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住在林府客房的只有杭州来的苏家父子。所以,晚餐时,林老爷和两位公子都去陪苏靖斌父子了,林夫人这里只有她和两个女儿。
此时,林夫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但脸上还是带着明显的倦意,饭后,她照常叮嘱了两句,便起身要回屋。
“娘——”潇月慌忙起身站起来,“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这孩子,你都多大了,一会儿回去早点睡。”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二小姐,夫人今天真的是累了,明天她还有得忙,让她歇着吧。”夫人身边的宋妈说。
潇月不说话,只是盯着里间一动不动。
“月儿,姐姐去陪你,我们让母亲休息吧。”绾容过来拉起潇月的手。
“没事,姐姐也累了一天,回去吧。”潇月扯着嘴角笑了笑,神情里满是落墨,“宋妈,给母亲准备点鸡汤。”
“嗯,二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潇月和绾容出了夫人的院子,绾容再次表示可以去陪潇月,潇月婉拒了,一路无话地回去了。可进了屋门,还是觉得委屈。
“我明明记得,姐姐及笄前一晚,母亲特地留下姐姐一起睡,我那时候就很羡慕。”
“到底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夫人精力比现在要好,你看她今天脸色明显不好,招待宴席,陪着说话,挺耗神的。”秋水说。
“母亲是不是病了?”潇月有些慌。
“不会,之前一直都挺好的,我瞧着倒像是谁惹着夫人不痛快了。嗨,我这也是瞎猜,夫人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咱们顾好自己就行了。”
“也是,但凡有娘家人上门,母亲的情绪就会不好。对了,亿棉呢?怎么感觉一天都没看见她?”
“她有意地躲着小姐,小姐的大日子她还是有顾忌,随她去吧,这样她还自在些。过两天就好了。”
潇月点点头,这一天,她认识了好几个不同的女子,好像明白了她们,又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最后还是这一弯月,一窗灯,陪着她,从青梅到豆蔻,继续年华。
卯时三刻,林府西院二小姐的房里已浮动着沉水香的气息。
昨夜是什么时辰睡着的,潇月也说不清,刚躺下时翻来覆去,后来又觉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好像就打了个盹,又好像做了很多的梦,可仔细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秋水来唤她起床时,她只觉得甚是疲乏。
洗漱后,潇月绞了热帕子敷面,这才觉得精神清爽了些。这时连云又送来一杯温水,潇月接过一尝,清凉中带了一丝丝甜,连带着肺腑都通透了。
“是忆棉那丫头,听说小姐还困乏,赶紧摘了薄荷叶沏水,又加了蜂蜜,让我拿进来。”
潇月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了,眼睛清亮清亮地笑了,哪里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今天是她必然的长大,虽说累了全府为她忙活,可大家都能趁此开心啊,包括那些客人,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多开心呀。
“今天咱们三个都顾不上忆棉,你告诉她,且歇着就好,想吃什么了但凡厨房里有的,只管自己做了吃。”
“放心吧,都说过了。那我就去叫妆娘进来了,她们已经在偏厅侯着了。”
潇月点点头。瞧,连妆娘绣娘都能因着她得份不错的银子,多好。
妆娘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妆盒的小女徒,师徒二人先请了安,然后当面挽袖净手,然后走上前,开始为潇月理妆。
以细腻暗香的铅粉晕面,薄施一层浅桃红的胭脂于腮边,眉形修成了新月,墨色青黛自然地晕染至眉尾,如烟雨远山,含蓄中透出少女初成的柔婉。唇脂选用浅朱檀色,以指尖蘸取轻点唇心,轮廓渐淡如水墨氤氲,暗合“守礼持中”的闺训。女孩眉淡淡展颜一笑,满园春色无边,竟不敌她生动有灵。
连云捧着缠枝牡丹纹漆盘进来,盘中叠着三层素纱中单。最外层是藕荷色绣百蝶穿花的合领对襟衫,袖口滚着半寸宽的月华锦——这是母亲特地从锦绣坊定制的采衣。
潇月展开双臂任由她们服侍,听得远处隐约传来编钟试音的清响,像是隔着湖水的更漏。桌上的香鸭吞吐着青烟,将她最后一缕垂在肩头的青丝也染上了香气。
潇月摸了摸头上的双鬟髻,忍不住拿帕子遮住嘴嗤嗤笑出声来,多久没梳这么幼稚的发髻了,像要去上学堂拜先生的小女娃,有点萌,又有点憨。
“小姐,你端庄点吧,小心孔先生来训斥你!”秋水说。
妆娘也跟着笑了,好像全然明白潇月在想什么。“可是觉得孩子气了?小姐怎么穿戴都好看,一会儿还要梳三次头,换三次衣,小姐会越来越美。”
潇月心里一动,恍惚间想到了什么,想抓又没抓住。妆娘和绣娘收拾好了礼仪上要用的钗饰和衣服,让侍女们用托盘捧了,盖上红纱,先行前往祠堂做准备了。
潇月匆匆吃了碗鸡丝面,看看时辰已近,也赶紧往祠堂走去。
林家的祠堂颇有些特殊,里面仅有林潇月外祖父外祖母的牌位。因不合常规,所以应林夫人要求,祠堂正房建有内外两进,莫老爷和莫夫人供奉在内室,外室留作孩子们成年或成亲举行仪式时的场地。
虽然父母兄姊都下帖邀请了不少客人,但能来观礼的,除了自己的父兄,便只有女眷了。她们都穿戴一新,妆容精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潇月到来。
孔先生一早就来了,她细心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因为她家境坎坷,青年丧夫,所以纵然自立自强受人敬重,却无法做及笄礼的正宾,即使主家邀请,她也心知肚明这是客套,一律谢绝。
给林潇月及笄做正宾的是知府夫人,知府夫人初来苏州时去栖影寺拜佛,回去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如愿生下了儿子。后来知道栖影寺和林府的关系,慢慢就和林夫人熟悉了起来,有时两人会约着去桃花坞的庄子小住两日。
知府夫人身份贵重,儿女双全,家宅和睦,是全福之人,当正宾最好不过。大小姐绾容担任赞者,其他的有司、执事都由孔先生的学生担任,包括今天的乐师,也是孔先生的弟子。
“吉时已到,笄礼始,全场静——”
“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乐止,赞礼的声音响起,及笄礼正式开始。
林绾容上前点烛燃香,而后林老爷夫妇入场,与主宾、宾客互相行礼,落座。
“请笄者出东房。”
林潇月缓缓地走出来,这一刻,她的心里反而静极了,神思通透,灵台澄明,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关注,只稳稳地把脚下的步子走好。
先拜父母,再拜正宾,然后跪坐在中间大红色的莲花纹氍毹上,微微垂首,略略低眉,像一株清丽的植物,恰好逢春。
知府夫人盥手后,走到林潇月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轻轻地拆开她头上的双鬟髻,换成成年女子的样式,只是比较简单,只插了一根素银竹节簪固定,寓意“虚怀若竹”。
初加,潇月换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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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荼白的袄裙出来,清秀灵动,明媚娇妍。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知府夫人去掉潇月的发簪,换上了点翠鸾鸟衔珠金簪,鸾目嵌祖母绿,喙垂红宝坠角,显门第荣贵。
二加,潇月着宋锦织成的青色深衣,顿时有了典雅端庄之感。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这一次梳凌云髻,发丝盘叠如层云,髻心插累丝五翟牡丹点翠金冠,冠底垂十二缕珍珠流苏,应合一年十二月轮回。林潇月戴上就觉得头上一沉,不得不挺挺脖颈,保持仪态。
三加,规制的正红大衫霞帔,领缘与袖口以捻金线绣缠枝莲纹,莲心嵌米珠,行走间珠光隐现。下面是宝蓝地四合云纹暗花绫裙襕,裙门缀七道金襕,象征“北斗七宿护佑”。腰间悬白玉镂雕禁步,五组玉环缀珊瑚珠,移步时清响泠然,彰“行止有度”之训。
三进三出,直至礼服加身,配以满头珠翠,明耀得再也看不见最初少女的稚气,换成了富丽贵气,有了雍容威仪之态。
穿上礼服,才得以跪拜天地,跪于父母膝下听训。
林夫人柔声说“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潇月郑重点头“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少女立于堂前,衣袂端肃而眸光流转,金玉琳琅却不掩书卷清雅。
再一次拜谢知府夫人和宾客,到此总算礼成。小姐妹们围上来说着祝福的话,也忘不了夸她的头面服饰,有性子活泼的打趣她许嫁之年了,不知谁家少年郎有福气。
众人笑成一团,满室和气。林潇月刚刚在规矩里走了一遍,换了服饰又怎样,听了聆训又怎样,依然还是小女孩心性。
林潇月让大家先去花园,她换过衣服再过去。这凤冠霞帔的礼服她可得换下来才能吃喝玩乐。
东房里,妆娘和绣娘一直在候着,按潇月的吩咐,她们给潇月换上了那身桃始华,钗冠也卸了下来,发饰换成了相对婉约的桃花步摇,妆娘又在她额头贴了桃花样的眉间俏,整个儿一桃林里的小仙女,处处透着不俗。
“祝二小姐芳华永驻,岁岁平安!”她们一边忙碌着,一边说着吉祥话。
秋水在一旁整理着刚才及笄礼用过的服饰。
“这身衣裙真好看,不愧是你们锦绣坊,日后我可得给别家贵女们推荐推荐。”妆娘笑着说,“我都不敢碰,生怕指甲给刮了丝呢。”
“要不说我们日常什么活都不干呢,不是懒,是不敢,怕把手弄粗糙了,这细致活就接不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套衣服是我们锦绣坊杭州总店那边做好送来的,老板亲自盯着的,我们掌柜还可惜呢,说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了,这注定就是属于二小姐的。”
“瞧你们说的,一件衣裳罢了,穿着自在舒服才是,总不能处处受它规制着,那还不如供起来算了。”潇月笑了笑,“秋水,那件礼服收拾好可以压箱底了。”
“还是二小姐通透,奴婢们受教了。”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话。两位在苏州妆娘和绣娘行当里都是顶尖的,天天在贵女圈里服侍,见了太多为衣服饰品争长论短的千金小姐,把衣服当战袍,把首饰当武器,想着出门就能凭这些闯出一番名号。
这林家二小姐,说起话来确实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年纪小家世好,要啥有啥,所以还不懂攀比,更不懂世态炎凉,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