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儿时期的记忆如同一幅被岁月模糊了边角的画卷,小时候的经历在脑海中沉淀,却在时间的长河中悄然变形。跨越的长度越久,就越坚信那些零星的片段是真实的过往,却不知真实的记忆早在无数次回忆时的重塑中被再加工,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以为记得的,其实只是大脑根据当下情感和认知拼凑出的“记忆幻象”,而真正的过去,早已在时间的迷雾中悄然隐匿。
很少有人知道,程家年纪最小的小孩其实是个私生子,母亲是上流社会名动一时的交际花,美艳绝伦,而程父只能算是她无数裙下之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意外怀孕后,胎儿被发现时已经有了小小的雏形,紧缩在母亲的子宫一角,生怕贪心的侵占更多的地盘会加快迎来自己终局,这个月份流产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不亚于生育,女人权衡再三,领了一笔巨额的补偿款,把孩子生下来抛给程家,继续过自己金迷纸醉的人生。
程姝长大后偷偷拜托家里的大人去了解过,他的妈妈移民到了国外,跟一个英俊帅气的外国男人结婚了,生了一个金发碧眼如同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儿。
至于程姝,稚拙的婴孩像个烫手山芋,无疑是程父将近不惑之年仍出轨滥情的铁证,一但被公之于众,不光会加剧跟家中发妻如履薄冰的感情危机,还会对他个人连同企业的形象造成不小的打击。
几经转手之后,程姝已经差不多断奶,巴掌大的小孩爹不疼娘不爱,长得又瘦又小,五官却清晰端正,两只圆圆的眼睛大的出奇,全然随了母亲,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美人胚子,孩子的好相貌到底是唤回了程父的一丝良知,他费了些劲,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暂时安置这个令自己面红耳赤的私生子————交给同样是私生子出身的人来抚养,等到时机合适,再将孩子接回来。
于是,从能够记事开始,程姝便一直生活在一处大庄园的一栋大房子里,房子装修的很好看,园子的景色也很美,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清瘦到嶙峋的青年,总是很沉默的照顾程姝的饮食起居,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便自行寻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看书,或者凝视着虚空发呆,如果不是程姝闹得受不了了,青年甚至终日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孩子总是对大人的恶意感知的敏锐,程姝很小就看出来,这个家没人喜欢这个叫陆总余的青年,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佣人们定期前来打扫整理这处院落时,也总会默契的将他们一大一小视为空气,只有个别的几个女佣会偷偷塞给他一些零食玩具,爱不释手的掐捏他的脸蛋,叽叽喳喳的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男孩。除了她们,程姝一度以为剩下的是话本上所画的机器人,还是比较低级的那种,没有设定人类的感情,可是,等见到这群机器佣人对家里另一个小孩谄媚热切的态度后,程姝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小孩,或者说少年比他大不少,程姝勉强能跑顺当的年纪,少年已经在背着书包坐着豪车来来回回的上下学,程姝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趴着窗台站在二楼观察了很久,每天的早中晚固定的一个时间,那辆黑色的轿车便会发动引擎,轰鸣的驶出再驶回,离得老远,最大的大门便会提前为了他进入而打开,西装革履的管家满脸堆笑地快步迎上去,为少年拉开车门,还多此一举的护着头。
被比他大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的簇拥着,少年穿着板正的小西服,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走这条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红毯。
像个小皇帝。
程姝也想当皇帝,他不需要很多人服侍他,只是希望能有人跟他说说话,有个机会发泄掉幼儿无处释放的精力。
他问陆总余:“他叫什么名字?”
陆总余反应了片刻,才慢慢道:“ ....陆骁。”
“陆晓?”程姝眨着眼,很兴奋的询问,“我可以找他去玩吗?”
陆总余已经瘦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他很艰难的扯动着面皮,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很轻:“可以啊,快去吧。”
程姝就去了,前两次他顺着唯一的一条石板路奔跑,都被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佣人拦了回去,后面他学精了,提前很久从旁边密密麻麻的四季青中潜伏而过,蹲守在正门口,没人发现他,程姝兀自等待着,他在刚刚的潜伏中突然萌生了一种位置概念,原来“陆晓”住的家才是“中心”,而他和陆总余所在的只是最偏僻的一栋。
铁门缓缓外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有钱人的教育模式往往注重综合发展,作为兴趣爱好的东西变成了课业,就会很累,回到家里,陆骁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着的面皮,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一如既往的迎上来,伸手想要接过他肩上的书包,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唰”的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不圆的抛物线,“咚”的砸到陆骁身上,陆骁一愣,以为是条小狗,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成功了,但也被程姝的体重带倒,两个小孩抱成一团滚在了地上。
索性有厚实的书包当缓冲垫,没受什么伤,就算如此管家也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叫着:“少爷!”,一手招呼着其他人上前帮忙,另一手拎着程姝的衣领,想把这个袭击少爷的小孩拽起来。
程姝不满了,他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蹲到腿都麻了!
他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了陆骁的身躯,惊慌失措的求助:“陆晓、哥哥,快救我呀,我要跟你交朋友!”
陆骁怔怔的被怀里这团软绵的团子骑着,胸膛压的的隐隐喘不上气,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话,程姝一看就是那种疏于家长打理的小孩,头发长长了,没疏通,结了好几个死结,凌乱的垂在精致圆钝的肉脸上,眼下鼻尖泛着淡粉,睫毛浓密到不可思议,像是他二叔花重金远渡重洋买回来摆在家里的陶瓷人偶活了过来。
陆骁傻眼了,假装严肃的神情一下子破了功,心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再怎么早熟也是个小孩,手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摆,感觉到怀里的玉娃娃要被人拖拽出去,下意识反手搂紧了他。
陆骁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先给程姝拍了拍后背和屁股上不存在的尘土,然后才轮到自己,他耳根微红,问:“你是谁,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小姑娘了。”
被晾在一旁的管家以为在问他,赶忙回答:“少爷,他是程家寄养的那个....跟陆总余住偏房,不是小姑娘。”
程姝也炸毛了,双方都站直了,他发现自己比好朋友矮了大半个身子,语气不忿:“我不是女生啊!我叫程姝!”
“程.....shu?”陆骁问道,“哪个字?”
管家又刷存在感:“女字旁那个姝。”
“我知道了,”没等到程姝的回答,陆骁莫名的不爽,他冲老管家点点头,拉着程姝的手就要一起走,“给他也添一副碗筷。”
没人敢拦着,这个家当家的大人们经常在外地乃至海外奔波,家里留下的小主人就是最高权威,程姝如愿以偿的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他发现这个皇帝一样待遇的少年没比他好过多少,确实有不少人愿意跟他说话,但也仅仅是说话,陆骁告诉程姝,跟他同龄的小伙伴全都忙于学业,很少有人能够肆无忌惮的在家躲清闲。
他找来一把梳子,真的像给布娃娃梳妆打扮那样,从后面揽着程姝,梳子上沾了养护液,一点点梳顺手中毛躁结团的头发,他语气难掩失望:“你真的不是女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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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的,很漂亮的人都是女生。”
程姝忙着吃陆骁给他的零食,吃的满嘴都是,笃定道:“我骗你干嘛,是女生你就不跟我玩了?”
程姝怕他不信,抬手就要扒拉自己的小裤子:“我脱了给你看看。”
“不用了。”陆骁连忙制止,结巴道,“我跟你玩。”
心底还是有种说不清楚的失落。
他们真的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程姝初次主动出击就大获成功,他迫不及待地把喜悦分享给陆总余,得到的却只有微乎其微的反馈,以前就是这样,程姝叽里呱啦的说一堆,陆总余点点头或是笑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抚养他长大的青年越来越消沉,端上去的饭也是什么样去什么样回。
生命力流逝的感觉让程姝难受,他告诉了陆骁,对方小大人似的思索片刻,让程姝干脆搬到主宅来,往后跟他同吃同住。
陆骁灵巧的给程姝的头发编出一个发结,他最近沉迷于给程姝设计各种各样的造型,欣喜道:“我让爸爸妈妈给你安排了学籍,跟我一样的学校,你上学已经晚了,再不去读书以后会变成笨蛋哦。”
“你跟我住一起,这样每天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在学校的课间我也能去找你,怎么样?”
程姝意外的瞪大眼:“你说什么呢,陆哥哥怎么办,把他一个人留在房子里吗?不管他了吗?”
程姝把刚编好的头发用力拆散,愤愤道:“而且,你的学校那么恐怖,那么多作业,干嘛还要让我去上啊。”
陆骁哄他,哭笑不得:“不是学校留的作业多,是我家里额外安排的课业。”
“那陆哥哥呢?他也姓陆,你们为什么都不理他。”
“他啊....”陆骁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父亲搞出来的私生子比婚生子年龄还大,是给母亲戴的绿帽子,也是一份活生生的羞辱,陆骁厌恶父亲,也理所当然的厌恶那个没人在乎的私生子。
陆总余,总是多余的。
但他不能这样说,因为他最喜欢的好朋友也有着相似的经历,比起陆总余,程姝甚至都没能被本家接回去养大,而是就这么留下一句空口白条的许诺,美化了自己抛弃的行为,任程姝在这里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陆骁一阵心悸,如果不是程姝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未必不会是下一个陆总余。
幸好,还来得及,往后程家也休想再把程姝要回去了,陆家就会是程姝新的家,他会当好程姝的哥哥,告诉他的父母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漂亮弟弟,如果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他也不介意做程姝的爸爸,给程姝很多很多的爱,一边抚养他一边跟他一起长大。
少年人的思想总是很简单,陆骁想的很简单,程姝想的也很简单,他无法理解一向温和善良的陆骁哥哥怎么会面对一条生命的衰败无动于衷,这让程姝十分反感,他同意了上学的安排,但拒绝跟陆骁同睡同住。
程姝回到陆总余的身边,赌气似的想,等在学校交到了新朋友,就把陆骁从“第一重要好朋友”的位置换下来,换到“第二重要”。
他告诉陆总余,小心翼翼的牵住青年皮包骨头的手腕:“我要去上学啦.....是很好的学校。”
程姝想让陆总余开心,他问:“你为我开心吗?”
程姝抚摸着手中人皮肤上一道道的划痕,声音越来越小:“....你又拿刀切自己的肉了,很疼吧....”
没人回答他。
程姝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他抬起头,发现陆总余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两行泪痕停留在这张清秀年轻的面庞上,很快便蒸发在空气中,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