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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二十二章

作者:YESNT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二月底,与病魔做了几年斗争的何飞,于寒冬离世。在外地工地的陆平收到消息,连夜赶回家。


    刘秀珍从接到侄子打电话来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没停过。


    陆易宁抱着卫生纸,依偎在她身旁,替她擦掉眼泪。


    大舅妈是个很好的人,母亲的手艺活全是她教的。妹妹身上现在穿的粉色毛衣外套就是当初大舅妈织给陆易安的。


    生了病之后,她就没怎么做衣服了。


    这年头,街上的摩托车司机很少,要回老家大多时候只能靠走。


    天气太冷了,加上陆易安要读书,所以刘秀珍和陆平只背着陆果果回娘家帮忙,陆易宁和陆易安被就在家里。


    家里备了饭,陆易安和陆易宁都会自己热饭吃。很多时候,马金凤都会来喊两姐妹去她家吃饭。


    陆易安周五放学回来,家里依旧没有母亲的身影,已经灭了一晚的炉子突然有了热气,红煤烧得正旺,陆易安跑进里屋四处张望,没有人。


    “陆七七,妈妈和爸爸是不是回家了?”陆易安有些失望地走到前屋的床边晃醒正在熟睡中的陆易宁。


    “没有,他们后天才回来。”


    陆易安指着复燃的炉子,“那炉子是谁发的?”


    陆易宁支支吾吾地说:“金凤婶婶帮忙发的。”


    “我还以为爸爸妈妈回来了。”陆易安将书包扔在床上,准准地压住陆易宁双腿,此刻,连窗前的电视机都不能点燃她的热情。


    腿上跟被一块石头压了一样。


    学前班的书本又小又薄,没这么重啊。


    陆易宁翻身爬起来,打开她的书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什么都有。


    一个大橙子,被分尸的橡皮,被撇断的铅笔,黑得要死的铅笔刀,空的零食口袋,各种颜色的橡皮筋,还有刘秀珍织毛衣的彩色毛线球,光滑的两个石头蛋,做工出糙的六面沙包……


    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簇拥下,书包里最多的居然是书。


    陆易宁数了一圈,二十二本书,重复的拼音教材就有六本。


    “你怎么有这么多书?”不详的预感冲上来,陆易宁竟大言不惭道:“是不是你同学逼你给他们写作业了?”


    陆易安只听见了三个字,“写作业”。


    “陆七七,我教你读拼音写字好不好?”陆易安说做就做,随便从包里拿出一本拼音教材。


    “我才不学。”


    她这不是诚心诚意地教学,她只想训练自己给她写作业。


    第一世时就是这样,那时自己不懂,学不明白,私底下经常被陆易安揍。


    这一世,她才不接受,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要被她逼着写十几年的作业。


    “七七,你就让我教你嘛。”陆易安翻开书,连续翻了十几页翻到今天学习的地方,打算从这入手。


    “你在学校都学到什么了?”陆易宁连忙转移话题,“我看你书包里面好多东西。”


    “那可多了!”陆易安十分得意地说:“跳板,丢沙包,打球,最近我还学了一样最厉害,最有用的。”


    “什么?”


    “摸鸡蛋。”


    陆易安拉着陆易宁走到家门口的鸡舍旁边。


    这些鸡养了几个月后,有几只开始下蛋了。


    陆易宁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我去顺枝嬢嬢家里玩时,她教我的。”陆易安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站在鸡笼边上的一只鸡,鸡屁股冲着外面,陆易安竖起手指头,找准地方,戳了进去。


    陆易宁龇牙咧嘴地看着。


    “这只没有。”陆易安摇了摇头,又逮了另一只,也没有。


    在一阵鸡飞乱叫之后,陆易安的眉头有些舒展,“这只有,我摸着了,你要摸吗?”


    “我不摸。”陆易宁惊恐地摇头,陆易安居然有这手艺。


    “真的有鸡蛋!”


    “那我也不摸鸡屁股。”


    “不摸就不摸。”陆易安松开手里的鸡,转身捏了捏陆易宁红彤彤的脸,“你信不信,没多久,这只鸡就会下鸡蛋。”


    陆易宁顿时觉得脸上湿哒哒的,还臭,用力歪开头,“你用你抠鸡屁股的手摸我的脸?我刚才看见有只鸡屁股边还有鸡屎啊!”


    陆易安不以为意,“我又没摸到鸡屎。”


    陆易宁飞快跑进家洗脸,刚抬起头,陆易安的手又凑上来,只不过摸的是她的头发。


    陆易宁:“……”


    “陆七七,我感觉你头发长长了。”陆易安揉了揉陆易宁的脑袋,十分有大姐的风范,“妈妈不在家,要不我帮你剪短吧,这样的话,妈妈回来就不用给你剪头发了。”


    陆易宁一直留短发,每次头发长超过耳垂,她就会喊刘秀珍给她剪短。


    被囚禁于学校的魔王归来,终于惦记上了她的头发。


    这一刻,陆易宁比谁都想念刘秀珍。


    “我不要剪!”陆易宁撩开腿就跑出门。


    *


    周日下午,刘秀珍黑着脸回家的时候,看见的一幕,差点让她口吐黑血。


    陆易宁不争气,虽然思想上比陆易安成熟,但是体型上,明显翻不起什么浪。


    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重生,因为打不过,终究是被小孩姐碾压的命。


    “我的天爷!”陆平看着正在看电视的二女儿的头,震惊中再次震惊,整个脑袋的头发长短不一,除了下面稍微好一点,后脑勺和头顶跟斑秃了一样。


    “爸,陆易安这两天天天打我!”陆易宁没出息地告状。


    陆易安坐在里屋的饭桌旁,用勺子挖锅里的米饭吃,“谁叫她跟个笨蛋一样,教她写拼音,半天都学不会。”


    “陆易安!”刘秀珍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其实从马金凤家门口路过时,她就被告知大女儿用她爸的刮胡刀给妹妹乱剃头发的事。


    真看到实况了,本来心情就低落的她,瞬间气炸,“给老子出来!”


    陆易安心虚地走出来。


    陆平一脸严肃,“你妹妹的头发是你剪的?”


    陆易安暼了一眼,迎对上刘秀珍凶狠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谎,“不是。”


    “还敢骗人!”刘秀珍不说一二,眼看她就要动手,陆易安眼疾手快,趁她将背上的陆果果放在床上的间隙,立马拿着烧火棍跑出门。


    烧火棍被扔在家门口的水沟里,刘秀珍跑到竹林里,随便扯了一根细竹条,在大马路上追着陆易安打。


    陆易安的哭声陆续传来,陆平在家里心疼地摸了摸二女儿的头,凹凸不平的发根触感,摸着摸着,实在忍不住。


    “爸,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陆易宁扭头看了他一眼,陆平收回扬起的嘴角,“爸爸怎么会笑呢?”


    “妈妈打得也差不多了,我去劝劝她。”


    今天令刘秀珍生气的还有一点。


    她和陆平刚走到学校附近,就被几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女人围住了。


    那几个女人向她哭诉她们的孩子在学校被陆易安欺负,几家孩子的十几本书,全被陆易安抢走了,连作业都没法做。


    “我让你在学校欺负同学!”刘秀珍又给了陆易安的屁股一竹条,“老子是这样教你的吗?”


    陆易安跟个窜天猴一样,疼得乱跳,“是他们先偷我书的。”


    “他们偷你的书?他们为什么偷你的书?”


    “那你问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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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是一阵打。


    事情的最后,陆平亲自将陆易安抢回来的书挨家挨户地送回去。


    陆易宁被剃成了光头,刘秀珍加工加点,将陆易安以前的毛线帽改松一点给她带上。


    陆平回来时,陆易安在写作业,因为刘秀珍罚了她半个月的零花钱,想到这,一边抽泣,一边写作业。


    字还没写完,作业本先被打湿了。


    “不准哭!”刘秀珍在里屋听见她的啜泣声,“再哭,你以后眼睛不想要了!”


    “我就哭。”陆易安憋着嘴,在心里不服气地骂。


    陆平从兜里拿了一个发夹出来,黑色的,是一个中型号的鲨鱼夹。


    “陆安安,你这几天做的事就是不对,以后不能欺负妹妹欺负同学了。你再欺负别人,别说妈妈,我都要打你。”


    陆易安瞪了他一眼,“你别跟我说话,我妈打我的时候,你都不帮我!”


    “老子还打不得你了?”刘秀珍的威胁声再次传来,“你再犟,老子立马叫你的骨头成渣渣!”


    陆易安后背一凉,不说话了。


    “别哭了,以后你乖一点,妈妈就不打你了。”陆平将发夹小心翼翼地放到女儿的作业本上,“你看,这是爸爸今天在街上给你买的。”


    “丑死了,跟老奶戴的一样。”


    陆易宁凑过去看了一眼。


    果然,时尚就是和轮回啊。


    陆易宁想到自己的光头,也很烦躁,“趁你现在头发多,还能戴,等以后长大,头发越来越少,你压根戴不上。”


    她说的是实话,陆易安听起来像诅咒,“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连头发都没有,戴都不能戴。”


    伤人八百,自损一千。


    陆易宁:我这样是谁弄的?


    “你们两个别吵了。”陆平忍住笑,假装正经地发威,“我等会再听见你们吵,我过来就是一人一巴掌。”


    刘秀珍没时间管她们,熨衣服时,眼泪就没停过。


    陆易宁悄咪咪地坐在里屋的床边逗陆果果,不知道是不是看顺眼的原因,她竟然觉得妹妹没有之前黑了。


    “嫂这一走,其实也是件好事。”陆平帮着捋衣服的边角,“听他们说,她走的前几天,一醒来就疼得又哭又喊,一直妈妈妈的喊,太痛苦了。”


    “唉。”刘秀珍抬手,头在袖子上划了一道,“我就是觉得像嫂那么好的人,不该得这种病才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刘秀珍开始心疼大哥刘森,才几个月不见,就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天天哭,有几次还哭昏死过去。


    陆易宁悄悄听着,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有的人情愿为爱留守一辈子,有的人也会不甘余生寂寞。


    在分别时,哭得撕心裂肺是真的,半年后,迎娶新欢时脸上的喜气洋洋也是真的。


    上一世,陆平离世后四年,陆远热心地给刘秀珍介绍了一个名叫李守钧的男人。


    两人相处了短短三个月,刘秀珍再嫁,并在第二个月搬去他的老家也是赵倩的老家风阳镇。


    李守钧进厂打工,刘秀珍在街上开店做衣服生意,闲暇时间会到街口找赵倩聊会儿天。


    当时,陆易宁十分抗拒母亲再嫁,哪怕那个男人伪装得再好对她再温和,她也不愿意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


    在陆远陈英,高翠英,陆天松,刘森刘林的撮合下,刘秀珍封闭多年的心成功对一个伪善虚伪的人敞开了。


    母亲高兴,爷爷奶奶高兴,外婆高兴,舅舅高兴,陆易宁只能自责自己自私,自己是个拖油瓶,最后带着祝福,祝福母亲能再次找到幸福。


    没有谁能要求他人被自己捆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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