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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比信仰更重之物

作者:咬人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整座城邦被秘法定格在了黑潮造物入侵城内的一瞬。走向神殿的过程里,沿途尽是持握武器覆着白霜的怪物,而越是向着城邦的中心地带,化作冰雕的黑潮造物体表覆盖的霜越来越厚。到了神殿外,被冻结的怪物身上出现了更可怕的特点——一簇破开胸膛的冰花,不难看出就是这阳光下熠熠闪烁的东西夺去了它们本就死去的性命。


    涅斐勒扫了一眼,制止了一副想要砍碎眼前黑潮造物样子的白厄。


    “还不知道乱动会发生什么。反正不会危害任何人,让它们先留在这里吧。”他劝道,“何况,这只是神殿外的景色,里面有没有活着的黑潮造物,这谁也不知道。”


    白厄眼里散发的恨意慢慢安静下去,他松开紧攥剑柄的手,跟随在涅斐勒身后。


    就连神殿的门也是开着的,虽然这次只是一道勉强够一人通过的门缝。涅斐勒侧过身,从刻着繁复花纹的殿门中间挤过去。散发着香气的烛灯都已熄灭,蜡油干枯,但神殿的正厅仍伫立着艾格勒的神像,足有十几米高的机械巨鸟展翅欲飞,纵使落满了灰尘也不改其神圣凛然的姿态。


    想起师长的教诲,涅斐勒在神像前停下脚步,向着巨鸟躬身敬拜。


    白厄看了一会指着自己:“我也要吗?”


    “虽然以前佩拉斯神殿的祭司都说认真参拜神像会得到艾格勒的祝福,不过应该是假的。所以如果你不信仰那位天空泰坦的话,没有必要这样做。”涅斐勒直起身体回答道。


    如果有时间擦擦神像就好了,涅斐勒在心中想。倒是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比起殿外,神殿里反倒更安宁,没有狰狞的黑潮造物,温度也变得合适了起来。


    “走吧,去祭祀场。”涅斐勒放下抚摸神像的手。


    登上神像后的楼梯,撬动长廊左数第十二只烛台,伴着某处传来的机关触发动静,墙壁下陷。滚滚灰尘后,是通向地下深处的灰白石阶。


    等到灰尘散去,涅斐勒不再捂住口鼻。


    “如果我没记错,从这里踩空掉下去会直接一落倒底。你不会受伤,我就不一样了,如果被一个人丢在台阶上又恰好有什么东西袭击的话,我大概会失足摔下去。所以请别离开我太远。”他叮嘱道。


    白厄看着率先踏入石阶的使者。“维奥蒂亚,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嗯,毕竟我是佩拉斯人。”涅斐勒步伐平稳地跨向下一级台阶。


    “但这座城已经废弃近千年了,能记得它的样子,除非你就是……”


    “除非我就是千年前的人。”涅斐勒看着愈发接近的地面,那座曾被他的血液浸润的巨大祭坛。


    “但是现在,我只是为阿格莱雅工作的一名普通辅政官而已。”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白厄打断涅斐勒的话,“你是千年前的人,那也就是说,你亲身经历过佩拉斯的毁灭吧?”


    涅斐勒扫了他一眼,不出意外地,他从白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怀疑与不甘。


    祭坛就在眼前,涅斐勒思考着此时讨论这样的问题是否会打乱接下来的行动,但迟迟没能等到回答已经让剑士感到了不耐烦。


    “一定是这样吧?请您回答我!”


    连敬称都用上了啊。望着剑士盯视自己的眼睛,使者默默地想。


    不说会很麻烦,而且也没有不能说的理由。“好吧,没错,你说得对。”涅斐勒答。


    神秘冷静的辅政官在记忆里破碎,一个冰冷的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影悄然显现。


    “那么,维奥蒂亚,为什么你能看淡那一切?”白厄冷静了一下问道,“还是说,就像其它人说的那样,时间会让人忘记一切?”


    涅斐勒看着白厄。


    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对答案的渴望,能察觉到那份渴望摆脱无力与后悔的心情,能看到纠缠在他身上的厄运,能听到在哀丽秘榭死去的亡魂对他的纠缠之语。


    并非因为涅斐勒有多么敏锐或是得到了泰坦的祝福,只是因为白厄现在所经历的、感受到的事,他全部体会过,仅此而已。


    “很久之前,我对寄居奥赫玛的异乡人抱有和你一样的看法。”涅斐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过身走向祭坛。他淡淡地感叹:“在这方面,我们还真是很相似啊,白厄先生。”


    “为什么这么冷静?还是说你真的像传闻里那样,是个毫不动摇,没有感情的人……”


    白厄愣了一下,跟在涅斐勒身后。他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那看起来长得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台阶竟已到了尽头。


    涅斐勒走到祭坛中,拿起熟悉的木碗和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他轻轻捧起装满血液的碗,转过身面对白厄。


    “等回奥赫玛,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怎么样?”涅斐勒说。


    看着眼前陌生的空间,白厄把手搭在剑上。


    “好,一言为定。”


    得到回答,涅斐勒点点头,将碗中的血抬手泼向地面。


    “那我开始了。”


    这声宣告后,吸收了血液的神殿震动起来。它开始转动,凹槽重新嵌合。在这一瞬间,曾渡冥河的使者嗅到了死灵的味道。


    他闭上眼,为葬身于此的逝者哀悼。


    在祭坛之底因执念久不归去的亡灵,同样有着和使者的祭司同伴们一样的气息。


    数十里外,封山的大雪愈发爆裂。城内的黑潮造物也因为某些仪式所使用的祭坛被触动变得活跃起来。


    抖落身上的碎冰,数不清的黑潮造物追逐着方圆数十里唯二能感受到的活人气息三三两两地向神殿涌来。


    “这样就太慢了。”


    涅斐勒看向来时的阶梯。看似绝对安全的地底也已进入了被侵略的倒计时。


    但他并没有害怕,反而是勾起嘴角,拿起石台上的匕首在同一条手臂上面又划了三刀。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袭来,涅斐勒不得不慢慢下蹲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但是得到更多血液的祭坛变得更活跃了,祭坛的凹槽如曾经翁法罗斯天上的星座般向着正确的刻度转移。


    这一秒,使者想起了在此殒命的恩师。


    “您作为大祭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考虑到近日周边战争不断,您要为整座城邦的和平负起责,所以容我提问您。”


    索妮拉拿着书本平静地看着弟子。


    “比如说,如果这座城遭到外敌入侵,作为祭司,您应当怎么做?”


    “修筑城墙?”涅斐勒提议道。


    索妮拉摇摇头。“这需要时间吧?如果在所有该准备的事都没准备齐全时敌人就已前来,作为祭司们的首领,您应该怎么做?”


    “转移民众,从没有被占领的城门出城,然后……”涅斐勒顿了顿,小声说:“把敌人引到神殿里来,组织驻留的祭司在利用地形优势的前提下发动法术围剿他们。”


    “这个不错。但如果敌人不进来呢?如果他们追着逃走的百姓去,要怎么做?”


    涅斐勒看了看面不改色的成熟女性。他原本以为老师会指责他的选择大逆不道,居然放任敌人进入神殿、破坏殿内的清净。


    使者想:如果老师是这个反应,那么他应该可以说一些更「真心」的话。


    “您觉得,「通过祭坛的法术刻印,施展以全城为范围的追踪式攻击性法术」,这个办法如何?”涅斐勒认真地说。


    索妮拉看着涅斐勒。


    “你知道这样强力的法术代价都很大吧?为了那一日的到来,如果你愿意做这种事,肯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涅斐勒不假思索地说:“我自己。”


    “但是,不是为了民众。我体会过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也不想再失去一次。”


    为了自己,而献出自己。前任大祭司静静地看着坦然将这等宣言说出口的弟子。


    “真到那一天也不会轮到你打头阵,况且,只凭你自己可不够。”


    说着,她合上了书。她不再需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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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了,因为今天,她已在自己的学生身上找到了读一辈子书都找不到的答案。


    “您要记得,作为一名祭司,在必要的时候要亲力亲为……是的,也包括为信徒们从地里拔出成熟的作物,或是听信徒们发有关邻里街坊的牢骚。”


    这段话变成了流亡时使者亲自踏进河水里捞鱼的理由,湍急的水流凉得像要结冰。


    “有些时候,您会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可是面对困难,您不能放弃。领袖的动摇只会带来追随者的不安。”


    早些年,使者还无法轻易塑造事物,那时的使者为了保证信徒能穿越野兽栖息的树林,在所有人之前独自持着火把找寻路线。


    这一切都被信众看在眼里,化作一则则故事代代相传。从那一代开始,佩拉斯人绝望时浮现的身影就不只是神明,还有晚餐时和他们一样坐在火堆旁的人类。


    等价交换是这颗星球不可违背的铁则。


    信任也好,虔诚也好,都不是证明权力的工具,而是付出与付出浇灌而成的果实。


    涅斐勒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活下来,又是怎么得到如今这一切的。


    是因为「神明」……和每一个记得或不记得名字的「人类」的帮助。


    他的父母生下他,他最初的老师兼佩拉斯城的祭司收留了他,城邦的居民会把他看做祭司用食物招待他。未知的星神赐予他改变的力量,天空泰坦认同了他,新的老师将他培养成为能回应人们的期待,承载人们信任的合格祭司。素不相识的圣女传递给他重要的预言,追随他的人记得他的付出,在雅努萨波利斯停留百年将他从笼中解放。还有那些在迷茫时给予他方向、在无助时向他伸出援手、在孤独时将他紧紧拥抱的人。


    对使者来说,这些存在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为了他「自己」绝不想失去这些人。


    但,如果无法实现的话……他希望,将再度产生这种关系的「希望」传递下去。


    血越流越多,涅斐勒在杂音和噪点中捕捉到剑士将挽弓的一斩断头的凛冽身影。


    用涅斐勒自己作为最后的祭品,仪式完成,激荡的寒流冲天而起,祭坛周围的黑潮造物在瞬间停止一切动作,被狂风吹散成肉眼无法捕捉的细小的冰晶。冷气破开神殿的大门,在城内进行了一番对入侵者的无差别打击,同样碎成了晶莹的冰片,被微风吹向天边。


    白霜爬上涅斐勒的右脸。在缠绕多重祝福的情况下发动大型法术反噬了他的身体。


    他听到了泰坦的……不,是「星神」的低语,那伟大的存在以躯体里折射的光线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经由那番触碰,身体上被碰到的地方变得脆弱而透光,心跳变得迟缓,他慢慢变成了一种扁平的、陌生的存在……就像是一段记忆、一张相片?是谁在将他的灵魂封存、带走、冻结……


    “还有最后一课,涅斐勒。”索妮拉的声音和安吉奥的声音重叠。“祭司们宁可死在追逐信仰的道路上,也不愿在异邦他乡苟活。”


    他理解跟尊敬有着这样想法的人,但一辈子也不会认同。不过,要是单论在自己留下了美好记忆的地方死去这点他倒觉得非常不错……这怎么能对啊!


    他又不是来求死的,他是来找阿格莱雅需要的能隔绝黑潮的秘术的啊!


    涅斐勒从地上爬起来,眯着眼辩识着祭坛凹槽重组后组成的文字。


    “「TAH」……「DE」……「FHK」……啊。”


    涅斐勒停止了阅读,因为有人拽住了他的手。在失灵边缘的听力捕捉到布帛破裂的动静。而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臂。


    没关系,我曾经精准地计算过仪式启动需要的代价,这点出血量完全没事——就到刚刚,涅斐勒是打算这么对把自己披风扯断拿来给他包扎伤口的白厄说的,一道低沉的女性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涅斐勒大人,好久不见。”灰白的虚影在祭坛上出现,“您这是……交到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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