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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门派剧情

作者:如事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殊无己安静地吃完了面,打开那本厚厚的《海烬天劫用户使用手册》,坐在窗前读了起来。


    然后他睡着了。


    殊无己不喜欢循规蹈矩,从小修行就是读了两行就顺推整套功法,活到五百多岁一半靠天赋,一半靠命大。


    他师父没少拿着戒尺想帮他改了这臭毛病,他自己当了师父以后也没少拿着戒尺整治那些想效仿的门生,然而他本人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练着练着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春面的滋味太过熟悉,他梦到了前世死前的景象。


    蓝蝎毒发,十片指甲都化为漆黑,已经无药可救。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也嗡嗡的听不清声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一会重一会轻,似乎有人把他从三界六道的围攻圈里抢了出去,但他完全记不清经过。


    过了好一阵子,回光返照一般的,天地安静下来。


    温热的触感让殊无己意识到有人背着他,柔软的锦缎抵着他的脖子,他一张嘴,就往别人领子里吐了一兜子腥臭的毒血。


    殊无己:“……”


    那个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送到他的唇边,他依稀分辨出那是水。


    “不必了。”他哑声说,“迁延时日罢了,又是何必。”


    对方没有说话,收起了葫芦,继续往前走,他走得很慢、很稳,好像稍微用点力,背上的人就会碎掉似的。


    殊无己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呼吸着林间的雾霭,冷冽的水汽沁入心脾,短暂地化解了沉积多年的刺痛,他开始听到鸟叫和瀑布飞泻的声音,兔子啃草叶的声音,一群群的鹅在长草丛中走过的声音。


    “这是蓬莱仙山么?”他低声问,其实他想亲眼看看眼前的景象,但已是做不到了。


    背着他的人终于“嗯”了一声,这声音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来。


    殊无己轻笑了一下。


    “根本没有蓬莱仙山。”他说,尽了为人师表的最后一次职责,“海阴侯逃至东海躲避仇雠,以奇门遁甲御敌,又编出山泉可使人长命百岁、五毒不侵的谎言鼓舞士气。蓬莱仙山只是一处荒岛罢了。”


    “我知道。”那人答道,仍然在往前走。


    殊无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呼吸逐渐变得又细,又长,最终,他轻轻地问:“值得吗?”


    他不清楚这个问题到底是在问对方还是在问自己。没有人回答他。又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平了,枕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天上下雨了,他尝到了海水的味道。


    他昏昏沉沉地松开了抱着那人脖子的手,意识消散前,他才意识到落在他身上的不是海水——有人伏在他胸前,抱着他无声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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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无己寅时就醒了,正是打坐吐纳的好时间,但他对着满屋子的水泥地兴致缺缺,最终决定回到游戏世界里。


    金属传感器再次贴上他的大脑,这次他穿着道袍进了游戏,轻飘飘地落回了三清观门前。


    殊掌门的人像仍然伫立在夜色下,像一尊雕像一样守护着身后的宗门,金袍鹤氅,玉冠银尘,面如美玉,双眼寂寂如秋水。


    蒲团上打坐的“弟子”人数倒是比白天少了很多,门派频道安安静静的,只是偶尔跳出一两条通知。


    殊无己面无表情地从打着哈欠的弟子身上踩过,要是过去有人在晨功的时候打瞌睡,他手里必定会提一根戒鞭,一个个抽过去,但现在他没这机会了。


    他重新点亮了互动的按钮,这一次,系统自动打开了“门派剧情”的界面。


    【第一章初入三清】


    眼前的画面暗了下去,下一瞬又亮了起来,殊无己感到脚下腾空,他定睛一看,一只巨雕正驮着他向下俯冲,背后硬硬地硌着什么东西,他想扭头,就听到一个冷峻的声音:


    “不要动!”


    一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往下压,让他伏在雕背上,与此同时,一道漆黑的剑光擦着他的耳鬓闪过。


    “珈蓝剑法。”他皱眉说。


    “你认出来了?”身后的男人也压低身子,扯着束雕的缰绳飞出了剑阵,这才松开了他,他转过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他不久前见过类似的相貌,只不过这个人比秦不赦看起来要老上十几岁,面颊也更为凹陷,“大哥说你耽溺玩乐,不学无术,看来也并非如此。”


    殊无己挑了挑眉。


    男人英俊瘦削的脸旁飘出一行字【五岳长老秦万仇】


    “我们要去何处?”他问。


    “去见你将来的师父。”秦万仇的眉头始终紧锁在一起,却在提到下面那个人名的时候略微舒展,“三清道祖,殊无己。”


    殊无己叹了口气。


    “殊道长御下极严,我劝你不要跟在家里似的,整天不务正业。”秦万仇警告他,“否则非得给你揭下一层油皮来。”


    殊无己当然没被吓到,反倒是笑了:“合该如此。”


    秦万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云消雾散之时,巨雕徐徐下坠,秦万仇抱着他,从雕背上一跃而下。两名三清弟子已守在门前,见了二人,躬身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


    “两位道长安好。”秦万仇抱了抱拳,看见自己的“大侄子”正抱着双臂、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忍不住伸手一拍他的背脊,“成何体统?”


    殊无己扫了他一眼,就被按着鞠了躬,他心里无奈,只觉得眼前两个小道士挺像过去给他提着袍角捧着拂尘的那俩童子,又觉得不至于如此巧合。


    “掌门人今日午时出关。”左首的小道士道,“两位请到内间喝茶。”


    秦万仇道了谢,就要接着提溜殊无己,殊无己瞬间往旁边平移了两米避开,率先走向堂内。


    “你叫什么名字?”他垂眼问了问正在煮茶的道童。


    “我叫溪云,他叫山风。”道童说,“里面坐着的是我们的大师兄,纪望春。”


    殊无己怔了怔神。


    他记得纪望春这个名字,几百年前他刚继任三清掌门的时候,似乎是有这么个徒弟。


    但……


    他眉尖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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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秦万仇也惊天动地地走了进来,大马金刀地望堂前一坐,举起茶盏就仰起脖子咣咣地喝,都没注意到纱帘后面的蓝衣道人。


    当纪望春提着拂尘走出来的时,秦万仇差点把水喷出来。


    “失、失礼了,这位——”


    “贫道纪望春。”纪望春微微欠身,“乃三清观一百一十五代弟子。”


    “在下秦万仇。”秦三叔掐着手指算了算,“你是殊掌门的门人?”


    “正是。”纪望春微笑。


    “这是我们大师兄。”山风、溪云再次强调,“是师尊的座下首徒。”


    殊无己了然,他想起来了,纪望春确实是他第一个收的徒弟。


    但遗憾的是,“第一”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他几乎忘了纪望春,就像忘了来来往往的千百门人一样。


    然而纪望春却没有放过他,而是盯着他问:“这位就是……”


    “殊渺。”殊无己温声道,毫不在意地朝过去的徒弟行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


    “小渺想拜在掌门人门下。”秦万仇往前走了一步,把这个不识抬举的侄子挡到身后,接着从怀里摸出一条带血的丝巾,双手捧着递给纪望春,“道长……”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了:“这是我二哥——”


    “令兄的事,家师已经知道了,还请节哀顺变。”纪望春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过血书,“但家师准备闭关十载,恐怕无法照料令兄的遗孤,依我看,这位殊道友若愿意拜在张师弟门下,也是不错。”


    “张望山?”殊无己打断了他们,两人瞬间惊讶地看向了他。


    “不拜。”殊无己徐徐道来,“张望山德性惫懒,沉溺酒色,不日将被逐出门户,横死山下,我拜他做甚?”


    秦万仇:“?”


    纪望春:“?”


    纪望春:“那么孙师妹一向勤奋苦修……”


    殊无己接着道:“但天资平平,下个月就要葬身敌手。”


    “李师侄年纪虽小,却是天资聪颖——”


    “可惜运气太差,胆子又小,元武年十月被山中老虎咬死,还是不拜为好。”


    “你!”纪望春的脸变成了青色,秦万仇看他的表情更是要吃人了,“那你想拜入谁的门下?”


    殊无己抬眸看向纪望春,恳切道:“我既然不记得你了,想来你没有半路横死,或许拜你为师,方是良策。”


    纪望春牙都快咬碎了,却假惺惺地说:“我是师门首座,要收入室弟子,还需师尊首肯方可——”


    “此乃谎言。”殊无己微笑道。


    “好了,你闭嘴吧!”秦万仇咆哮道,“再这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就当你爹白死了!”


    他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众道童一阵惊叫,围了上来,给他点穴喂药。


    然而为时已晚,秦万仇双目暴突、舌头发青,已是中毒身亡之象。


    殊无己目色一凛,他慢吞吞地捻着拂尘,忽然想起来为什么纪望春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了。


    ——他的一片指甲是因为这个好徒弟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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