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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义兄

作者:舟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人退下后,玉慕生独自一人离开临水轩,前往玉家祠堂。


    玉慕生点了三柱香,在他父亲玉霖的牌位前拜了拜。


    拜完父亲后,玉慕生在一名家奴的陪同下,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上了玉家祠堂后面的一座山。


    玉家祠堂后面有一座静泉山,山上有一座和尚寺,还有一座尼姑庵,和尚寺叫静定寺,尼姑庵叫静岚庵。玉慕生的母亲龙元夏在静岚庵里清修。


    哦,对了,龙元夏双腿残疾,坐了很多年轮椅,静泉山上下山的台阶很陡峭,龙元夏在山上根本下不来。


    玉慕生一身紫色长衫,翩翩公子,悠然自得。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男士本不方便进入尼姑庵,但玉慕生是去看望母亲,所以静岚庵的师太让他进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个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龙元夏本来就是被玉慕生软禁在这里的。


    玉慕生在师太的带领下来到龙元夏的住处,无需玉慕生吩咐,师太和玉慕生带来的家奴懂事地退下,只留下玉慕生和龙元夏。


    玉慕生和龙元夏隔着一道竹帘,这有点香的工具,玉慕生亲自为母亲点香。


    备灰、置篆、填粉、提篆,玉慕生做得信手拈来。


    香道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玉慕生的父亲玉霖毫无兴趣,但龙元夏却很喜欢,玉慕生是跟母亲学的。


    隔着一道竹帘,龙元夏冷傲的声音传来:“看你这么高兴,是戚怀安那小子又来了吧?”


    她的语气冷得很,听不出一点母亲对孩子的舐犊情深。


    玉慕生颇为高兴地说:“是。”


    玉慕生摆弄着香具,用轻松的语气道:“不仅怀安回来了,过两天舅舅也要回来了,我打算在舅舅回来的途中找人杀了他,母亲觉得如何?”


    玉慕生想借秦之旭之手杀掉的那位龙家家主,就是龙元夏的亲弟弟,玉慕生的亲舅舅。


    竹帘后面,龙元夏的身体重重一颤。


    “你敢!”龙元夏威严的声音传来,可惜她双腿残疾,无法冲出来给玉慕生一巴掌。


    “有什么不敢的。”玉慕生笑道,语气轻松,“我杀的人还少吗?母亲,若不是您生了我,您现在也不会还活着。”


    竹帘后,龙元夏身体发颤。


    颤了许久,龙元夏不甘示弱地哈哈大笑,说道:“是啊,你杀了那么多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但偏偏不杀戚怀安。”


    龙元夏继续说:“当年他什么都看见了,以你心狠手辣的性子,你应该杀了他,可你却放他走了。”


    玉慕生不说话。


    龙元夏阴阳怪气道:“知子莫若母,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我这个当母亲的,难道猜不出来?”


    龙元夏像是想故意激怒玉慕生一样,讽刺地笑道:“可这么多年,他宁愿在外面历经风霜也不回禄江口,他对你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啊。儿啊,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玉慕生不受她激,淡淡地说:“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荡闯荡,涨涨见识,有什么不好?他终究是禄江口人,会回来的。”


    “戚怀安若回来,你这位置,不就该让给他了?”


    “他不会跟我抢。以后他辅佐我,我信任他。”


    龙元夏发出一声冷笑,不说话了。


    玉慕生点燃了香。


    白烟袅袅,玉慕生盯着烟出神。


    戚怀安若回来,你这位置,不就该让给他了?龙元夏的话仿佛有回音一样在玉慕生耳边回响,但玉慕生却在心里说:怀安不会跟我抢的,他要是想跟我抢,九年前就已经抢了。


    龙元夏之所以会说“戚怀安若回来,你这位置,不就该让给他了”,是因为戚怀安才是玉霖的亲生儿子,玉慕生不是。


    玉慕生是在九年前才知道戚怀安是玉霖亲生儿子的,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玉霖的孩子,他跟他母亲一起,瞒了这么多年。


    从小所有人都说玉慕生这孩子从性格到长相都不像父亲,而更像母亲。玉慕生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像母亲多一点而已,直到九岁那年他亲眼看到母亲和一个清秀的男人偷情。


    男人是从江南逃难来的文士,禄江口收留了他。


    玉慕生这人从小就反差极大,外表跟内里像是两个人。小时候的玉慕生外表怯生生的,还有点呆呆的,反应比较迟钝,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但其实这孩子从小聪颖,灵心慧性,哪怕才九岁,在看到母亲和别的男人偷情的一瞬间玉慕生马上明白了,自己不是玉霖的亲生儿子。


    当时龙元夏也发现了玉慕生,龙元夏严厉地警告玉慕生,不许把他看到的告诉玉霖,否则他们都得死。这个“他们”包括玉慕生。


    玉慕生点点头。


    玉慕生听母亲的话,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但从那天开始,玉慕生的行为举止变得愈发拘谨起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行江筑的主人,而是客人,他潜意识里觉得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


    小孩太聪颖不是什么好事,小脑瓜里想太多就容易郁郁。


    玉霖一直都不喜欢玉慕生这副怯诺敏感的样子,觉得男孩子性格这么不大气,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玉霖自诩英雄豪杰,豪迈大方,他更喜欢和自己相像的孩子,比如行江筑管事嬷嬷的外孙戚怀安。


    戚怀安比玉慕生大一岁,生得高大,性格开朗豪爽,从小就具有领袖气质,这样的男生在男孩堆里一定是领头的那个。


    戚怀安虽然不是玉家人,但因为受到玉霖的喜爱,又拜了玉霖的贴身护卫为习武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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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经常出入行江筑。在玉霖的安排下,戚怀安和玉慕生结成了异姓兄弟。


    戚怀安这种开朗豪迈的性格,在哪都是大哥,在玉慕生眼里,戚怀安既是大哥,也是太阳。


    戚怀安在人前叫玉慕生“少主”,但他这人没有奴性,从不觉得自己矮人一头,戚怀安身上有股子傲气,不过他的傲气不是盛气凌人的傲气,而是非常包容的傲气,不会令人感到不适,倒是谁都愿意主动喊他一声“大哥”。


    戚怀安在人后一直叫玉慕生“贤弟”,并且是真的把玉慕生当弟弟来照顾。玉慕生从小跟在戚怀安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叫着叫着,两人就长大了。


    玉慕生18岁那年,玉霖病重。


    虽然玉慕生知道玉霖不是自己亲生父亲,但毕竟叫了他这么多年“爹”,所以玉霖病重后,玉慕生终日在玉霖床边悉心照顾,禄江口的人都夸玉慕生是孝子。


    这日玉霖睡下后,玉慕生难得休息了一会,这时,戚怀安来了。


    知道玉霖在睡觉,戚怀安就没有进去打扰,他和玉慕生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聊天。


    戚怀安跟玉慕生说了很多话,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玉盟主一定会痊愈的”、“贤弟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玉慕生掰着手指,有些紧张地对戚怀安说:“大哥,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爹有什么不测,麒麟盟和禄江口的重担落到我身上,我担心……我担不起。”


    戚怀安宽慰道:“怎么会呢?麒麟盟有那么多叔叔伯伯,都可以辅佐你。”


    戚怀安口中的“叔叔伯伯”不是玉慕生的亲叔伯,而是指跟玉家一起建立麒麟盟的韩家、龙家、范家三个家族的人,他们都在麒麟盟中占据重要位置,与玉家一起共同治理禄江口。


    玉慕生望向戚怀安,期待地问:“那大哥你呢?你会辅佐我吗?”


    戚怀安认真而郑重地说道:“你既是我的贤弟,又是我的少主,我既然叫你一声‘少主’,那就必当以死相报。”


    玉慕生露出安心的表情。


    戚怀安是最能让玉慕生安心的人,事实上,戚怀安不论到哪都能让人感到安心,后来他去了乾王队伍,众人对他的评价也都是“可靠”、“安心”,就连刺头温泯,都愿意叫他一声“戚大哥”。


    戚怀安见玉慕生依旧愁眉不展,心想他一定还在为玉盟主的病情忧心,于是便提议:“静泉山上的静定寺,听说求签很灵,不如我们上山去给玉盟主求签祈福吧。”


    静泉山上有一个和尚寺和一个尼姑庵,戚怀安和玉慕生两个男人去尼姑庵不方便,所以戚怀安提议去的是和尚寺——静定寺。


    玉慕生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两人启程上山,前往静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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