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长宵复刻完半月前的犯罪现场,潜意识终于感觉妥当。
一切回到正轨,他倍感安全地松开宁烛,抽身往后退了一步,低眸观察了两眼宁烛,又发现了一点偏差:这人的脸不该这么红。
不过这样的偏差并不影响大体的局面,窦长宵就放任它继续存在了。
宁烛表情已经木了,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转头看向拍摄的那几个路人。
举着手机拍摄的Beta从方才那一幕的震慑中回过神来,把手机往下放了一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顺带贴心地问宁烛:“需要帮您报警吗?”
宁烛:“。”
好心却闹出乌龙,拍摄的路人很是抱歉,在宁烛凉凉地说完“不用”后,立刻表示自己会删除视频。
乌龙事件真相大白,几个围观路人得知这个发酒疯的和宁烛是朋友关系,没多久也都纷纷散开。
窦长宵压根就没注意周围的动静,眼睛自始至终没从宁烛脸上移开过,仿佛是怕这罪犯会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似的。
宁烛花了点时间打发走一干人,脸上的热意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冷静了一会儿,回头对上那醉鬼直勾勾的、看犯人般的眼神,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好心帮你找人,你就这么‘报答’我?”
“真没良心啊。”他嘀咕。
这会儿宁烛头脑冷下来,才有心思把刚才的混乱复盘一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虽说人在喝醉后的行为逻辑不能用常理分析,可无缘无故的,这小子怎么会偏偏把自己认成骚扰犯呢?而且一副很看不惯他的样子。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虽不能说正确,可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有时候的确会反映一部分的潜意识。
宁烛联想到半月前那次未达成的交易,心里有些犹疑:莫非是因为这个?
可那次分明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的交易,自己一没威胁二没强迫,要说有哪里做的不好也就是那天未经对方允许把银行卡留在车里,但目的也是为了彰显诚意,并没有其他含义。
况且那之后是窦长宵主动把他约出来,最后即使没有谈拢,自己也没有纠缠不清吧?
退一步说,即便自己一开始做过什么有失分寸的行为,也不至于沦落到跟骚扰扯上关系。
他觉得也有可能是窦长宵认错了人,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指了指自己,向窦长宵确认道:“认得我是谁么?”
窦长宵对答如流:“姓宁的。”
宁烛:“……”
……得了。
宁烛心情复杂。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居然是个极其不堪的骚扰犯?而且他在窦长宵那里的名号是“姓宁的”,可想而知窦长宵对他的观感有多差。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在地下车库等人的司机迟迟不见自家老板来,以为宁烛没找到地方,便打来问是否需要自己去大堂接。
宁烛略感心塞地看一眼窦长宵,几乎想干脆把这小子扔在这里不管了。
“不用,我很快过去。”他回答完那头,保持着通话,偏头问窦长宵道:“臭小子,你还找不找人?”
未等对方回答,宁烛突然又没了耐心,叹了口气:“我反正是不陪你了。”
他说完,果断地自己走了出去。
窦长宵独自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思绪如同一把钝刀,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一无所知。
他想回刚才那个地方继续坐着,等思绪清晰一些再离开,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得到路。
窦长宵艰难地用自己混沌的意识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这时却听见不远处发出一点响动。
他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刚才潇洒离开的人重新出现在出口处。
宁烛一侧肩膀虚虚地挨着大理石墙壁,对他说:“你是要在这里等你要找的人,还是跟着我出去?我让人送你到家。”
窦长宵只是看着他。比起无动于衷,更像是反应迟钝。
“你走不走呀?”宁烛问他,“不走我就跑路逍遥法外去了。”
大概是被后半句的“逍遥法外”刺激到,窦长宵终于动了,乖乖地迈步跟了上来。
宁烛带着一个超大只的Alpha下来停车场,司机老赵吓了一跳,想看又不敢看地往后视镜里瞄了好几下。
宁烛经历过不久前一番折腾,坐上车后也没心思解释太多。
老赵发动车子,驶出停车位往停车场外头开,车速缓慢。
他忍不住扫一眼后排安分坐着的年轻Alpha,大声地咳了两下,然而开口询问宁烛的时候声音却小心翼翼:“宁总,那这是……直接开到您家里?”
“……”
说话就说话,整得那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宁烛说“不是”,老赵脸上那种诡异的忸怩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他让窦长宵报地址:“你住在哪?”
窦长宵凭借最后一丝意识报出自己的宿舍号:“403。”
宁烛:“什么403?”
窦长宵往前头加上宿舍楼号:“五号楼403。”
宁烛:“我是问你……哪个区哪条街道什么小区?”
这一串实在太长,窦长宵暂时处理不了,索性闭嘴不言了。
大约是对宁烛从前的“劣行”还有印象,地址等涉及到隐私的问题,窦长宵潜意识地有所防备。
过了几秒,宁烛想杀人的眼光看过来,他才淡淡补充了句:“从东门进。”
宁烛:“。”
谁问你这个了?
司机老赵默默在前头听着两人兜圈子,手指头在车内导航上等了半天,见宁烛捂着眼睛闭口不言了,他问道:“宁总,现在是先送您到哪儿?”
宁烛头疼了会儿。
总不能到这里了却把人扔下去。
他尝试几种办法连哄带骗地套话。然而窦长宵回答信息素气味的时候爽快,作妖折腾人的时候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可这会儿问起正经事来,倒是各种迂回。
汽车此时已驶出停车场,没等到确切地址,老赵也不敢随意转向。
老赵把车暂时靠边,但这里不是停车点,他于是为难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看宁烛。
宁烛:“……”
车辆最终是停在了宁烛家楼底下。
这会儿天还大亮着,午间的太阳炽热明媚,带一个Alpha到家里倒不至于产生什么引人遐想的龃龉。
他开门进家时,林姨正好在一楼客厅里做事,听见动静朝门口看了过来。
宁烛估计窦长宵傍晚的时候就能醒酒走人,就没提前联系林姨收拾一间客卧出来,也没跟对方提前打招呼说要带人回来。
因此看到跟在宁烛身后的窦长宵时,林姨那暗中打量的吃惊眼神简直跟老赵如出一辙。
她受雇到宁烛家里也有好几年了,除了小陶和魏庭风,从没见到宁烛领什么人回来过。前者两人还都是Omega,一个通常是为了工作而来,另一个每次来都拎着一个小医药箱。林姨不清楚魏庭风是来干嘛的,宁烛也不告诉她,因此她回回瞧见魏庭风手里那个唬人的小药箱,总要提心吊胆地在一楼巴望半天。
所以陡地看到宁烛领了一个高大帅气的Alpha回来,林姨两只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那眼神就好像看见自家孩子一声不吭带了个对象回家似的。
宁烛不由得后背一凉,被她的眼神看得瘆得慌。
他走进客厅,发现跟着他的人不见了,一回头,窦长宵还顿在玄关处,停在一排储物柜前头。
宁烛折返回去抓人。
储物柜最上面搁着一副墨镜,两侧镜架上镶嵌有细小的钻石。宁烛昨天刚戴过,回来换鞋的时候顺手搁在上头,忘记收起来了。
窦长宵眼睫半敛,不瞬地看着那个墨镜。
宁烛凑过来瞧见这状况,随意地问了句:“你喜欢啊?”
“……”
尽管醉着,但窦长宵还是努力做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宁烛低着脑袋,没接收到这信号,说道:“喜欢也不能送你。这是朋友送的礼物。”
“……成黎送的?”窦长宵忽然间出声,吓了宁烛一跳,“那个Alpha。”
“成黎”这个名字从窦长宵嘴巴里说出来,宁烛一双眼睛错愕地睁大了些:“你怎么知道是他?奇怪……我之前有跟你提到成黎的名字吗?”
宁烛仔细回忆,愣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在窦长宵面前提过成黎。
……我才二十六,已经开始记不住事了么?
宁烛心事重重地锁着眉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半晌他回过神,窦长宵还垂眼看着那副墨镜,侧脸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冷淡,好像看那副墨镜很不爽的样子。
宁烛没理解对方怎么会跟一副墨镜结仇,只好将其解读成“得不到就想毁掉”的不甘心。
担心这醉鬼真的会因为嫉妒心做出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宁烛眼疾手快地把墨镜收进了储物柜里。
他吩咐窦长宵:“我去倒杯水给你,你自己找地方坐下。”
后者对他的话爱答不理,执着地看着那个放墨镜的小格子。
“……”宁烛无语地拉过他,把人强行摁在了客厅沙发上。
他巴不得窦长宵赶紧酒醒走人,将人安顿好后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醒酒的东西。
从前应酬的时候,宁烛家里常备解酒药,这两年不怎么吃了,但他估计药柜里没准还剩下一两盒。林姨除了清扫卫生,通常也不会碰他的东西,即便是过期药物扔之前也会告知宁烛一声。
宁烛去柜子里翻了翻,还真让他找出来一盒。
这玩意儿在喝酒前吃比较有用,酒后效果一般。不过吃总比不吃强,他看了两眼药盒上的字,见有效期还有几个月,索性拆了两颗喂给窦长宵。
今天周末道路拥堵,老赵开车走走停停,二十分钟的路程却耗了快一个小时。窦长宵本来就醉着,这一路车坐下来被晃得更晕了,这会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显得特别地静。宁烛给他药的时候也是没有抵抗地接过来,就着水喝下去。
窦长宵潜意识中对宁烛的信任感实在奇葩,地址不能给,却不担心对方会谋财害命……
宁烛看他喝得这么爽快,在边上托着脸,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了。
一开始他跟窦长宵接触,以为对方是个聪明且颇有警惕心的人,现在这种印象完全被颠覆了。
……坏人勾勾手指头,这小子说不好连底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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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骗走。
看着对方喝完,宁烛起身把剩下的药放好。
往柜子里收的时候,他瞥见药柜最外面的两支抑制剂,顿了下。
跟自己的腺体相处二十来年,宁烛对他脖子后面这玩意儿的尿性摸得还算准确。他预感柜子里的抑制剂自己这两天就得用上。
隔着抑制剂的外包装,宁烛捏了捏注射器的密封盖。
他又看一眼不远处的窦长宵,心里的天平很微妙地朝窦长宵那里偏了偏。
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怕不是脑子有泡。强效天然且毫无副作用的特效药就坐在那儿,自己却偏放着不吃,要去打那种毁损身体的抑制剂,且那抑制针剂打起来还操蛋的特别痛!
觉察到他的视线,窦长宵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宁烛扔下抑制剂,关上柜门,走过去,在沙发上找了个离窦长宵稍远的位置坐下。
好好的假期,他上半天去任绍坤那傻逼面前刷存在感,膈应完对方自己也有点犯恶心。剩下这半天的假,总不好再浪费掉。
客厅电视带投影功能,他挑了部有点老的西部片放着当背景音。电影的故事节奏相对慢些,结构也简单,偶尔走一下神思路也能再续上。
片子过半的时候,影片切入一段只有背景的空镜头,配乐空旷而悠远。宁烛注意到旁边的人很久没出过声,侧目看了眼,窦长宵偏头靠在沙发枕上睡着了。
宁烛把声音调小一些,看完一部也没关掉投影,又换了部惊悚片。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经擦黑,林姨下班回去经过客厅,小声地说:“小宁老板,我把客卧收拾了一下,床褥都铺好啦。你带回来的这位……先生,让他上楼去睡吧。”
宁烛:“……不是说不用忙活么?他待会儿醒了就走。”
林姨笑呵呵地点点头。
宁烛总觉得她似乎脑补了些有的没的,偏偏林姨什么也不说,宁烛连反驳的空间都没有。
林姨走的时候轻轻把门给带上了。
宁烛目送她离开,回过头,屏幕上背对镜头坐着女性干尸正好转过来。
镜头精准地给了干尸一个脸部特写,宁烛冷不丁被吓到,打了个激灵。
僵硬了半晌,他转头看看一旁熟睡的窦长宵,身体才一点点重新放松下来。
他觉得这种有人陪着一起看电视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哪怕对方只是静静地在一个角落里睡觉,无聊的片子也因此变得不那么乏味了……也能有胆子去看平常不敢看的惊悚片。
养宠物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样的效果。
不过宁烛担忧自己还没有宠物活得久,每次产生要养宠的念头都会被这种顾虑打消,所以一直没能付诸过行动。
宁烛怀疑窦长宵喝了假酒。第二部片子看完,对方居然还没醒过来。
窗外夜色渐浓,此时又是仲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一到夜里,客厅里的温度开始降下来。
宁烛凑过去推了推窦长宵,后者仍没反应。
他把手拢在唇边,朝着对方的耳朵大声喊:“——喂!”
窦长宵眼睫颤了两下,仿佛是很不情愿地睁开了。
宁烛蹲下身来看他,降低了音量:“哎,醒酒了吧,你该走了。”
窦长宵不说话。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投影屏幕上的微光闪烁,映在窦长宵的眼底,瞳孔显出一种黑曜石般的润泽,看上去很冰冷,又矛盾地有点柔软。
他直直地注视着面前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眉心轻蹙着,眼瞳动也不动,既不看亮着的投影屏幕,也不去看客厅的其他任何角落。就只是盯着宁烛掩在黑暗中的面容。
宁烛尝试用恐吓人的目光跟他对视,但没多久就被盯得不自在地败下阵来。他把视线从窦长宵脸上挪开几秒,压下心头冒出来的那种莫名尴尬。
躲着窦长宵的目光,宁烛皱眉质疑道:“臭小子……你不会是想碰瓷吧。”
窦长宵身上并没有浓烈的酒气,下午在老赵的车里,车厢空间密闭,宁烛也只嗅见一些不明显的酒精味。
质疑并没有得到回复,宁烛认命地垮下肩膀,去二楼抱了条宽大又厚实的毛毯下来。
不让这小子睡在客卧是宁烛最后的底线。
宁烛现在对“骚扰”二字极度过敏。他可不希望窦长宵明早从床上起来,又误会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他把毛毯丢在窦长宵身上,也不管对方醒来后能不能记得住,自顾自道:“是你非要赖在这里的,醒酒以后麻烦不要颠倒黑白再冤枉我。”
窦长宵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抓紧了毛毯。
“……颠倒黑白也没关系。”宁烛心情不错地笑了下,趁火打劫地伸手捏了捏窦长宵的脸,“这次我保留有证据。”
窦长宵微微偏了一下头,挣开他的手。
宁烛收回了手,站直身子,去书房里待了两分钟,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迷你的银色U盘。
他下来客厅,又找来纸笔写了张字条,留了很简单的一行字:【睡醒离开,请走右手边。】
落款:姓宁的:)
宁烛把两样东西一并压在客厅的茶几上,就放在窦长宵手边的位置。
随后他把投影屏幕开着当作小灯留给对方,这才上楼回卧室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