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先生说过,万花楼楼主明月是个顶好的人。
可星时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便觉得眼睛刺痛。
他有一瞬恍惚,以为这又是苏莫的一个假身份,就像她扮演镇远大将军苏寻、扮演万虫洞疯公主一样。
那一瞬他又激动又痛苦,兴奋,因为以为爱人就在面前,悲哀,原来苏莫一直躲在王城里看自己思念发狂的笑话。
但他很快又凭借直觉和尚有模糊的视力察觉出二人的不同。心境迅速暗沉下坠。
没有熟悉的气味,苏莫身上是暖暖的草木香,这人身上则是凛冽的花香。没有熟悉的眼神,在不整人不威吓的时候,苏莫的眼睛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如深水一样的黑色瞳仁,是柔和下隐着坚定如磐石的神色;而这人面具下露出的瞳仁颜则明显要淡许多,是浅棕色发灰的颜色,虽也熠熠生光带着温和,但那温和却只像件礼貌的外衣,而底下时刻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昂扬的斗志。
星时便以为此人做这番模仿苏莫的打扮是为了戏弄他,怀疑颜安青带着白色法力的手在摸他头的时候偷窥了他最宝贵的记忆。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捉弄我……”嘴唇颤抖,后牙紧咬,血冲头顶。
难道只要找一个和苏莫有几分相像的人,让她在我面前模仿苏莫的装扮,就能解我的心结吗?
“白虎!我们走!”星时罕见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声音中的愤怒显而易见,听得白虎一愣。
白虎是第一次来万花楼,也是头一回见万花楼楼主,他也第一眼察觉此人和寻将军有几分神似,便自然猜出了星时愤怒的理由,他不好意思地对着黑衣女子笑笑,哪知对方竟对星时的反常和冲撞毫不在意,只微微欠身礼貌微笑,示意他们慢走。
可星时手抓绥绳右脚刚踏上马车车阶,就一阵眩晕头发懵,眼前发黑得厉害,使不上力气重重向后跌去。
以为会磕向冰冷的地面,实际却落入了柔软的绸被之中。因为过于舒适,星时很快就昏沉了。怎么这么奇怪,难道……难道又是梦吗?
黑暗,温暖,水声潺潺。花香,鸟鸣,人声笑语。
“……对,他就是又倔又爱逞强,明明身体已经虚得不行了,还幻想自己能满世界跑,去闯雪原高山呢……”白虎的声音,听上去很放松。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女子的笑声,柔软中透着优雅,“没想到世子大人还真是痴心啊,现在这样的人很少见了……我还以为人鱼都是不通人情的呢。”
“是吧,大家都这么说……可他那小脾气上来,简直冲极了!”
隐隐传来有饭菜的香味,还有推杯换盏的声音。
“不过我与寻将军相像,属实是意外,这得等世子大人醒了,再好好解释一下呢。”
星时双手紧抓床被,努力睁开双眼,看见小火正守在一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兄弟……还是勉强自己多吃点吧,你最近晕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眼中有泪,忧心忡忡,“每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皱眉撑着坐起来,略摆手示意小火不用担心自己,看见身上盖着的是暖灰纯色的细绸薄被,四周都是暗色的雕梁画栋,摆着精致的瓷器、珊瑚,紫檀架上托着白玉如意,屏风上画着飘着金云的墨色山水,铜制雕花香炉点着淡香,各种绢、罗、帛制成的缤纷的牡丹、芍药、蔷薇装点角落。
不是丹橘府。
“……我们在哪儿?”星时声音沙哑,头疼扶额。
“哟,大鱼老爷可算醒了,咱们在万花楼东小楼,”白虎笑道,上前来摸头,“你刚刚又烧了,昏得不省人事,我就让兄弟们都先吃点饭玩儿去了。”
星时闻到白虎身上有酒气,动动耳朵,果然听见外面不远不近的庭院里有男女声混杂击球欢笑的声音。又望望四周,有摆好的饭菜,一旁只有一女子同在屋中,一身檀色素缎暗花纹的夹衣夹裙,梳双鬟髻鎏金玉兰花簪。女子见星时望她,便缓缓俯身下拜行礼。
“本来还能找个乐班奏乐的,就怕吵到你,”白虎见星时热度下来了,松了一口气,“人家楼主为了你这个新主子来‘视察’,提前一日就把这儿都清场预备了,你可不要随便乱发脾气了。”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人看,没事儿干嘛要清场!”小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星时望着还低头俯身的女子,看她已经换了衣服却仍戴面具,眉头锁得更紧,“……你为什么要戴面具?是颜先生教你的吗?不要学她!把面具摘下来!”
听着这语气仍生硬,前言不搭后语,白虎又好笑又无奈地扶额。
女子抬起上身正视星时,笑道:“请世子大人见谅。”
她慢慢抚上自己的面具,目光更是明亮,“我的面具下面都是烙伤,摘下恐有碍观瞻。”
“颜先生没有吩咐我。这个面具我已经戴了三四年了。并不是有意模仿公主。”
她的手微颤,浅色眼睛中的光锐利起来,“……这都是……江南的杰作。”
星时听她声线有了一瞬的改变,如同温暖的春天不巧刮来一阵冬日的寒风,不由愣住。
明月笑意更盛,轻描淡写道:“我比江南晚一年到万花楼,他嫉妒我生得比他还美,得公主喜爱,就找了个由头趁无人时把我按在火盆里灼烧。……幸亏被人发现得早,不然性命都丢了。”
“也感谢颜先生医术高超……小的现在还能看见。”
星时闻言更是震惊,江南手段狠辣他是知道的,但人心并不坏,总不至于……
他喃喃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蹦不出来。
明月大致看出了星时的想法,莞尔欠身道:“世子大人和江南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能相安无事也是让小的惊奇,可能是公主不常陪伴您,您又出身人鱼族混淆了他。但小的还是忍不住提醒世子大人,江南生性毒辣、嫉妒心极强,除了在意公主,别的都不管不顾,还望您日后多加小心才好。”
“你不要随意说我朋友坏话!你了解他多少?!”星时怒回。他实在想不出该怎样回怼,心中憋闷,只得来了这么一句。
小火则更呆愣,他不清楚什么时候江南也算星时的朋友了,犹豫后轻声道:“……我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冷清到只能听到廊下鹦鹉伴着流水声轻哼小曲。
还是白虎先打破沉静,呼噜呼噜星时那缕灰蓝色的头发,笑道:“太长时间没吃饭,脑子都转不动了。来你尝尝这个。”
说罢,白虎从床边跳到青墨色大理石桌案附近,拿了一蓝瓷小碗,里面红白交错,花香诱人,递到星时面前。
“明月说这是‘雪霞羹’,用渍好的芙蓉花心和豆腐煮的,阿翠都没有做过,快试试看。”
星时抬头,惊异才过这么短时间,白虎提到明月名字时已经十分自然,再看向明月,整个人仍笑得柔和至极,虽着面具也有种藏不住的艳丽。
在白虎一再使眼色鼓励下,星时接了碗动勺尝了,果然鲜甜,满口留香,不由称赞好吃。
明月笑得更甜了,“阿翠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厨子,花馔其实是她最拿手的。”
“她不做,只是因为江南几乎不让一朵花进丹橘府。”
“一心只想着毛茸茸的疯子。”明月还是忍不住腹诽江南,但考虑到星时的感受,这次说得声音小了些,更像喃喃自语,“没有花怎么能有果呢?他也不想想。”
星时耳灵听得一清二楚,还是皱眉放了勺,把羹汤放到了一边。
这下可让白虎发了愁,他又哎呀一声,转头问明月道:“你这儿还有什么能让人开心的东西吗?颜安青说星时来这儿能治心病。你把能玩儿的都说一遍,看他自己喜欢啥。”
明月也歪头,但形态仍然优雅,不急不忙,礼貌笑道:“万花楼里玩乐很多,美食自是第一位,百戏杂耍歌舞也有,一时说也说不尽,但是世子大人现在体虚,很多玩儿起来也耗神,饮酒也是不宜……”
“把苏莫喜欢的都给我们上一遍!”小火毫不客气点单,“她玩儿过的我们都要!”
星时听了面色微微泛红,低头不语,目光闪烁躲避旁人。
白虎见他这幅德行,便知真是正中下怀,只是不好意思启齿,遂替他开口道:“要不就把寻将军喜欢的都上一遍。我们挨个儿试试。”
这话一出,果然星时脸色更红了,明月却犯了难,她仍带着礼貌的微笑,勉强道:“大人这要求可是为难小的了,来万花楼的客人,无论身份地位,喜好都是保密的。”
星时脸上刚刚浮现的光又暗了。
“更何况,还是我们自家主人的喜好。”明月摇头,又定睛对着星时,“而且,无论公主之前做过什么,那也是嫁与世子大人之前做的了,还望大人海容,不要再追究了。”
“哼,此地无银三百两。”小火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她玩儿得花。”
白虎因能听见,便狠刀了小火一眼,小火遂噤声,他又去看星时,见其脸色白了又白,身上开始颤抖,嘴巴微张面露难堪。星时大概也猜出是个什么情形,但是仍内心灼痛得厉害,后悔自己为何要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星时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白虎更不耐烦,坦言道:“明月姑娘,这我可要说你的不是了,星时是寻将军的丈夫,按理就是将军最亲密的人,自然是能包容的。他今日来本只是想了解下将军的喜好,将来好和将军增进感情的。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们来兴师问罪一样。两人心下本无嫌隙,这么一闹,日后也会多出许多事端。再说世子本来就敏感怯懦,你何苦让他瞎猜。我们将军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你这样遮掩不是毁我们将军清誉吗?”
见白虎将话说到这份上,明月罕见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不由得捂嘴,上身微颤,“好好好,白大人说得对,是小的想得不周,唐突了。既然是驸马大人的要求,也可以破例透露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嘛。”
于是明月便起身去房间外吩咐婢女,又安排白虎暂行退避,毕竟公主的爱好只能透露给驸马大人一人知道。白虎挑眉略有不满,明月便说只要退到隔壁房间就好,只半个时辰世子大人不会有事。白虎见星时看见明月配合要给他介绍苏莫喜好,眼睛便透出光彩,一脸的期待和紧张藏都藏不住,整个人又精神许多,连带着面色也泛出红润,便不好扫了他的兴,只说自己就在外面等,如果有事随时叫他,他即刻进来,星时忙不迭点头应允。
待白虎出了房间,陆陆续续又有八人穿着各色衣裳进来,有男有女,风格态度迥异,或妖冶轻佻,或恬静淡雅,不一而足。
众人进入房间后,均面向星时一字排开,跪坐在木地板上。星时努力定睛去看,这才看清各人长相,容色均是一等,丝毫不逊于他的同族。
“其实公主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欣赏美色了。这个即使我不说,您看万花楼里这些人也就知道了。”明月笑得更加柔和,“他们或有战场带回来的,或有买来的,或有想学本事自愿来的。”
“万花楼现有小三百人,但公主最喜爱亲近的,算上我和江南,连带他们几个,也就十人。”
“江南嘛,您平日住在丹橘府也都了解了,他伴着公主时间最多,所做之事多半就是养动物驯兽,这也说不上是我们主子的爱好。纯粹是在满足他自己罢了。”
星时留意到,只要明月提到江南,鄙夷之情便显露无余,楼主既是这样,整个万花楼都讨厌丹橘府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驸马大人身子不便,公主平日的玩乐怕是不能亲身一一体验,今儿就把他们都叫了来,让他们自己和您说说他们平时都陪公主玩什么。小的自己最后再说。”明月笑得更甜。
“驸马大人难得来一次,你们都要如实好好交代,如果有偷瞒不报、谎报的,日后我必有重罚。”明月又转身对这些人厉声吩咐。
小火眉头拧得很紧,早就在房间里把这些人来回转了好多圈,他总觉得明月说话很怪,这八个人也奇怪,只是说不出是哪里怪。细察他们个个身形中等,没有法力也不曾练武,除了相貌出众些便再无特别,不过是些寻常人罢了。
星时则紧张地不停流汗,正坐在小桌案之后,双手于桌下紧攥,明月吩咐的就是他想知道的,可又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那些人便一一开口,从东向西逐一给星时汇报。
有说陪着下棋的。有说陪着做木工的。有说陪着踢蹴鞠的。有说陪着玩叶子牌的。有说陪着打猎烤肉的。有说陪着赏画挂画的。
各人说得坦诚,每有一人开口,星时就如临大敌全身紧绷,待对方说完,见无异常过分亲密之举,便松一口气。
但心也渐渐下沉,原来,有这么多人,陪苏莫玩过那么多游戏,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我又做过什么,我又算什么呢……
接着又有一人说陪过公主入眠。星时一惊回神登时要跳起,却被小火死死下按。
说这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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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男子,是这八人中面貌最俊美的,但仍比不上江南。
明月察觉星时神色有异,对那人所说也有些惊讶,便插话细问,“你再好好讲讲,不要让驸马大人误会。”
“嗯。公主有段时间经常有噩梦,要看着小的的脸才能入睡,如噩梦惊醒,也要第一时间看见小的才能再入睡。”那人说得坦荡直白,无半分羞赧,“小的只要整夜守在公主床边就行,其他就什么都没有做了。”
星时喉头下咽,如芒刺在背,一言不发。他既忧心苏莫睡得不好,又忧心苏莫有这人陪伴睡得太好。
明月见星时脸上红意更多,笑道:“公主确实有时会有梦魇,这个小的也知道,还请世子大人勿怪。如果小的们的长相能让公主睡个好觉,那也是小的们的福分。”
小火只一旁紧皱眉,他因按着星时肩膀,便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真不知道这明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人“坦白”,这第八人一看年岁就最小,是与阿翠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长相算是众人里最平淡的了,单看她丝毫不觉得是个美女,不过算是清秀干净,但肤色白得惊人,说与牛乳同色也不为过,并且神色恬惔得出奇。
“小的名叫小寒。”她与星时自我介绍,不像其他人说话时那样坦荡,她要自白时竟微微低头,面庞也浮起红晕,“小的没有什么才华,陪公主做的事,也……也很难说明。”
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如她本人一样洁净透亮,将星时瞬间从刚刚的烦扰中拉出。见她面露羞涩,星时也不由得大睁眼,不知接下来她要吐出何言。
“小寒,我说了,今天在驸马大人面前都要清楚交代。我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明月又吩咐。
一旁的小火却立时察觉情形不对,急声制止:“够了,我们知道够多了,最后一个不用说了,星时咱们现在就走!”说罢小火就去拉星时,星时却呆呆地盯着小寒,纹丝不动。小寒面容上的甜笑,是坠入爱河的人才有的温柔和痴情,惊得星时大气都不敢喘。
“那您能让他们先离开吗?”小寒脸上红潮更多,轻声问道。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我现在就去叫白虎!”小火想冲出去却被星时一把拉住,小火怕自己暴露,也不敢用力去挣星时的手。
“你们‘交代’完了的都出去吧。”明月又是柔和地笑。
“星时,这个明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指定是在算计你!”小火又高声叫道。他觉得自己声音已经够大了,只是奇怪为什么白虎还不闯进来。
“好了,他们走了,你放心说吧。”明月又吩咐小寒。
那小女子脸上的甜蜜更多,低头对星时道:“公主喜欢我的肤色,会让我陪她一起……一起沐浴……”
“呼。”小火一旁松了一口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沐……沐浴之后,公主会在我的身上画画……”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甚至低到不仔细听就听不到的地步。
小寒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衬得她的身材格外瘦小。只听得她说完这句,就转身后背对着星时,解了衣袍,露出雪白的膀子和后背,那背上赫然有一副凌霜傲梅图。
小火受惊呀了一声闭眼忙往星时背后躲,星时却大睁双目看得一清二楚。
无数鲜红的花朵衬得她后背肌肤更为洁白。这画是施了法术画的,梅花的花瓣似乎是活的一般还在随风飘落。一笔一划的描摹似乎要与少女无暇的肌肤争比细腻。
小寒的胳膊肘和肩膀因为羞怯而微微泛红,但星时知道这是为着别的原因,只听得对方开口轻语,话语中带着无限甜蜜。
“公主说,等到最后一朵花瓣落下的时候,她会回来找我。”
有诗云,看过花开花落时,繁花落尽君辞去。
“呃……呃,”星时的呼吸声带上了微小的呼痛声。
白……白虎,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白虎说过的,苏莫不会把回来的时间告诉别人的,这是军机,绝对,绝对不能……
这人肯定在说谎……
明月有些惊异星时此时还能稳坐,便也装作诧异对小寒微怒道:“够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好了,没别的说的,你就下去吧。”
小寒听命,忙穿好衣服,施礼正身退出房外。
星时见小寒走远,脸上委屈的红意肆意涌了上来,嘴向下撅得厉害,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他为了不让明月瞧见,忙起身往窗边走装作远眺。
小火见星时胸前起伏甚大,忙苦笑安慰:“那人指定是在骗你,这一看就是个局,我才不信苏莫能有这才情,就她那个脾性,还能坐得住画画?狗都不信!”
是,可星时越想眼睛越痛,那少女的神情那么逼真,她流露出的情感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爱苏莫。是藏不住的爱。同自己一样。
虽然自己和苏莫在大婚之后也有过一夜的亲密,但那不过是骗人用的幌子,是个可笑的误会,没有半分半毫的爱意。虽然苏莫那晚没有真的伤到自己,可比起那精心描摹红梅的细致和体贴,她对自己又是何等的粗暴呢?
“呜……”从万花楼的东小楼可以俯瞰王城参差百万人家,在暖阳落日的余晖中散发金色的光芒,星时忍不住低声啜泣。
明月悄然靠近,柔声道:“世子大人,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小寒是这样,小儿出口不知轻重,如有冒犯,还望您千万包容她啊。”
星时忙噤声,努力让自己点头,他现在只觉万针入心却不能叫嚷,无声的泪水喷涌。
明月看星时确实能忍,便又走远些微笑:“对了,此事还望您千万不要告诉江南。”
“我怕他会跑来扒了小寒的皮。”
远处青黛色最重的地方就是丹橘府,小火见明月不说还好,说完后星时明显状态更加癫狂。
星时的瞳孔急缩小,眼前浮现江南坐在巨石上孤寂如松的侧影,嘴巴不住嘟囔,“江南,江南……”
“噗————”星时突然弓身,手扶栏杆,对着窗纸猛喷一口黑血,整个人也翻倒跌在地上。
惊得小火狂呼,“星时!星时!你振作点!你不要信她!”
躺在地上的星时仍睁着双眼,全身时不时抽搐,意识在不断消退。
他凭着最后的气力看见美丽的明月渐渐向他靠近,看了眼窗纸,又对他戏笑。
“我还以为世子是人鱼变的,难不成是乌贼来的,怎么还会吐墨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