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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灼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月二十,瑞王府的打春宴,平京城几乎所有未出阁的闺秀女眷皆在受邀之列,一大早便有马车陆陆续续赶来,放下了人,又陆陆续续离开。


    往日清清静静的瑞王府今日门庭若市。


    街面上的泥泞已清理得差不多,连带着天也暖了不少,刺骨的春风刮了好些天,到这会却风和日丽起来。


    女眷们由家中长辈带着,依次到瑞太妃跟前见礼,之后便是相互社交,年长的围在司空青蓝身边说笑,年轻的各自找到对脾气的凑做一堆,或矜持或叽叽喳喳,偌大个瑞王府,热火朝天,满是喧嚣。


    甚至还有贵女脱掉外袍,鼻尖亦有薄汗渗出。


    “冷了这许多天,总算是看见晴天了。”


    “是啊,还记得往年这时候早就能脱掉冬衣,连雪都不再下了,”接话的是礼部下属司邓员外郎的夫人蔡氏,开口时瞥了眼园中正和人说话的小女儿,笑盈盈的,“阮姐儿真是越发漂亮了啊!”


    郭夫人笑笑,目光悄悄瞥向瑞太妃司空青蓝,话却是在回应蔡氏,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咯!”


    其他心中亦有这般烦恼的夫人,于是也都跟着附和起来。说了一会,再将话题转回到刑部侍郎谢兆的身上。


    瑞太妃的耳朵听着身边夫人们的恭维,目光却时常偏离,看向那颗老榕树下与婢女独坐一处的姑娘。


    方才她被薛夫人带过来见礼,大大方方,礼数周全。


    薛尚书多年前走失了嫡长女一事并非秘闻,司空青蓝在府中深居简出,却也耳闻一二,去年听说嫡长女竟真给找回来了,被他这份不懈心性感动,她虽不能亲至,却也让人挑选了贺礼送过去。


    府上去年也张罗过打春宴,帖子送到薛府,来的却是薛夫人妫氏和嫡次女薛渠,薛渠去年方九岁,整个人都还没长开,过来也不过是混个熟脸而已。


    是以前几日送去的帖子她特意交代,要明确加上尚书府嫡长女的闺名。


    另一边的妫氏带着薛渠穿梭在各处官眷之间,十岁稚童,强颜欢笑。不一会两人又来到这边,再次与瑞太妃和各家夫人们见了礼。


    笑容满面,言语殷勤,目的昭然若揭。


    司空青蓝于是又将目光落到了袁彦身上。


    “姑娘,瑞太妃一直在看你。”韵采端着一碟子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放在袁彦面前,“这几样都好吃,我已经提前尝过了!”


    袁彦顺手拿起一块,就着茶水吃下一口,笑着说:“确实好吃。”


    并未回应第一句话。


    韵采便不再提,转而轻声道:“薛夫人这心思差不多都写脸上了,真想不明白,堂堂尚书府千金嫡女,相貌心性都不错,为何偏要做这种低声下气讨好人的事?那二小姐的脸都快绿成苦瓜了,这些高门贵女们私下不知要如何编排她。”


    袁彦专心吃着小点心,偶尔喝茶,视线略往上,停在老榕树粗壮的枝干上,思绪神游天边,并未细听身旁人的轻言细语。


    回过神来时,恰与瑞太妃的视线轻轻一撞,后者露出慈祥笑容,袁彦呼吸微滞,很快以礼回应。


    不多时厨房传话过来,说餐食已经备好,请各位去后花园的宽阔地方入座。


    袁彦带着韵采走在最后,好巧不巧,走在前面的,居然是岳阳侯的掌上明珠郭瑜。


    这位侯府千金情绪不甚高涨,比不得前头那些目光中都带着雀跃的贵女们,一旁的丫鬟大气不敢出,低着头随在身侧,用了十分的小心。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袁彦边走边在心中默默想着,难道是那天在庙门外碰壁的缘故?


    郭瑜突然没来由止步,袁彦却脚步未停,一脚直接踩上她的绣鞋。


    就见前面的人先是身形一顿,而后愤而转身,怒视过来。


    袁彦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垂眼看着她,几息后方后知后觉,撤开半步,歉意一笑。


    郭瑜二话不说,扬手用力朝着袁彦的脸扇了过去!


    -


    天蒙蒙亮,谢兆便乘坐马车,领着张陆往洛迦山而去。


    自从老瑞王过世,瑞太妃司空青蓝逢初一十五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普渡寺烧香抄经,捐些香火钱,顺便在寺中用一次斋饭。谢兆偶尔陪同,听住持讲经。


    二人出城后便将马车换成两匹快马,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庙门。


    僧人们还在做早课,谢兆并未进去打扰,而是径直绕过寺庙院墙,往西山去。


    直至到了暗卫所说之处,地上尚存未被清理的血迹,旁边另有几处荒草上也沾有已然变黑的血,一些不知是爬行还是拖拽的痕迹早被破坏,脚步凌乱,很多无关人来过,所以眼下并不能多看出什么来。


    张陆看着那大片大片的骇人血迹,“大人,看来昨日山上十分凶险啊!”


    “嗯。”


    谢兆突然勒马调转方向,往东奔去。


    张陆连忙也跟着转向,只是心中直犯嘀咕:大人这是在找什么呢?


    再次来到寺庙附近,僧人早课已结束,谢兆却还是没有进去的意思,而是下马,往寺庙后面走。


    张陆想了一路,觉得自己应该想明白了,于是赶上去小声问道:“大人,咱们要插手康平王府的事?”据他所知,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并未有人前去衙署报官,更别刑部了,既然没有人提,自然是不愿将事情闹大。


    谢兆无话,目光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停住,昨日暗卫汇报中,说那妾室的衣物就是在那栋荒芜亭子附近发现的。


    他沉默着拾阶而上。


    行亭建的有些年头,后来此处开始大量种树,僧人进山全都选择绕路而行,还另搭了几处供人落脚休息之所,久而久之,这被树木掩映的地方就闲置下来,只有春冬季节才能看到亭子全貌。


    此是初春时节,枯枝堪堪长出新芽,地上杂草枯黄,被胡乱踩踏砍劈过后变得东倒西歪,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张陆跟着谢兆一同走上凉亭,还想问点什么,但抬头望着谢兆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将话咽下。


    大人心情似乎不佳,暂时先不去触霉头。


    从此处向下望,是普渡寺的后院,厨房与柴房所在,两地距离不远,负重过来应不是难事。


    关键是……


    谢兆揉起眉心,心中有些惶然。


    是她吗?


    可当年几乎是所有参与者都亲眼所见,那个小姑娘了无生气,被人用板车拉到了皇帝面前。而那桩惨案也于彼时彼刻盖棺定论——定国公府没有活口,人畜皆化灰。


    若当初就有人胆敢李代桃僵呢?侥幸活下来,此刻的她又该以何种身份留在平京城?如果想站稳脚跟且有所动作,就必定要有个极其方便、掣肘少的后台,他望向绵延起伏的山峦,脑中迅速将几大望族过了一遍,最终不知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一处。


    去年初终于被找到的嫡长女。


    一个幼年便就走失的人,不提中间那些年的遭罪吃苦,只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当真能在多年后毫发无损地寻回?


    与康平王府有关的事,两次都有她的身影。


    巧合一说略显牵强,有意为之却又想当然。


    谢兆不想拿着答案填补过程。将思绪归零,既然无法确认,那就去找更多佐证来支撑。


    他始终没有进入普渡寺,否则若一路行至后院,便会看见墙角处不起眼的角落,堆放着不少瓦罐碎片,都是昨日混乱之时不小心打碎的,僧人将其全部收起堆放。


    之中就有一些残羹冷炙,粘稠如胶,小片银耳嵌在其中,若能交给许仵作勘验,必定会得到个柳暗花明的结果。


    下山回到刑部,就有探子等在厅中,是张陆走前临时派过去的,不然薛府的动静一般都是他在盯。


    见到谢兆忙小跑过来,“大人,薛家千金一大早乘车出门,往您……往瑞王府去了,想来是去参加打春宴的。”


    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张醉醺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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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慵懒面容,谢兆点点头,“嗯”了声表示知道,今日城中大半的官眷应都去了瑞王府,薛尚书家的千金自然也不会例外。


    张陆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探子瞬间会意,躬身告退。


    “大人,”张陆上前两步,离谢兆更近些,声音随之压低,“那位薛千金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实在令人怀疑。”


    谢兆随手拿起一册新送来的卷宗,是去年扬州官员贪墨一案,经过将近大半年的审理才终于有了结果,如今就等着他这边批阅。


    然而耳边听着他的话,眼睛一目十行,到头来却是连头一句说了什么都给忘了,没好气道:“证据?”


    张陆抿起唇,显然只想到了第一步。


    “凭空猜测,照你这么断,整个北梁都不会有什么疑案悬案了,看谁可疑直接安上罪名好了!”


    张陆垂头丧气,“属下明白了。”


    “姜家这几日有什么动静?”谢兆视线仍在跟那册卷宗较劲,一心二用。


    张陆赶紧回道:“大人,姜家与四殿下的关系在明面上摆着,出了那种事,四殿下第一时间便派人去了姜极府上,至于都说了什么,四殿下十分谨慎,暗中带了好些人,属下的人便没有妄动,只能在外头守着。隔天有位自称风水师父的男人上门,说受人所托,给过世的人寻个风水宝地。”


    仍然没将卷宗内容看进去,似乎思绪也总是莫名飘远,张陆不明所以,于是应对起来更加小心谨慎。


    他想起一事,“对了大人,昨日您回府之后,户部主事姜安过来坐了一会,临走时提了一嘴,问他岳父母及妻兄的遗体何时能归还,说是已经找好墓地,就等着入土为安了。属下应付几句将他打发走,但依属下看,咱们若再不把遗体交出去,恐怕下次来的应该就是四殿下本人了。”


    卷宗最终还是被轻轻合上,谢兆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起只剩余温的茶小啜一口,而后说道:“谁来也没用。”


    还有就是,他想看看,要坚持多久,才会有所变化。


    张陆最是知道侍郎大人的说一不二,且也有这个能力,眼下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大人英明!”


    谢兆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二刻,大人,可是有别的事要吩咐?”


    谢兆站起身,径自向外走,示意要跟上的张陆停步,“我回府。”


    张陆都傻了,他们这位大人自打上任以来准点散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哪天不是府上来人催促数遍才能将人接上马车,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这么早就走?


    上车后,谢兆想了想,让车夫往帘子旁悬挂一枚玉佩,行至半路,便有暗卫悄然跃上马车,探手一抓,将玉佩收进袖中,再钻入车内。


    “殿下。”暗卫抱拳。


    “走一趟南疆,查一下当年薛尚书任职时与袁家的关系如何。还有,十年前覆灭的永州嬴氏,是否尚有幸存,过去这些年间一切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暗卫领命离去。


    天气回暖,谢兆的咳嗽没那么严重,持续多日的风寒也已痊愈,但大概是凌晨的山风过于阴凉霸道,他此时此刻坐在瑞王府的马车中,却又开始目眩并且心绪不宁。


    马车晃晃悠悠,他也跟着来回摇摆。


    黑灯瞎火的夜里,那么冷,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在颤抖,衣衫被湖水浸透,有些地方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霜,连头发也是,脸上说不清是泪还是水,总之也隐隐泛着白。视线望向更深的夜,急切地惶惶然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不顾一切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谢兆则在旁观,见状也跟着过去。


    停下时,视线所及之处,黑洞洞的,几道虚影憧憧。


    突然一道视线倏地望过来,谢兆同时心神一凛。


    “阿彦——”


    “殿下,到了。”


    马车缓慢停稳,谢兆睁开眼睛,一颗心重击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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