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坐落在御街,这是南宋作为都城临安延续下来的最繁华的商业街。锦绣坊不仅经营丝绸布匹,还做成衣生意,店铺宽阔敞亮,豪华气派,里面织女绣娘裁缝伙计各司其职,从繁忙程度便可看出火爆。
能做出高档的面料在喏大的杭州城不算什么稀奇,锦绣坊的名气之盛在于既能推陈出新,又能返璞归真,在“一衣百工”“寸锦寸金”的基础上不断创新,这里强调的量体裁衣不单单是指身形尺寸,还要看人的年龄、身份、喜好,甚至出席什么场合、想达到什么效果,她们都能做有效的设计,穿出去独一无二。
另外,她们善于在衣料和服饰中加入文化元素,比如结合古籍中的纹样,文人画中的走笔,将吉祥的字形织成暗纹,给大户人家设计独有的标记......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在这个行业里如今已成了整个江南地区最顶尖的存在,无人能出其右。
锦绣坊门口挂着一幅对联“千梭织就山河魄,一线穿连古今魂。”如此气势不凡的铺子,老板是位奇女子。
老板杜瑾萱,人至中年,一生未嫁,年轻时刻苦钻研织染工艺,加上天生的商业才能,让她不仅在竞争激烈的杭州城站住了脚,还闯了名堂。几乎所有达官显贵家的夫人都与她有了几分私交,所以虽然没什么可依仗的强势后台,但身后有这些娘子军为她坐镇,倒也没什么人来为难捣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口碑经久不衰,走到哪儿别人都得尊敬地称一声杜老板。
去年她提了店里的一个得力助手做大掌柜,她才得以有点清闲,不用每日都在铺子里盯着。其实她还是经常来,她也没有旁的喜好,自言回到家也是孤家寡人,倒不如在这里坐着踏实,只不过她不用再下去忙碌。这样一来倒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有高门贵女来锦绣坊选衣服布料,还得提前递帖子约杜老板,一时间,能约上杜老板,能让杜老板亲自上手挑选调试,成了别人得意之事。杜老板接帖子接到手软,掌柜夸她不愧是商业奇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她自己也没想到,无形中又提了一波身价。
好在除了锦绣坊的店铺,她还有专门的织坊、染坊,甚至郊外还包了一大片桑园,直接养蚕收丝。于是,这就给她的隐遁提供了方便,她要来锦绣坊亲自招待客人,不仅要看人,还要看心情。
这天,掌柜的见苏启墨进了门,二话不说,直接让他自己上了三楼。杜老板一早就来了,苏启墨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也没有提前递帖子,甚至不用上去派人通报,因为杜老板把他当儿子一样,锦绣坊众人皆知。
“哎呦,真是稀客,我正想着一会儿派人给你把衣服送去。”杜老板刚把架子上的成衣都挂好,看见苏启墨来了,笑得一脸温情。
“萱姨又打趣我,显得我多不懂事似的。”苏启墨说着递上一盒糕点,“你爱吃的核桃酥和杏仁酪。”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事?”杜老板把点心递给侍女,关切地问。
“我想来选身衣服。”
“哎呦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多少次让你来,你不来,说什么相信萱姨的眼光,穿什么都行。这回咋了?萱姨离老还早着呢,眼光好着呢。”
杜老板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她梳的非妇人圆髻,也不似姑娘垂鬟,她用三支簪子把青丝绾成倾斜的流云式,温柔里带着冷静,精明中又藏着几许秀气,跟“老”字毫不沾边。
“我来挑挑款式啊,明天上巳节,前几天就听说锦绣坊的杜老板难约,我今天来碰碰运气,看来运气不错。”
“来,你看,这一排,都是你的尺码,喜欢哪件去穿上试试看。”说到挑衣服,杜老板比上门的客人还要迫不及待,也许就因为眼前的人是苏启墨吧。
“都是......我的尺码?”苏启墨看着那一排二三十件成衣,有些惊讶。
“对啊,除了客人专门定制,每季打版做成衣我都是按你的尺寸做,先紧着你穿,剩下的再挂在下面卖。”杜老板毫不在意地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嗨,几件衣服而已,浪费不了。谁家做样衣不是为了最好的展示呢,你的身材多标准,不是这样的身形穿不出最好的效果,那才叫可惜。”
“要卖也卖给穿出去合适又俊朗的人,杭州城这么多人,你不会以为就你一个玉树临风的人吧。”杜老板见苏启墨没做声,继续说道,“早上刚开门就卖出去两身呢,那小伙子也是仪表堂堂,长得俊俏。”
“行了,我是做生意的,怎么赚钱我比你懂。我锦绣坊的衣服还愁卖吗?真是的瞎操心。赶紧去试试这件。”杜老板递过一身衣服,推了推他。
苏启墨换好衣服走出来,杜老板围着他转了一圈,不断地咂舌,连口称赞,“瞧我这衣服,做的可真好,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太合适了。”
“在屋里看不清,光线不行,等到了阳光下就能显出来了,这肩头可是绣了只鹤的。还有腋下有一对螭龙扣,解开就变成了缺跨袍,上巳节拔褉修福涉水踏青,方便利索。喜欢吗?”
“喜欢,谢谢萱姨。”苏启墨说的诚心诚意,感激里带着几分依赖。“这些年我和父亲没少让你费心。”
“这有什么的,顺手的事,样衣怎么都得做,做出来卖不出去也得自己消化,还不如给你穿,不穿也得穿,还得欠我个人情,我可不亏。”杜老板抻了抻袖口,看着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孩子就是用来打扮的,多好看的小伙子。”
“要不是有萱姨,我和父亲定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
“我开着锦绣坊,要是让你们爷俩穿得不像样子,以后到了地下我有什么脸去见你母亲?就算不为你们爷俩,我也得顾着我们的姐妹情义,我也得顾着我自己的心,我总得尽份心。”
说起来话长,杜瑾萱是苏启墨母亲未出阁时的手帕交,两人的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长大后一个嫁人一个学技艺,来往得少了些,再后来杜老板经商初期繁琐忙碌,苏夫人照顾幼子,两人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聊聊天。苏夫人离世时,杜老板在外地,回来后到她坟前哭得一塌糊涂,抱着苏启墨说要替她娘照顾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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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斌是个古板的教书先生,刻意避免与独身的杜瑾萱有来往。杜瑾萱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差人送来四季衣裳,苏靖斌不肯收,让人拿回去,几次三番后干脆不开门。杜瑾萱亲自上门,就将衣箱放在门口,一个时辰不开门,她就自己动手把衣服都剪烂,留下一片狼藉,任凭围观者指指点点,她转身而去。
这一手直接治得苏靖斌不敢再拒绝,从此只要是锦绣坊送来衣服,没有不收的。一年两年过去,渐渐成了习惯,他再也不为衣服换季的事情操心,到时候就有人来拿换洗的,到节气就有新衣服上门。
最初市井流言是免不了的,苏靖斌压力很大,出门都先看看路上人多不多,杜瑾萱毫不在乎,每次都是大大方方地来,只是有一点,不管来多少次,她都从不进门,让那些捕风捉影也只能是个想象,落不到实处。
锦绣坊生意越做越大,苏靖斌也成了江南大儒,不止一个官夫人明里暗里问过杜老板的意思,两人明明年岁相当,知根知底,何不干脆成为一家,趁年轻还能要两个孩子,人生就此圆满,多好。
苏启墨也曾跟父亲提过,萱姨很好,他喜欢萱姨,愿意让她来家里,问父亲愿不愿意把家交给她。
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私下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总之不管是哪一方,都说没有婚配的意思,时间长了,慢慢提的人也就少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有人说杜老板是苏启墨嫡亲的姨妈,有人说是堂姨妈,有人说是表姨妈,总之觉得他们是亲戚,亲戚之间互相照应,如此才一切合理。
世间人大多平凡,都愿意相信自己能接受的,不然,总有怀疑。
从苏启墨看来,苏靖斌对杜瑾萱也并非全然无心,有一次杜瑾萱因劳累晕倒,家里仆人第一个告知的就是苏靖斌,苏靖斌不顾大雨跑过去,对医生对仆人都询问嘱咐得极其细致。
这件事过去不久,杜瑾萱以扩大经营为由来找苏靖斌借钱,苏靖斌二话没说,把他的家底全都拿出来了,反正每月有束脩,总不至于饿肚子。
杜瑾萱连张欠条都没打,年底时却拿着字据上门来让苏靖斌签字。原来,她是看出了苏靖斌自夫人走后无心理家不善管钱,所以强行让他入了锦绣坊的股,年底送来的分红,足以让苏靖斌战战兢兢。
可笑的是,每年的分红还在涨,往苏靖斌的心里一层一层地压。
“我手里有账本,这些钱你们可以用来改善生活,但不能续弦,如果续弦的话这部分都要给到墨儿名下,我是替她娘看着的。”杜瑾萱说的明确。
苏启墨觉得他们俩分明能过到一起,目前根源就在于父亲。父亲最近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某一天彻夜未归早晨脏兮兮地悄悄回房;忽然有了师兄,还要参与创建书院;对林潇月莫名地关心......这些的背后是什么,他还不清楚,但是,该到来的,总归都会到来。
他不要像父亲那样,不敢放开自己的感情,白白蹉跎了岁月。
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会好好珍惜,绝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