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莫寥是在虚张声势或者他真的知道些什么,莫寥一如凡人仰之弥高的漆金神像面无悲喜,我很难读懂他的情绪。
“林双全,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天我也会像顾还那样背叛你?”
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就是人性。
两年前那个寒冷雨夜,我与顾还对峙的当下,我是真真切切地恨着顾还,我恨他的虚伪、他的欺骗、他的背叛,统统转化为愤怒的燃料,甚至那一刻我比恨顾成峰这个杀父仇人还要恨同我出生入死的顾还。
可当我回想起自己歇斯底里质问顾还时,他那副受伤的神情,又让我陷入极端的矛盾和拉扯中:对我的关切、对我的依赖、对我的不舍也都是真实的。
顾还带给我的爱与恨都太锋利了,杀伤力十足,一如洞穿我左腿的子弹,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陈伤。
即使我想明白也没有意义了,中国人的原谅就是“人都死了”,因此我也只能被迫原谅顾还。
那么换作是莫寥背叛我呢?
“你要活着,这样我才能恨你。”
这是我认真思考过后的答案,莫寥竟然被我逗笑了,只是他不常笑,导致他的笑容有种不自然的僵硬:
“所以才说你就是太善良。”
莫寥分明是在讽刺我,然而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有这个想法,说明莫寥还年轻,是好事:
“小顾死了,我连恨他都没意义了。”
“如果有人背叛我,我直接会杀了他。”莫寥把杀人说得好比喝水那般轻巧简单。
“你在一个警察面前说这种话是不是太大胆了?”我忽然想逗逗他,“如果是我辜负了你呢?”
莫寥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给出这个答案:
“那我就哭。”
唉,太幼稚了这个话题,而且很不吉利,好比今天向别人炫耀“我身体很好很少感冒”往往第二天就感冒了,容易一语成谶的事情不能乱说。
何况我不可能背叛莫寥,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这么做——这么说回来,顾还也是警察……这个没节操的家伙,他要是还活着,我一定先狠狠抽他两耳刮子,不够,再打他一顿,还是不解气,再抽他两耳刮子。
另一方面,假若莫寥真背叛了我,我也只会无能狂怒,毕竟我实在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随后我和莫寥商量之后是否回小道西筒子楼住,莫寥和莫宁去年刚从小道西搬到忠安市区,也不知道还留了多少家具在他们的旧家,或者莫寥不嫌弃,跟我一起住我家也可以。
但莫寥信誓旦旦保证顶多三天肯定能完成,这更让我费解了:他到底是回来调查还是纯粹来监视我的?不过我没太多心思放莫寥身上,当下最关键的问题是:二平河这么长,我该去哪里找顾还?
从接到顾还的电话这期间,我一直试图给顾还打电话发消息,但对方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真死了化成鬼还能给我托梦呢,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哪怕是要把我骗回平合杀我也认了,在此之前,无论是人是鬼都得先找到顾还。
于是我觍着脸向莫寥求助:
“干爹,你点子多,能不能帮我找找小顾?”
“你不是说他让你回平合找你吗?”
“问题就在他只让我去二平河找他,没说具体在哪。”
莫寥墨点般浓黑的瞳孔明显扩大了一圈,像只受惊吓的猫:
“你不知道他在哪你就回来?”
“他没说啊!”
“你长嘴是用来跟我顶嘴的吗?不会去问?”
“他不回答我。”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回来?”
“他叫我回来的。”
“你对我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我竟然从莫寥阴恻恻的口吻里听出几分哀怨。本来我就是打算一个人回来找顾还的同时调查林如燕的死因,倘若真能找到顾还,并且顾还愿意分享他的调查成果那就更是热烈欢迎,我酌情考虑少抽他两嘴巴。
“所以你找不找得到?”我不死心,凭莫寥的神通,他肯定能找到。
“找不到,”莫寥的敷衍溢于言表,“回去吧。”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根据1%的推理判断加上99%的直觉,我认为应该去二平桥找顾还,毕竟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在二平桥,我和他先后跃入二平河。那个当下我想到的是赤脚观音的预言,那个神秘的疯女人告诉我,只有我能救顾还,如今想来反而是我阴差阳错地得救了,否则留在二平桥上只会被顾成峰开枪射杀。
“有头绪了吗。”莫寥问。
“没有。”我装傻。
“你慢慢想。”
莫寥拉开其中一个鼓囊囊的旅行袋,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神像,好家伙,莫寥竟然把他的“后台”们都带来了。他跟小男孩排列兵人似的把神像全部贴着墙角摆齐,我还看到了三太子,之前为了救莫寥他上过我身,差点把我给弄瞎了,不过也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强行承受导致。我双手合十对三太子拜了拜:
“太子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安好?”
我刚问候完,原本放得好好的三太子像莫名就倒了,莫寥又把它重新扶正:
“你还挺受欢迎。”
“嘿嘿,”我赶紧又对诸位神明拜了拜,“还请各位多多保佑。”
莫寥的职业用我们的本地话来说叫“神乩”,官方记载称为“乩童”或“童乩”,神乩用自己的躯体作为媒介载体,请各神明上身看事或是驱邪消灾。用更通俗的话来说,莫寥的身体就是办公室,请某位神明来办公室里坐坐,进行一些业务活动。
不过莫寥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绝大多数的童乩一生由始至终只能请同一位神明上身,极少数会有能请两位不同神明上身的童乩,而莫寥能请的神明则没有具体上限,目前他所拥有的这些神明塑像,都是他能请上身的,估计有二三十名。
这和莫寥的八字和体质有关,他的魂魄天生不稳,容易离魂,因此他的后背刺有特殊的定魂咒,以此来固定他的魂魄不会被动脱离肉身。
而且能上身的神明太多也不是件好事,莫寥难以捉摸的古怪性格也是神格太多,导致他丢失了属于他自己的性格。
“你怎么把它们都请来了?”
这么兴师动众的,肯定没有莫寥嘴上说“最多三天搞定”那么简单,莫寥不理我,埋头摆神像,我要帮他摆,他还不让我碰,行行行是本凡夫俗子不配。
摆完神像后,莫寥又从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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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全是用红纸捆成一摞一摞的黄符。这些黄符还挺眼熟,我记得莫寥床头床尾贴了密密麻麻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莫寥是千年老僵尸,生怕他半夜起尸。
据说人的魂魄在睡梦中是最不稳的,因此这些黄符是专门用来镇莫寥的魂,以免他在入睡时被邪祟附身。
这次莫寥倒是同意我帮忙,我俩把黄符用米饭粒粘满莫寥的床头以及床头靠的墙。
干完这一切,我期待地等候莫寥下一步指示,莫寥却往中弹般往床上“扑通”一倒:
“累了,先睡一觉。”
“……”
我毫无睡意,但为了配合莫寥,只能装模作样地睡觉,开始思考何时去找顾还,莫寥肯定要跟我一起去,我心里其实根本没底,万一真的是有人假借顾还之名,把我引来平合做掉呢?跟我同行的莫寥极大概率会被一同灭口——我观察了莫寥一会,确定他已经睡着后,蹑手蹑脚地起身,拉开行李箱的暗层翻出我的手铐,其实我也带了。
这么做肯定会惹莫寥生气,却是我唯一想到最安全可靠的办法。
我偷偷走到莫寥床边,他的睡姿特别板正标准,我举起手铐刚要敲在他的手腕上,冷不防莫寥忽然睁眼:
“你要干什么?”
被发现了!情急之下我率先铐住莫寥的一只手腕,扯住另一端往床头栏杆铐,下一秒就被莫寥反扣住手臂狠狠攒进床里,我立刻双腿圈住莫寥同时核心发力,试图坐上他的腰将他反制,然而我受伤的左腿无法完全使出全劲,也可能莫寥的核心比我强太多,我化身一条泥鳅疯狂扭动,他则禅定如松岿然不动,我们就这么谁也不服谁,僵持许久后,莫寥蓦地将我整个人托起来后背抵到墙壁上,语气冰冷:
“闹够了没?”
好歹我也是正规警校出身,如今的我面对莫寥只能负隅顽抗几分钟,不过莫寥练的都是民间武术简洁利落的杀招,我这种应试教育型的干不过他那种野路子,我吭哧吭哧地喘气,像头刚犁完十里地的牛。
莫寥举起半只手铐晃了晃:
“解开。”
“你答应我,别跟着我去二平河。”
莫寥翻了个白眼:
“别自作多情,我从来没说要跟你去二平河。”
这小子嘴硬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梗着脖子:
“我不信。”
莫寥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又暴躁的敲门声
打断了他。
“咚咚咚——”
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又是鬼敲门?这兴隆宾馆还真是鬼影兴隆……
“草惨被!吵死死!我知影里底有人!开门!开门!”
门外响起男人粗鄙的咒骂,喔,还好是人。
我刚要下床去开门,莫寥牵起我的手,手铐往我的手腕上一敲,我大惊失色:
“你干嘛?!喂、你要这样去开门?!疯了吗你——”
莫寥不顾我的挣扎,粗暴地将我拖下床去开门,一个气得脸色发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到我和莫寥衣衫不整、紧贴彼此身体状似亲昵、表情呈现不自然的慌张,我们大眼瞪小眼,这男人比我们还要尴尬,磕磕巴巴地拜托我们小声点,随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