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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白事债

作者:野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柳娘所有的五官拧在一团,她先是震惊、后是愤怒,配上满脸满嘴的血,让人觉得诡异又狰狞。


    “你们是谁!如何进来此处的!”她怒目横眉看着江月一行众人,随即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江月,“你就是张仙人所说可以让卫哥哥永远留在我身边的人吧!”


    她一只手背在身后,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没有白日里的妆容修饰,乌青惨白的脸上竟看不出什么生气儿,眼眶泛着黑紫,印堂隐隐约约发黑。江月被她盯的发毛,握着弓不自觉后退半步。


    木白向前跨步,用自己挡在柳娘和江月中间,一句话没说就这么静静地回盯着。


    “你看的到我们?”在一旁飘着的赤烟不知什么时候从胖胖龙的样子变成一条细长的盘龙,声音带着共鸣,夹着些不怒自威的威严。


    “当然看的到。”寻常百姓见了真龙要么俯首要么叩拜,可柳娘倒像是吃饭喝水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你当我脚下的阵法是摆设吗?无论是神仙还是鬼怪,进来了就全都要显形,没有一个能跑的掉。”


    江月眼尖,趁双方对峙时,无意间看到柳娘背后有个和墙上一样,但开了封的陶土罐子,罐子周围洇着血,血迹延伸到柳娘背在身后的手里。


    她轻轻扯了扯木白的衣摆,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出所见情况。


    “你为何杀人?”木白直截了当。


    “我?杀人?”柳娘讥笑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随着声音颤抖,她伸出手指指自己,“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救了那么多人,你说我杀人?”


    “救人?”江月提高了几分音量,她从木白身后站出来,“棺岩上密密麻麻被你封起来的魂魄,还有你处心积虑不惜用自己的记忆制造幻境只为杀我,这就是你说的救人?”


    “杀你另说。”柳娘看她站出来,微微低头,不坏好意的笑又从嘴角溢出,“但是他们,他们都活该!他们早就该死了!我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别人!”


    眼见她越说越激动,本就冒着血丝的双眼瞪得宛如铜铃。


    她坐直身子,不自觉转过上半身,鲜血顺着绣线浸透牡丹,就像血液充满血管,让垂死的花再度充满生机。


    生与死、真与假、全都隔着一层布与纱。


    江月看着眼前可怖的人,和白日里的柳娘简直判若两人,她三番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出个所以然,到嘴边的话又觉得无从说起,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然而心里所想的一切在“卫哥哥”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时,全部烟消云散。


    不是回忆里的幻境、不是甬道中的幻象、而是实打实最如假包换的现实——鬼。


    “卫哥哥”还是在大婚上见过的一副少年样貌,死亡将他的时间定格,这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老?只不过没有长生。


    岁月只在柳娘身上流淌,昔日年岁相当的年轻夫妻,如今只是在外貌上就有鲜明对比,她每喊一声“卫哥哥”,江月就觉得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柳儿,休要与他们废话。”卫哥哥穿过实木棺,站在盖子上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揽众生,似乎可以轻易掌握他人生死。


    然而他是鬼。


    真正的神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娘看到卫哥哥出现,神色骤然转变,一改方才愤恨激动的模样,多了几分踏实和安稳。


    她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从身后绕出,竟是已经吃掉半颗的心脏!


    江月这下再也忍不住了,视觉的冲击、嗅觉的刺激、配上满屋子晃得人心烦意乱的红光,她控制不住胃里一阵一阵上涌的反酸,只好抬起袖子轻掩。


    对面正往嘴里生硬地塞着剩下半颗心脏的红柳也没好到哪儿去,半张脸全是血,腥臭气和生肉的口感逼得她不停反胃,被染的通红的手用力捂着嘴阻止肉块掉落,眼泪、鼻涕控制不住往下淌。


    她快速咀嚼,像野蛮的野兽一样,撕碎便吞下。


    可她终究是人,不是野兽也不是鬼。


    “你这是何必。”一直站在一旁的木白终于开口,“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吃人心是为了增添身上的孽障吧?”


    “添孽障?”江月和赤烟同时转头看他。


    对面勉强吞下最后一口碎肉的柳娘正用袖子胡乱擦着脸。她听到木白的话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看向木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值得吗?”木白没有回答她,“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被别人杀了,就去杀更多的人,为了能看见已死的亡魂不惜生吞人心,将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


    “你懂什么!”还没等他说完,柳娘宛如嘶吼般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不懂的黄毛小子少在这边装圣人说大话!”


    黄...黄毛小子?


    赤烟把头一转,鼻孔张的巨大拼命忍笑。某种角度来看,那确实也是...


    前面的木白显然不似赤烟这般开小岔,一脸正经地追问:“我说的不对吗?”


    “她没杀人,她是在救人。”一直在旁边的卫哥哥往前一步,“你以为你看到的魂是什么人?好人?我呸!他们早就是该死了!烧杀淫掠样样都沾,下面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如果不是我们,你以为这驿站是凭什么平安无事这么多年?这条道上常年不太平,强盗横行,官兵不治,若不是我和柳娘,店里的人都不知道死几百回了!”


    卫哥哥心性似乎还留在少年时,血气方刚,满腔激情。


    一旁的柳娘听到“这条道常年不太平”时,眸子不自觉暗了暗。


    “可你是鬼。”木白声音平静没有波澜,他手缠佛珠指向二人,“人间有人间道,鬼自当有鬼途,你该做的事情是去酆都投胎转世,并非再插手人间事。”


    江月看了眼眼前的木白。


    “这么多年...我这里供人休息给人吃喝,甚至有时不要钱。驿站里每次有人被贼盯上,几乎都是卫哥哥去处理,保他们人财平安。”柳娘慢慢站起来,“你说他是鬼,没错,可做鬼还是做人,是他自己可以选的吗?!鬼就一定比人坏,人就一定比鬼好吗!”


    最后一句近乎是嘶吼。


    “少跟他们废话!”一直站在棺材上的卫哥哥纵身跃下,顷刻间,他样貌彻头彻尾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张人皮撕裂,嘴角裂至耳根,一张血盆大口占据半张脸,倒钩獠牙层层叠层层,直奔江月扑去,“柳儿,杀了他们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江月见势不妙,慌乱中抄起弓,拉出一个满弦朝他射出一箭,就在箭即将挨上他的瞬间,红袖从天而降,柳娘一个转身,喜袍将箭兜下。


    卫哥哥仿佛知道这一箭必定射不中自己一样,眼皮也没眨一下,脚下一步都没变,依旧直直冲江月冲来。


    突然间,龙吟震耳欲聋,赤烟从天而降,驼起江月木白二人飞至半空,躲开这记猛冲。


    “你和赤烟呆在上面。”木白低声朝江月道,随即右拳后撤,踏着火龙,纵身一跃,宛如一条流星重重坠在正张牙舞爪的卫哥哥身上。


    不知何时,他十指指甲突然长长,化作十把长剑,将木白裹在剑阵之中,招招致命。木白素来不善近战,只得招招化解却无回击空间。


    江月在上方看的真切,她拉满一弓,单眼瞄准,在木白一记拨荡间找到空档,箭离弦,咻得一声划破空气,快准狠地扎在卫哥哥左眼上。


    “啊!!!”卫哥哥一声惨叫,魂魄无血,毁则化为虚无,他左眼瞬间变为空洞,“柳儿!!眼睛!给我眼睛!”


    柳娘毕竟一介布衣,就是再接触过神魔鬼怪,看到又是鬼魂又是火龙的打作一团,也还是吓破了胆。她躲在柜子旁瑟瑟发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二人。


    原以为挡下一箭便是最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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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的事情了,所向披靡的卫哥哥定能像收拾那些贼人般三下五除二解决掉眼前之人,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眼睛!给我找副眼睛!”卫哥哥看她没动静,再次大喊,“快!”


    柳娘惊恐间回过神,赶忙朝柜子跑去。她手忙脚乱地掀开罐子上的密封。一把抓起里面的东西,心脏,不是这个、鼻子,不是这个、脚掌,也不是这个...


    她不停地翻,来不及合上的罐子被手忙脚乱的撞碎在地上,各种的人类器官有的已经开始腐烂,烂肉顿时散成一片,满地狼藉...


    江月眉头紧皱,心知她大约是想找到一副眼球给卫哥哥换上。她强压着胸口不停上涌的恶心朝她连射三箭。第一箭将她的袖子钉在柜子上、第二箭贴着脸颊划过扎在她面前、第三箭扎在据她脚尖仅一寸的位置。


    柳娘惊呼,抬头向上看箭之来处。


    江月双手持弓,立于火龙双角之间,一双杏眼抹了笑意只剩认真,她左臂白蛇缠绕,间或吐着蛇信,居高临下向下俯视柳娘。


    到底是平阳王府家的独女,武将世家,气势磅礴。


    另一边木白趁着优势步步紧追,一记携着火的摆拳直中卫哥哥面中,打的他一个趔趄,格挡间,指甲断了三四根。


    眼看着形势一边倒,卫哥哥仰天一声怒吼,只听骨骼咔嚓作响,皮囊之下的人形开始扭曲。骨头在皮肤之下打碎重组,最后在头顶左侧长出一支又尖又细的犄角,上半身肋骨扎破白衣,下半身变成一条戳出骨头的长尾拖在身后。


    尾巴上嵌着各种各样的人体部件,照方才情况来看,大约是这么多年来他所替换的残骸...


    就在它撕破自我,幻化形态的空隙,江月在赤烟之上不停朝怪物射出几箭,眼看着尾巴上的器官随箭脱落,所落之处,化作一滩绿水,冒着阵阵哧啦声,不一会儿便散落满地。


    “木白!”赤烟俯冲,木白抬手抓着龙爪,一个翻身骑到龙背之上,“那东西疯了吗?它这样救不怕伤到它心爱的柳娘?”


    江月看着眼前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已经不愿再称之为“卫哥哥”,唯有“怪物”二字才贴切。


    “卫哥哥!”可柳娘不是江月,看着眼前早已没有原貌的怪物,口中依旧喊着她昔日心中的爱称。


    怪物或许已经失了神智,它对呼唤声毫无反应,疯了一样围着屋子到处乱跑,边跑边吼叫,重新长好的指甲胡乱挥舞着,几次三番差点打在柳娘身上也毫不知情。


    “它已经化作鬼了。”木白站在赤烟身上,转头看了看江月胳膊上的白蛇,“执念太重,煞气太强,恐怕要有劳霁雾了。”


    霁雾明白他的意思——已经没救了。但终归是已死之人,由他动手还是不太合适。


    霁雾冲他点点头,刚准备动手时,看到角落里的柳娘用力挣开钉在柜子上的箭,她飞身扑到怪物身边,留下一片红色碎布钉在原地。


    “红柳!”江月眼看她离绿色液体越来越近,赶忙喊她,“你会死的!”


    “我们做错了什么!”红柳边跑边哭,泪水划过已经干涸的血液,在脸上画出一道道红色,“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替你们杀贼替你们守路,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是,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杀过人,我在这条路上开驿站就是为了等当年杀卫哥哥的贼,我报了仇。可往后的每一次,我们都没有任何私心,保一方太平难道有错吗!难道因为他是鬼就有错吗!”


    红柳撕心裂肺地喊声震的江月耳膜发痛,哭声喊声弹在墙上又折回来,声声还声声,就像她心里连绵不绝的怨和恨。


    绿色液体溅在她身上,布料灼烧,皮肤融化,可她似是没有知觉,爬到怪物身上,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纸人。


    霁雾眼尖,大叫一声:“不好!他们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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