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江口代代相传的使命是独立,四大家族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长辈就会把他们叫到跟前,告知他们这个使命,这叫传承。
但近些年这个传承逐渐变成了空有形式的仪式,大家把仪式搞一搞,但已经没人真的这么去做了。
为什么?原因是禄江口越来越富庶,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过去禄江口受到恶官的压迫,吃了不少苦,故先辈们有一股血性,玩命似的争取独立;后来在先辈们的努力下,禄江口过上了好日子,有了好日子,这一辈人的脑子里就只想着如何守住现在的好日子,谁还愿意像先辈一样拼命呢?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没事起个事,那多累啊。
尤其是现在,四大家族的话事人年纪都偏大,时间会磨灭人的血性,年纪大了就不爱折腾了,现在每个人就只想守住自己在禄江口的一亩三分地,别的什么都不想干,这样下去,禄江口的百年夙愿永远无法实现。
韩蔺和范永沉默了一会。
韩蔺开口说道:“争取自立是禄江口的百年夙愿不错,但如今太平盛世,朝廷清明,国泰民安,况且圣上圣明,从未说过要收回禄江口的自治权,依然允许我们禄江口人自己治理禄江口,既然如此,保持现状,安分守己不好吗?”
这个时候是九年前,女帝辜樊潇还未被大妖迷惑,那时候确实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朝廷一片清明祥和,谁能想到才过去短短几年,竟来了几个大妖惑乱朝政,一切天翻地覆,盛世变乱世,果然世事无常。
范永赶紧道:“是啊,贤侄,你的性子太过激进,不够稳重,不能胜任盟主之位,你爹留下这封信很有远见,我看还是照你爹信中所说去做吧!”
韩蔺和范永想换人,未必是因为玉慕生真的能力不够或犯了什么大错,而是因为玉慕生不听话,不好控制。
玉慕生说:“我爹病后,一直都是我在打理麒麟盟,我就是盟主。既然我坐上了这个位置,那就没有让人说换就换的道理。二位叔叔非要这么逼慕生,就别怪慕生翻脸无情。”
范永见玉慕生这个小兔崽子敢威胁自己,笑出声来,说:“贤侄啊,叔叔的人就在门外,叔叔可不光只有这些人,你要知道,禄江口由四家共有,光是我们范家一家,就占了禄江口四分之一的势力,只要我的人发出信号,四分之一的民兵就会冲入行江筑。”
范永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料定玉慕生不敢动自己,他手底下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今晚带来的这些,范家在禄江口盘踞已久,禄江口四分之一的民兵都是他的,他一个信号弹,四分之一的民兵都会攻入行江筑,哪怕行江筑是玉家的地盘。
四家几乎平权,这是禄江口管理上的特点,也是玉慕生最不满的一点,玉慕生要改变。
玉慕生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那谁帮你发信号呢,范叔叔?要是没人发信号,哪来的民兵冲入行江筑?”
玉慕生胸有成足,悠悠笑道:“现在外面那些人,还是你们的人吗?”
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韩蔺的远房侄子韩檀,和范永的小侄子范昀突然带人冲了进来,然而他们没有直奔玉慕生,而是朝韩蔺和范永走了过去。
韩檀、范昀面无表情,他们手下的人也面无表情,这些人“唰”的一下抽出刀剑,竟然架在了韩蔺和范永的脖颈上!
玉慕生安安稳稳地坐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韩蔺、范永带来的韩檀、范昀居然倒戈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贴身跟在家主身边做事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不可能是家主的继承人,因为继承人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不会来当小跟班;也不可能是外姓人,因为哪怕是小跟班,那也是家主身边的小跟班,外姓人信不过,所以一般会选择年轻一辈的侄子,或者远房侄子。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倒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几乎为零”,那就不是零!
玉慕生有手段。
韩蔺和范永被刀剑架着,不敢乱动,但嘴不老实,他们骂骂咧咧,连连呵斥,试图拿出家主的威严,可韩檀和范昀不为所动。
韩蔺和范永有家族做依托,玉慕生要是敢杀他们必会引来韩家和范家的报复。想到此节,韩蔺丝毫不惧,瞪着玉慕生骂道:“小兔崽子,难道你真敢动我一根头发?”
韩蔺和范永背后是两个家族,正常人忌惮人家家族势力,不会轻易动人家家主。但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如果对面是个疯子呢?
玉慕生笑道:“为什么不敢呢,韩叔叔?”
屋顶上,听到这句话的戚怀安急得用力一摁刀,心想:糟了,他太过激进,禄江口四家共事已久,龙、韩、范三家在禄江口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他胃口太大,一下子动三家家主,若引得三家势力同时向他报复,他对付不了的,这样一来吃亏的是他自己啊!
这时,有人把龙元申和龙元夏反绑着推了出来,他们强行把龙元申摁在椅子上。
玉慕生悠悠道:“今晚我请三位家主来行江筑议事,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行江筑突然走水,火光烛天,三位家主不幸命丧火海,悲哉痛哉。”
玉慕生转头向龙元夏说道:“请母亲帮我做个见证。”
龙元夏冷冷地看着他。
玉慕生目光一扫三位家主,缓缓举起右手。
就在玉慕生准备做“动手”的手势时,突然,一声巨响似惊雷,房顶突然坍塌,瓦片碎石掉落一地,一人横空而出,漫天灰尘中刀光一闪,那人飞向了玉慕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架在了玉慕生脖子上。
玉慕生呼吸一滞,这气息,是戚怀安,戚怀安一直在屋顶上?
戚怀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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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拿刀架在三位家主脖子上的人呵斥一声:“都不许动手!”
他这一声气势十足,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
戚怀安望向韩蔺手中那封玉霖留下的信件,沉声对玉慕生说:“让人把信拿来给我。”
玉慕生被刀架着,没办法,他只好向一个手下使了使眼神。手下会意,从韩蔺手中拿过信件,送到戚怀安手上。
戚怀安一手持刀挟持玉慕生,一手展开信件,去看信上的内容。
信上,玉霖详细写了戚怀安的来历。戚怀安的母亲是在外地生下的戚怀安不错,但她却是在禄江口怀的孕。当年玉霖酒后乱性,与戚母春风一度,后来戚母怀孕。考虑到龙玉两家是联姻,若此事暴露,多少伤了龙家的面子和两家的情谊,为了不让原配妻子龙元夏发现此事,玉霖把戚母送到外地生产。后来戚母在外地去世,戚怀安被人接回禄江口。至于什么戚怀安的父亲是外地的野男人,那都是戚怀安的外婆编出来骗戚怀安的。
戚怀安拿着信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戚怀安依然挟持着玉慕生,刀的寒光映在玉慕生脸上。
“不许杀人。”戚怀安沉声对玉慕生说,“先把他们押下去,现在这里都是你的人,不怕谁跑了。”
玉慕生张了张口,想跟戚怀安说些什么,然而戚怀安把刀一压,刀刃紧紧贴着玉慕生的皮肤。
戚怀安没跟玉慕生开玩笑,更没手下留情,玉慕生颈部的皮肤被割出了一道血痕。戚怀安用手指抹了抹玉慕生的血,抬手放到玉慕生眼前给玉慕生看,示意玉慕生照他的话去做。
玉慕生没办法,只好说:“请三位家主下去休息,母亲也下去吧。”
于是,手下把龙元夏、龙元申、韩蔺、范永押下去软禁起来。走之前龙元夏看了玉慕生一眼,又看了戚怀安一眼。
韩檀和范昀归顺了玉慕生,两人站在玉慕生跟前听候玉慕生号令。玉慕生对他们说:“你们先别回去,在行江筑呆着。”
接着,两人退出了听澜堂,听澜堂只剩下玉慕生和戚怀安。
听澜堂的门被关上了。
戚怀安的刀还架在玉慕生的脖子上,玉慕生的皮肤被锋利的刀锋割出了血,玉慕生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大哥。”
戚怀安很冷静,他把刀一收,把玉慕生推到椅子上,紧接着迅速把手中的信放到灯上烧。
信件被烛火点燃,两三下化为灰烬,纸灰像蝴蝶在空中飞舞。
玉慕生一旦在戚怀安面前就变得很乖巧,他双腿并拢,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
戚怀安走了过来,玉慕生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衣服。
玉慕生坐在椅子上,戚怀安在玉慕生跟前蹲下。戚怀安皱着眉,死死地盯着玉慕生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玉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