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怀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那梦光怪离奇，上一刻是他娘给他煮丸子，下一个画面就是丸子跳舞准备把他煮了吃。
他哭着说：“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了好了，楚楚，事情都过去了。”同为幻境里出来的苦命人，苏叶表示很理解他。
张楚怀情难自已，抱着苏叶嚎啕大哭：“你知道吗？那个丸子有那么大，那么大——”
他哽咽着道：“我再也不吃肉丸子了。”
苏叶：“好的好的，我都懂，在我怀里尽情哭吧。”
林惊竹确定完张楚怀除了被吓到外并没有其他问题，转身走向山宁，抱拳真诚道：“多谢前辈相救。”
若不是这位前辈救出苏叶，苏叶又唤醒了身处幻境的他与张楚怀，不知道他们还会被困多久。
山宁摇头：“小事。”
林惊竹并不这么认为。
虽然对于这位前辈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幻境，但他们若是被幻境困久了，会渐渐迷失心智，轻则成为活死人，重则直接死亡。
就算能及时逃脱，在这偏僻的郊外，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得而知。
“我们三人是玄阳宗弟子，本欲下山游历，听到传言来此处捉鬼，没想到一时不察被怨鬼追赶，更为幻境所困。牵连到前辈在下已经很是羞愧，还劳烦前辈救了我们三人，此等恩情没齿难忘。虽然我们三人实力低微，但我的师父是玄阳宗长老，如果前辈未来需要，在下一定尽力提供帮助。”
他的话情真意切，也让刚苏醒过来的张楚怀搞清了状况。
他大喊着“恩人”涕泗横流地扑通一声扑过来，宛若见到再生父母。
裴昭眼疾腿快，挡到山宁面前。
他笑眯眯的，语气带着威胁，“别凑太近，懂？”
张楚怀一时激动情难自已，被这么一挡直接撞到脑子，疼痛使他瞬间清醒，发现恩人竟然是位长得极为漂亮好似仙女的漂亮姐姐，他又嗷呜一声，连着脖颈到耳朵红成一片。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惊竹扶额，仿佛想装作和他不认识。
“这位是我的师弟，张楚怀，他……并无恶意，可能脑子在幻境里吓坏了。那边那位是我师妹，名叫苏叶。在下林惊竹。”
张楚怀站起来，一边拍着满身尘土，一边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似乎想赞同，又怕说错话不敢再说话，憋得脸更红了。
苏叶悄咪咪迈步到张楚怀旁边，小声告诉他可以用洁净咒，这样属实太丢人了。
张楚怀一张娃娃脸简直像调色盘，“哦对对对对……”
师兄妹三人手忙脚乱，总算完成了自我介绍。
裴昭本就爱笑，此刻更是笑弯了一双眼，指指自己又指指山宁，“裴昭。山宁。”
林惊竹再次表达谢意，“总之今日还是多谢两位前辈了。”
裴昭简直恬不知耻，明明不关他的事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认领下这份功劳，“不谢不谢，举手之劳。”
像是认准了山宁懒得和他计较。
苏叶眨着一双亮亮的眸子，带着好奇地看着山宁。
“漂亮姐姐，你好厉害呀。”
被夸漂亮和厉害，山宁仍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没什么表情，“谢谢。”
得到回应，苏叶大着胆子继续道。
“姐姐你也是要进半山村吗？如果顺路我们一起走吧，听传闻说这里妖鬼横行，我们可以帮你守夜！”
她话说的很好听，不是两拨人一起有个照应，而是自知实力低微要帮山宁守夜，显得非常真诚。
林惊竹也观察着山宁的神色。
如果能同行，自然是好的。有这样一位实力高强的前辈能与他们一起抵御妖鬼。
只是山宁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大的变化，甚至没什么人气，永远没什么悲喜以至显得有些冷漠的平淡。
“好。”她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半山村是附属于云来镇的小村子，沿着这条小路走半个时辰就能到。
由于一直有鬼怪的传闻流传，镇子上人口并不多，大都是老人儿童，也又因此，与外面的互通往来更少，更没人知道半山村的真实情况。
“这是我们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林惊竹简单地说了一些自己目前知道的情况。
山宁却是提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说自己是玄阳宗的弟子，为何会在位于大陆中部的地区游历。”
山宁虽是山神，并没有过这些普通修仙者拜入宗门一步步修炼突破追求大道的经历，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游历通常是从自己宗门直接下属的城镇地区出发，一步步扩大范围。
境界达到后期，才能保证在洪荒大陆上行走而性命无虞。
这三人不用细看山宁就已经知道他们弱得可以。
是如何从地处大陆东方的玄阳宗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林惊竹很惊讶山宁会关心这个。
他想了想，回答道：“前辈没有听说吗？有神器将于洪荒大陆现世，南部的算天阁卜算预言到神器在西部，我们是玄阳宗凌霄峰的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查探。”
当然，这只是说的好听。
表面是查探，实际上是他们师父让他们来凑凑热闹，神器出世往往有大动静，随便搞来个天材地宝这趟就值了。
“神器？”山宁思考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怎么？姐姐有兴趣吗？”裴昭笑着问她，模样卖乖，仿佛山宁只要说句有他就会给抢来一样。
但山宁本来就是神，又怎么会对神器有兴趣。
天色渐渐黑沉，树与树之间的摩擦声将环境勾勒的更为阴森恐怖。
出乎裴昭意外的，山宁点了点头。
“有。”
与她从初遇到现在一直表现出的淡漠格格不入的回答。
西部。
山宁的目光随着思绪慢慢划到这个方向。
被黑蓝的天色和茂密的树挡住，山宁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刚刚就在这个方向，她的神识内传来了折微的求救，伴随着画面。
画面里的折微为五根粗重的锁链所困，神力几近见底，奄奄一息地垂头喘着气。
而她的身上，是被血液染的看不清颜色，肮脏破旧的裙子。
山宁记得那条裙子。
那是她送给折微的。
山宁陷入幻境，不是因为裴昭说的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而是因为在那一刻，这副画面带着折微的神息，霸道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
初入半山村，几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个没有什么生气的村子。
林惊竹找到自己白天在镇上遇到的半山村的村民。
正是由于她的讲述，他们才知道这里有妖鬼的存在。
那村民是个瘸了条腿的妇人，今天进镇是为了卖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好心的苏叶遇到她，卖光了她小摊上的所有东西，在闲聊中得知了半山村的存在。
妇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山宁又很快地收回视线，似乎是有些害怕她，她强打起笑容，“我把你们的事情都和村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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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给你们准备好了住的地方，我先带你们去找村长吧。”
裴昭好像有些幸灾乐祸，贴近山宁一点，“姐姐，你总是冷冰冰的，让人家都害怕你啦。”
山宁用神力幻化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腰间。
他可怜兮兮的，双手做了个小小的投降，“对不起姐姐。”
妇人腿瘸，走得慢，张楚怀就跑到她身边慢慢扶着她走。
他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看着就讨人喜欢，尤其嘴巴还甜，很快就打开了妇人的话匣子。
“我们村子上一直是这样，每到晚上，天黑透了时，林子里都会传来呜呜的哭声。有人说是野兽，可又不是深山老林，哪里来的野兽呢？”
“后来就有人大着胆子半夜跑林子里去看，这可不得了，去看了，就再没回来过。家里人白天去找也找不到——一直得有半个月，发现了尸体。”
“因为这事，村子里的年轻人差不多都走了，剩下我们这些老的弱的小的残的，在这里窝着活的，其实平常也没事，只要你别半夜进林子。”
她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仿佛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伤心事，抹把眼中的泪。
张楚怀共情地跟着妇人泪眼朦胧。
苏叶说：“定是那讨厌的怨鬼，我们今天一出镇就被那怨鬼缠上了。此处的怨鬼感觉要比别处的厉害些，要不是有山宁姐姐在，我们都被它困住了。”
林惊竹安抚她：“万事小心。”
村子不大，他们很快到了村长家。
村长提着灯在屋外等候，见到他们的瞬间，眼中湛出光芒。
“仙人，你们简直就是我们整个村子的再生父母。”
他皱巴巴的脸上老泪纵横，甚至山宁等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已经被视为了恩人。
林惊竹赶快把他扶起来，“老人家，使不得。我们几人定会全力相助，只是需要你先讲清这半山村的情况。”
老村长一边把这几人迎进屋里，一边讲述。
和妇人讲得并无太大差别。
林惊竹问道：“老人家，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不搬出去呢？”
按理说这怨鬼只在半夜害人吓人，白天并不会对半山村的人们造成威胁。
若是不尽早搬走，要是没遇到像他们这样的修士，一旦怨鬼开始在白天作恶，整个村子都难逃一劫。
老村长坐在昏黄的蜡烛边，思及什么，深深的叹口气。
“祖命难违。”
他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什么祖命难违？难道这儿还有什么宝贝要让你们世世代代守着？”一直没怎么和旁人说话的裴昭像是有了那么点兴趣，追问道。
老村长摇头，“我爷爷在去世前告诉我，这是我们村子的诅咒，我们要世世代代守住这个地方。但具体是什么诅咒，我也不清楚。”
“诅咒？”裴昭饶有兴味。
老村长却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神情微变，摇摇头，不再多言。
没得到答案，裴昭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似乎真的只是有点兴趣简单问一下而已。
目前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多，林惊竹也没有一定要逼人家说秘密的癖好，他点点头表示知晓。
“你放心吧老人家，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老村长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说请他们这些仙人一定要好好休息，第二天才能有精力除掉那些妖魔鬼怪。
林惊竹点点头，没纠正对方口中的一些错误。
这里的怨鬼确实是白天驱逐最好，那时它们正处于最弱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