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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 29 章

作者:灼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崇贵将谢兆礼送出户部,目送其远走,心中好似巨石坠地,如释重负。


    瑞王殿下今日一番好似带着答案而来的提问,想必是早已成竹在胸,反正他这边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透露了,不枉费静候的这些天来,日日夜半归家。


    若非妫氏自己心中有鬼,这段时间她倒也不必处处试探,薛崇贵何尝瞧不出,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如今之日子都是彼时之自己所求而来,过到这份上,是苦是甜还不全凭自己品尝。消停了也好,省得另外腾出心思应付。


    既然如此,近几天便还是夜里再回罢。


    想到此处,薛崇贵摇了摇头,哼着不知名的南疆小调,慢悠悠走回了茶歇处。


    -


    整个下午,谢兆坐在桌案前处理公务,却心不在焉,时常走神,连过来做汇报的下属都发现了些许端倪,只不过碍于平日里侍郎大人对待公务的严肃认真,因此就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也未曾多想。大人日理万机,不单管着刑部,连大理寺的诸多事情都得亲自出面,如此神色,定是遇到了棘手案子夜不能寐,劳心劳力,精力耗光而已。


    这位下属良知未泯,自圆其说想通其中关节,回到衙门之后,心中便越发过意不去,着人找来过去五年内所有搁置的悬案卷宗,眼看着日落西山,他竟是没了散职的意思,要秉烛夜读了。


    谢兆自然不知自己这般无心之举会给下面的人带去多大影响,按时按点坐上回府的马车,手边的小桌案上搁着暗卫荷风带回来的厚厚书册。


    其实已经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里头内容大差不差可以在心中默默复述出来,却仍然忍不住再次摊开册子。


    这些日子总是多梦,连续的,循序渐进的,醒过来后犹有记忆,是梦,又不太像。


    似乎那年不由自主忘掉的某些事情正通过梦境一一找回。


    当年距离他坠湖过去了两月有余,方才从一些人的口中得知,秋分当日,镇国公被人秘密告发通敌叛国,皇帝震怒之后,命人暗中调查搜集证据,待人证物证齐全,于冬至夜密令二皇子康平王司空朔带兵诛杀袁氏九族。


    阖府上下无一活口,后来负责计数的小吏对照名册,发现独独缺少一人,于是立即上报。此事甚大,负责这件事的康平王更是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时间所有曾经与镇国公府交好的官员人人自危,同时人人自查,生怕一着不慎,后院起火。


    皇帝给的三日期限转眼就到,康平王几乎翻遍平京城,及至最后一刻,他已几近疯魔,军令状已立,若无结果,他便要自己顶上那个空缺!


    命悬一线之际,便是那位阮郎中不请自来,身后拖着辆板车,上面躺着个毫无生气的小小姑娘。


    谢兆蓦地扔了书册,手捂心口,眉头紧皱。


    倏然又仿佛劫后余生,方觉竟是虚惊一场。


    马车停稳,谢兆缓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脚踩马凳下车。


    燕七老早就候在外头,手疾眼快虚扶一把,“殿下慢行,小心。”


    门前另停了辆车,谢兆望过去一眼,燕七忙道:“是段林木段公子到了。”


    想起昨日被此人半道放了鸽子,谢兆脚步快了不少,打定主意等下见了面,必得先向他讨个说法才能作罢!


    “来多久了?”


    燕七道:“个把时辰,段公子一直陪着太妃说着这几年在外的见闻,不曾用过晚饭,只在一刻钟前吃了茶点垫腹。殿下,小的瞧今日的段公子神色言语间颇为自得,意气风发的,想来是有喜事将近呢。”


    谢兆垂眼听着,走上拱桥时恰好说到这,便停步,瞥了眼底下的粼粼湖水,转身似笑非笑看了燕七一眼,“想说什么?”


    燕七向后退了两步,挠了挠脸,嘻嘻笑说:“殿下要早早做个心理准备,小的观望太妃的意思,怕是心中主意已定,不等殿下点头,王妃就要过门了。”


    谢兆抬手狠狠敲了燕七一记板栗,“太妃的心思你也敢猜,胆大包天!”


    燕七连声告罪,而后凑近了低声说:“小的也是想为殿下分忧,殿下不愿成亲,定是殿下早有盘算,太妃着急归着急,可也没道理在这事上迫人就范!若到时王妃不得殿下欢心,还如何在一块过那么多年?”


    谢兆继续往司空青蓝的院子方向去,声音不轻不重落到身后,“瞎操什么心?今日可去过浣衣坊了?”


    燕七眉眼瞬间垮下来,咕咕哝哝道:“不去!”


    谢兆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跨过月亮门,就能隐约听见院中传出的笑语声,谢兆喊了声“怀远”,不远处的动静随之一停,片刻后,段林木便跑了出来,大笑道:“可算是等到你,太妃方才还想着人去问,我便说以我俩的默契,哪有那个必要,我既然来,你必定能早回了!”


    “昨日有人见色忘友,就算你今日不来,我等会也是要找上府去的!”


    段林木忙告饶,“见谅个见谅个,终身大事不可儿戏,知微深明大义,必定不会同我计较些许小事。”


    谢兆与他并肩往假山后面去,段林木感叹道:“知微好手艺,用四棵树相互枝叶缠绕,竟能搭出个避暑乘凉的天然凉亭,坐在其中吃茶点,简直不要更惬意!你到底哪里来的那些个妙点子,快快说与我听,如今亲事在即,学来讨娘子欢心,想来更添乐趣。”


    谢兆说他:“叫你平时多看些书,否则也不至于临到用时脑内空空。”


    段林木摇头,“我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把身子骨再打熬打熬方是正事,奇思妙想偶尔为之,万不能当做什么必做之事。”


    谢兆不以为意,“为将领者若都如你这般想,北梁怕是早被边境那几方势力吞并瓜分了,战场上……”


    “知微知微,快饶了我,”段林木见他说起没完,忙截住话头打断,“咱们从小玩到大,学塾都在一块上,自是知道我这一看字就犯困的毛病,哪里学得来书上的道理?还是别为难我了!”


    谢兆气笑,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见他已心不在焉,只得作罢。


    与坐在树亭下的母亲见过礼,落座后问道:“打算何时去兵部?”


    “下个月,可惜之后就不能每天来府上看望太妃了,”段林木叹道,忽而又笑起来,“不过太妃放心,就算再忙我也会尽量多来的,绝不会同知微一般,有了公职就忘记回家。”


    谢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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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不善地盯过去。


    司空青蓝弯唇笑说:“还是公事要紧,待将来亲事成了,你便带着娘子一同来,吴家那小丫头前几年还来府里吃过几次席,是个伶俐人,与你也相配。”


    段林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给谢兆使了个眼色:瞧瞧,我这个表率做得如何?


    谢兆只作视而不见。


    司空青蓝一反常态,竟没有借机将话锋转接到谢兆头上的意思,而是闲话几句之后,便借口乏累回去休息了。


    段林木做贼一般,待司空青蓝走远,他便凑近谢兆,轻声问道:“知微昨日去见了谁?”


    谢兆撩眼看他。


    段林木轻拍石桌,“可别想着糊弄我,昨日我那小厮在四周闲逛,好巧不巧就逛到了你的附近,”觑着谢兆的神情,段林木憋着笑,“知微莫恼,小武并未瞧太真切,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巴巴跑来和你求证。快与我说说,究竟是哪家的闺秀入了你的眼?”


    谢兆起身就要走。


    段林木先一步挡住去路,按着他坐回去,嬉笑道:“方才同太妃闲谈,提到了几日前的那次打春宴,言说知微应是瞧上了其中一位贵女闺秀,甚至假借太妃的名义将人留了一时半刻——可是真的?或这其中可有隐情?”


    谢兆回想昨日在后山同薛家那位千金的交谈,心下微微一叹,“莫须有的事,不要听风就是雨。”


    段林木哪肯轻易被这种话遮掩过去,“让我猜猜,知微如此说辞,可是郎有情人家对你无意?”


    谢兆打定主意不再回应半句。


    “我现在是真真好奇了,这家贵女当真是个有志气的,连瑞王殿下的‘意’竟也舍得拂,她难道不知道,每年到底有多少京中适龄闺秀心心念念,就想将绣球抛到你怀里?”


    说话时,段林木大概是福至心灵,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昨日车中向外望时那惊鸿一瞥,京中贵女多矜持,起码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多展露本性,似那般张扬明媚之人着实少见,否则也不会令他到此时还印象深刻。


    段林木笑说起那位快意纵马的女子,挤眉弄眼道:“是否?”


    谢兆有些无奈,同时心中又隐隐莫名激颤,被逼问至此,忽然不愿好友再继续回忆,终于点头应了句:“是。”


    “我就说昨日你不对劲,怪道昨日路上话恁般多,里里外外提醒我正事要紧,原是怕我……”段林木忍不住轻拍手掌,笑他,“哈,好本事,奇了奇了!”


    张嘴欲多问几句,岂料谢兆已起身招来燕七,不由分说吩咐道:“送段公子出去!”


    “哎?”


    燕七挡在谢兆身前,“段公子,殿下当职一日,已是乏累不已,段公子不若等到休沐日再来相聚,至时殿下定然状态极佳,才更有精力与段公子畅聊啊!”


    虽不知殿下因何就要送客,但根据自小跟在殿下身边的经验,方才的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其乐融融,必是这位段公子言语不忌,两人如以往多次那般,连闲聊都对付不到一处去了。


    于是连拖带请的,将段林木送上了段家的马车。


    “知微,明日我还来——”


    谢兆转身,府门以最快速度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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