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签到了，圣子阁下。”琳娜语气平稳地回答。
室友拿出刚刚签好的表格，递给洛德。
洛德接过表格，手不经意经过腰间的枪。
他视线滑过表格上那个油墨未干的名字，又忽地上移，像是瞄准猎物、等待释放的箭矢，直直对上琳娜的脸。
“你的脸色有些差。”
洛德手势变换，指尖染上冷色微光，预备施展疗愈类光明术法。
因为一些原因，琳娜不会像其他血族那样见光即死，但遇到强有力的光明术法，还是会被灼伤刺痛。
尤其是今天，她受重伤，对光明术法的抵御力不如平时，这种小术法就有可能揭下她的伪装。
琳娜回以温婉地微笑：“多谢圣子关心，我是生了点小病，但白天睡过一觉后，已经好多了。”
可光明术法依旧蓄势待发，洛德似乎执意要给她治疗。
身侧，室友凑近她，以自以为很低的声音劝道：“琳娜，你让圣子治疗吧，一直生着病多难受啊。”
“真不用。”琳娜侧身，让阳光落到自己身上，证实自己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走。
“过些天就是每月神庭为平民进行光之祝福的光祭日，圣子还是把光明之力花在有需要的人身上吧。我要是到那天还没好，再去找您也不迟。”
洛德盯着她，擦得黑亮的手枪倒映出他思虑的脸。
太阳沉入地平线，神庭的人来找洛德，他垂眸，将手中的光亮掐灭。
“好。”
琳娜和两人道别，离开猎魔人学院，乘坐公共马车，回到自己“租下”的宅邸。
宅邸是常见的联排小楼，带院子，是圣都的中产们喜欢的类型。
进入宅邸，琳娜探查四周，确定没人窥视这座小楼后，来到一楼起居室，挪开木床，进入黑黢黢的地窖。
她视力很好，或者说血族的视力都很好，她们不需要点灯，就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地窖内陈设着三排木架，上面摆着酒，深色玻璃瓶，石膏制成的瓶塞，连瓶身上贴着的标识都毫无差异。
地窖储藏的不全是酒，琳娜绕到第二排木架，取下右侧第四瓶。
挑开瓶塞，血腥味从瓶口散开。
她又从侧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两个木质酒杯，手贴在置物架所在的石壁，略微用力。
墙面反转，露出藏于其后的暗室。
暗室宽敞得能住下一家子，床、桌椅、茶具……这里被布置的相当宜居。
中央摆着张躺椅，摇摇晃晃的。
躺椅上的老太太被惊醒，皱巴巴的脑袋从羊毛毯里钻出，枯树枝般的手握住躺椅的两侧。
银发老太太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得得体：“您回来了。”
琳娜点头，将酒杯搁置在右侧木桌上，酒瓶内的血液倒入杯中。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老太太，解开自己衬衫顶端的扣子，仰脖将杯中血液饮尽。
闭眼沉醉稍许，她再度睁眼，感受到身上的伤正在加速愈合。
身后，她的阴影抖动，“啪”地吐出圣物，琳娜弯腰拾起圣物，将它交给老太太。
“太好了！我这就把圣物转交给女王！”老太太笑得露出光秃的牙床，迫不及待地喝光杯中血液，将圣物抱在怀里。
圣物被雾化，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眼睛也转为漆黑。
这是老太太的血族能力。
作为后天转化而来的混血种，老太太没有获得身体上的强化，而是极为少见地觉醒远距离传输物品和传递话语的能力，有时还能获得有关未来的启示。
十分钟后，老太太睁眼：“女王已经收到圣物，还需要时间来检验真假，在此期间，您仍需以猎魔人学院学生这一身份活动。”
“知道了。”对于这个结果，琳娜并不意外。
正事处理完毕，老太太从羊毛毯下取出件米白针织衫。
“圣都之后会变冷，这是我织的，您穿穿看，合不合身。要是喜欢我再织几件。”
从码数看，确实是为她织的，给老太太穿偏大。
琳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却瞥见老太太高兴的嘴角，最终还是笨拙地接过针织衫，闷闷地道谢。
老太太笑着，从旁边的木床上摸来一团毛线和织针，正打算再织条毛巾。
突然，老太太手猛地一抖，毛线滚落在地。
老太太瞳孔再度染墨，浑身不自然地抽搐，枯瘦的手指上抬，正对琳娜。
“您被怀疑了。”
琳娜去捡毛线的动作停滞，意识到这是有关未来的启示。
这个节骨眼……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老太太大叫起来，嘶哑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
“您被怀疑了！人类圣子对血族气息敏锐程度远超常人，您被他怀疑了！”
“而解除他的怀疑的关键，在莱茵巷21号！”
*
“莱茵巷21号。”
琳娜咀嚼着这个地点，站在莱茵巷的一栋旅馆前。
莱茵巷位于圣都的贫民区，少有贫民、巡逻官和神庭以外的人光顾。
为防止被人认出，不必要的麻烦，琳娜乔装打扮，换了身面料粗糙的裤装，腰间佩剑，扮作接不到活的赏金猎人。
新鲜出炉的赏金猎人端详着这栋位于莱茵巷21号的旅馆，旅馆是用便宜的木料搭建而成的，总共有三层。等入冬，冷风就会透过旅馆墙壁上那些粗制滥造的木缝，毫不客气地招呼每位住客的脸庞。
推开门，劣质啤酒的味道钻入鼻孔，这会儿正好是贫民区的饭点，纺织工人、车夫、搬运工……他们结束一天的活计，靠着令人头昏眼花的酒精，麻痹疲劳的身心。
琳娜环视一周，没发现旅馆登记的柜台，入口处只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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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酒鬼们围在那，大口嚼着食物，咕咚咕咚地灌酒，黑面包渣洒了满桌。
吧台中央的酒保歪头瞥她一眼：“用餐还是住店？”
“用餐，你们这有什么？”
“黑面包、蔬菜汤、熏肉和啤酒，黑面包、蔬菜汤和啤酒4铜币一份，熏肉10铜币一份。”
“要份黑面包和蔬菜汤。”
琳娜将铜币递给酒保，铜币上绘制着相互交织的剑与枪，这是猎魔司的标志。
除铜币外，银币和金币也是王国的通用货币，分别绘制着头戴皇冠的鹰和纯白太阳权杖。
10000枚铜币等同于100枚银币等同于1枚金币。
吃饭时，有几个酒鬼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钱袋，琳娜侧过身，露出腰间的佩剑。
等到那些视线散去，琳娜满意地咬下一口黑面包。
……
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泡着蔬菜汤，吃完血族獠牙都咬不穿的黑面包，琳娜去找酒保登记住宿。
王国有规定，旅馆需要用含光元素的魔法石板刻录住客的样貌和基本信息，用以排查血族和逃犯。
这种刻录信息的魔法不复杂，学习过魔法的人都能施展，琳娜动了点手脚，叫石板刻录的样貌与她的本貌区分。
登记好信息，酒保把钥匙丢给她，继续招待吧台前的那帮酒鬼。
钥匙上有房间号，她按照号码找到房门。
你不能指望花点低廉的住宿费，就住上豪奢的套房。
这里的房间小得惊人，琳娜对比这间客房和纯血种血族们的棺材，认为棺材里的空间要更加宽敞。
她来这是为的是消除圣子怀疑，刚刚在旅馆一楼吃饭却什么都没发现，或许消除怀疑的关键在这些客房中。
琳娜仔细搜寻客房，还是没有线索。
旅馆的床还算干净，琳娜躺上矮床，盯着低矮的天花板。
头刚搁在枕头上，下一秒就被刺得弹起。
她回头，在枕头上摸索。
这类枕头塞的是稻草和麦秸，柔软度比不上棉花、羊毛枕头。枕芯被麻布包裹，麻布依旧完好，靠近麻布的那一面稻草也算得上服帖。
琳娜将枕芯取出，枯黄的稻草中间，混入十多片卵圆形的绿色叶片，叶片边缘呈锯齿状。
触碰到叶片的瞬间，刺痛感再度袭来。琳娜缩回手，拧眉盯着这些绿色叶片。
“马鞭草。”
马鞭草，会抑制血族能力的草药，产量低，曾一度受到人类贵族的追捧，价格被炒到20银币每株。后来，马鞭草会掩盖血族的气息、让血族们更不容易被发现的消息传出，价格才有所回落，大致维持在3银币每株。
这种昂贵的驱魔药草，怎么会出现在这，一家买不起石料的贫民窟旅馆枕芯里？
想不出原因，琳娜隔着稻草和枕套，将马鞭草塞回枕头内，化作影子，潜入其他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