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不仅能落得贤名,皇帝不为镇北侯批粮草一事也可迎刃而解。
借花献佛,好个一举两得。
谢辞不由侧头望向她,光影雕刻出白柳儿轮廓分明,除去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外,其余五官皆是小巧玲珑,满头墨发仅用一根海棠素钗挽起。
他莫名想起‘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句,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那身段纤细到有些羸弱,可方才说话之时竟显得那般有力……
百姓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众人不可置信地望向白柳儿和谢辞。
镇北侯世子顽劣,挥金如土又不学无术,只知饮酒作乐,这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他敢说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怎么现在忽然性情大变,开始做善事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质疑:“世子妃说的可是真的?可别是唬我们呢!”
白柳儿盈盈一笑:“怎会?”
下一刻,管家便带着些侍卫和家丁将方才抬进去的箱子又搬了出来。
叫嚷着维护秩序:“大家排好队来领便是,鳏寡孤独者优先!”
众人瞬间炸了锅。
忙排好队去领银钱,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了,从下午一直到傍晚才分发完成。
百姓的夸赞声和感谢声不绝于耳。
暮色渐沉,白柳儿和谢辞二人正欲转身回府,背后百姓却忽自发齐刷刷地跪下,感激涕零地叩首。
“多谢世子、世子妃恩典——”
白柳儿与谢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弯起嘴角。
——这局,完胜。
宫内听闻此事的帝后二人恼羞成怒,可挑不出错处便也只能作罢。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谢辞怎可能是等闲之辈?看来从前,的确是他们小瞧他了!
入夜。
春梨打来水让白柳儿洗漱,还在津津乐道。
“姑娘,奴婢下午听有个老婆婆夸您呢,说娶妻就该娶如您这般的贤妻,日子才能越来越好呢!”
白柳儿牵唇。
她执起梳,有一搭无一搭地梳发,心下却微叹。
但经此一事,他们世子府和皇宫的梁子便彻底结下了。
忽然想到什么,白柳儿开口:“我叫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春梨一听,忙压低声音回话:“皆以准备妥当,奴婢按您所说雇了镖局,从乱葬岗拉来个和云姨娘身形相似的尸体,已经偷偷藏在您先前住过的偏院了。”
白柳儿颔首,眸光一厉:“好,那么今晚子时,动手就是。”
“是,姑娘!”
翌日。
素日里,白柳儿与谢辞皆是各自用膳,互不打扰,有时一整天也不见一面,白柳儿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倒是反常,她亲自做了羊杂汤端去给谢辞品尝,还故意站在一旁咽口水,意图再明显不过。
想到昨晚管家告诉他的事情,谢辞眸子微眯。
他还以为世子妃这般乖觉忍让当真是个只会受人欺负的小白兔呢,不想……竟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子。
着实好笑。
谢辞皮笑肉不笑:“难得世子妃愿来本世子这蹭饭,既然来了,便坐下吃吧。”
白柳儿立刻喜笑颜开:“多谢世子。”
席间无人说话,唯偶尔响起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白柳儿吃得极慢,似是等着什么一样。
下一刻——
“姑娘!不好了,云姨娘偏院失火,已经、已经去了……”
春梨泪流满面从外跑进来,直接扑跪在白柳儿脚边。
白柳儿手中瓷碗陡然落地,死死抓住春梨肩头,颤声道:“你说什么?!”
春梨哭得不能自已,一抽一抽的:“姑娘,您让奴婢起早去给白府送些点心和小菜,奴婢刚好撞见云姨娘烧焦了被抬出来,身上没一块好肉,连脸都看不清了……”
下一瞬,白柳儿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被春梨尖叫着扶住。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滚落,白柳儿颤颤巍巍抓住谢辞的袍角:“妾身求您,陪妾身一同回去,可好……”
“妾身求您了……”
她像是块破碎的美玉,惹人怜惜。
若不是他早知真相,当真会信了她这副绝望的模样。
谢辞冷冷牵唇:“……好。”
白府。
一见谢辞与白柳儿同归,白鸿远忙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白柳儿站在烧焦的偏院外哭得几乎晕厥,借力靠在谢辞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谢辞一手扶着她,一边打量着破败院子,心底竟滋生出几分心疼。
原来她从前,过的竟是这样的苦日子吗……
白鸿远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上去安慰:“柳儿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小娘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给白家争光,定然也会开心的。”
昨日皇后的赏也来了白家,那可都是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的好东西啊!
云氏为他生了个好女儿,但就是可惜,压不住福。
许氏不露痕迹地弯起嘴角,装出一副悲恸模样,过去连声附和:“是啊柳儿,你要当心身子,莫要太难过了,你小娘一直缠绵病榻,如此也算是得以解脱了。”
白柳儿垂下的眸中精光一闪,忽然死死抓住许氏:“母亲,让我见小娘最后一面好不好,算是让柳儿尽最后的孝心了!”
许氏脸上瞬间浮现出心虚。
故作苦口婆心:“还是算了,你小娘被烧的……她定不愿你看到的。”
白柳儿心里冷笑,如何不知道许氏为何不让她看?
她咬着唇求助般地望向谢辞,谢辞蹙眉,声音不容置喙:“带路。”
许氏瞬间心头一紧,她悄然给李婆子对了个眼神。
李婆子立刻会意。
白府后有一茅屋,云氏便暂时停在这里。
尸体被烧焦,发出恶臭,后头跟着的丫头和婆子们纷纷作呕,连许氏和白鸿远也差点没吐出来。
偏生白柳儿便像闻不到一般,扑在尸体身上哭着叫娘。
李婆子突然带着几个抬着棺材的家丁上前来:“姑娘,您节哀!听老奴的话,先让姨娘入棺材,保留最后的体面吧!”
说着,李婆子带人就要去抢走尸体。
白柳儿却忽然惊叫出声:“住手!”
她猛地抓起云氏的手,仔细看后惊恐道:“小娘的指甲盖是黑色的,她根本不是烧死,是中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