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应真潇做了个梦。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在南海和表兄朱钰玩耍,伴游的还有其他几条小龙。
她在琢磨一个小玩具,一条小龙趁她不备,从背后猛然扑过来,想吓她一跳,却被一道金光弹开,飞出去很远。
小龙游回来,满脸沮丧,朱钰嘲笑他,傻了吧,想偷袭应真潇是痴龙说梦:“她自己不看着,还有带刀侍卫时刻盯着呢。”
四海龙王的储君破壳时,都有神器伴生,乃是未来龙王的天命权柄象征;既是神器,自然有护主本能。
众小龙只知前者,不知后者,对她的弓十分好奇。
应真潇慷慨,将弓自丹田取出,给众小龙瞻仰,立马收获了一片惊叹之声。
那实在是一把极为漂亮的小弓,尺寸刚好被小小的应真潇握在手里,通体金色,上有精细的云水纹样,沉静威严,蓄势待发。
“它叫雁断。”应真潇得意。
朱钰不甘示弱,将他的剑也取出来,精美绝伦,不输雁断:“这是斫虹!”
应真潇手中现出一支金色箭簇,张弓搭箭,拉弓至满月而发,箭啸如雷霆,尾迹带出一道虹彩,延绵向看不见的远方,而弓弦犹自铮鸣。
朱钰挥剑,然而只挥散了近处的虹彩。
应真潇笑道:“虹桥难断。”
气得朱钰伸手打她,而她天性勇武,并不怯战,立马和朱钰扭打在一起,两条龙闹得附近海域骇浪滔天。
一个浪头砸下来,应真潇睁开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龙蛋。
房间里一点光线也没有,但龙蛋发出微弱的柔光,并不刺眼,正往她脸上拱,力道轻柔,像是某种安抚。
“……别担心。”她摸了摸小崽,起身打开床头灯,坐在床边发呆。
镜妖告诉她,祂确实见过雁断——极为漂亮、威严,浑身散发着不凡气质的一把弓。
那时它身上沾染着青金色的血液,血液中蕴含着恐怖的灵力,吸引了三界河中无数妖魔鬼怪,祂们顶着它身上的罡气,贪婪地试图获取血液。
这不足为奇,这样精纯、巨量的灵力,对于妖魔鬼怪而言,是极为难得的资源,足够祂们冒着被抹杀的风险,上前冒险。
镜妖彼时刚刚成精,还很弱小,也被吸引,却挤不过去,但也因此逃过一劫
——有鬼怪靠近,试图获取血液时,金弓剧烈震荡,弓弦暴鸣,其上荡出一阵恐怖的罡气,身侧的妖魔鬼怪,甚至发不出一声尖叫,就被震得魂飞魄散。
然后,镜妖看见那漂亮的神弓,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变得暗淡无光,随着三界河水下坠,掉落至神明也不可及的、积蓄着三界晦气的无底深渊。
直到那时,它仍紧紧抱持着弓身的血液。
很久很久以后,镜妖才意识到,祂那时见到的,是大神仙应真湖龙女的弓;弓身上的血液,是龙女断角时流出的龙血。
小崽又来拱她,应真潇摸了摸他,拿起手机点外卖。
夜色已深,还在营业的只有宵夜店和便利店;应真潇径直跳过宵夜店,点开便利店,拉到酒水栏,看也不看,草草选了几瓶烈酒,下单付款。
借酒消愁愁更愁,可清醒着,如何面对这漫漫长夜。
应真潇勇敢,坚强,从不逃避痛苦,可这不代表她不觉得难过。
心非草木,孰能无感。
外卖很快送到,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物业管家将袋子提上来,祝她用餐愉快。
“谢谢。”应真潇说。
她把袋子提到餐厅,从酒水柜里拿出一只喝红酒的大杯子,放在餐桌上,倒进冰块,随便开了一瓶酒倒进去。
端起酒杯,她想了想,阖了阖眼,反手将酒水倾泻在地上。
她又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没有任何味道,只有令人不悦的灼痛。
又是一杯。
她一个人闷头灌下去两瓶烈酒,总算有些了混沌的感觉,可是混沌没有让难受的感觉消失,只是让难受变得更加混沌。
应真潇越发难过,她拿出手机,给陆雁书打电话,第一个没接,又契而不舍地打第二个,直到陆雁书接电话为止。
“喂。”电话那边的陆雁书并无不悦,温和平静。
他接了电话,应真潇总算舒服一点了,嘟囔着:“陆雁书你睡了吗?”
陆雁书:……
“没有。”他说:“你喝醉了?”
陆雁书亦未寝,应真潇邀请他来家里喝酒:“买了好多,喝不下了。”
一阵平淡的呼吸声后,陆雁书说好,让她稍等:“先别喝了,等我来了再喝。”
“嗯嗯。”应真潇说:“你放心,还有好多瓶,不会喝完的。”
陆雁书:……
“你先别挂电话。”他说。
十分钟后,陆雁书按响了应真潇家的门铃,应真潇摇晃着给他开门:“哇,怎么来了两个陆雁书。”
陆雁书扶了她一把。
“噢噢,又变一个了。”应真潇看着他傻笑:“陆雁书,你好帅呀。”
陆雁书绷着脸,还是瞥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
白衬衫,黑西裤,头发用水抓向后面,额角落下一缕漏网的湿发。
至少干净清爽。
两人进门,龙蛋咕噜咕噜滚过来迎接,应真潇差点一脚踩上去,还是陆雁书眼疾手快,把她拉住,扶到一边的餐椅上坐着:“你把袋子拆开,东西拿出来。”
应真潇就听话地开始拆他带来的袋子。
陆雁书把咕噜滚着跟过来的小崽捡起来,放到沙发上,拿了一包零食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送给他:“拿去玩吧。”
是一根崭新的黄金领带夹,上面镶嵌着绿宝石,简约却不失精美。
小崽高兴极了,围着领带夹转。
陆雁书回到餐桌边,应真潇已经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嘟囔:“我买了酒呀,你怎么还带酒来。”
“请你喝好酒。”陆雁书说。
应真潇:“是吗?可是这个酒太贵了耶,我又喝不出味道来,好浪费哦。”
“上次酒席上没喝完带回来的。”陆雁书另外拿了个杯子,把带来的酒倒进去:“尝尝。”
应真潇一饮而尽,嘎嘎傻乐:“好酒,好酒,一点都不辣喉咙,还挺舒服的。”
陆雁书又给她倒了一杯,把亚克力小盒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递给她:“吃吧。”
应真潇:“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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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下酒的糖果。”陆雁书说。
应真潇哦哦两声,丢进嘴巴里。
陆雁书:“不要嚼。”
应真潇迟钝地点点头,端起酒杯,用里面的液体把药丸送下去。
趁她喝完发呆的功夫,陆雁书把她买的烈酒收进柜子里。
应真潇问:“陆雁书,你怎么不喝?”
“明天还要上班。”陆雁书说。
应真潇:“你别去了,我认识你们老板,我给陆振业打电话,让他给你批病假。”
陆雁书:……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点点,应真潇把杯子碰过来,大喊一声:“干杯!”
随即一饮而尽。
陆雁书也跟着一饮而尽,入口是蜂蜜的清甜,后调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是葡萄糖和电解质调和后的味道。
两人对酌几杯,应真潇呆呆坐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胃不难受了。”
有点清醒,但是不多。
“嗯。”陆雁书说:“我带你回房间睡觉?”
应真潇摇头:“我不要睡觉。”
睡觉会做梦,做梦会难过。
陆雁书:“那看会儿电视?”
“陆雁书。”她说:“你抱抱我吧,我难过。”
没有哭,没有神情沮丧,只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陆雁书微愣。
他起身,过去伸手环住应真潇,应真潇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了上来,脑袋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
这样站着也不合适,他抱着应真潇往客厅走,小崽见他们过来了,推着领带夹往另一边滚,给大人们让座位。
陆雁书抱着应真潇坐下,声音平和,问她怎么了。
“我的一个……”应真潇嘟囔着说:“不见了……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雁断。
“我的弓”是一个客观称呼,她有很多弓,虽然她觉得雁断和其他的弓不一样,可是它们每一个都能被称为“我的弓”;
“我的朋友”——很少有龙会认为武器是朋友吧?它甚至连意识都没有,只有一点保护主人的本能,大部分时间,都安静且忠诚。
谁会认为有膝跳反射的一条腿是朋友?那明明是身体、乃至生命的一部分。
可是失去它之后,她的身体并没有变得残缺,生命并没有变得不完整,只是有时被遗憾包围。
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在意了,但是事实证明,她在意的,在意得不得了,只是那些感情都被关起来了,缺少打开牢笼的契机。
至于坚持一下,那就更滑稽了。
那时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直接死去,再以魂魄的形式苏生,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奇迹了,根本不可能多保持一会儿清醒,把雁断捞回来。
更何况,就算她清醒着,又能怎么样?
投弓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行为,止住洪水的不是一把弓,而是她那时决意为此放弃一切的决心,是宏伟的愿心显化出来的伟力。
丢下去又把弓捡回来,就好像捐了钱又收回一样好笑,更何况,她直到今天也不后悔那时的所作所为,只是听说雁断的下落,忍不住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