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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竹林

作者:舟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边走路边聊天。


    走到一半的时候,玉慕生看着半山腰的竹海,看似随口一说:“这里风景真好,要是我俩没有牵挂,两个人找一个这样的竹林,进去一躲,做一对竹林隐士,相伴一生,该有多好啊。”


    戚怀安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玉慕生一眼。


    戚怀安有些担忧地想:慕生从小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大哥”地叫,我对他也过于照顾,以至于他对我太过依赖,再这样下去,只怕他难以独当一面。他以后可是要当麒麟盟盟主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戚怀安语重心长地对玉慕生说:“贤弟,尽管你叫我一声大哥,但你要记住,你才是麒麟盟的少主,禄江口的主人。少主要有少主的样子,主人要有主人的担当,‘找个竹林躲起来’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


    戚怀安又道:“我听到了无所谓,要是被多舌之人听到了,就怕他们编排你。”


    戚怀安一本正经,根本听不出玉慕生的弦外之音,玉慕生愣了半晌。


    玉慕生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但偏偏戚怀安不开窍。


    戚怀安继续往前走。


    玉慕生不甘心,他想追上去对戚怀安说“大哥,你怎么只听到我说‘找个竹林躲起来’,没听到我说‘我俩相伴一生’?”。


    可玉慕生踌躇半天,终究没有这么做。


    玉慕生是要面子的,上一句话他暗示得那么清楚,戚怀安都还听不懂,这就已经让他羞愧难当,更直白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说得出口?


    一种名叫“羞愧”的情绪像火焰一样在玉慕生胸口燃烧,火焰窜上他脸颊,烧得他脸发烫。玉慕生的脚黏在了原地。


    戚怀安转身一看,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他回头走了几步,伸出长手臂,揽住玉慕生的肩膀,带着玉慕生往前走。这个动作戚怀安做得坦荡大方,就像哥哥搂弟弟那样,没有丝毫暧昧。


    但在玉慕生心底,他是希望能有那么一丝暧昧的。


    戚怀安边笑边说:“说你两句,便不高兴了?那是大哥的错。”


    玉慕生不说话了。


    玉慕生对戚怀安有意思,他试探过戚怀安几次,可戚怀安总是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堂堂正正,对玉慕生没有一点歪心思,这就把怀着歪心思的玉慕生衬托得像阴暗泥泞里见不得光的、扭曲变形的枯树枝。


    两人继续往前走,玉慕生紧紧闭上了嘴,一句话没再说。


    和尚寺静定寺在山顶,尼姑庵静岚庵在山腰,也就是说去静定寺必须经过静岚庵。两人经过静岚庵门口时,玉慕生忽然脚步一顿,出声道:“咦?”


    “怎么了?”戚怀安问。


    玉慕生心细如发,指着静岚庵门口的脚印说:“这是男人的脚印,女人的脚印没有那么大。看脚印数量,还不止一个男人。”


    玉慕生望向戚怀安,说:“静岚庵不让男子进入的。”


    玉慕生语气有些紧张,“今天庵里安静得不正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是……进了歹人?”


    戚怀安也严肃起来,说:“进去看看。”


    玉慕生却抓住了戚怀安的手,“别从大门走,以免打草惊蛇,跟我来,我们从竹林绕进去。”


    原来静岚庵后院有一片竹林,竹林与山间的竹林相连通,从山间竹林进入,一顿七弯八绕,就可以来到静岚庵后院。


    戚怀安问玉慕生:“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玉慕生说:“小时候有次上山玩,不小心发现的。”


    就是那一次,玉慕生看见了龙元夏和男人偷情,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偷情的地点居然是尼姑庵。


    远远的,从竹子的缝隙中,戚怀安和玉慕生看到了静岚庵后院,不大的院子里坐着两男一女。


    戚怀安把玉慕生的脑袋往下压,两人伏在地上,周围全是落下来的竹叶。


    玉慕生靠着戚怀安,戚怀安搂着玉慕生,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玉慕生。玉慕生心神一晃,心想这一刻要是能永恒该多好。


    静岚庵的后院里,坐着的女人是玉慕生的母亲龙元夏,两个男人中,其中一个是玉慕生的大舅舅龙元申,另一个男人叫周轩,戚怀安只知道他是龙元申的谋士,但玉慕生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龙元夏的情郎。


    玉慕生知道周轩不仅是母亲的情郎,还是自己的生父,但玉慕生毫无感情波动,目光漠然。


    院子里,龙元申看起来很生气,他一直在抱怨,说他们龙家对禄江口贡献最大,可其他三家吞了龙家的功劳,搞得外面只知道韩、范、玉三家,而不知道禄江口还有个龙家。


    龙元申的怨气积累很久了,这其中有女帝辜樊潇的功劳。


    允圣皇帝辜樊潇,在她被九大异人迷惑,沉迷长生不老之前,后世对她的评价是很高的。辜樊潇平定北方战乱,收复失地,推动商业,改善科举,任用了一群出身寒门的贤臣,史学家们普遍认为,辜樊潇拥有很高的政治智慧,她知道哪些矛盾该用重兵解决,比如与北方游牧民族的矛盾;哪些矛盾不必使用暴力,攻心为上,比如对付氏族和地方势力时,辜樊潇擅长从内部瓦解,引他们自己内斗。


    对付禄江口四大家族,辜樊潇用的就是攻心之术。


    禄江口自治程度太高,朝廷颇为不满,但又没有打他们的理由,况且这个地方还真不能小瞧,以前几任皇帝都在这里栽过。这里的人很团结,尤其四大家族,虽不同姓,但比亲兄弟还亲。


    于是,有次辜樊潇对禄江口进行封赏的时候,故意漏掉了龙家。龙家家主表面不在意,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后来朝廷紧急派使者前往禄江口,把给龙家的封赏补上了,朝廷使者装模作样地在禄江口调研了一番,最后惊讶地对龙家家主龙元申说:“在我看来,治理禄江口,您的贡献最大,怎么在外面您的名气反而最小?这也太不公平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怎么会把您漏掉?”


    从那时起,龙元申心里就多了一条裂痕。人心里的裂痕跟玻璃的裂痕一样,出现了,就很难再修补如初。


    龙元申怀疑其他三家偷他们龙家的功劳,再加上在治理理念上四家出现了分歧,所以龙元申的怨气越积越深。


    龙元申身边的谋士周轩,跟玉霖的妻子龙元夏有不正当关系,周轩一直害怕事情败露后玉霖会杀了他,所以趁机推波助澜,劝龙元申取代玉霖的位置。


    辜樊潇的离间计不止针对龙家,朝廷还买通了一些小人,在韩家家主和范家家主耳边进谗言,说他们对禄江口的贡献最大,治理理念最明智,他们才是禄江口的定海神针,把人说得飘飘然起来。


    如果不是后来辜樊潇被大妖迷惑,把这事搁置了,她的分裂计划或许已经成功了。


    静岚庵后院,抱怨到最后,龙元申竟然说:“现在玉霖病重,慕生又年幼,玉家无力再掌大权。再说,麒麟盟既然是四家先辈一起建立的,那就应该四家人轮流当盟主才是,凭什么他玉家人一直当?”


    龙元夏也说:“不如趁玉霖病重,大哥带人杀进行江筑逼玉霖写让位书,我接应大哥。”


    谋士周轩说:“不妥,名不正言不顺,不如等玉盟主归天,少主继任盟主,再由少主宣布自己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盟主一位,让位给舅舅。”


    龙元申“哼”了一声,“谁知道玉霖归天是什么时候?万一他病好了呢?”


    周轩笑了笑,拿出一小包像是药粉一样的东西。


    周轩说:“这是我去寻来的奇毒‘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能让人毙命,更奇特的是,这种毒服下后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再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死者是中毒死亡。把这个给玉盟主吃下的话……”


    三人露出会意的笑容。


    周轩亲昵地拿起龙元夏的手,正想把包着毒药的纸包放到龙元夏手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竹林中快速飞出,同时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大刀挥来,直指周轩咽喉。


    周轩吓得双眼瞪大,眼珠直爆,幸亏一人持剑从屋内冲出,将袭向周轩的刀格开。周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毒药洒了一地。


    从竹林里飞出来的是少年戚怀安,从屋里持剑冲出的是龙元申的贴身护卫靳真。


    戚怀安用刀指着几人,冷冷地说:“尔等小人,行事卑鄙。盟主待你们不薄,你们却想暗中谋害。待我把你们都抓了,押到盟主面前谢罪。”


    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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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对面四个人,可他一个人的气势居然比对面四个人更强。


    戚怀安瞪了一眼周轩,“鼠辈小人,意图毒害盟主,该杀!”


    他又用刀尖指向龙元申,说:“龙家主,盟主待你亲如手足,你却听信小人谗言,当真糊涂!”


    戚怀安又看向龙元夏,“夫人,你与盟主几十年夫妻情义,盟主可曾亏欠于你?你置夫妻情分不顾,与外人一起谋害亲夫,对得起盟主吗?”


    龙元夏不理戚怀安,看向靳真,严厉地命令道:“这小子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靳真,杀了他!”


    靳真作为龙家家主的护卫,剑术自然不凡,在禄江口是顶呱呱的存在,可惜他遇上了戚怀安。


    别看此时戚怀安才19岁,他的刀术已经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可以说达到了大师级别。戚怀安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尤其擅长单刀,他16岁出师,18岁自创刀法“戚氏刀”,“戚氏刀”一直流传至后世。这也是后来胡兮卿把逐风刀给他的原因。


    嵩州城里提到单人战力第一,首先想到的是温泯,但事实上戚怀安也不弱,甚至有可能不输温泯。温泯是杀气重,出手就是杀人术,胜在狠戾;戚怀安更稳重,刀法看似简单却精妙绝伦,武学造诣更高,是位刀术大师。一个以杀人为目的,另一个不嗜杀,出手有招有式,不杀无辜,比较仁慈。


    这个时候戚怀安的刀法就已经形成了大开大合的特点,出手稳重,刀法浑厚,游刃有余,靳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难以招架,余下三人见戚怀安如此厉害,纷纷想跑,却都被戚怀安拦住。


    戚怀安拦在门前,不让龙元申、龙元夏、周轩靠近。戚怀安一招卸了靳真手中的剑,并踢伤靳真的小腿,让他无法行走,但戚怀安没有伤他性命。靳真坐在地上,因疼痛发出呻.吟。


    戚怀安死死拦住龙元申和龙元夏,警告他们一个都不许走;周轩因为害怕,疯了一样的朝竹林跑去,想借竹林复杂的地形逃跑,戚怀安没有放过他,戚怀安将抢来的靳真的剑猛地一掷,利剑朝周轩飞去,正中周轩大腿。


    周轩发出惨叫,狼狈地摔倒在地。他的大腿被利剑戳穿,流了大量的血,像小溪一样汇聚在地上,大片大片的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周轩捂着腿发出哀嚎,这时,“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玉慕生。


    玉慕生冷冷地看着周轩,见他长得眉清目秀,颇为俊朗,心想他的眉眼还真跟自己有些相似。


    此时戚怀安正拦着龙元申和龙元夏两人,不便去查看周轩的伤势,见玉慕生从竹林里出来,便朝玉慕生喊道:“慕生,你快撕根布条绑住他的腿帮他止血,可不能让他失血死了,一会还要把他押到盟主面前,让盟主亲自审判。”


    戚怀安的意思是这人要接受审判,并公开谢罪后才能处死,不能让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于失血。戚怀安的想法没有错,但玉慕生未必想这么做。


    玉慕生在周轩面前蹲了下来。


    突然,玉慕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抽出自己防身的匕首,毫无预兆地把匕首插入了周轩的脖子!


    没有人预料到他会这么做,龙元夏吓得当场尖叫出声,不受控制地喊出一句:“不!那是你父亲啊!”


    戚怀安被龙元夏的话吓了一跳,一旁的龙元申也吓了一跳。


    龙元夏想往周轩的方向跑去,却被戚怀安摁住了胳膊。


    龙元夏发出一声大哭,她悲痛欲绝,全身瘫软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玉慕生却非常淡定,淡定得让人害怕,他松开已经死去的周轩,抹了抹溅在自己脸上的血,用一派淡然的语气轻笑道:“母亲糊涂了,他怎么可能是我父亲?”


    玉慕生抬起头,他的神情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怯懦的男孩不见了,抬起头来的玉慕生盛气凌人,神色傲然,他露出微笑,甚至有点老谋深算的味道。


    忽然一队人马围住了静岚庵,是刚才在竹林的时候,玉慕生发送信号弹叫来的玉家护卫队。


    护卫队拿下龙元申、龙元夏、靳真,队长毕恭毕敬地来到玉慕生面前,叫了一声:“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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