见一面都难。”
钱雀默了默,后来就没有再说话了,唯有那丝丝□□的呻吟声幽幽地荡在野草乱树之间,野地里的飞虫走兽皆被他们二人不堪入目的画面吓得四处乱窜,场面真是一度混乱。
关阇彦也就此摸清楚了情况,杜明堂的消息没有错,钱雀的确借如月阁脂粉一事蒙骗过关,但没想到,这个荒唐的理由是用来蒙骗钱雀的父亲钱德的。他本以为,这件事她做得不露风声,除了她自己跟贴身丫鬟皆无人知晓。
看来,在乎春桃酒宴的人根本不是钱雀本人,而是她的父亲钱德。与其说钱雀忌惮表姐夺走参宴的机会,不如说是钱德忧虑自家的亲戚动歪心思。
所以钱雀接烂脸一事拿捏住了父亲,父亲才会同意她在深夜出府治病,按道理应该还会派些侍从陪着女儿才对,但不知这钱雀用了什么法子脱身了。
而钱雀之所以这么做,估计是心系这名医工。
听语气,二人先前也是老相识,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比如这医工是个有妇之夫,还有钱雀的门第的确是寻常百姓高攀不得的等等。钱雀的心思可能被父亲知晓,于是将她看管得严,二人根本没有了私会机会。
所以钱雀掐准了春桃酒宴的时机给父亲下了这个套?
当真是好手段。
细细想来,这一切进行地如此顺畅,毫不突兀。
若不是这样,一直喜好独来独往行走在商场洪流里的钱德怎么会在最近突然一改作风,喜欢将女儿钱雀随时带在身边?女儿面容毁了,他这个喜好面子的文士怎么会视其为难舍难分的珍宝呢?除非,他是害怕女儿毁容之事外泄,所以他必须亲自陪着女儿,帮女儿把关消息。
还有,这位钱雀小姐烂脸的时间又为何卡得这么准?如月阁毒脂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日,钱雀拿此事当作借口,说实话,有些晚了,晚到太巧合了,因为不久后就是春桃酒宴不是吗?
貌美年轻的少女偏偏要看上这个三四十岁一脸邋遢的老大叔?这个姑娘到底是名门大户之女,若她不是自愿的,今日这种荒唐事怎么可能发生?她太不自怜,真是把自己毁了,一点节气风骨都没有。
关阇彦想着想着,对她的行为越发感到不耻,忽地脑子飘荡出又一个年轻少女的身影。
她一身糙布衣裳,但看着却毫无风尘气,一身竹竿似的脊梁骨撑着她高昂的头颅,面上不屈于万物的眼神令人肃静,她不骄傲,平静之中,风骨凌然,好似清风朗月,却又如此明媚……和钱雀有着极其鲜明的对比。
那个身影是冯迎春……
关阇彦脸色大变。
这时候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是不是疯了?!
不能再等了。他慌里慌张地起步,如鬼魅一般驰奔在酷夜。
脱得精光的男女听到动静却不见其人,心里大惊,以为是鬼。
关阇彦放弃了直接将他们打晕的念头,带着恼羞成怒的情绪,撂起掉落在地上的男人的腰带,一圈又一圈,直接将男女其腰绑在一块。
钱雀和男人大叫,却发现自己腰上被东西缠得紧紧的,他们根本无法分离。钱雀凸起的胸部抵着男人肥硕的胸膛,分明要被怼开,但碍于下/身的捆缚,他们只能以奇怪的方式互相粘着对方,活似连体婴。
关阇彦将一些恶趣味投入了此情此景,嫌恶地瞥了一眼男女二人粘连时粘腻的场面,忍了忍干呕,嘴角挂上坏笑。他故意在二人最狼狈不耻的时候,将他们的动作定格了起来。
他的面容被夜行衣包裹得严实,钱雀和男人只好又哭又怕地问:“你是什么人!”
他们这是以为自己要杀人灭口了,毕竟此时他的眼神的确很吓人。
关阇彦冷笑一声:“哼,不要你们的狗命,我嫌脏。”
他转头站到钱雀身后,不愿其过于暴露的身躯脏了他的眼,他问她:“说吧,请帖在哪里?”
他跟杜明堂一开始都以为钱雀会因为忌惮表姐钱箬,而将心爱的请帖随身携带,所以才打算今晚直接从她身上窃走。但很显然,钱雀根本不在乎请帖,她只在乎能不能跟心爱的医工行苟且之事,她怎么会随身携带请帖呢?
关阇彦也提前扫了一眼地面上散乱的衣物,里头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
他当然不能直接打晕他们二人了,因为他得问清楚请帖的下落。
钱雀害怕父亲,当然不可能直接回答。
结果关阇彦来了一句:“钱小姐,你以为现在自己的模样很光彩么?若这么觉得,我明日便可将你们二人的事告诉所有人。”
钱雀脸色大变,好似要碎成窑炉里融温失败的劣质瓷器。她哭起来,低啜声引人头皮发麻。
那男人终于说了话:“你是什么东西敢威胁我们?!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让别人相信你的话!”
关阇彦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他欲言又止,本打算不解释,但思来想去,为了请帖多费点口舌也算值得。
他抬了抬手,修长的手指点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会儿,讽刺意味十足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把你们捆了起来,请人为你们二人作画,张贴得大街小巷皆是,如何?你若是还觉得不够,也行,等别人或者钱德大人瞧见了画像后,我再让你们伉俪二人以这样的姿势游街如何?”
他是懂如何快准狠地刺人弱点的,阴阳怪气得很:“真是不好意思,鄙人无用,仅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二位不会嫌弃吧?”
男人瑟瑟缩缩了一会儿,钱雀则带着哭腔嚷嚷了起来:“我说我说,请帖锁在我父亲书房第二格的柜子里,钥匙……就在我的房间一只刻着五鹿图的妆奁里。”
“嗯,还算识相。”
“还有,你父亲派在你身边的那些侍从们呢?”
关阇彦直接拆穿了钱雀,她果然一听此话,眼神都僵硬了起来,好似被一股来自旷古的寒风瞬间刮成了凝固不动的冰块。
关阇彦毫不客气地继续拆穿她自以为是的聪明诡计:“你父亲希望你去春桃宴会给他长脸,但你却洞悉他的心思,利用春桃酒宴与如月阁之事,欺骗他自己毁容。为了面子,还有为了不让你那表姐有机可乘,你父亲一定会答应你深夜瞧病的请求。你利用此机会与人私会。你将你父亲也算计在计划里,美中不足的当然是,你父亲一定会为了你的安危派人护送你。”
“但我不知为何,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关阇彦只知道请帖位置可不够,还得有办法混入钱宅才行,但没有身份很难办事,他时间又紧迫,眼下不如借钱宅之人的身份混入其中,但除了护送小姐看病的侍从外,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钱雀胆子甚小,又怕自尊心被彻底摧毁,见小算计被人看穿,她也不想隐瞒下去了:“他们被我迷晕了,我用的迷药。”
“人躺在什么地方?”
钱雀:“玉荫街王家院东宅外墙。”
离得不远,都在玉荫街。关阇彦松了一口气。
又闻少女娇滴滴的哀求声响起:“我什么都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你不要画下来,我也不想游街。”
关阇彦不解地看向她:“既有廉耻之心,当初怎么没想要悔过?自己做过的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钱雀急急忙忙挥舞双手,想要弯腰捡起来一件衣服将不耻的地方遮住,嗓子里呜呜咽咽止不住,和她绑在一起的男人被她的动作带得摇来摇去,像成了不会走路的不倒翁。
男人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不耐烦地骂她:“你没长眼睛吗?动不了就别动了,害人!”
“你!你!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钱雀亲眼见识男人的背信弃义,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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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呵斥。
“吵死了。”
眼见二人还要继续争吵,关阇彦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一人赏了一只爆栗,两人齐齐昏了下去,倒在野地上不动了。
他没有管他们,直接往王家院的方向摩梭过去,不久后果然看到三五成群的穿着短马甲的男人们倒在墙边呼哧大睡,他们既是被迷药迷晕的,就不会那么容易就醒来。他直接快速下手,将其中一个人的马甲和衣物从身上剥了下来,然后还取走了最重要的入宅佩令。
深更半夜,孤灯挂起,路上响着打更人病怏怏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钱府的阍人是个年过半百、两鬓泛白的老者,他略微瞧了一眼关阇彦的装束还有腰间挂着的钱宅佩令,眯着眼打了个哈切:“呦呵,今儿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小姐又溜了?”
关阇彦弯了弯唇,颔首示意走了人。
进了宅子,他就立马换回了夜行衣,直接攀着窗子入了钱雀的屋子,在妆奁里寻到了钥匙。看来钱小姐是惜面之人,没有骗他。有了钥匙,他就有了更多的把握。但钱雀的闺房好找,钱德的书房却难,他只身穿梭在摸不着头尾的宅院里,一边躲避过路的下人跟婆子,一边只能靠着直觉在夜间摩梭书房的位置。
他几乎将整个宅子都翻了一遍,才好不容易寻到了书房。但此乃钱宅重地,机关重重。他取走请帖后,很快就引来了警惕的府中侍从,三人惊呼,安静的钱宅震了三震。
关阇彦无法直接离去,并非因为这件事有多难办,而是因为,他若是直接带着请帖走,钱宅人很快就会发现请帖消失一事。
他留在府内周旋许久,宅中的侍从手脚麻利又格外警惕,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他才好不容易摆脱他们的追踪,也就此将他们的疑虑打消,让这些侍从认为是三两只来钱宅偷吃的野猫,流窜在东厢房地区。此地距离书房甚远,关阇彦故意将他们引到此地,就是为了让他们打消怀疑书房遭窃的顾虑。
时间已经拖了又拖,关阇彦必须在天亮前将魏郁春说服,让她假扮钱雀混入春桃酒楼。
否则天一亮,钱德一发现请帖和女儿都消失了,必会派人彻查。
春桃酒宴虽自午时开宴,但许多贵女往往提前赶至楼中欢喜玩乐,结识好友。所以只要魏郁春以钱雀的身份提前进入酒楼,钱德必不会说什么,届时他再放出点风声,钱德便会以为是女儿昨晚就偷走了请帖,一夜未归直接去参加酒宴了,毕竟有能拿走请帖的钥匙的人唯有他们父女二人。能碰请帖的,除了钱德,自然只有钱雀本人了。
如此一来,既能解释昨晚钱雀未归一事,又能解释请帖消失一事。至于理由,钱德再怀疑也得等午后酒宴结束才能得以化解,到那个时候,正主回归,帮忙遮掩风声,钱德的怀疑到最后只会被彻底打消掉。
距离天亮还有不足三个时辰的时间,出城回城是一个时辰,上山下山是一个时辰,最后他能跟魏郁春周旋的时间,竟被活活压缩成了一个时辰。
关阇彦心急不已,他飞速离去,即刻回到杜府,杜明堂一夜未眠,毕竟在关阇彦出门之前就要求他在他回来之前要随时待命。
杜明堂在屋子里困得眼睛要阖不阖的,心里抱怨起来。
不就是劫一个弱女子吗?怎么要这么久?!
关阇彦回来的时候,杜明堂以为终于可以解脱,蹦蹦跳跳跟过去,结果只看到了关阇彦骑马而去的身影。
他消失的速度极快,一眨眼间,杜明堂就看到他的身形,已经被压缩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点。
回神间,杜明堂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有一张关阇彦递给他的纸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他的,迅雷不及掩耳的,他几乎没察觉到手里多了东西。
他将信纸展开一看,寥寥三俩行——“去玉荫街的园子里将钱雀和她的情夫原封不动地送回府里,严加看管,连夜请府里善书画的先生为他们二人作画。不等我回来,不肯将二人释放。”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明堂纳闷得很,不是只有钱雀在园子里吗,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情夫?不是说送回府里迷晕了看管就行吗?突然要给他们作什么画?他杜明堂是太闲了?
关阇彦离开的匆忙,交代的话不清不楚,虽然没有缘由,但好歹让杜明堂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杜明堂不再犹豫,当即唤了府里体力甚好的劳力,带着一只抬人的木担架秘密上了路,一到园子,他果然看到了有两个一男一女的身影晕躺在野地上。远看不觉得什么,近看吓一跳,男女二人浑身精光,也就女子好一些,上半身起码还有一件肚兜。
不仅如此,男女的腰上还被缠了东西,那是一条男人的腰带,勒得死劲,杜明堂试图去碰它,结果发现绳结纹丝不动。
杜明堂意识过来,原来这位钱雀小姐深夜出门根本不是找人看病的,她压根就没毁容,出门其实是跟老男人私会的!
他一边唏嘘一边嫌恶。毕竟这二人面对面深入交流的模样的确太过……龌龊,关阇彦肯定是故意这样保留他们的动作的。
结果光是这样还不够,关阇彦还要他将二人交换的场景画下来,简直是恶趣横生,不应该单纯说是心狠手辣了。
杜明堂沉默半晌,明白关阇彦是打算用此当作威胁钱雀的条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拢了拢袖子,一边退后一边笑叹:“我去,都督生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