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寅三十六年冬,周国王宫前殿。
太子通焦急地在殿内踱来踱去,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
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宫壁上的幽幽烛光时,心里不但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反而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躁了些。
听说里桓国通过国运游戏,得到了一种白色琉璃状的东西包裹着的灯。
那灯被点亮时,灯光比这世间任何一盏灯的灯光都来得明亮,可照亮百里之外的地方,如同白昼一样。
倘若得到这灯的是他们周国,那岂不是可以让周国上下劳民工匠日夜不停地工作,然后国力得到空前强大,让他们周国得以走出屈辱的下七国之列,晋位到上七国之中!
到那个时候,还需要像今日这样,不得不走一步攻打墨国的险棋吗!
“报——”
殿外传来的声音,把太子通从烦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快讲!”太子通来不及去看那士兵散下来的头发和灰尘污血弄脏了的眼睛,只想看他那干裂的嘴唇里能讲出什么他不知道的话。
“本来墨国招架不住我们的攻势,眼看着就要胜利了,可好端端地,宇文将军一下子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我军溃散……”
太子通听了这话,大睁着眼睛,不敢眨一下,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殿下!”
一名小宦官和那士兵一样,同样披着外面的夜色走入殿内。
他手中托着一颗琥珀色的不到半只手大的珠子,珠子里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这珠子本身有两行字,一行写着“周国”,一行写着“宇文智”。
如今珠身只剩右边那行“周国”,而左边空了好大一截,仿佛之前的“宇文智”三个字没有存在过,现在在待人填上新的字一样。
“殿下,这珠子,又出现在殿外了……”
小宦官这话一出,殿里的气氛又沉重了几分。
一旦一国派去参加国运游戏的使者死了,佩戴在他身上的琥珀珠便会鬼使神差地回到这国宫殿前的地上,待这国人选出新的参加国运游戏的人,把这珠子再佩戴上去。
这珠子的出现,侧面证明宇文将军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周国的败局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殿下。”一旁年迈的范丞相看着一时呆愣的太子,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眼下,还是优先处理送去国运游戏的人选该怎么选这件事吧。若这珠子出现半日之后,还没有选好送去国运游戏的使者,我们将会迎来比战败更危险的事情。”
范丞相本身就不怎么赞同去攻打比周国更弱的墨国一事。
无论胜利还是失败,几乎不怎么互相发动战争的下七国其它成员,定将视打破这不成文规定的周国为敌。
如今攻打失败,周国更是丢失了全国上下唯一会奇术的宇文将军,不得不令人心生哀叹。
可惜周王病重多年,已无多少神智在人间,周国靠太子通把持朝政。
如果再不提醒太子一把,招揽下更多的祸事也未知。
“也是。”经得范相提醒,太子通终于回过神来,“莲花夫人怎么样?莲花夫人是会奇术的。”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在周、卫两国间行走,经常向人普及奇术知识的莲花夫人吗?”范相缓缓说道,“据我的门客说,莲花夫人最近几个月都待在卫国,我想她赶过来再快也得一日。更何况莲花夫人没有十四国的国籍,我们就算需要她当我们的使者,也得先让她入我们的国籍。这样一来,又得要不少时间。”
“我们还是优先选择户籍在周国的人为好。”范相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前殿里。
太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国运游戏那样的危险之地,把任何一个不会奇术的人送过去,都是去送死的事。既然都是去送死,那就送个做事勤快的人去死,这样她在游戏里反应机灵些,不至于死状太惨了,丢了我们周国在其它十三国前的仪威。袁大人,宫里可有做事勤快的宫婢,推荐一下?”
站在太子左侧的袁宦官,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太子理所当然说话的样子,愣了一下。
太子这话一出,让他怀疑太子在外的“仁政”名声,究竟是他的一瞬间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尽管如此,袁宦官还是迅速低头恭敬回道:“回太子殿下,宫里都是些做事勤快的孩子,让老奴来选的话,还真一时选不出个最勤快的来。若是太子殿下想要在孩子们里面挑人去,随便挑一人去即可。”
太子正沉思着,右侧的常宦官突然开了口:“若是殿下非要从宫婢里挑一人的话,老奴倒是有一个人选。这个名为雪鸢的小宫女,平时做事最为勤快。想必要是送这个宫婢过去,定不会丢了我们大周的威仪。”
袁宦官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常宦官。
他听闻常宦官经常给那些宫里不“孝敬”他的下人穿小鞋,不知道这位名为雪鸢的倒霉的小宫女,究竟是真的做事勤快,还是没有定时给常大人送些“孝敬”之物,以致招了祸事。
“好。很好。”太子通脸上终于有了些喜悦之色。
但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万一她不愿意呢?畏惧危险,半路逃了怎么办?”
而常宦官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笑道:“回太子殿下,这位叫雪鸢的宫女,有个居于京郊的祖母。她从小和祖母生活在一起,受着祖母的照顾。两人祖孙情深,相依为命,她每次拿了月例,都忙着托人帮她带给她祖母,自己身上倒不留多少。若她不愿意代表我大周参加这国运游戏,那她这祖母,生命可不就危险了吗,太子殿下,您说呢?”
宫殿外,雪鸢静静地站在护卫们暂时不会巡逻到的地方。
她的手指轻轻地放在殿墙上,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敲了两下。
二阶音术·隔物听声。
在听到里面所有的对话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轻搓手指,把一些细小的木屑撒在殿墙角下。
她记得在青芜山上的时候,泠夫人曾经告诫过她,山上有种树木极易被点燃,要她练习春畦术的时候避开这种树木,免得不小心点燃树木,造成山火。
在青芜山的时候她倒是没造成过山火,但却记下了泠夫人的话,收藏了些这种树的木屑留在身边。
等她把木屑悉数撒完后,就离开了这里。
……
“把她带上来吧!”太子通挥了挥绣着金纹的衣袖。
一个穿着宫女制服的女子便被两个穿着铠甲的护卫提着送进了前殿,放到了地上。
袁宦官随着众人的目光往她身上望过去。
这名名叫雪鸢的宫女模样清秀,身形高挑。
耳朵尖尖的,乍一看有点像山中精怪,除此之外,其余的看上去和其她的宫女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不知怎地,袁宦官总觉得这女子眼神冰冷,虽跪在地上,目光却好像在居高临下地审视这殿里的众人一样。
当女子行礼抬头后,目光尽是不知道为何被叫到此地的慌乱和惊恐,让袁宦官不得不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又看走了眼,出现了错觉。
“不要怕,雪鸢。”太子走到这位宫女面前,语调和蔼,“今日周国派去国运游戏的使者宇文将军英勇地战死在前线,周国现在没有新的使者了。但我们听说你在宫里做事勤快,表现优异,特任命你为新的使者,代表周国去参加这个月的国运游戏。”
雪鸢嘴巴微张着,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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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小宦官手里的琥珀色的珠子。
不一会,她眼眶便有点发红,支撑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太子把这宫女的一切反应都收入眼底。
“雪鸢啊。”太子继续开口道,语调却变得冷了些,“你是怕你去了国运游戏里,你在京郊的祖母得不到照顾吗?你放心,我们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祖母的。”
他提及“祖母”两字时,语音刻意重了些。
这一下,对方果然有了反应。
宫女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都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然后她扑通一声再次跪拜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宫婢雪鸢,愿意……愿意成为周国的使者,代表周国,前去参加国运游戏!”
说完,小宦官手里琥珀色的珠子突然好像显灵了一样,摇摆着身子从小宦官手里飞了起来,往宫女所在的地方而去。
珠子没有浪费时间,径直飞到了宫女腰间,像沾了胶水一样,就这么被钉在她腰带的正中间。
当宫女眼泪涟涟地重新起身时,珠子上写着“周国”左侧那空缺的一行里,已经多出了“雪鸢”两个字。
“那你便先回家一趟,收拾收拾行李吧,宫里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了,袁大人和常大人会帮你打点的。”
太子通满意地挥了挥袖子,让人把这位新使者给带走了。
太子通继续和周围的臣子们商议着怎么处理宇文智的事情,忽地感觉一阵燥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竟摸出一把汗来。
奇怪,殿里日常烧着定神香消解烦人思绪,又是冬日,再怎么烦躁,自己也不会流这么多汗才对。
“火!是火!”一个小宦官忽然指着太子身后的地方,失声大叫道:“烧起来了!”
太子转过身看去,火焰已经如同张开爪牙的巨虎一样,从他身后往前殿的每一处角落扑了过去。
这火来得奇怪,刚一出现就无比猛烈,扩张速度远比宫中的任意一次走水来得快,以至于大家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解救的方法了。
“快!快去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人怎么找不见了!”
“快去外面喊人!快,快逃啊,上面东西掉下来了!”
宫里已然乱成一锅粥。
而使完三阶春畦术·燃物为火的雪鸢,远远看了一眼冒着红焰的宫殿,便面无表情地在小宦官的搀扶下,走进了宫里为她准备的回家的马车。
……
雪鸢终于回到了两年没回的家里。
“奶奶,你看错了人。”
头发稀白的老太太坐在四四方方的饭桌边,目视前方微笑着。
雪鸢挨着她在饭桌边坐下。
“从我穿越到你孙女身上开始,便总是听你说,太子是个好人。”
“就连我两年前从青芜山回来,带着泠夫人给的药来治你的病也治不好时,你躺在床榻上,弥留之际还对我说,如今的太子殿下是个好人,是个仁德之人,是周国未来的希望。”
“可我看来,他好像并不怎么样。”
老太太依旧朝前微笑着,好像不打算回答孙女的话一样。
雪鸢一扬手,星星点点的绿光便从老太太的胸膛里飞了出来,然后消失于虚空之中。
老太太的皮肉开始急速地消减,最后整个人没了皮肉,只剩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哐当”一声七零八落地掉在饭桌上。
七阶春畦术,起死回生。
但也不是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只是能让死物勉强恢复一段活着的时候的神态罢了。
雪鸢说完这些话,舒了一口气,便拿起饭碗吃起晚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