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院的杂役叫小蚊子,骑了马,飞快地出府,去相府请傅璋。
在半道,刚巧遇见王巍用轮椅推着傅璋。
小蚊子下马,扑通一声跪下:“丞相大人,您快点去国公府吧,云裳郡主要被执行家法。”
傅璋大吃一惊:“你是哪个院子的?”
“奴才是竹坞的杂役……相爷,您快点去吧,晚了,郡主就被打死了!”
傅璋皱眉微微思考,片刻就想通了,看来是郡主救小王爷的事惹恼老国公爷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奴才不知道内里的情况,只知道郡主被执行家法,丞相大人要是不快点去救她,她就没命了。”
小蚊子恨不能一下子把傅璋搬到国公府祠堂,当场救下云裳郡主。
傅璋顿时心里升腾起一种自豪、得意:云裳郡主,你发现了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本相!
和本相闹,你能得什么好?
你以为你贵为郡主,又是定国公嫡女就高过本相?离了本相,你寸步难行。
生死时刻,还是求到本相头上吧?
不过,本相的人情不是那么好给的!
他略微正了正身子,拖着官腔问道:“你出来时,郡主挨打了吗?”
“还没有,正要去祠堂……丞相大人,您快点吧,国公府的家法,那都是爷们才能扛得住的,郡主哪能承受得住!”
傅璋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别叫人瞧见,本相如今受了重伤,快不得,否则,还没到国公府本相倒是先晕过去了。”
小蚊子心里急,却无奈,看着对方包的木乃伊似的,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
完不成使命,他怕被扒了皮!
他哭丧着脸说:“相爷可千万快点啊!奴才先回去给主子复命。”
杂役前头走,后头傅璋对王巍说:“在旁边茶馆略坐一坐再去。”
“为何?属下看那杂役急得快哭了。”
“一个奴才,演戏罢了,当不得真!去得太早,郡主没有挨上鞭子,她就不知道疼,就不能珍惜雪中送炭……本相有些话便不太好说。”
国公府的家法好啊,如果郡主弥留之际,他从天而降,还身负重伤来救她……
她大概会感动,再次信任他!
“国公府,真不错。”
瞌睡递上枕头,太懂事了!
傅璋磨磨蹭蹭,轮椅的轮子“骨碌,骨碌”一下下敲打着朱雀大街的石板,缓慢而有节奏地拐进茶肆里。
另一边,芳苓急得恨不能一步飞到燕南侯府。
从齐王府出来后,叠锦找了个机会给她说:“如果郡主挨罚,你立即快马去找姬染。如果你们来得够快,那便罢了,如果你们来不了,我就把国公府的人杀了,把郡主带走,我们在青州会合。”
芳苓提出找小王爷帮忙,叠锦摇头:“他若来了,郡主必死无疑。”
此时,芳苓骑着快马拼命跑向燕南侯府。
“哒哒哒”,马蹄急速。
朱雀大街还没有走完,就看见三匹快马比她速度还要快地向她冲来。
芳苓急忙勒马避开对方。
却不料对方领头的“吁”住马,喊道:“你可是云裳郡主身边的丫鬟?”
芳苓看了对方官服,才发现是武德司的人。
“芳苓,郡主怎么样?”
芳苓看清说话的人,眼泪哗啦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小侯爷、顾二爷,你们快点去救救我家郡主吧……”
为首一人,正是指挥使千杰,他的旁边不是姬染、顾若虚又是谁!
千杰道:“国公爷果真要杀郡主?”
“是,不容分说,就要执行最高家法,鞭打,还要关进地牢。”芳苓泣不成声,哀求道,“千指挥使,求求您,救救我家郡主。”
千杰微微颔首,打马往定国公府疾驰而去。
顾若虚对芳苓说:“千指挥使去宣旨了,你放心,郡主肯定没事。”
姬染也说:“太皇太后的轿辇马上就到。”
芳苓心放下一半,千杰快马去宣旨,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救助。
太皇太后亲自保郡主,郡主的命指定是保住了。
她正要回去,看见府里的小蚊子骑马过来,她认得他是丹心院的杂役,便打了个招呼。
小蚊子一看是她,马上说道:“芳苓姐姐,你也是去找丞相的吗?”
芳苓眨巴一下眼,说道:“你去请了?他来了?”
小蚊子焦急地说:“我在半道遇见他,不过相爷说他受了重伤,不能走快。我看他那个样子,来到府里,郡主也被执行完家法了。”
芳苓心里冷笑,主子真是猜得一点不错。
刚在去王府的路上,叠锦告诉郡主,傅璋今天把郡主的信息从聆音阁拿走了。
傅璋这是想郡主挨打后,他装救世主,骗郡主的家底?
烂人!
千杰骑快马去国公府,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用内力高呼:“国公爷,刀下留人!”
定国公府门口卫兵远远地听见呼喊,急忙进去禀报管家。
管家嗤笑了一下,真是不要命了,竟有人敢在朱雀大街撒野?
刀下留人?
国公府的刀举起来,从来不见血不入鞘!
“太皇太后懿旨:为感激云裳郡主对燕南侯小侯爷的救命之恩,亲自登门致谢,请云裳郡主速速出来迎接!”
管家开门就看见一匹彪悍的康居马风驰电掣地奔来,带起的寒风把管家的眼睛刺得眯起来。
待看清马上的人,管家顿时清醒了。
武德司的总指挥使,千杰!
皇家威严,与御林军中大多是勋贵子弟不同,武德司都是杀人如麻,喋血山河之徒。
有诗云:锦衣血屠九千万,只因此命奉皇天。
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端的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好刀!
得罪谁,都别得罪武德司的人,何况,眼前人是千杰。
管家不敢怠慢,双腿发颤,立即去禀报梁知年。
梁知年听闻千杰亲自来宣懿旨要见梁幼仪,先是一个懵,太皇太后什么时候与孽女有勾连了?
不管怎么样,武德司得罪不起。
立即叫身边的侍卫速去祠堂,告诉梁景湛,千万不要动刑。
前院等待小蚊子回来复命的月梅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把鞋子跑掉,告诉在廊子里等待傅璋的柳南絮。
柳南絮问清楚,来人是武德司的千杰,还说太皇太后亲自来府里,有些失望。
傅璋真是废物,落在太皇太后后边,还成什么事!
不过,太皇太后亲自来感谢,那梁幼仪绝对稳了。
她二话不说,比狗跑得还快,一边跑一边把自己头发扯下来一缕,跑进祠堂。
哭喊:“世子爷,妾身求求您了,别打妹妹,她身子弱,撑不住……”
梁知年的侍卫到祠堂时,梁幼仪已经被迫脱掉外衣,梁景湛让人把梁幼仪捆了个结实,吊在行刑架上,正往上升吊。
家法已经被请出。
一根黑红的铁鞭,上面的倒刺闪着寒芒。
梁景湛也脱掉了外衣,活动了手腕,准备开打。
暗卫直接现身:“世子爷,快住手。”
梁景湛停下手,问道:“怎么啦?谁来了?”
“武德司总指挥使来宣太皇太后懿旨,说郡主救了燕南侯小侯爷,太皇太后亲自登门道谢。”
梁景湛顿时又怒了:“梁幼仪,你还救了燕南侯小侯爷?”
梁幼仪自然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不想搭理梁景湛。
柳南絮跪下,抱住梁景湛的腿哭:“爷,求求您,咱就这一个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妹妹。爹不在跟前了,你放了她吧,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梁景湛看看梁幼仪,她脸色苍白,眼睛半闭。
一脚踹在行刑架上,冷厉地看了梁幼仪一眼,对徐长云说:“放她下来。”
徐长云立即去放梁幼仪下来,柳南絮叫月梅、月兰接着,给她穿上外袍,哽咽着说:“妹妹,你受苦了!我叫人去通知了丞相大人,他在赶来的路上。”
梁幼仪脸色苍白,对柳南絮说了一声:“多谢嫂嫂。”
“你别怪你兄长,他也是没办法。”柳南絮给梁景湛开罪,指挥者月梅、月兰把梁幼仪带回竹坞。
又把红糖生姜水给梁幼仪端来一碗,拿来一套新衣,对芳芷说:“你快点给你主子梳妆,太皇太后马上到了。”
柳南絮看着小姑子,心里第一次生了忌惮。
小姑子深不可测。
今天眼看命丧黄泉,竟然把太后的死对头太皇太后请来了。
要说这世上,能压太后姑姑一头的,也只有这个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母族崔氏,武将不输定国公府,根基比定国公府还要深厚,先帝的暗处力量都在她手里。
鬼门关走了一遭,梁幼仪看上去却依旧没一点表情。
柳南絮叫月梅从自己的私库里拿来一副新头面,给梁幼仪。
“妹妹生得颜色太好,太过繁盛的首饰,显得妹妹威压太重,容易引起别人忌惮。嫂嫂给你准备的这份头面简单一些,什么场合都合适。”
柳南絮八面玲珑,人际场的事她最是精通。
梁幼仪叫芳芷给自己戴上,说道:“多谢嫂嫂。”
柳南絮更高兴,劝说道:“妹妹,我们去祖母请个罪,场面的活咱们做得漂亮一些,府里日常的事到底是祖母说了算。”
人在屋檐下低头,并不丢人。
两人到梁老夫人的松柏居。
梁老夫人的脸色说不出来的精彩,像吃了一团屎一样。
“今儿是太皇太后指明要见你,暂且饶过你一次!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法子把太皇太后请来,你要在这个府里讨生活,就给我安分一些。”
“谢祖母教诲,云裳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府里已经铺了红毯,梁幼仪稳稳地往前院走着,不卑不亢。
失意让人学会成长与坚强,不执着于过去,不幻想于未来,努力走好脚下的路,走着走着,花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