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小辈成家这件事对于长辈来说都是天大的大事,对于袁阿翁来说,他盼着袁琢早缔良缘,定不是为了绵延宗族血脉,只是存粹地盼他的孙儿檐下有双对坐的人影,春能共折堂前柳,秋可同扫阶上霜,往后风雨来时,有人与他同撑一把纸伞。
只可惜阿翁呐,她并非袁琢的良人。
祝昭未讲心中所想说出,她只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而后和袁阿翁絮叨了几句。
方没说几句,就见袁琢送钱公公出了府门,再度回来时他看着祝昭和袁阿翁询问的神情自己就将方才谈话的内容说了出来:“陛下为我和四姑娘的婚事选定了良辰吉日。”
袁阿翁了然地点了点头,催促他们快去用晚食。
晚食过后祝昭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写话本去了,袁琢正准备回书房厘清一下瑕州稚子失踪案的来龙去脉,却看到在庭院的那棵银杏树下,阿翁抚着银须,笑眯眯地看向他。
“陛下的良辰吉日定的倒是挺近啊?”袁阿翁看着袁琢走来,笑盈盈地揶揄。
袁琢在他对面坐下,轻叹了一口气:“陛下怕夜长梦多,不过也好,早些成亲,我好早些送她回去。”
袁阿翁却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往下说,而是说起了陈年旧事,一段他从来没提过的陈年旧事:“想当年你那不要脸的爹成婚时,我也是这般夜里睡不着,你阿媪也是,紧张得不行,她生怕你娘不满意她,只是谁知道造化弄人,当时都有了你,你娘还抛下你走了,你当时拉着她的衣服啊,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其实说到底也不全然怪他,你爹做的混账事也是不少,只是......只是她让我的孙儿过得这般苦,和我这个老头相依为命,唉......于理我不该怪她,可于情我却还是怨恨她的,只是我不希望你怨她,若是没有她,你也不会来到世间了。”
袁阿翁觉得自己老了,如今越发糊涂了,连话语都颠三倒四得说不清楚了,只能不住叹息。
“阿翁你好好地说这些干嘛?”袁琢摸了摸自己的右腕,有些嗔怪地看着他。
袁琢虽然对阿翁说的娘离开的事情没有多少记忆了,对于他爹他娘,他都没有多少记忆了,他也不想对他们有记忆。
袁阿翁收敛了脸上伤神的神色,转而又和蔼可亲地笑道:“如今终于盼到你合卺,而立之年有稚子绕膝唤阿爹,胜似我这把老骨头多陪你十年啊。”
“阿翁你说什么糊涂话呢!”袁琢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知道我与祝昭成婚是权宜之计,怎么就就就连稚子都有了呢?旁人旁人再好都不会比阿翁更好!”
他隐约觉得袁阿翁今晚不对劲,他慌乱地解释着,似乎只是在徒劳地改变着一个既定事实。
事实就是阿翁总归会有离去的一天,而这样的一天,离他愈来愈近。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他,他手足无措,他想要抓住什么却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袁阿翁看着他面上委屈的神色,忽然笑起来,皱纹里漾着几分无奈:“怎么还和幼时一样呢?”
“人有生老病死,阿翁自然也不能例外。”袁阿翁笑着宽慰她,“阿翁这辈子有你阿媪,有你,还能从瑕州来到元安,我还在这座大宅子里享受了这般久,若是哪日我走了,我也是满足的。”
阿翁能坦然地谈论自己的死亡,可袁琢却无法坦然地面对阿翁的离去。
他觉得眼睛发酸,微微叹了口气,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星星,不再言语。
直到他目送着阿翁蹒跚地拄着拐杖回房歇息,他还是觉得心里闷得慌,眼泪争先恐后地想要掉下来,他粗鲁地一把抹去,再深吸一口气,他起身走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几年,他当上了天策卫中郎将的这几年,即使他天天受天子猜忌,即使他日日受百姓唾骂,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见过朝堂上太多清正守道的臣子了,他时常感叹动容于他们为生民立命的一颗赤子之心。
他没有这样高的追求,或者说他不配有这样高的追求。
年少之时,他亦想要读书赶考,为民请命,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发觉得此事于他是天方夜谭。
如今他早已舍弃了这绚烂得如同梦境一般的少年愿景,他只愿阿翁过得好。
他要尽孝,他要送终。
没有阿翁的世间是可怕的,是到处都是恶意的。
所以阿翁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忽然不怕了。
夜已经深了,袁琢心思放松地走上了回书房的路,路过祝昭的院子是发现她屋里的烛火依旧亮着,想着晚间钱公公与他说的话他还未尽数告知祝昭,于是他敲响了祝昭的房门。
祝昭打开了门,烛光落在了她莹白的脸上,她眉眼间满是疑惑。
“我有些事要同你说,方便进去吗?”
祝昭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他进来了。
祝昭的房间很简约且规矩,屋子里弥漫着暖黄的青橘香气,几盏烛台支在书案上闪闪烁烁,给纸张上了一层温润,只这几盏烛火却将屋子照得温暖。
袁琢知道她的屋子之所以规矩得一点儿装饰都没有,是因为她知道她最终会离开。
虽然祝昭会离开是既定的事实,可是袁琢一想到她要离开,却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想要将温暖的此刻烙印在脑海里。
“什么事情呀?”祝昭阖上门走到他对面坐下。
“钱公公今日来和我商量嫁娶之日的诸多事宜。”袁琢回答,“圣上考虑到你父母亲人如今皆不在元安,只有你二姐姐祝暄在,若你不想在祝府中,陛下也特许你去你二姐姐家待嫁。”
“二姐姐?”祝昭皱起了眉头,连连摆手,“这就不麻烦她了吧,我去祝府就行。”
一来她本身就没有与祝暄相熟到这种地步,二来祝暄于她而言可有可无,这次婚礼于她而言亦然可有可无,所以在祝府出嫁就行,不必兴师动众。
“你若觉得麻烦她那便就在祝府待嫁。”袁琢也没有勉强,只是随意提了一嘴,“若你二姐姐待你友善,你可以寻个日子去看看她,好好做个道别,毕竟往后你是假死脱身,你们姐妹二人恐怕是难以相见了。”
祝昭昨夜因着袁琢这番话翻来覆去了一整晚。
袁琢说得没错,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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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难以相见的人好好地道个别。
今日一大早,她就让赤华去樽楼东边的一家点心铺子买了时兴的点心,让去了范府上呈上了拜帖。
袁阿翁近日染上了风寒,清早咳嗽得很,让袁琢带着祝昭去外头的朝食铺子,他再躺躺。
袁琢担忧地看着阿翁,嘱咐府上家丁煎药,阿翁却是说他扰了清静,让他快些出去。
恰好出了府门碰到了赵楫李烛和呈拜帖回来的赤华,于是袁琢就带上了他们一道。
深秋的清晨微凉,赵楫走在前方,率先掀了早点铺竹帘,烟火裹着热汤香,呼地扑在了他的脸上:“老板,老三样,再添三碗面!”
“好嘞!客官先坐!”
案头粗陶碗摞得老高,店家甩着面杖吆喝:“阳春面滚锅嘞!”
白汽里,细面落进沸汤,葱花跟着打转,油香刺得人鼻腔发痒。
不一会儿,店家就端来刚出锅的阳春面,朴朴素素的汤汁上浮着星星点点的葱花。赵楫性急,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被烫得直哈气,惹得大家笑了笑。
袁琢接过面碗,从桌上拿起辣酱瓷罐,骨节分明的手指打盖子,一下子就往碗里倒了两大勺。
艳红的辣酱坠进面汤,瞬间晕开热烈的色泽,辛辣气息腾起,对面的祝昭下意识轻蹙鼻尖。
他抬眼,见她盯着自己碗里的红油发怔,询问道:“怎么了?”
话落便将辣椒瓷罐往她面前推了推:“想要?”
祝昭头一次见有人吃辣椒这么猛,不禁发问:“是这辣椒不辣吗?”
赵楫早攥着酱肉包往嘴里塞,烫得直伸舌头,含糊嚷道:“中郎将就是重口,我时常感觉他没有味觉。”
袁琢低头捞面,只是轻声提醒赵楫道:“烫,你慢些吃。”
祝昭将自己的那碗阳春面往自己移动半寸,也不再说话了,她似乎能感觉到袁琢今天心情有些低落。
赵楫又开始招呼起来了:“四姑娘,赤华姑娘,这家的包子一绝,你别光顾着吃面,也尝尝......晦卿啊,晦卿他不爱吃包子,今日我点了这么多你们可都要吃完啊!”
面香混着人声,阳光渐渐普照,斜斜映下,碎金似的晃。
用完朝食后袁琢三人去了天策卫,赤华拎着那家时兴的点心和祝昭一起回府,刚到府邸,小厮就告诉他们收到了范府的回帖。
祝昭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便提着糕点去范府中拜会祝暄。
不多时,一辆马车就停在了范府门口,这府邸比之袁府看着规模少了许多,但也是檐牙高啄,古朴精妙。
虽然祝昭知道祝暄一直在元安,但她从未想过要来拜会她,她也从未来见过自己,不过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离开元安,说不定永不回来,今日这一面应当也是她们姐妹二人此生最后一面了吧。
既然是最后一面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权当不为自己留下遗憾的余地。
祝暄早上起来听说祝昭呈递了拜帖,连忙写了回帖,收拾好自己后就带着云宿去府门口接人。
刚到府门口她便瞧见一个祝昭刚从马车上下来,今日她一袭新绿色衣裙,在日头里蓬勃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