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殊无己的不是什么大巴车,而是一辆低调的14座Sprinter。
殊无己早早候在楼下,杏黄的袍子和满地落叶溶在了一起,他正低着头,轻轻地用拂尘扫去袍子上的碎叶。
肖紫烟本来还在车里摸摸索索,嚷嚷着“第一次看到老大开这么不起眼的车子真稀奇”,当车窗框住这画面时,即便是最挑三拣四的紫霞仙姑也眼前一亮。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仔细看真人。”她转头看向躺在后座养神的秦不赦,“果然是建模无法复刻的脸啊。”
秦不赦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没搭理。
倒是黑墨镜嘲笑她:“你一开始还把人当coser。”
“我的问题。”仙姑难得主动认栽,“我说什么化妆品这么服帖,原来是殊氏驻颜术。”
“闭嘴。”秦老板忽然说。
肖紫烟连忙捂住嘴巴。
“你戳到某人神经了。”黑墨镜的声音也阴恻恻的,“半人半仙,不应该青春永驻的。”
秦不赦目光冷冷地看向窗外,动作颇大地拉开车门,发出“砰”一声响。
“这么大人了还这脾气。”肖紫烟咕哝了一声。
“秦先生。”那边殊无己注意到打开的车门,举步走来,行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
秦不赦点点头,收回迈出车门的长腿,继续靠回椅背里。
殊无己在这黑洞洞的“厢房”门口站了会,才微皱着眉,弯腰钻了进去。
“来啦宝贝。”肖紫烟立马换上一张嬉皮笑脸,“晕车不?想坐前排还是后排?”
“多谢体谅。”殊无己温声道,“客随主便。”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落在秦不赦身上,“秦先生看起来精神欠佳,可需要贫道替你诊一诊?”
肖紫烟一听到这话,就想起来他刚自诊过肾虚,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必。”秦不赦稍微坐直了点,但仍然垂着眼皮,“只是要花点时间养精蓄锐。”
“嗯嗯,养好了憋一发大的。”肖紫烟替他鼓劲。
秦不赦就当没听到。
殊无己只觉莫名其妙,但也懒得深究,只是按照秦老板的指示,坐进了车厢里的最后一排。
黑墨镜打开车窗,把嘴里的烟头丢了出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老君和文昌已经在那边等了。”
“老君?”殊无己抬起头,“是哪位老君?”
“呃。”黑墨镜说漏了嘴,尴尬地笑了下,“是王老君,姓王名老君的一个小伙子。”
肖紫烟一边吃吃笑,一边点开手机,长长的美甲在屏幕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安排同事们圆谎。
“黑房子”很快上了高架,一溜烟在空无一人的快速通道上疾驰,殊无己身边的窗略微打开了点,风声呼啸,吹得他发丝凌乱。
“凡人亦可由通天之能。”他凝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绿树方塘,“如此逐电追风,从前未曾见过,”
“是,人类的发明是好用。”黑墨镜赞同地点点头,“你看那驱邪咒吧,还得一个一个念,哪里有用机关枪扫来的方便——还有那什么传讯咒通灵符的,拉个腾信会议多省事儿啊——”
秦不赦轻咳了一声。
黑墨镜闭上嘴。
殊无己兴致盎然地听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沓黄符,递给了副驾驶上的肖紫烟。
“这是什么?”肖紫烟明知故问。
“三清护命玄符。”殊无己道,“我命里常带凶兆,怕牵连同行诸位,此符可以避祸。”
肖紫烟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接过黄符。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钟,秦不赦闭着眼睛,靠在车窗前,不知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有什么不妥?”殊无己蹙眉问道。
“没没没,谢谢啊。”肖紫烟笑了一下,塞了一张在黑墨镜怀里,另一张则塞进了自己的手机壳,“听说你们三清护命很灵的。”
“护数日周全,绰绰有余。”殊无己道,“秦先生?”
秦不赦抬了下眼皮,一张黄符伸到他面前。
“他就不用了。”肖紫烟忙来救场,“我跟你说,他小时候有高人给他算过,至阳至刚,大富大贵的命,一辈子无灾无厄,要什么有什么,你命再硬都克不了他。”
“当真?”殊无己将信将疑,“我观人多年,却未见过此等命数。”
他的手仍然执着地伸在那儿,有点尴尬,肖紫烟冲秦不赦挤眉弄眼了会儿。
秦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张黄符。
当他的手指碰到符咒的那一瞬,忽地,一阵耀眼的白光从接触的地方亮起,紧接着,符纸卷起,被吞噬入凭空产生的白焰之中,几秒就化为了一地灰烬。
殊无己双目微瞠:“这是为何?”
秦不赦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三清门不会庇护我。”
殊无己蹙着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他正色盯着秦不赦的脸,初次见面时都没打量地这么仔细过。
“你被三清逐出师门过?”他冷声问。
前座紫霞仙姑和解厄星君一齐缩了缩脖子,暗道完了。
秦不赦动作顿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殊掌门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他来此世后一向温和疏离,又欠了秦老板不少人情,在对方面前更是客客气气,鲜少有这样威严毕露的时候。
肖紫烟嘀咕:“天哪,原来发起飙来真的是那样的。”
黑墨镜:“你别捣乱。”
“哎,不要生气。”热心的紫霞仙姑执意要解围,“这不是富二代拿钱砸道观,得罪了里面清高的……”
“紫烟。”秦不赦制止了她的胡编乱造,转头对上殊无己质问的目光,“我擅作主张,轻举妄动,不敬师长,被逐得不冤。”
殊无己盯着他的眼睛,只见其目光沉稳,双眼澄澈坦荡,神色才逐渐和缓下去。
“倒不至于罪不可恕。”他斟酌道,“你师从何人?贫道或可替你问上一问。”也算是还了人情。
秦不赦眉毛一扬,神色讶然,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殊无己耐心地等他答复,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个“哦”字。
殊无己:“……?”
“算了。”秦不赦摆摆手,笑了一下,“他不会开后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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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几人都不多话。
秦不赦始终靠着椅子假寐,没人敢打扰他,殊无己闭目调息,黑墨镜认真地开着车。众人皆是一言不发,肖紫烟那张巧嘴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只能也歪着脑袋鸡啄米似的睡下。
进入崃山市的时候,几人终于陆陆续续地醒来,彼时朝霞满天,天空璨然,黑墨镜按下遥控键将四侧车窗都降了下来,暖融融的光线透进车厢里。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肖紫烟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扭过头去偷窥后排坐着的两个人。
秦不赦仍然在睡觉,殊无己却早就醒了,正支着下巴坐在窗前,看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脉。
似曾相识。
殊无己太熟悉这个地方了。
五百年里,他几乎认识山中每一块石头。他喜静不喜动,门下的弟子来了又走,始终陪伴他的只有这山里的草木石头。草木枯荣,却年年相似,石头不腐不蠹,似千年不改,至今仍是他唯一的旧友。
大约是因为这些似曾相识的石头树木,穿行其间的风也裹挟着千年前的气味。殊无己闭上眼睛,他好像回到了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站在三叠泉山最高的中峰上,手里拿着断成半截的明光剑。
他的脚下,两刃山峰断面陡直光滑,似被巨斧破开般,凛凛对峙。两峰之间的峡谷地下浓烟蒸腾,犹如炼狱深渊,怨气冲天的鬼魂正在爬上来,试图拽住他的脚踝。与此同时,各大门派的修行者站在剑上,要取他性命,天庭更是对他下了十三道诛仙令。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十指连心处传来的剧痛,蓝蝎之毒深入魂魄,让他呕血不止。
殊无己陡然睁开眼睛。
车厢里温暖舒适,但他的指尖却仍然隐隐泛着酸涩。他没有忽视这一点,他只是——至始至终就没那么在意。
“怎么了?”秦不赦似乎被他动静弄醒了,坐直身体转过头来看他。
“无事。”殊无己叹了口气,“我在找一处形若天劈的山峰。”
秦不赦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
“哦,你说的是情人崖。”肖紫烟轻松地道,“老公,你往那边拐一拐呗,前面驼峰岭那儿右转一下,有个服务站,从那里正好能看到吧。”
“情人崖?”
“哦,那两片山的形状不是很像被剑劈开来的吗?所以就有了很多凄美的传说。”肖紫烟意味深长地说,“什么有情人至此远隔天涯,什么烈女缠郎在此地被生生分开,故事可多了,不知真假,说不过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黑墨镜一打方向盘拐进了前面的高速服务站。车一转弯,殊无己就看到了那两片郁郁葱葱的山峦,中间确实天开一线,但与他记忆中光滑嶙峋、锋锐削人的石壁不同,如今两座山峰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树木,宛如两个披着绿绒的巨人。
“哎,每年来这里都觉得它们之间的距离会近一点。”肖紫烟笑了起来,“是不是啊,秦老板?”
“巨榕松枝叶可以生长很长。”秦不赦见怪不怪地说,他移开视线,似乎不想盯着这个地方看,“只要时间够久,总会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