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焦急,穿透力十足,把梅树上的雪花都震得簌簌落下。
王巍去搀扶傅璋,梁幼仪迅速把那枚珠子捡起来,握在掌心,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梅林的那条河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一上一下地浮动挣扎。
顾锦颜说道:“我怎么听到小王爷落水了?”
子听看向千秋阁,只见梁幼仪站在栏杆前张望,他又大喊一声:“小王爷落水了,小王爷落水了......”
真的是凤阙掉河里了!
这可不得了,数九寒天掉河里,凤阙那个病弱身板,一命呜呼都有可能。
“我们去看看。”梁幼仪说着,同她们急匆匆下楼。
二楼的那一大群纨绔都跑了出去。
顾若虚、姬染、程梓荣等人都是边跑边脱衣衫,准备下河救人。
傅璋失去了与梁幼仪说话的机会,气得心道:淹死才好!
王巍把他扶起来,他疼得“啊”一声痛呼。
“相爷,您......”王巍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双臂,傅璋再次痛得面目狰狞。
“相爷,您,双臂可能骨折了!”
“快,带我去找,找太医。”
听到凤阙落水,他心里痛快了一些,那个病秧子,这样寒冷的天落水,不死也要去大半条命!
好,好得很。
梁幼仪与顾锦颜、叶幽弦匆匆下楼,在半道刚好遇见傅老夫人一行人。
“齐王是病秧子,看来凶多吉少了!”
“这么冷的天,谁会下去救他?”
“齐王府就剩下个空壳了,救他就是与太后娘娘作对,谁会这么没眼色救他?”
......
梁幼仪看了看说话的人,是姚素衣,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别人倒霉就显不着她了?
“谁跟你们说齐王与太后娘娘不对付了?太后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种小人败坏的!”
梁幼仪冷漠地说道,“齐王府再不济,也救了你们的祖宗,不是你们能随意置喙的。”
大理寺少卿蔺夫人和女儿蔺怀夕也在落井下石,母女俩看着梁幼仪看过来,十分不满。
蔺怀夕道:“郡主看我们做什么?我们可不会救人。”
蔺夫人也挑衅地说:“郡主不必攀扯我们,我们是女眷,不方便救人。郡主也是女子,应该能理解。”
顾锦颜真是被气笑了:“多大的脸,郡主指望你们?你们很俊吗?”
“王爷落水,你们还跟着幸灾乐祸?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你们这样妄自揣测圣意,说不得治你们全家的罪!”叶幽弦跟着谴责,“想当出头檩子,也要掂量掂量家人的前程。”
梁幼仪根本不屑与她们争,她知道,这宫里无数的人等着凤家绝后。
无数的人等着凤阙陨落。
今天小王爷的落水,说不得就有太后的手笔。
皇室侍卫离此处有些距离,一时也过不来,甚至,就算园子里有人,他们,也不一定会救凤阙!
如果她下去救人,河里淹不死她,但是定国公府的井里能淹死她!
眼下,北方人会游泳的并不多,更何况还是数九寒天。
唯有那些纨绔,扑通扑通,小青蛙一样,都跳下了水。可惜有救凤阙之心,却能力欠缺,下水后自己先不行了。
梁幼仪想到梦中那一世,凤阙残破之躯,二十一岁死在战场,每一刻在水里的浸泡,都会加速悲剧变现。
什么都顾不得了,梁幼仪喊道:“叠锦,快下去救他。”
叠锦是她原先从江南带来的侍卫,水性极好,冬天经常砸开冰冬泳,他下去救人,成算很大。
又吩咐芳苓:“快去,把我马车上的狐皮毯子拿来给他。”
等待皇家侍卫过来时,叠锦已经把凤阙捞出来,背进千秋阁的暖阁里。
路过梁幼仪身边时,她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鸦羽一般,在眼下落了一道弧线,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
因为太冷,他的头发已经有些冻住。
他的贴身侍卫把车上的备用棉衣给他拿来一套,不多会儿,芳苓把梁幼仪用来护住膝盖的狐皮毯子也抱来了。
凤阙换了干衣,裹上毯子,宫里的太医也过来了。
梁幼仪没跟上去,男女有别。只希望他能顺利熬过去,多活几年。
叠锦也没闲着,又跳下河,把顾若虚、姬染等人拉上岸来。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还着急地问:“小王爷怎么样?要不要紧?”
气得顾锦颜对二哥说道:“你们没能力,还逞强,救人不成,还要劳烦郡主派人救你们。”
顾若虚冻得哆哆嗦嗦地说:“谢,谢郡主......下水,下水腿就抽筋......”
“顾二哥别说话了,赶紧也去找太医医治。”
太医给凤阙诊治好,出来的时候,梁幼仪问了太医。
太医道:“王爷身体根基不好,又受了寒气侵袭,要根治很难,药里缺少一味安神镇惊的圣物。”
“缺什么?”
“红珊瑚。它能调节人体内血气运转,还能除宿血、续断骨,使人从根本上吉祥顺遂。无镶嵌的红珊瑚挂坠、手串等等,更是活血保健的最佳圣品。若能常年佩戴,定然大有裨益。”
“千年红珊瑚行吗?”
太医一听就眼睛亮了:“千年红珊瑚?那可太行了,那可是灵物。若有千年红珊瑚,别说能断了咳疾的根,常常佩戴,还可能延年益寿。”
梁幼仪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下,凤阙才十九吧?已经开始用延年益寿这个词了。
傅老夫人和姚素衣看到梁幼仪为了救凤阙,不仅派自己侍卫下去救人,还把自己的狐皮毯子也拿出去,很不高兴。
“郡主,你怎么把自己用的毯子让给男人用?”
“用了如何?”
“你这样做让璋儿怎么想?”
“那又如何?”
“你一个未嫁的闺阁女儿家,不顾未婚夫的面子,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贴身物品给别的男人用,你的礼义廉耻呢?”
“关你何事!”梁幼仪大义凛然地说道,“太后娘娘体恤万民,更何况是大陈功臣凤家?你不想本郡主救人,是想陷太后娘娘于不义吗?”
傅老夫人扯头花很行,但是扯到家国大义,她听都听不懂,哪里怼得过?
蔺夫人站出来,说道:“郡主未免太过分了些,傅老夫人不过是觉得你把贴身之物给了其他男子不合规矩,她又是你未来的婆婆,说你几句,你何苦拿这样大的帽子压她?”
顾锦颜冷笑道:“依着蔺夫人的意思,最好我们都见死不救,回头满京城传谣言,说齐王在宫中溺水而亡,你是想叫全大陈都戳太后娘娘和陛下的脊梁骨吗?”
“就是,郡主是太后的娘家人,定国公府的家风就是为国为民,高风亮节。噢,我懂了,你想叫别人都以为齐王落水,是太后娘娘故意不救,活活淹死的对吧?”
叶幽弦也不饶人,她与顾锦颜、梁幼仪是多年的好朋友,前两者一说话,她立即找到重点——
救小王爷必须和家国大义,和太后的施政扯上。
不然,不仅被这帮女人用女子德行讨伐,说不得幼幼回去还会被国公府责罚。
如果幼幼是为了朝堂救人,为了太后的名声救人,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仅无过,还会有功。
蔺夫人顿时急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你们不要净胡说歪理!”
“蔺夫人,你信不信,郡主今天救人,太后一定会嘉奖,而你这见死不救的小人,一定会被处罚?”
顾锦颜道,“明日我便叫我公公弹劾蔺大人,家风不正!”
“你,世子夫人,你误会了!”蔺夫人顿时有些慌神了,她不过是帮着傅老夫人出个头,怎么就上升到男人被弹劾了?
蔺怀夕站出来,气愤地说:“世子夫人、郡主、谢夫人(叶幽弦),你们也不必合伙挤兑我母亲,郡主是丞相的未婚妻,救人是好事,但是把贴身物品拿出去,就是不尊重丞相。”
梁幼仪淡淡地看着她:“蔺怀夕,你能代表丞相?他和你这么亲近,心里想法都告诉你?他叫你来为难本郡主的?”
“你,你胡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偷偷缩到蔺夫人身后去了。
梁幼仪懂了,又一个傅璋的爱慕者。
是啊,傅璋多次三级跳,相貌堂堂,平时摆出一副“清冷君子”的形象,后院又“干净”得很,不知情的贵女,不知道加了多少分好感。
下次的两千石细粮,她找到买家了......
蔺夫人看着是占不到好处了,傅老夫人立不起来,她再强出头,蔺大人恐怕真要官途受阻,也趁机与蔺怀夕移步人群后面。
傅老夫人又站在面对梁幼仪的正前方。
她硬着头皮对梁幼仪说:“亏得丞相还一直叮嘱老身要对你好一些,你就这么对待我?”
“谁给你的权力,在本郡主面前自称我?”梁幼仪本就冷漠的脸,更是没有一丝笑容,喝道,“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你……”
傅老夫人和姚素衣目瞪口呆,现场那么多夫人看着,准婆婆给准儿媳行礼?
“跪下!”梁幼仪声音淡而威严。
顾锦颜站在旁边,世子妃的威仪拉满,训斥道:“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最应懂得礼别尊卑。云裳郡主乃先帝亲封的从一品郡主,你不行礼,是想与皇家作对吗?”
傅老夫人和姚素衣无可奈何,脸皮青紫,只好行了礼。
梁幼仪轻哼一声,根本不搭理她们满脸的委屈和愤懑,带人施施然去了。
走远些,对芳苓说:“让叠锦通知红袖,姚素衣母女的肚兜和亵裤可以出手了,记住,声势越大越好,务必传得满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