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见识巾帼才情为假,显示女子风骨为假,将话题引向她祝昭为真,借对诗为由为她和袁琢赐婚为真。
此刻祝昭骑虎难下,她清晰地感受到席间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她很想低头去看看袁琢的神情,但是此刻她不能。
祝昭微微一笑,坦然又条理清晰地朝着皇上,太子以及周涤行了得体的礼仪,不卑不亢道:“陛下抬爱,民女之幸。”
周涤受了祝昭的礼,也站直了身子向她行了一礼:“祝姑娘请听诗。”
两人对了几个回合下来席间开始有了窃窃私语。
“周公子不愧是姜陵周氏麒麟子,这祝姑娘的诗情不知比周公子逊上多少等。”
“是啊,祝姑娘的诗句也只是韵律对上了,然周公子的诗自然天成,炼字精妙,说到底祝姑娘是女子,虽有诗情却还是比不上男子呀!”
“到底是女子......”
“周公子的更为精妙......”
袁琢听着听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却听到在又一回合周涤对完诗句后祝昭朗声道:“民女认输,才不如人,请陛下责罚。”
袁琢骤然抬头望向一旁躬身朝高位低头行礼的祝昭。
袁琢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周身决绝璨然的光芒,她知道她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性子。
没有缘由,他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要做出些什么动作,可还是克制住了。
祝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袁琢的动作,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像是林间清晨的雾气。
周涤也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手足无措。
圣上却是拊掌大笑,乐呵呵道:“当真是酣畅淋漓的一场和诗,何罪之有哇?”
有些安静的大殿内这才又有了轻微的闲话声。
“周公子年方弱冠,三岁启智,七岁前受学于姜陵青崖精舍,后膺选东宫侍读,迄今经年,遍览经史子集,深谙诗书之道。”
众人碎语间,只听坐在席首的一女子懒洋洋地出声,此女子着大气的金线繁复宫装,端坐在位置上,发髻高绾,其间缀以繁花,红粉热烈如桃绽,蓝白清冷若霜凝,又兼有珠翠流苏,华贵非凡,她微扬着头打量着席间众人:“然,祝姑娘未尝开蒙受教,未履书院阶墀,却灵慧天成,颖悟非常,与周公子可连对诸多回合而不落下风。”
说完,她一一扫过席间方才说祝昭风凉话的诸位,姿态轻蔑,不疾不徐地挑眉询问:“诸位嗤祝姑娘裙钗之身,妄断妇才终逊须眉,却忘了班昭续史,道韫咏絮,若使祝姑娘与周公子一般同沐东序春风,安知今日御前较艺,孰为执牛耳者?”
见方才还絮叨的众人相觑不语,她垂睫莞尔,也不再理会众人,而是执酒盏起身,向着祝昭遥遥一抬:“本宫仰慕姑娘才情与心智,今以美酒奉高士,愿姑娘勿理会世俗之见,莫以钗裙自限。”
祝昭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盛满了清酒的酒盏,酒盏触之微凉,可随着酒盏而来的赞誉却让她全身上下为之一暖。
祝昭抬眼向前看去,一旁暖黄的烛光斜斜映在她的脸颊,琥珀色的瞳仁里荡漾着温和的光,和让祝昭方才感到不寒而栗的眼神完全不同。
祝昭忽的笑了笑,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民女承蒙殿下厚爱,必不负所托。”
平康公主也笑了笑,也将杯盏中的清酒饮尽。
高位上的陛下思量了片刻,方道:“方才平康替朕赐了祝姑娘一盏酒,朕今日见其诗才,亦想请祝姑娘再喝一盏喜酒。”
此言一出,席间又是一片哗然。
祝昭心道,铺垫了这般久,终于到重头戏了。
只间皇上坐在高位之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席间众人:“暮春之时有刺客御前,袁卿不久前捉拿了刺客,朕答应了要给他个赏赐。”
有大胆的臣子笑呵呵地高声询问:“中郎将要的赏赐不会是祝姑娘吧?”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一同嬉笑,皇上听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爱卿猜对了,袁卿要的赏赐便是希望朕能为他和祝姑娘赐婚。”
说着,他目光转向了祝昭,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祝姑娘可要这个赏赐?”
祝昭自从听到那个大胆的臣子的嬉笑心中就涌起一股无名火,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恭恭敬敬地谢恩:“民女谢圣上恩典。”
大殿之内一下子涌起了许多祝福的声音,有两列宫女手持酒壶鱼贯而入替食案前的达官显贵外邦使者满上了酒,祥和喜庆最起码在这一瞬是切实地笼罩了下来。
袁琢顺势拉了拉祝昭的衣摆示意她可以坐下了,而后端起面前刚满上的酒一言不发地饮着。
而周涤此刻还愣愣地站着,他没明白。
方才不还是精妙绝伦的对诗,虽然祝昭这几个回合都对得中规中矩,但是好歹能和她对上这么多个回合啊。
可是现在怎么就变成了道喜祝福,觥筹交错间他恍惚了起来,仿佛仅仅方才一瞬之间那个方才意气风发与他对诗的女孩就这般身不由己地被钉在了后宅。
他没明白,也久久难以接受。
倒是他对面的太子拿眼神示意他坐下,他这才发现了自己有些殿前失仪了,好在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不在他身上。
周涤缓缓坐下了,有些被他遮挡住的平康公主的眉眼这才得以看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太子感受到了这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只尽量不与之对视,强颜欢笑着接受周围宾客熟稔的恭维。
只是这目光久久不散,他笑得也越来越牵强。
“久闻大雍圣上胞弟齐王殿下诗才了得,恰逢今日大雍双喜临门,不若请齐王殿下赋诗一首?”
听到这样有些磕碜的发音与有些不通的语义,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好歹是有人将话题推向了另一个,他也不用再忍受他皇姐的注视了。
只是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说话的是西逻使臣。
自己父皇和皇叔少年时的事情他不尽然知道,但略有耳闻。
这也并非是宫中秘辛,在元安坊间多多少少是有些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传闻的,可以说,在世人眼中,父皇与皇叔是平分秋色,亦是曲终人散。
只是这些话私底下可以说,却万万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今日西逻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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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议让齐王赋诗,想来是不知在何处听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旧事,滋事挑衅来了。
高位上的圣上萧桓默然片刻,忽命侍从取出美酒,亲斟两盏:“使臣说得是,朕与齐王一母同胞,他的诗才朕最为了解,比之作诗他更擅长写赋,西逻使臣,你可愿听齐王作赋一首?”
食案前的西逻使臣微微一笑:“自然愿意。”
圣上也笑了笑,而后目光转向了人群中的齐王。
齐王萧檐听令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之上朝着圣上跪了下去,行礼道:“臣檐诚惶诚恐稽首,伏惟陛下诞膺天命,德润八荒,今万国簪裾满殿,共仰日月光华,百神琼琚在御,同钦河岳气象。臣谨献赋一篇,虽萤烛末光,然寸草有心。”
帷幕后负责记录的官员已然拿起了毛笔蓄势待发,祝昭这才抬首向着殿前这位而立之年的齐王殿下,他个子高高的,背影清癯,祝昭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却能浓烈地感受到身上的儒雅气质。
祝昭见过的读书人不算多,头一次见到身上文人气这般重的人还是崔老先生,齐王是第二个。
祝昭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儒雅的齐王殿下在几年前是如何与如今的圣上争夺权利的高位的。
“维庆元之二载兮,正瑶光聚于长明。”
“万国执圭而献寿兮,百神捧醴以荐馨。”
“......”
正想着,齐王开始作赋,和他的背影一样,他的声音温润中裹着清透,缓得像是檐角垂落的雨,不疾不徐,自有音律,像是从古老的远方潺潺而来。
“......”
“君执衡以驭八极兮,臣衔枚而随九旒。”
“今宫阙隔十二玉阶兮,犹闻归芜鸣啾啾。”
“......”
“愿分泰山石髓兮,添君眉寿无期,更截昆仑玉脉兮,筑君金城永固。”
“......”
“愿为西山水,朝暮绕帝疆。”
一赋毕,萧檐再拜,萧桓抬首示意身旁侍从将方才他亲自斟满的一盏酒给萧檐送去,转而轻笑:“子遮笔锋如惊鸿踏浪,字字珠玑,幼年方寸间成诗,今日之赋更胜几分,当与朕共此酒。”
萧桓微微抬高手中举起的酒盏,清冽的酒水在杯盏中随着细碎的烛光轻晃。
萧檐跪受,仰颈尽饮,酒渍染鬓。
萧桓却饮半而止。
帝冕珠旒晃动间,他仿佛看到了岁平年间,于母妃庭院中,他执竹为剑,萧檐抱琴轻抚,叶影斑驳间,母妃含笑。
年幼之时,萧檐总爱跟在他身后,二人情谊深厚,无话不谈,或于归芜山间一同穿林打马,或于露重之时共执一卷夜读烛下。
他是何时与这样深厚纯粹的情谊走散的呢?
大抵是母妃去后。
母妃去后数载,兄弟二人终是一方走向了争权夺利,一方走向了纵酒鸣琴。
思及此处,萧桓在心里笑了笑。
真是好一句今宫阙隔十二玉阶兮,犹闻归芜鸣啾啾。
宴席散了,萧檐喝了许多酒有些迷糊了,于是内侍将他留在了宫中,吩咐御膳房准备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