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花心短命郎?小白花她杀疯了》 第十七章:钦封世子妃 翌日。 白柳儿幽幽转醒,她昨日耗损元气太多,现在只觉身子千斤重,头也昏沉的紧。 春梨端着甜粥进来,一见白柳儿撑起了眼皮,忙欣喜地小跑过来:“姑娘,您终于醒了,可把奴婢急坏了!” 随后而来的管家也吩咐人将白柳儿扶起,乐道:“多亏了白姨娘,世子爷才解了蛊,您可是我们世子府的救命恩人啊!这不,世子爷让我给您带来不少赏呢!” 听罢,白柳儿虚弱的笑了下,心里的石头陡然落地。 太好了…… 她抿唇:“什么时辰了?” 解蛊后世子还需要喝一帖药排清残留毒素才算成。 春梨捧着白柳儿的手,咧嘴一笑:“姑娘,已经日上三竿了,世子爷一早便进宫去了。” 而后,她凑近白柳儿几分:“说不定等世子爷再回来的时候,姑娘便是世子妃了呢!” 皇宫—— 金銮殿内,传来一阵笑。 皇帝端坐龙椅,九旒冕上的玉藻随笑声簌簌作响。 “阿辞啊,旁人都戏称你换女人如衣服,比朕都多情,这多年来朕可从未见你如此宠爱一个女人啊,看来你是动了真心了?” 谢辞跪在阶下,玩世不恭道:“左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臣以为臣的世子妃需得是府内容貌之最,白氏细皮嫩肉生的极好,也算是配得这世子妃的位置,再者说,府内小妾太多搅得臣心烦,也该有个人来掌大局。” “而且这人是圣上赐给臣的,臣自然得好生宝贝着。” 又是一阵笑声。 皇帝眸中一道精光划过,白氏不过一庶女,他巴不得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占着这位置,以免再给镇北侯一脉添助力。 这么想着,他状似宠溺道:“好吧,既然那丫头最得你心,朕便下旨即日觐白氏为世子妃便是。” 他顿顿,做出一幅长辈关切的模样,语气含嗔:“不过阿辞啊,你已年过二十,在朕身边也待了十余载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也该好生读书习武,不然待镇北侯日后凯旋归来,见你这般顽劣,朕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代了。” 谢辞眼尾上调,忽然发笑。 他故作无奈的耸肩:“圣上,臣过惯了这闲散日子,只求做个富贵公子,胸无大志,您便当臣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可别难为臣了。” “……” 两人又闲话片刻,临走前皇帝还吩咐嬷嬷给谢辞带了些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尝鲜,真真儿是一幅慈爱父亲的模样。 只是谢辞前脚才走,后脚他就变了脸。 圣上盯着谢辞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嫌弃般让人将谢辞用过的茶盏扔掉。 冷声吩咐道:“让钱氏好生盯着他,有半分异常,立刻禀报于朕。” 掌事太监忙躬身:“是,圣上。” 午后。 来传旨的公公便至世子府。 满园妻妾跪了满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妾白氏,慧智兰心,八字命合,乃世子良配,朕心甚慰,今觐其为世子妃,掌管家之权,钦此——” 白柳儿忙接旨,欣喜若狂。 如此一来,她便能将小娘救出白府了! 谢辞起身,未曾看她便转身离去,旁的姨娘们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当得了世子妃算什么本事?可别压不住福!” “什么八字命合?先前还有街边的算命瞎子说我是凤凰命格呢……” “……” 纵然她们一个个气急败坏,可地位悬殊,谁也不敢再做出实质性伤害白柳儿的事,发几句牢骚便也罢了,纷纷四散离开。 “姑娘……不,”春梨忙跪下,满心欢喜:“奴婢恭喜世子妃苦尽甘来,日后再也不容看别人脸色行事了!” 白柳儿将她扶起,朝谢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柔声道:“好春梨,快去备马车,咱们回白府接小娘!” 白府。 赶在白柳儿到之前,她被封世子妃的消息便已传了回来。 白鸿远再三向来报信的公公确认,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白家女成为世子正妃,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白鸿远高兴的不知所措,慌忙让人去取银子来塞给传信公公:“请公公喝茶,有劳公公了!” 太监将银子塞入袖口,掐着嗓儿乐道:“白大人客气,您这庶女是个有福气的,日后您就等着沾光吧。” 人走后不久,世子府的马车便停在了白府外,朱漆大门前落红满地,白鸿远闻讯后快步而来,提着衣摆冲下石阶,竟不顾礼数地掀开车帘,眼珠都快要黏在那明黄圣旨上。 “柳儿!”他颤着手去扶正要下车的女儿:“为父昨夜梦见喜鹊绕梁,果真是应在你身上!” 松垮的眼袋挤成两道褶,倒比许氏生辰宴那日见谢辞时还殷勤三分。 “父亲,柳儿回来了。” 白柳儿盈盈一笑,乖顺如旧,垂下的美眸却有冷意。 她正想要屈膝行礼,却被打断。 “父女之间,何须那繁琐礼仪?” 白鸿远带白柳儿开正门进入,正可是以往白柳儿从未有的待遇,好巧不巧,才进门便与得了信儿匆忙赶来的许氏撞上。 看到出人头地的白柳儿,许氏掐紧手心,满腔恨意快喷涌而出。 她努力按捺着情绪,故作亲昵上前来挽着她手臂,嗔笑道:“老爷,我就说咱们柳儿是个有造化的,这么快便为娘家争了光,母亲已着人告诉你小娘这好消息,咱们快先进屋。” 白柳儿状似受宠若惊,可一入内室,她便忽然跪了下来。 白鸿远一惊,刚着了椅子的屁股又抬起来:“柳儿这是做什么?” “爹……” 白柳儿躲开,转瞬红了眼眶:“女儿有一事相求。” 许氏不动声色的蹙眉,眸中添了抹警惕,她连忙让身边的婆子合力将白柳儿扶起。 “有话好好说便是,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与你父亲如何欺负你了呢。” 白柳儿嗫嚅着唇,一行情泪划下。 “父亲,我幼时曾听嫡姐说过,您嘴唇当的七品小官是靠母亲娘家捐来的,您承诺过绝不纳妾……” 白鸿远脸色一变,声音微冷:“你想说什么?” “我小娘是被您醉酒误宠,连我这个女儿也是不光彩的,父亲母亲心善,容忍我与小娘多年,现在女儿已自立,只盼着父亲和母亲能重修旧好,也好让柳儿心中愧疚能减少万一。” 白柳儿擦了擦泪,软声提议道:“如今柳儿成了世子妃,可将小娘接去世子府住,母亲也不必再为小娘操心了……” “不可!” 许氏厉呵斥。 众人眼眶齐刷刷的朝她看来,她才意识到方才语气急了些。 许氏登时反应过来,她暗中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瞬间泪流满面。 “老爷!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早已忘却,这些年我是真真儿将云氏看作我的妹妹,也把柳儿当成亲生女儿疼,不然怎会将这么好的亲事让给她?” 她掩着帕子,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滚落,字字凄凉。 “可惜柳儿从未将我当成母亲对待,且不说没有女儿家成亲将小娘带到夫家的道理,她也不想想,若是此时将她小娘带走,外头还不知怎么议论你我二人,以为咱们是那欺负姨娘和庶女的主儿呢……” 第十八章:散尽小妾如何? 许氏旁边的李婆子也跟着附和:“是啊老爷,主母难当,这些年夫人受了多少委屈您是晓得的,姑娘啊,老奴求您了,哪怕您如今当了世子妃,咱们高攀不上您了,可您也得知道感恩呐!难不成还想让我家夫人将心都掏给您才成吗……”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白鸿远也回过味来,眼瞅着白柳儿添了几分不满。 赶在白柳儿出言解释之前,他已开口回绝。 嗓音漠然:“你母亲言之有理,你小娘沾你的光,无人敢薄待了她,你且放心就是。” 白柳儿心焦,急忙跪行几步:“可是父亲……” “此事无需再议!” 马车上。 春梨气得红了眼,只道这许氏一张巧嘴太会颠倒黑白。 她囧着脸,急道:“姑娘,如今这可怎么好?” 白柳儿冷笑,许氏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不放小娘离开,无非是怕自己翅膀硬了,无所能桎梏于自己罢了。 只是可惜了,这辈子她定不会如许氏得愿。 白柳儿垂眸静默半晌,忽然开口:“春梨,这几日你帮我去办件事。” “姑娘但说无妨,奴婢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这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成功将白柳儿逗笑,她眉眼弯弯,抬手轻拍一下春梨额头:“那到不至于,我只要你将世子爷的赏当掉些,换了银子在京城中为我盘下一药铺,记住,要尽快。” 春梨虽然不解,可白柳儿不说,她便也不多问,只连声答应下来。 白柳儿薄唇轻抿。 她需得尽快将小娘从那狼窝中带走,只是今日许氏倒是提醒了她,将小娘带到世子府中的确不妥,毕竟世子府也不是什么平静之处,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再者说,世子府从来也不是久留之地,她得趁现在积蓄自己的实力才好…… 另外一边。 自白念蓉与周今砚圆房后,许氏真的赠了一套宅院给他们居住。 宅子在白府后街,虽然比不得白府半大,却比先前那茅草屋强了百倍,许氏还挑拣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和婆子过去伺候着,周家二老乐得都快上了天,逢人便炫耀说得了个好媳妇。 周家,白念蓉正悠闲地倚在雅致小院中央软榻上品茶赏花,一个丫鬟正给她仔细地捏着腿,好不快哉。 却在下一刻听到匆忙赶来的王婆子说白柳儿被封了世子妃的消息时,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那贱蹄子成了圣上亲封的世子妃,还是世子爷专程去求的?!” 尖细的嗓音惊飞梁上燕,王婆子难为情地点头。 “凭什么?前世那厮明明没有……” 白念蓉气极了脱口而出,周围人都用极其怪异的眼光看向她,她立刻噤了声。 白念蓉眼珠子一转,忽然重新倚在美人榻上,不屑的轻哼从口中溢出,她故作妖娆地撩了下鬓边刘海。 “那又如何?我们周郎才是未来的香饽饽,世子妃又如何,左不过都是短命的东西!” 众人只当她是嫉妒之言罢了,无人往心里去。 白念蓉侧头,刚好看到一个丫鬟端着核桃露要往周今砚书房送去,她立刻起身叫住,一把将丫鬟手中的托盘躲过。 满脸嫌弃:“一个丫鬟,怎配入周郎书房?这种事情,当然只能本姑娘来。” 丫鬟慌忙应是。 白念蓉扭着腰肢穿过回廊,很快,书房内便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便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世子府。 回来时,白柳儿不曾想到谢辞竟在她房中。 推门见到房内有人,她险些惊呼出声。 忙跪下:“见过世子,世子怎得在妾身房内?” 谢辞手中捧着一本书在读,白柳儿偷瞧瞧了一眼,像是她的医书。 闻声,谢辞斜睨她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白柳儿心头一紧:“自然,整个世子府都是您的,您去哪里都可以。” 她乖顺道:“对了,妾身还未谢您兑现承诺,让妾身成为世子妃呢。” 谢辞没再应,屋内一时安静,唯有翻书声偶尔传来,白柳儿抬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书卷,真真儿时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 白柳儿一时茫然,只得安静跪候。 不知过了多久,白柳儿的腿都微微发麻,那人才启唇。 “本世子一早说过,当世子妃的一年内需得为本世子所用,一年后才会给你合离书,你可记得?” 抬眼,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当然,妾身不敢忘。” “既然如此,本世子要你做第一件事,”谢辞将医术扔在手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月之内,我要你查清府内各路暗线。” 白柳儿头皮发麻。 世子府少说也有百余人,有的存在感太弱,如何能查清? 只是看着谢辞的冷眸,她知道没有回绝的份儿。 白柳儿忽然灵光一闪,软糯道:“仆人们都好说,大不了世子随意给他们扣上什么名头逐出府去,换新人进来就是了,难的是各院姨娘,妾身有一计,不知世子可愿一试?” 谢辞面无表情:“什么?” 白柳儿深吸口气:“不如世子直接散尽小妾如何?如此最是省事。” 谢辞被气笑了,他慵懒靠在椅背上,眼尾上调添了些玩味:“怎么?借机公报私仇,让本世子独宠你一人?” “白姨娘,你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 “妾身是为世子爷考量,世子本就不是花心之人,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解决了掌事嬷嬷和周氏,不久后圣上便会晓得,世子继续做出这副玩世不恭之态无任何意义,反倒是彻底毁了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白柳儿声音温软,却很是有力。 “世子不妨行善道,去扶倾济弱,让百姓拥护于您,哪日若起义兵变,百姓心里的天秤才是最大的助力,您说呢?” 这次,谢辞沉默。 他看向她的眸中情绪更为复杂。 “白姨娘的头脑、能力,当真是一小门户的妻妾能培养出来的吗?” 白柳儿微怔,转而仰起一个笑脸。 眨眼调皮道:“妾身便只当是世子爷夸赞了!” 她默默深吸口气。 哪怕谢辞将她调查个底朝天,也不可能调查出她前世是最得贤名的状元夫人吧? 第十九章:哪来的青楼女子画像 周家。 白念蓉将青楼女子的画像狠狠撕了个稀巴烂,尤嫌不足以解恨。 “周今砚,放着大好的时光不学习,你竟在这里意淫!你若是不想看书,便给我滚出院去!” 方才她进来之时,正好瞧见周今砚慌里慌张地藏什么东西,她夺来一看,才发现竟是些青楼女子穿着暴露的画像! 周今砚眸中一道恨色,他忙哄道:“好夫人,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有你这样宝贝的夫人,哪里会惦念着青楼的货色?” 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国子监那些当官的都喜欢去逛青楼,最喜欢点画像上的这几个女子陪酒,我没钱没势,寻常路子又见不到他们,只能往这方面碰碰运气。” 白念蓉暴怒的神情稍有松动,狐疑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周今砚讪笑着伸出手作发誓状,又扶着白念蓉在床边坐下。 打起了算盘:“夫人,你手上还有多少余银?若不想我去青楼碰运气,只能给那些官员送些钱才能见上一面。” 白念蓉皱眉:“要多少?” 周今砚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少说也得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白念蓉惊得直接站起身,周今砚连忙哄着她分析,左一句“那些人贪婪无度,可不见却也不行”,右一句“等我当了官拿了高俸禄,我定将全燕京的宝贝都送到你面前来”。 看着周今砚灼灼的目光,白念蓉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 只是她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如今能拿得出来的现钱只剩三十两左右,她不好意思总跟母家开口,看来只能先变卖一部分首饰了。 周今砚立刻喜上眉梢,又是亲又是搂,一套套的花言巧语将白念蓉哄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 白念蓉嗔怪地点他的胸膛:“周郎,你别让我等太久~” “那是自然。” 三日后,世子府。 春梨办事利索,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盘下一个现成要转手的药铺,今日已拿到了地契。 “姑娘!咱们何时开张?” 春梨兴奋极了,如今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 白柳儿仔细地将地契收好,笑道:“你去知会世子爷一声,咱们现下便去了,晚饭前定然回来。” 春梨一喜,连忙道:“是!” 当今世子妃开药铺、免费为百姓看病之事很快在京城中传开,白柳儿干脆在药铺门口支了张桌子给人瞧病。 瞧病不要钱,抓药的钱也仅是旁地药铺的半数还少。 城内许多百姓都往白柳儿的药铺涌来,不多时药铺门前便排起了长龙。 一连两日,白柳儿几乎为城中三分之一的百姓都瞧了病,从早到晚不停歇,而且她开的许多偏方还非常管用,一时间京城中盛传她为‘最美医妃’。 当然,这事儿也传到了许氏耳朵里。 李婆子凑在她耳边,不高兴地嘟囔着:“没想到那贱人的女儿还会医术,敢情从前这母子俩的卑贱乖顺都是装出来的,暗地里积蓄实力呢!” “夫人,那贱蹄子不仅成了世子妃,现在连百姓也对她赞不绝口,眼瞅着将咱们姑娘比下去,咱们真让她顺利开药铺不成?” “咔哒”一声。 许氏重重搁下手中茶盏,她盯着窗外飞鸟,缓缓弯起唇,语气渗凉:“绝无可能。” 许氏眼底浮现浓重恨色:“好好给她个教训,李婆子,你跟了我多年,这回可别叫我失望。” “她不是想看病争风吗?那咱们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李婆子激动,连忙“诶!”了一声。 许氏摇晃着折扇轻笑。 宫里的人又传来信儿,说镇北侯因为没有粮草节节败退,可圣上却下旨不许降,还命令他们在一月内攻下天山以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届时镇北侯一倒,一个失背景的世子又能成什么气候? 她只需要等,等着看到白柳儿和她那个爬床的娘自掘坟墓的一日…… 翌日。 白柳儿方才提着药箱出门,便见谢辞立在不远处的杨树下朝她看来,像是在等她一样。 白柳儿神情一滞,抬腿走上前去行礼:“世子安好,您在此处做什么呢?” 谢辞打量她一番,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本世子觉得你那日言之有理,所以今日我想跟你一同去行医,如何?” 白柳儿有些惊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句“可你不会啊”,说完她才后悔,可收回已来不及。 谢辞脸色微变:“我出银两,你出力,岂不正好?既想要做善事,便不必低价卖药材,可以直接赠与百姓,这钱本世子来出。” 白柳儿/春梨:“……”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无语。 白柳儿心里轻叹,只道谢辞含着金汤匙出生,哪里又懂人间的疾苦? 从前她与小娘在白家被苛待,冬日里需得缝许多的绣花帕子才能换来半箩筐好些的炭火,她偷溜出去做活计,给酒庄洗一夜碗的银钱才够买半斤肉。 钱可不好赚,况且她的药铺里有些个名贵药材,购进花了不少银子,她还没升华到可以将直接这些都当成大风刮来的地步。 再者说,赚来的钱是为了一年后她与小娘的生活保障,她不想人插手…… 这么想着,白柳儿抿唇,软糯道:“妾身以为不妥,世子若是想按照妾身说的做些好事,不妨开设粥棚、布施百姓,甚至入寺庙捐些香火钱都好,不必偏要借助妾身的药铺。” 谢辞蛮认真地想了想。 应了一声:“你说的这些都可以,可提上日程,今日本世子先随你去药铺就是。” 说着,他率先抬腿往外头,后头的白柳儿却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背影,脚步未曾挪动半分。 难道世子爷真的要她说,她不愿他同去才好吗…… 谢辞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登时懂了什么。 凝眉冷声道:“你不愿我去?” 白柳儿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开口:“妾身的药铺在护国寺旁,妾身怕世子舟车劳顿吃不消而已,妾身先走了。” 说着,白柳儿带着春梨逃似地离开。 只留下谢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半晌。 “所以,她是嫌弃本世子了?” 管家也许久才回过神来,憋着笑安慰了世子一句。 可世子妃寻得这由头实在太蹩脚,从世子府到护国寺不过两柱香的车程,还能把屁股坐烂了不成? 谢辞脸色黑如炭火,他盯着白柳儿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拂袖离去。 真是可笑,他也没有很想去,难道他是非要跟她一起不成吗? 跑得那般快作甚?! 谢辞生闷气,白柳儿那边也不太平。 今日白柳儿才开诊半个时辰,忽然有一对老夫妻从人群中冲出来,老爷子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那老婆子则疯了似地猛地将她的桌子掀翻,然后哭喊着对白柳儿又打又骂。 第二十章:“世子妃,你偿命来!” “姑娘!” 春梨吓傻了,回神后慌忙用力将老妪拉开,保护似的挡在白柳儿身前。 她气极了:“你个老虔婆发什么疯?我家世子妃岂是你可以动手打的?” 下一刻,那老妪却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嚎道:“救命啊!我家小儿上午吃了从这拿的药,立马就翻了白眼,不省人事,世子妃瞧病治死人了!” 周遭百姓大惊,看着老爷子怀中的男孩口吐白沫,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手中的药恍若烫手山芋,对白柳儿也增了些怀疑。 白柳儿强定心神,她吩咐春梨将人扶起来,可那人却如何都赖在地上不肯起。 白柳儿悄然皱眉。 口吐白沫除非中了剧毒或者发了急症,再者说若是吃药吃出问题来,不该第一时间再寻大夫再诊治吗? 怎么还有闲工夫来这里闹? 想着,白柳儿急忙道:“老婆婆,您先别着急,我的方子不可能有问题,会不会是吃了什么相生相克的东西?先让我看看他……” 说着,白柳儿就要去抓那男孩的脉,老爷子脸上闪过心虚,慌忙躲开。 老妪也立刻冲上来挡在他们面前,破口大骂:“你个黑心肝的,不许碰我外孙!” 然后,老妪哭得更大声:“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人明明不通医术,却硬要给人瞧病,不就是为了邀宠吗?这样的人哪里配当世子妃啊……” 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口帮腔。 一个男人跳脚大喊:“就是!这世子妃不过是白官员家婢妾生的丫头而已,多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就是想赚些美名罢了,连百姓的身体都不顾!” “是啊是啊,我家女儿起湿疹,喝了她的药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 “……” 白柳儿霎时眉头紧锁,忽然眼尖看到躺在那老爷子怀中‘昏迷不醒’的男孩悄悄睁开眼瞧了瞧,又飞快地闭上。 她一怔,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心里冷笑,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啊。 白柳儿犀利眸光直对第一个开口的男人,意味不明道:“我与这位公子素未谋面,可公子竟然连我家世背景、日常出门与否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男人眉眼躲闪,然后忽然梗着脖子开口:“那又如何,你莫要转移话题,哪怕你是世子妃,治死了人也得偿命!” “世子妃,你还我孙子命来!” 话音刚落,老妪突然拔出发簪,张牙舞爪地朝着白柳儿扑过去,挣扎着想要去划烂她的脸。 春梨紧忙挡在白柳儿前头拼命拦。 那男人也不知从哪找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弟兄在一旁煽动老百姓的情绪。 眼瞅着春梨就要拦不住,下一刻—— “给我拿下。” 清冷声音后,一众侍卫忽然飞檐走壁从天而降,轻功将那老妪踹开,紧接着飞快地将所有闹事的人尽数按在地上。 抽出的刀闪着寒光,看到侍卫蹀躞带上挂着的腰牌,那伙子人吓得差点尿裤子。 白柳儿愣住。 转头就见不远处二楼茶馆窗边的位置,正有一熟悉的身影坦然自若地品茶,目不斜视。 不是谢辞还能是谁? 白柳儿心尖微颤,莫名腾起了些异样情绪。 男人和老妪脸上已有心虚的惧色,互相递了个眼神后,老妪忽然不要命地挣扎大喊起来:“杀人啦!世子妃带侍卫欺负百姓了,没活路了啊……” 那些大汉们也跟着哀嚎,匍匐在地上装作受伤的模样。 百姓们最看不得旁人受苦,一时脑热,纷纷涌上前来,大声唾骂着把几人保护起来。 原本以为这世子妃是个心眼儿善的,却不想如此欺负百姓! “治死了人承担责任就是,怎么还能仗势欺人呢?” “就是!咱们去报官,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没人能管得了区区世子妃了!” “……” 听着百姓们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白柳儿美眸一狠,冷声道:“来人,将所有闹事的人全部拉去交由官府处置,有一个算一个,至于被我治死的男孩……” “——就地火化!” “是!” 听罢,百姓们情绪更加高涨,有的甚至扑上来拦,被侍卫尽数制服。 侍卫们去夺那男孩,那男孩身子分明是温热的,还有呼吸脉搏,被抓住的时候还在微微发抖,哪里就是被治死了? 这伙人简直成心闹事,当真该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老妪一看,心虚到发抖,发疯似的挣扎却无济于事。 侍卫们很快架起柴火堆,才刚点燃,男孩便突然哭嚷着睁开了眼。 “阿福没死,快把阿福放下来,阿福不要火化,呜呜呜……” 周围瞬间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全部愣住。 那老妪和几个闹事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 白家主母可是许了他们三十两银子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破了功?! 白柳儿冷“嗤”一声,示意侍卫们先将人放下。 小男孩被吓坏了,瑟缩着往后退去。 白柳儿半蹲下身和他平视,笑意不达眼底。 一贯温软的声音如今添了些凉意:“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听到火化后自己醒来?” “我还在想呢,怎么我治了这许多人,旁人都无事,偏生治死了你?再者说,若家人晕倒都会先寻大夫,第一时间来讨伐凶手,还不许医者施救的倒着实少见。” 众人这才惊觉回神,纷纷低语开。 是啊,他们就是亲自体验到因为世子妃瞧病的功夫好才带着家人来的。 听着白柳儿的话回想方才的情景,那老两口的行为的确有些反常。 一时间,百姓们的目光变了变。 老妪咬牙切齿还想解释什么,小男孩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对不起,阿福不是故意的,阿福是孤儿,在东市桥洞子底下要饭,阿福好几天没饭吃了,这个奶奶说只要阿福配合装晕,就赏给阿福十文钱……” 春梨气得直跺脚,只道这群人着实忒不是东西! 真相大白。 百姓又气又愤,纷纷捡起街边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朝着那群人身上打砸,一边大声唾骂着。 还不忘给白柳儿道歉。 几个糙汉趁着侍卫不备就想逃跑,可世子府中精心培养的侍卫又岂是吃素的? 三下两下就将人制服,刚好听闻此处闹事的官差也姗姗来迟。 那群人不住地求饶,老妪更是吓得尿裤子,只是还没等她将许氏供出来,就被官差往嘴里塞了破布带走! 白柳儿勾唇。 俗话说恶有恶报,可天若不报,那么她便来报。 再转头时,那人早已不见影踪。 白柳儿微愣,经此一闹,她已无看诊的心思,便叫春梨叫了辆马车离开。 第二十一章:入宫,皇后立威 世子府。 “姑娘,今日府中怎得这般冷清?竟没人往主院儿来。” 春梨搀着白柳儿,狐疑开口。 虽说现在世子爷只要自家姑娘一人陪着,可旁的小妾们却仍不死心地每日想尽各种办法往上凑。 前日,李姨娘欢天喜地地跑来说她找大师批了八字,最宜侍奉世子,还说自己是劳什子乃易孕体质,大师算过,言她一年内定能为世子诞下小公子。 昨儿个,吴姨娘直接在主院外弹起了琵琶,原本她们也当听个响,可吴姨娘的曲调却越弹越偏,乐声刺耳搅得人头疼;世子爷忍无可忍将她赶走,她还落泪委屈,说什么‘曲有误,周郎顾’,真真儿是个笑话。 …… 可今日,却不见人。 白柳儿无声笑笑,并未放在心上:“许是编什么新花样呢。” “世子妃此言差矣。” 管家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朝着她躬身作揖,乐道:“世子爷已散尽小妾,往后这世子府内,便唯有您一个女主子了!” 白柳儿瞬间愣在原地。 谢辞……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吗? “姑娘!” 春梨欣喜若狂地去扯白柳儿的手臂:“看来世子爷对您当真是动了真心真情呢!” 听罢,白柳儿瞬间回神。 真心真情吗?她与谢辞之间,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哪怕重生以后有些许对他心动瞬间又如何?她不愿也不会跟着他去趟浑水。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晓那些情啊爱啊不过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想着,白柳儿乖顺颔首,垂下的一双美眸却未曾掀起半分波澜:“多谢管家告知,柳儿今日出诊疲惫,晚些再去给世子爷问安。” 管家微怔。 旁的女人若晓得世子为她散尽小妾,恐怕早就高兴得昏厥,可世子妃着反应……着实是太过平淡。 他忙应声:“是,世子妃。” 屋内。 白柳儿坐在窗前,目色沉沉。 檐下喜鹊啼鸣似报喜,叫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姑娘,您喝碗银耳羹垫垫肚子,今儿个小厨房有做您爱吃的小炒鸡心,您午膳时好生压压惊。” 春梨端着羹汤欢快而来。 来世子府之前,她还担心自家姑娘在这里被磋磨受屈,不成想不过半月,姑娘便成了府中唯一尊贵的女主子,着实是老天保佑! 白柳儿回神,应了一声:“春梨,我记得药铺后有一闲置的院子?” 春梨忙不迭点头。 “甚好,你午后悄悄去将那院子买下来,然后再帮我去寻上午那叫‘阿福’的男孩,问他愿不愿意入药铺当个打杂的活计,管他的吃住。” 春梨立马瘪了嘴,忿忿不平:“姑娘心善,怎还惦记着他?年纪那么小就知道害人,焉知入了药铺不会偷东西!” 白柳儿甜笑着拉过她:“好春梨,按我说的去做吧,我自有打算。” 春梨从小跟在她身边,同她的亲妹妹无异,也是这世上除了小娘以外,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但将小娘救出后,她还需要人去照顾小娘,所以得培养自己的心腹,阿福年纪小,又是孤儿,雪中送炭之情最是可贵,再合适不过。 春梨无奈叹气:“是,姑娘,奴婢去办就是了。” 翌日。 白柳儿亲自炖了些补汤去给谢辞。 她提裙跪下,甜声道:“昨日多谢世子爷出手相救,妾身铭记于心。” 谢辞未应声,眼瞅着她却添了些复杂。 管家轻咳一声:“世子妃,今晨宫里来信儿,皇后娘娘赞您医者仁心,心有大爱,储秀宫的芍药开得正好,邀您午时入闲话家常。” 白柳儿猛然抬头,她茫然张了张口。 看来圣上已知晓掌事嬷嬷暴露之事,这么快便要借机刺探她的虚实了吗? 她忙膝行两步:“世子,妾身……” “你且安心去便是。” 谢辞凉凉启唇打断,他挑唇,眼底淬了戾:“你放心,皇后定会好生赞你、赏你,不然怎能显现皇恩浩荡,日后又如何能坐实镇北侯一脉的狼心狗肺?”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咬碎。 外人看来,皇帝宠他胜过所有皇子,东宫简朴,可他的世子府却被建得无比奢华,皇帝的好在外头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唯有他知道,皇帝不过是捧杀,为他招来了满身骂名,钱氏的那些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若日后父亲能活着回京,皇帝便能顺理成章地安上谋反之罪! 白柳儿咬唇,掩去眼底惧色:“……是,世子。” 午后,她便坐上了宫内来的马车。 鎏金宝盖马车巍峨如移动宫阙,八骏披红,两列铁甲侍卫执戟开道,所过之处百姓皆仰首噤声,言世子妃真是好大的威风。 储秀宫大宫女腊梅指引着她入内,行至内殿,却全然没有引她进去的意思。 宫女脸上情绪不明,嗓音漠然:“皇后娘娘待世子爷如亲生儿子般疼,按理说世子妃一早便该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敬茶,此番若非皇后娘娘请,世子妃是否还记不起我家娘娘呢?” 白柳儿知晓皇后要给她下马威,忙跪在殿外,状似惶恐:“妾身不敢,只不过因出身低微,从未入宫,恐失了礼仪引皇后娘娘不悦,妾身知错。” 宫女这才满意。 不过:“娘娘等世子妃许久不来,现下午休还未起身,请世子妃先跪在此处等一会儿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白柳儿眸子微暗,乖顺地跪着。 午后日头正晒,不过半个时辰,白柳儿便浑身是汗,一张俏脸也苍白如纸。 她掐紧掌心,强撑着身子。 白柳儿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脊背挺直,头颅微垂,态度十分端正。 若是这一关都过不了,皇后娘娘怕还要有许多给她立威的法子。 忽然,她听到一阵婴孩的哭啼声从偏房内传来。 白柳儿瞬间眉头紧锁。 她记得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且已经成年,储秀宫内怎会有婴孩? 那哭声一阵接着一阵,却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声响。 她霎时心头一紧,莫名心慌。 白柳儿踌躇一瞬,见仍无人过来,她咬牙踉跄站起身,朝着偏殿跑去。 推开门,便见房中央的摇篮上,襁褓内的婴儿紧闭双眼,眼尾挂着泪痕,面颊呈青紫色,显然是窒息所致! 白柳儿大惊,忙跑上前去。 她一把将婴儿抱起在怀里,用指尖去探,气息十分微弱,连脉搏都似有似无! 第二十二章:误救郡主,被赏赐奢靡珍宝 “住手,放开小郡主!” 忽然一道喊声传来,腊梅气势汹汹地跑来,却在看到白柳儿怀中女婴的模样之时吓得花容失色:“小郡主……你把小郡主如何了?快来人啊,世子妃杀人了!” “诶……” 白柳儿来不及叫住,那宫女已然慌张跑走。 白柳儿咬了咬牙,忽焦急地将怀中婴儿倒过头朝下,大力击叩地拍她的后背。 今日这婴儿若是在她手上出了什么事,那她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幸好,过了半晌微弱的哭声响起,她一喜,连忙将婴儿重新搁回小床上。 白柳儿忙从中医药箱中拿出针灸包来,小心地为婴儿行针。 她一边暗暗想着。 这婴儿竟是郡主,应当是公主的女儿。 不多时,婴儿脸色有所缓和,哭声也越来愈强,白柳儿松口气,掐着时间起针。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昭儿!” 身着华服的女子满脸急色地扑到床边,还未等白柳儿解释,她便被腊梅狠狠踹了膝窝,登时她腿一软,直接摔跪在地上。 “昭儿如何了?” 皇后也带着太医匆忙而来,含怒的目光冷冷扫过白柳儿,重重地冷哼一声。 太医仔细地给女婴检查过后,纷纷心有余悸地回话道:“小郡主哮喘的毛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春日尤其容易发作,如今这天正飘柳絮,小郡主便更得精细的照看着,身边万万不能离人呐!” 说着,太医院院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白柳儿一番,赞道:“此番多亏了世子妃及时做急救处理,若是再晚些,小郡主恐怕……” 剩下的话太医不敢说,众人却心知肚明。 长公主怀抱着女儿早已湿了眼,当即下令将那擅离职守的嬷嬷处死。 嬷嬷哀嚎着求饶被拖了下去,白柳儿心尖重重一颤。 若非她将小郡主救活,恐怕被拖下去处死的就是自己了! “还让世子妃跪着作甚?快快请起。” 皇后状似愧疚,忙让腊梅将她扶起来,眼中却有微不可察的冷意。 “本宫午睡久了些,难为世子妃等,本宫把你当儿媳,日后你便也将这储秀宫当家里,莫要跟本宫生分了才好。” “本宫这小厨房做的梅子汤一绝,世子妃尝个鲜吧。” 白柳儿状似受宠若惊,咬唇道:“是,多谢娘娘厚爱。” 她接过碗,正欲饮下,却敏锐地看到碗底酸梅旁飘着半只虫身。 她一眼就认出是蛊虫‘同心锁’,雌雄双蛊,持母蛊者可令子蛊宿主言听计从,失去示意成为提线木偶! 皇后这是想试试她是否识蛊了? 白柳儿心跳骤然加快,死死掐紧掌心。 这汤不能喝——可她若不喝,恐怕今日是连这储秀宫都走不出去! 腊梅冷笑:“世子妃怎么不喝?” 一道道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宛若火烤,白柳儿心一横,正欲仰头饮下之际,公主身边的奶娘却忽然狠狠撞上来。 ——“啊!” 白柳儿措不及防被撞倒,手中的瓷碗也瞬间四分五裂。 奶娘眼珠子一转,慌忙跪下哭喊:“老奴着急给小郡主去熬药,这才老眼昏花撞到了世子妃,请皇后娘娘恕罪,世子妃恕罪啊!” 白柳儿悄然抿唇看向公主。 皇后瞬间面色冷极,她不悦地瞧了女儿一眼,吩咐人将白柳儿扶起来。 声音冷淡:“世子妃救郡主有功,本宫定然会好生嘉奖,只是现下郡主身子欠安,本宫心忧得紧,便不多留世子妃了。” 白柳儿忙应声,直到马车驶出红墙外,她才长舒了口气,已然是满身的冷汗。 方才真是多亏了公主帮忙…… ——果然不出谢辞所料。 白柳儿还未到,宫中的赏便大张旗鼓地送到了世子府中,连白家都跟着沾光。 白柳儿回来时,便见世子府外围了一圈百姓,前来送赏的公公正宣皇后懿旨。 “世子妃救治郡主有功,赐南海血珊瑚树一尊、金丝点翠冠一顶、白狐裘氅衣十件、冰蚕银纹云锦三十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数十箱——”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朱门,提着箱子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最前头两个小太监抬着的血珊瑚通体赤红如凝冻的鲜血,枝桠间缀着拇指大的东珠,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白柳儿瞬间沉了脸色,皇后的赏,竟奢靡至此。 她碎步小跑到谢辞身旁:“世子……” 谢辞的脸色黑沉与她如出一辙,他冷笑:“皇后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作孽啊!”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听说点翠是用翠鸟的羽毛制成,这么一顶发冠,恐怕翠羽坊要活活烫死数百只翠鸟才能制成啊!" 此言一出,百姓间顿时骚动起来。 有一男子忽然指着太监手中流光溢彩的氅衣喊怒道:“北境开春便遭了白灾,冻死多少牧民,他们倒舍得用百张白狐皮制衣!” 更有书生攥紧手中《论奢靡疏》的残页,想着白柳儿药铺上挂着的‘仁德济世’牌匾气得浑身发抖。 白柳儿好看的眉头拧紧,她忽然灵光一闪,软声道:“妾身有一法子,世子可愿一听?” 谢辞眉眼微闪:“什么?” 白柳儿轻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低语,谢辞听罢,嘴角逐渐上扬。 “按你说的办。” 三柱香后,看着百姓们情绪高涨,对世子府不满到极点,送赏的太监得意离开。 白柳儿与谢辞便此时携手并立高台,二人不知何时已换上素衣,二人容貌都是一顶一的好,衣袂翩然间,竟增几分飘然欲仙之感,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白柳儿清清嗓,甜声开口:“诸位——” “我开药铺,初衷是为了百姓尽些绵薄之力,医者仁心,莫说今日是小郡主,任何一人突发急症,我也会去救,这些名贵赏赐,着实不该落在我身上。” 说罢,她与谢辞对视一眼,温软声音提高几分:“镇北侯为国驻守边疆,立下汗马功劳,皇家天恩应该用在更为需要之处,今日我与世子将半数赏变卖成粮草,不日运往北疆战场。” “再拿出所有金银珠宝,分给城中需要帮助的贫苦百姓,另即日起,世子府外开设粥棚,连设半月——” 第二十三章:云氏之死,死因存疑? ——如此一来,不仅能落得贤名,皇帝不为镇北侯批粮草一事也可迎刃而解。 借花献佛,好个一举两得。 谢辞不由侧头望向她,光影雕刻出白柳儿轮廓分明,除去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外,其余五官皆是小巧玲珑,满头墨发仅用一根海棠素钗挽起。 他莫名想起‘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句,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那身段纤细到有些羸弱,可方才说话之时竟显得那般有力…… 百姓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众人不可置信地望向白柳儿和谢辞。 镇北侯世子顽劣,挥金如土又不学无术,只知饮酒作乐,这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他敢说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怎么现在忽然性情大变,开始做善事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质疑:“世子妃说的可是真的?可别是唬我们呢!” 白柳儿盈盈一笑:“怎会?” 下一刻,管家便带着些侍卫和家丁将方才抬进去的箱子又搬了出来。 叫嚷着维护秩序:“大家排好队来领便是,鳏寡孤独者优先!” 众人瞬间炸了锅。 忙排好队去领银钱,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了,从下午一直到傍晚才分发完成。 百姓的夸赞声和感谢声不绝于耳。 暮色渐沉,白柳儿和谢辞二人正欲转身回府,背后百姓却忽自发齐刷刷地跪下,感激涕零地叩首。 “多谢世子、世子妃恩典——” 白柳儿与谢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弯起嘴角。 ——这局,完胜。 宫内听闻此事的帝后二人恼羞成怒,可挑不出错处便也只能作罢。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谢辞怎可能是等闲之辈?看来从前,的确是他们小瞧他了! 入夜。 春梨打来水让白柳儿洗漱,还在津津乐道。 “姑娘,奴婢下午听有个老婆婆夸您呢,说娶妻就该娶如您这般的贤妻,日子才能越来越好呢!” 白柳儿牵唇。 她执起梳,有一搭无一搭地梳发,心下却微叹。 但经此一事,他们世子府和皇宫的梁子便彻底结下了。 忽然想到什么,白柳儿开口:“我叫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春梨一听,忙压低声音回话:“皆以准备妥当,奴婢按您所说雇了镖局,从乱葬岗拉来个和云姨娘身形相似的尸体,已经偷偷藏在您先前住过的偏院了。” 白柳儿颔首,眸光一厉:“好,那么今晚子时,动手就是。” “是,姑娘!” 翌日。 素日里,白柳儿与谢辞皆是各自用膳,互不打扰,有时一整天也不见一面,白柳儿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倒是反常,她亲自做了羊杂汤端去给谢辞品尝,还故意站在一旁咽口水,意图再明显不过。 想到昨晚管家告诉他的事情,谢辞眸子微眯。 他还以为世子妃这般乖觉忍让当真是个只会受人欺负的小白兔呢,不想……竟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子。 着实好笑。 谢辞皮笑肉不笑:“难得世子妃愿来本世子这蹭饭,既然来了,便坐下吃吧。” 白柳儿立刻喜笑颜开:“多谢世子。” 席间无人说话,唯偶尔响起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白柳儿吃得极慢,似是等着什么一样。 下一刻—— “姑娘!不好了,云姨娘偏院失火,已经、已经去了……” 春梨泪流满面从外跑进来,直接扑跪在白柳儿脚边。 白柳儿手中瓷碗陡然落地,死死抓住春梨肩头,颤声道:“你说什么?!” 春梨哭得不能自已,一抽一抽的:“姑娘,您让奴婢起早去给白府送些点心和小菜,奴婢刚好撞见云姨娘烧焦了被抬出来,身上没一块好肉,连脸都看不清了……” 下一瞬,白柳儿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被春梨尖叫着扶住。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滚落,白柳儿颤颤巍巍抓住谢辞的袍角:“妾身求您,陪妾身一同回去,可好……” “妾身求您了……” 她像是块破碎的美玉,惹人怜惜。 若不是他早知真相,当真会信了她这副绝望的模样。 谢辞冷冷牵唇:“……好。” 白府。 一见谢辞与白柳儿同归,白鸿远忙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白柳儿站在烧焦的偏院外哭得几乎晕厥,借力靠在谢辞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谢辞一手扶着她,一边打量着破败院子,心底竟滋生出几分心疼。 原来她从前,过的竟是这样的苦日子吗…… 白鸿远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上去安慰:“柳儿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小娘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给白家争光,定然也会开心的。” 昨日皇后的赏也来了白家,那可都是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的好东西啊! 云氏为他生了个好女儿,但就是可惜,压不住福。 许氏不露痕迹地弯起嘴角,装出一副悲恸模样,过去连声附和:“是啊柳儿,你要当心身子,莫要太难过了,你小娘一直缠绵病榻,如此也算是得以解脱了。” 白柳儿垂下的眸中精光一闪,忽然死死抓住许氏:“母亲,让我见小娘最后一面好不好,算是让柳儿尽最后的孝心了!” 许氏脸上瞬间浮现出心虚。 故作苦口婆心:“还是算了,你小娘被烧的……她定不愿你看到的。” 白柳儿心里冷笑,如何不知道许氏为何不让她看? 她咬着唇求助般地望向谢辞,谢辞蹙眉,声音不容置喙:“带路。” 许氏瞬间心头一紧,她悄然给李婆子对了个眼神。 李婆子立刻会意。 白府后有一茅屋,云氏便暂时停在这里。 尸体被烧焦,发出恶臭,后头跟着的丫头和婆子们纷纷作呕,连许氏和白鸿远也差点没吐出来。 偏生白柳儿便像闻不到一般,扑在尸体身上哭着叫娘。 李婆子突然带着几个抬着棺材的家丁上前来:“姑娘,您节哀!听老奴的话,先让姨娘入棺材,保留最后的体面吧!” 说着,李婆子带人就要去抢走尸体。 白柳儿却忽然惊叫出声:“住手!” 她猛地抓起云氏的手,仔细看后惊恐道:“小娘的指甲盖是黑色的,她根本不是烧死,是中毒而死!” 第二十四章:(必看!爽感来袭!)杖杀!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难不成要污蔑我和你父亲下毒害她不成!” 许氏忽地上前厉声呵斥,登时众人狐疑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她才觉察方才言语过激。 许氏轻咳一声,眼神闪躲着放柔了语气:“柳儿,那兴许是被火烧的,死者为大,先让你小娘入棺吧。” 白柳儿拼命摇头,挣扎喊道:“父亲,柳儿会医,指盖暗红发黑分明不是被火灼烧能形成的颜色,唯有中毒可致,只要找人彻查小娘的饮食,一定能查出端倪啊!” 许氏瞬间沉了脸色。 李婆子也立刻心虚上前好说歹说地劝着,说不动便气急败坏动手去扯白柳儿,想要将她们分开,暗中还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白柳儿吃痛,瞬间娇呼出声。 “你们当本世子死了?” 谢辞面色黑如锅底,李婆子一众人瞬间吓得停了动作,唯唯诺诺缩在一旁。 谢辞上前关切地瞧了白柳儿一眼,然后挡在她面前,呈保护状。 语气渗凉,不容置喙:“来人,去查云姨娘生前服用过什么,将这白府上下给我围起来,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许氏心尖重重一颤,这便是要彻查此事了? “是!” 侍卫当即带人离开,春梨也跟着跑走。 很快,云氏生前饮用的汤药残渣便被寻了过来,白柳儿检查后,瞬间花容失色。 ——“父亲,这里面有砒毒和朱砂!量虽少,可服用日子久了一样会渗入五脏六腑,让人器官衰竭被毒死啊!” 白鸿远脸色阴沉,显然不耐。 不过是一个婢妾,死了就死了。 可偏生她女儿现在得了势,此事倒不容易解决了。 想着,他肃声吩咐家丁:“再去寻几位大夫来一同查验!” 正堂。 所有郎中给出的回应都与白柳儿一般无二。 白柳儿哭着跪伏于地,春梨心疼地扶着她,可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白柳儿望向许氏,眼底悄然掠过精光:“母亲,您是否还一直惦念着昔年旧怨?多年来小娘与我受尽了白眼与委屈,只想偿还您,可您怎能在药里做手脚,想害死我小娘!” 说着,她又去扯白鸿远的袍角,声声哭啼犹如杜鹃泣血:“父亲,小娘死得好冤啊!就算不失火被烧死,离被毒死也不远了,求您做主!” 白鸿远眉头拧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狐疑地望向许氏,许氏身子忽然脚步虚浮,险些栽倒。 她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冤枉啊!夫君,我平日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会做此等恶事?” 白柳儿咬唇:“可那大夫是您寻来的,药也是您吩咐熬的,难道……还能是柳儿的小娘自己害自己吗?” 许氏咬紧了后槽牙,含恨瞪了白柳儿一眼。 她暗自腹诽着:如今证据确凿,世子爷如此宠爱这贱人,想必今日没有个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着,许氏不动声色地望向李婆子。 李婆子心尖儿一颤,慌乱地点了下头。 许氏忙上前去拉白柳儿的手:“柳儿,母亲寻大夫来是一片好心啊,药中有毒的事情母亲的确不知情,你要相信母亲。” 谢辞黑眸一厉,他冷嗤一声,玩味启唇:“那便报官,本世子不信经过严刑拷打,还查不出来。” 侍卫立刻领命便要来抓许氏,李婆子心一狠,忽然疯了似的冲上前来保护许氏。 叫嚷道:“是我做的!云氏就是一爬床的贱人,早就该死了,我家夫人心善还让老爷将她纳了妾,可夫人早年间流的泪、这些年吃的夹剩米饭,老奴我帮她记着呢,此事我家夫人不知情,全是我一人所为!” 李婆子朝着白柳儿狠狠啐了一嘴,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贱蹄子,勾引人的货色,你凭什么当世子妃,若不是你抢了我家姑娘的亲事,这地位和荣宠应该是她的,我就是要你痛苦,要你小娘不得好死!!!” 梁上燕被惊飞,瞬间,堂内万籁俱静。 风声在耳边都显得尤为刺耳。 白鸿远反倒松口气,无甚情绪波澜。 家丑不可外扬,若真是闹到对簿公堂,他的老脸往哪儿搁,还不知怎被同僚嘲笑呢! "你、你怎能......" 许氏踉跄着倒退两步,状似不可置信。 然后她忽然扑到李婆子跟前扬起手,一巴掌抽下去,哭道:"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让老爷、世子爷和柳儿如何想我……" 不等李婆子开口,许氏广袖一甩,背过身去:“来人,念在四十余年主仆情分......赐鸩酒罢。” 眼瞅着李婆子便要被拖下去,一道温软声音忽响起——“等等!” 白柳儿踉跄起身,噙着泪软声道:“母亲,这老刁奴害死小娘、又使柳儿误母亲,毒死不足以解恨!” 她心里冷笑,怎么会不知许氏的想法? 这李婆子是许氏的乳娘,专为许氏办一些腌臜龌龊事,可主仆二人的确感情深厚,许氏不过是想先搪塞过去,然后再将李婆子藏起来罢了,自己又怎会如许氏的愿? 白柳儿没忘,这些年李婆子是如何狐假虎威欺负她与小娘的,今日新仇旧恨,她一并报了! 许氏眸光一冷:“那么柳儿想如何?” “趁我小娘还在府中,不如便将这老奴乱棍打死,也好慰小娘在天之灵。” 瞬间,李婆子尿湿了裤子,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救般地看向许氏,疯狂摇头。 抖若筛糠:“不要……不要!老奴知错了,求世子爷饶恕,世子妃饶恕,老爷、夫人,看在老奴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老奴啊!” 许氏脸上表情快绷不住,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此法是否太狠了些,柳儿放心,母亲不会徇私……” 白柳儿一副乖觉模样:“柳儿相信母亲,只是若不以儆效尤,他日哪个奴仆对主子有怨,也效仿此法怎么办?柳儿也是为父亲母亲考虑,实乃一片孝心。” 春梨也跟着附和。 说着,白柳儿求助的目光落在谢辞与白鸿远身上。 谢辞眸子微微眯起。 原来这小兔打的是这个算盘,难怪要叫他同来,原是想让他为她撑腰。 眸光流转间,他凉薄起唇:“即刻杖杀。” 为他的世子妃撑腰,又有何难? 白柳儿霎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瞧着谢辞,唇边不自觉氲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李婆子哭喊着被拖了下去,棍棒接连落下,侍卫们均乃习武之人,力道极大,很快李婆子便哭哑了嗓子。 不过让白柳儿惊讶的是。 李婆子竟没供出许氏,只拼劲最后力气嚷着说来世再为许氏当牛做马,之后便喷出一大口血,头一歪,咽了气儿。 尸体被侍卫们随意拖了下去,在庭院内留下斑驳血迹。 春梨瞅着,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许氏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她指尖早已陷入掌心,毒怨的目光只逼白柳儿:“现在,柳儿可满意了吗?” 白柳儿乖顺行礼。 垂下的眸子闪过一道得意。 日后,她再也不会伏小做低、任人欺凌,前世今生所有害过她与小娘的奸恶和为虎作伥之人,她都不会放过。 这世道好笑。 奸恶之人恣意风生水起,小心安稳度日之人却路途多舛。 既然天不报,她便替天来报! 第二十五章:谢辞动心?小白花她只想合离 有了谢辞的撑腰,白鸿远还答应将云氏的牌位供奉祠堂,又着人大办丧,好生安葬。 马车内。 “妾身多谢世子帮忙,小娘在天有灵,定然会保佑世子的。” 白柳儿哭了许久,如今双眼肿如核桃,她嘴角弯起一抹笑,声音温软:“世子今日之恩,妾身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妾身定会报答您。” 谢辞意味不明地瞧着她,似乎等着什么一样。 半晌不见她开口,他冷冷“嗯”了一声别过头去。 不由气恼。 他便这么不值得她信任? 整个世子府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区区一个丫鬟做事能有多天衣无缝?打从她们寻来尸体藏在偏院,他便已经知晓了! 今日跟来,不过是想要看看她想唱什么戏罢了。 入夜。 外面蚊虫静,主院西偏殿却忽然燃起灯。 “姑娘,”春梨悄然入内,压低声音:“奴婢已打点好,现下偏门守卫都喝酒去了,马车已在门外,咱们快走。” 白柳儿忙不迭起身披上外衣。 主仆二人顺着墙根一前一后摸黑离开。 主院,正殿。 管家为难入内:“世子爷,不出您所料,世子妃带着丫鬟离开了,这三更时分若碰上歹人该可如何是好,可……要派人跟吗?” 谢辞倏然撑起眼皮,他冷笑,赌气似的应声:“跟?她也配?” 管家一噎,悻悻住口。 窗子没关,夜幕中月明星稀,一弯弦月让谢辞瞳孔渐渐失了焦距,月光在眼前勾勒出她的模样。 或是梨花带雨,或是巧笑倩兮。 还有她的聪慧坚韧,虽懂得借力于他,但却若即若离,只把他当成工具! 谢辞又气又愤,恍然惊觉自己对她感情竟不同了。 该如何描摹这种感觉? 像是心口处有虫子在乱爬,痒却触不到。 谢辞有些烦躁的别开眼,闷闷道:“着人暗中跟着就是,莫要再来扰我!” 管家一愣,连忙应声,看出谢辞端倪,他瞬间明了。 管家没忍住笑,苦口婆心道:“世子,老奴觉得世子妃人美心善,贤良能干,的确是您的良配,您二人何不好好过日子呢?” 谢辞眼皮一掀,冷哼出声。 过劳什子日子! “她还等着一年后的合离书呢。” 管家这才想起,他悻悻地挠头,惊觉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被嫌弃的一直是世子。 “……那世子不妨主动些,姑娘家便是心里有人儿也不好意思说,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呢,说不准一拍即合,不合离也未可知!” 管家是谢辞入京为质时从北疆带来的,自小照顾着谢辞,除了是他的心腹外,还像半个父亲。 说到这里,管家忽然开始传授经验,比方说送世子妃礼物,学习下厨,毕竟抓住一个人的心便先要抓住她的胃;再或者舞剑给她看,毕竟哪个女子豆蔻之年没幻想过嫁给大英雄? 听完,谢辞没好气瞪他一眼,咬牙切齿:“本世子还没贱卖到这种地步,退下!” 另外一边—— 药铺后宅。 阿福在外头翘首等着,一见马车来了,他慌忙迎上去。 见到白柳儿,他噙着泪跪下磕头:“阿福谢世子妃大恩!日后一定忠心耿耿,做牛做马报答您!” “好孩子,快起来。” 白柳儿亲自将他扶起后,便急切地往院内跑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霎时湿了眼眶。 ——矮桌上摆着几盘自己从前爱吃的点心,小娘手边搁着针线活儿,趴在桌上等睡着了。 听到动静,云氏幽幽转醒。 抬头四目相对,白柳儿再也按捺不住心口热意,提裙冲上前扑进她怀中,一行清泪落下,消失在衣襟中。 “小娘,柳儿终于将你救出来了,你再也不会离开柳儿了……” “是,娘在这呢,不哭了。” 云氏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像哄着婴孩一样。 云氏不由得也红了眼眶,日后即便是为了女儿,她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半晌,白柳儿逐渐平静下来。 她擦干了泪,又忙去为云氏诊脉。 虽说吃了她的药后,云氏身子已有好转,精神头也比先前足了些,可云氏这些年身心都受到了摧残,伤了根本,想养回来,可不是一两日能做到的事情。 白柳儿眼中浮现心疼,她忙让阿福拿来纸笔,自己边想着药谱边开药方。 春梨打心眼儿里高兴,说书似的手舞足蹈地将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讲给云氏听:“……姨娘,咱们姑娘可厉害啦,事先让奴婢用夕颜花汁子兑了墨调色,涂在那尸体的指盖上做成中毒的假象,原本奴婢还紧张会被发现,可姑娘说许氏本就心虚,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云氏有些惊讶地望向女儿,不由又狐疑道:“柳儿如今怎会这么多医术了?” 近日女儿行医治病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民间盛传世子妃医术高超,几乎是药到病除,今日还有几个郎中来登门拜师,被阿福给打发走了。 女儿虽自小便看书自学医术,这……仅是看书能做到的吗? 白柳儿笔锋一顿,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阿福去抓药,才笑道:“柳儿忘记告诉娘,先前柳儿去医馆打杂过一段日子,那老板看我有天赋,便教柳儿行针开药。” “原是如此。” 云氏点头,不由又心疼。 女儿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知晓云氏担心什么,白柳儿干脆直言:“小娘,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且先在此处藏一段时日,一年后再做打算,离开京城另谋生。” 云氏刚要点头,听完后却一怔:“柳儿也要随娘离开京城?世子爷为你散尽小妾,你怎能……” 白柳儿咬唇打断,故作委屈:“小娘,世子爷不过是腻了那些妖艳货色,加上要顾及皇上和名声,才将她们都打发出府,世子的性子您不是不晓得,怎会与我过劳什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说罢,她扯着云氏手撒娇:“日后定会有旁人入府,柳儿不喜争宠和尔虞我诈,好不容易将您救出,只想安稳过日子罢了。” 云氏长叹了口气:“那便按照你的心意走吧,只是一年后,你如何脱身还是个麻烦。” 白柳儿盈盈一笑:“到时自有到时法,小娘不必为我担忧了。” ——翌日。 世子府外,白念蓉气势汹汹叫嚷:“叫白柳儿给我滚出来!” 第二十六章:回击嫡姐,周今砚是赌徒? 门口守卫认出她是白家嫡女,不敢为难,只好叫人去知会白柳儿一声。 半晌。 “嫡姐此时来寻我,可有什么要事吗?” 白柳儿带春梨从府内走出,见到她,白念蓉身子一僵,不由地捏紧掌心。 这贱丫头皮相好她一直都是知晓的,只是先前未出阁时,因刻入骨子里的谦卑和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羸弱,让她显得有几分土气,并不扎眼。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尊贵无比的世子妃,在世子府娇养着,身上的料子和首饰都是京城最时兴,出挑的美艳又贵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出身! 反观自己,穿着粗布麻衣,连像样的首饰都未曾佩戴,已是云泥之别。 白念蓉咬紧后槽牙,忽然有些后悔先前提醒白柳儿尽早离开世子府的事情,这种勾引人的贱蹄子,就应该蹉跎死才好! 想着,她大步流星地上台阶去,扬起手臂狠狠抽了白柳儿一掌。 “贱人!李婆子是母亲的乳娘,更是照料我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而已,你竟敢用世子施压,将她杖杀了?” 白柳儿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退几步,耳边嗡鸣。 她扯了扯嘴角。 小错? 不过想来也是,许氏和白念蓉恨不得她们死,若是下毒之事未曾被发现,许氏应当会好生嘉奖李婆子一番吧! “姑娘!” 春梨吓坏了,慌忙去扶她,怒不可遏:“大姑娘,我家姑娘已是世子妃,岂有你打骂的份?” 白念蓉讥笑,抬着下颌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世子妃又如何?从前不过是要给我磕头请安的贱婢,若非我将这婚事让给她,她现在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忘恩负义的妖艳贱货,你就不怕哪日你也像你那爬床的娘一样被火活活烧死吗……啊!!!” 话音刚落,便是一道尖叫声响起。 白念蓉侧脸瞬间肿起来老高,她踉跄着捂脸,满脸不可置信地瞧白柳儿。 全然没有料到白柳儿竟然会还手! “贱人,你、你敢打我?” 白柳儿冷笑,她挑眉:“有何不敢?” 重生回来,只因小娘还在她们手上,所以她必须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将自己踩进淤泥中任人凌辱。 如今她已没有软肋,又怎么会惧白念蓉这种没脑子的蠢货?! 白念蓉霎时被气疯了,她尖叫着冲上来就要去扯白柳儿的头发。 “守卫都死了?” 一道阴冷声音突兀自背后传来,谢辞阴着脸色覆手走来。 一早便跃跃欲试的侍卫们飞速上前,一把揪住白念蓉后脖颈衣领,然后狠狠地踹在她的膝窝,“咚!”的一声,白念蓉花容失色地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耳边瞬间响起杀猪般的叫声。 见谢辞,白柳儿眸光微暗,乖顺行一礼:“妾身见过世子。” 谢辞没应声,反倒是朝她伸出手,白柳儿茫然片刻,试探着将小手轻轻放在他掌心。 随即便见谢辞拿出绢帕,仔细地帮她擦手,然后嫌弃地将绢帕随意扔在地上,像是方才白柳儿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春梨登时没忍住笑出声。 白念蓉更是面色涨红,几乎把后槽牙咬碎。 谢辞眸光掠过白柳儿红肿侧脸时,声音瞬间冷极染戾:“打人这种小事,还无需世子妃亲自来做。” 谢辞冷瞥侍卫:“掌嘴,五十。” 一声令下,侍卫毫不犹豫地架起白念蓉,朝着她左右开弓。 不敬世子妃,便是不敬世子府,他们早就看不顺眼了! 侍卫们力道极大,白念蓉很快被打得肿如猪头,府外围了不少百姓,纷纷驻足看着白念蓉挨打,时不时地传来议论声和嘲笑声。 白念蓉羞愤到极点,面子里子都没了:“啊——唔!贱人,我不会放过你,啊——” 巴掌声很快将她的谩骂声淹没。 谢辞挑眉:“再加五十。” 而后,他牵着白柳儿转身回府。 一到主院,白柳儿立刻将手缩了回来,盈盈行一礼:“多谢世子帮忙。” 谢辞手一空,心头也瞬间空落。 他斜睨着她半晌:“……没了?” 白柳儿眨眨眼,一时间不明所以。 还要如何? 谢辞轻咳一声,意味不明道:“昨日你做的羊杂汤不错,本世子刚好还没用早膳。” 白柳儿:“……” 她伏了伏身子,软声道:“是,妾身这便去准备。” 谢辞这才满意离开。 白柳儿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轻抿唇…… 另一边,府外。 白念蓉被丫鬟搀起身的时候,几乎站不稳。 她双颊被打得淤青发紫,钻心蚀骨地疼,她叫嚷着让丫鬟去叫马车,可一连三个车夫看到白念蓉这副模样,都不愿意拉她,生怕她碰瓷儿似的。 万般无奈之下,白念蓉只好咬牙自己艰难往回走。 眼下早市正热闹,众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 卖馄饨的老汉举着漏勺嗤笑:“哟,这是哪家闺女?脸盘子怎么肿得比咱家猪头肉还肥嘞!" 哄笑声中,白念蓉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恨意犹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卷席而来。 她恨到甚至连日后谢辞被抄九族后,她带人去将他与白柳儿的坟挖了,让他们暴尸荒野,不得好死都想好了! 拐进小巷时,白念蓉一个回眸,忽然眼尖地瞅见不远处的赌坊中,好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摇骰子,身形像是周郎。 白念蓉怔住。 可周郎今日不是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书生一起去郊外青山寺填字作诗去了吗?许是她看错了吧。 虽然这么想着,可白念蓉却鬼使神差地抬腿走上前去。 赌坊最外间的赌桌上,周今砚眼瞅着自己面前的五十两银子被对家收走,他气得跳脚。 “再来一局!” 满脸横肉的庄家掂着象牙牌九,不屑嗤笑:“你都输光了,还拿什么来?” 下一刻,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目光不怀好意地游走在周今砚身上,咽了咽口水。 “除非你脱了衣服,就剩亵裤,我便再与你来一局,如何?” 围观的赌徒们瞬间爆发出哄笑,起哄声如浪潮阵阵高。 周今砚咬牙切齿:“脱就脱!” 很快周今砚便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扒光,毫无形象可言,他恨不得站到桌子上去。 白念蓉进来的时候,便见他正满脸贪婪模样地摇着骰子,眼睛猩红,下一刻骰盅重重扣在乌木桌上发出闷响。 三十八张赌台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兽,吞没着此起彼伏的"开!开!"嚎叫。 “嗡!” 白念蓉直接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周今砚,你在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日后一起用膳吧” 世子府。 白柳儿将食盒中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拿出摆在谢辞面前:“世子爷慢用,妾身先告退了。” “等等。” 谢辞清清嗓子,与管家对视一眼后闷声开口:“坐下一起吃吧。” 白柳儿有些惊讶回眸,这才察觉今日餐桌上竟摆着两副碗筷,桌上的菜谢辞还未动,像是等人一样。 她有些受宠若惊,还不等她应声,便听谢辞继续道:“日后你一日三餐,都来我这里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连半分表情都没有,语气也淡淡,白柳儿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她咬唇:“……妾身能问问为什么吗?” 谢辞心头突然腾起一股无名火。 不过吃个饭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难不成她还不愿与他同吃? 想着,谢辞没好气道:“不是要做这独宠你的戏?虽然现在府内的人尽数清换,但焉知没有旁的眼线。” 如此义正言辞,管家差点没憋住笑。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默默腹诽着:世子这自尊心是泥糊的吗?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白柳儿眨眨眼,“哦”了一声,乖巧坐下用饭。 她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小口吃着,一点都不显着急,一口接一口吃着咀嚼动作不断,像只小仓鼠一样,让人莫名增了些食欲。 察觉到目光,白柳儿有些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吃完饭便脚底抹油想要开溜,却被谢辞再次叫住。 “今日十五,青山寺有法会,你不说要积德行善?刚好趁今日去捐些香火钱。” 谢辞用绢帕拭去嘴边不存在的油渍,没给她拒绝的余地:“一炷香后起程。” 白柳儿:“……是,世子。” 周家。 白念蓉在赌坊直接急火攻心,气晕了过去。 周今砚只好赶紧将她扛回家,请来大夫诊治,可她一醒来看到周今砚,便哭闹着将他狠狠推出屋! “周今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些银子我自己都舍不得花,给你去打点关系,可你竟然用来赌博!” 白念蓉气的呼吸都不顺畅,想到周今砚光着膀子蹲在赌桌上的模样,她眼一黑差点又要昏倒,却被丫鬟给扶住了。 随即,白念蓉疯了般将周今砚的枕头、棉被和衣服尽数扔出屋外:“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周今砚攥着拳头,显然已经不耐烦。 这没脑子的蠢猪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模样,方才在赌场,真是给他丢脸! 他娶到白家嫡女,从寒门学子摇身一变成官员亲眷,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他,今日白念蓉这么一露脸,算是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面子都输光了! 见周今砚竟然还不来哄她,白念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不活了,怎么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三番两次的骗我,我明日就去找母亲和离……” 周今砚登时心头一紧。 他忙耐着性子上前哄,这个蠢猪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欸呦,我的心肝儿啊,你们才新婚不久,怎么能说这种话?” 周老夫人也蹒跚而来,看到白念蓉的脸也是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抹嫌弃。 忙上去将她扶起来,搂着她道:“宝贝媳妇儿,你听娘说,砚儿都是为了你啊!他这个榆木脑袋只会读书,根本不会赚钱,可他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总向你伸手,我和你爹才给他出主意,让他去赌坊碰碰运气呢!” 说着,周老夫人和周今砚交换了个眼神,周今砚连忙点头。 白念蓉的哭声一顿,就听周老夫人继续说:“我们怕你知道了担心,便没告诉你,砚儿昨日赢了十文钱,还给你买了个礼物,不过是今日手气不好,你可千万别怪他!” 周今砚皱眉。 他现在上哪去找礼物去? 下一刻,背在身后的手便被丫鬟塞了个冰凉物件,他急忙装作刚从袖口中掏出来的样子,献宝似的给白念蓉。 是一个粗劣的祥云纹木头簪。 白念蓉接过来,一副看不上的模样。 她家婢女也不戴这么烂的簪子啊! 周今砚将她搂到怀里,周老夫人立刻出去,还不忘朝儿子使个眼色。 “蓉儿,日后我定给你买好簪子,去赌这事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了,输了的那些钱明日我就去打零工,自己赚回来,绝不让你操心。” 白念蓉一听这话,急了:“不行!你只管学习就是,不许分心,我还有几个金镯子先当掉给你买纸笔,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向娘家要!” 母亲说得对,她和周郎是一体的,一定要劲儿往一处使才行。 周今砚惊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欣喜若狂。 “蓉儿,有你真是我最大的福气,我定……” 剩下的话,自然是他惯用的‘保证之言’,白念蓉立刻软了性子,不仅乖巧道歉,还让人把方才扔出去的东西都拾了回来,捧着簪子爱不释手。 白念蓉心里喜滋滋的,周郎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她了而已,她怎么能怪他呢? …… 风幡动处宝经吟,香火恭虔几度尘。 京郊青桑山上郁郁葱葱,悬在半山腰上的青山寺一片殿宇连绵,阳光不吝洒于碧瓦,宛若佛光。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几棵古树参天挺立着,风吹过檐下青铜铃铛颤动。 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谢辞与白柳儿二人并肩立在殿外,远处大雄宝殿中,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挺立,俯瞰芸芸众生,低眉顺眼,慈悲六道轮回。 一个笑意盈盈、肚大如萝的和尚身披黄色袈裟,无比亲和却又极具威严,手持佛珠,正立于佛像旁,为跪在蒲团上的信徒讲经。 谢辞侧头瞧她一眼:“法会结束才能给住持香火钱,现下不进去听听吗?” 白柳儿摇头:“不了。” 谢辞微怔。 旁的女子闲暇时最爱上香拜佛求愿,她便没有愿望吗? 这么想着,他也这般问出来了。 白柳儿牵唇,沉吟半晌后:“……没有。” 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她所求从未如愿过罢了。 她前世求姻缘美满,求小娘平安,求余生顺遂,求恶人遭报应,皆不得所愿。 今生比起信天,她更愿意信自己罢了。 白柳儿伏了伏身子,弯起一抹笑,甜声道:“难得到郊外散心,这里的风光这样好,妾身不愿辜负,便独身去逛一逛,世子不妨进入听大师讲经论道,被善知识滋养,也是行善的一种呢。” 说完,不等谢辞应声,她已经带着春梨向远处走去。 第二十八章:意外救人,傲娇世子初次送礼 二人离开寺庙,在山间小路闲逛。 “姑娘,”春梨没忍住开口:“奴婢瞧着世子爷对您真是不错,您对世子爷……便没有一点喜欢吗?” 白柳儿不自觉抿唇。 谢辞是个好人,相貌好、出身也好,这些日子多番保护足以让她心动。 她想,若非一年后的斩首,她定是愿意试着去喜欢他的……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终究有缘无份罢了。 不过这些,她当然无法对春梨说。 白柳儿回头,微嗔地拧了一下春梨的鼻尖:“未出阁的丫头谈什么喜不喜欢,也不嫌害臊?” “姑娘!” 春梨揉着被捏痛的鼻头,一个回眸却忽然被吓得惊叫出声,慌忙往白柳儿身后躲去。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打了结巴:“姑、姑娘,你瞧那里……是不是个人?” 白柳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男子昏迷在山下陡坡处。 她瞬间瞳孔一缩,慌忙寻了条路,攀着嶙峋山石往下挪,衣裙很快被荆棘划破。 春梨吓坏了,慌忙喊着去拉白柳儿回来,可白柳儿却不应。 她生怕白柳儿出事,咬牙忙跟上。 ——“搭把手!” 二人很快到男子近旁,协力将昏迷男子翻过身时,均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男人面色苍白,额角蜿蜒的血痕已渗入鬓发,格外刺目,想必从山上失足摔下来的。 目光滑到他腰间的羊脂玉牌,白柳儿却眸光一暗,那分明是上好的宫造物件! 她前世出入宫闱时,见皇子、郡王或旁的亲王均有佩戴。 莫非……此人是宫中的? 春梨打了寒战:“姑娘,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咱们叫人来帮忙好不好,您一人怎么成?” 白柳儿无暇细想,利落撕开里裙衬布上前按压止血,指尖搭上脉搏时心头骤紧:“脏腑有损,怕是坠崖时磕碰了。” 她急声吩咐:“春梨,我的针包你可有带?” 春梨忙点头,她将针包从袖口中掏出递给白柳儿。 白柳儿捻着三棱针在男子鸠尾、巨阙两穴轻旋,半晌,她俯身贴上他胸膛,听见微弱心跳渐强,才稍松了口气。 白柳儿又吩咐春梨去寻几味常见的草药。 很快春梨便赶回,白柳儿忙将紫珠叶与地榆揉碎成末,她掀开破损的锦袍,见肋下淤紫已蔓至腰腹,她正要动作,不知何时醒来的男人却忽然抬手抓住她手腕。 春梨瞬间吓得尖叫出声。 白柳儿心下一空,猝然撞进一双寒星般的眼。 “你是……何人?” 男人满脸警惕,死死扣着她手腕,力道却因受伤虚软。 “不过一会医的过路人而已,公子肋骨折断,还是省些气力。” 白柳儿不着痕迹扫过他腰间玉牌,暗自定了定神。 男人探究地盯了她一会儿,缓缓将手松开。 白柳儿利落地将草药覆在他身上的淤紫处,又用布帛缠住他的胸膛,无意间瞥到男人眼神闪躲,面颊浮现两团红,她眸光微动:“医者眼中无男女,公子不必害臊。” 话音刚落,忽闻林间传来杂沓脚步声,边高喊着“主子”。 “公子性命暂时无虞,”白柳儿忙不迭起身,吩咐春梨将人扶起靠在石头上,软声道:“想必是公子的仆从来寻了,小女子便先告退了。” 说着,白柳儿带着春梨欲转身离开,却被男人叫住:“且慢!” 男人倚着青石喘息,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在下还未问姑娘芳名,救命之恩……咳咳……” “萍水相逢,公子不必挂心了。” 说完,白柳儿径直离去。 青山寺。 见白柳儿狼狈模样,手上还沾着血,谢辞瞬间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自觉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柳儿的肩膀,急切道:“不过出去散步,怎得搞成这副模样?你伤到哪里了?” 谢辞一脸关切,上下将她打量个遍也没寻到伤口,茫然抬眼就与她略带复杂的眸光的撞上。 谢辞条件反射般松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白柳儿如获大赦,她软声道:“无事,妾身不过是方才救了一受伤的男子而已,想必是疗伤时沾到的血,妾身未曾注意,吓到世子,着实不该。” 谢辞挑眉。 男子? 白柳儿抬眸,抿唇:“世子可办完事了吗?” 她这副模样着实容易被人误会,实在不宜继续待在这里了。 谢辞“嗯”了一声:“回府。” 马车上。 谢辞目不斜视,余光却在她身上徘徊,挥之不去。 须臾,他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扔给她,状似不经意道:“本世子捐了香火钱,还带来了衣物和粮食,这平安符是方丈送的,扔了可惜,赏你吧!” 白柳儿一愣。 她捡起平安符在手中,上面拓印着她看不懂的梵文。 她弯起唇角,娇声开口:“妾身用不着这个,不如世子将其挂在剑柄上,寓意好,也算是雅致。” 谢辞呼吸一滞。 只以为是白柳儿不愿意要他给的东西,于是他没好气道:“赏你的东西,你若不愿意要丢了就是!” 无奈,白柳儿只好收下。 不过——“俗话说有来有往,本世子既送了你东西,那么你是不是也要回礼?” 白柳儿:“?” 她侧头,看着谢辞梗着脖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 只好耐着性子用哄孩子似的语气问道:“那么世子爷想要什么呢?” 府中上下都是他的,自己不过一届庶女,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 谢辞冷哼一声:“你送,自然是你送了算,问我作甚?” 白柳儿:“……” 她咬牙切齿地应了声“是”,暗暗腹诽着谢辞这厮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怎得忽然变化这般大? 看来改日她得寻个老道士给他好好瞧瞧才行。 谢辞哪里又晓得白柳儿心里这些小九九? 见白柳儿答应下来,他只觉得是她愿意送他礼物,正窃喜管家说的果然不错,哪怕白柳儿心里有他,因为害臊也不会明说的。 回到世子府后,白柳儿命春梨烧水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裙后坐在院中石桌旁读医书,春梨在她身侧捧着个话本子读,时不时发笑。 白柳儿芊芊玉手有一搭无一搭地轻叩桌面,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上一世谢家被诛九族时,罪证中有一条是谢辞府中藏了什么对皇帝大不敬的物件来着? 第二十九章:寻出巫蛊娃娃,寿宴姜晴初登场 “扑哧!” 春梨忽然发笑:“姑娘,这话本子上说小狐狸爱上书生,便衔来灵芝埋在他房门口示爱,本以为书生会懂,不成想过了半年书生都没发现,待他发现,是因为灵芝发芽了……” 春梨笑得前仰后合,白柳儿却忽然眸光一闪。 她登时撂下书,正色道:“春梨,去世子爷屋外的墙角挖一挖,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东西?” 春梨愣住,转而笑得泪都挤出来了:“姑娘,您不会以为世子爷屋外也有灵芝吧?” 她正开怀,却见白柳儿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春梨一噎,忙不迭地止了笑。 春梨狐疑地应了声“是”,撂下话本子便跑走,还暗暗腹诽着姑娘今儿难道是糊涂了不成? ——不想,灵芝没寻到,反倒是寻到一个锦盒。 春梨将其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扎满银针的巫蛊娃娃,针扎的黄纸有些褪色,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字迹却还依稀能瞧清。 春梨喃喃念出声,才惊觉这不就是正是当今天子的名讳! 春梨登时尖叫着扔掉,直接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姑娘,这、这……” 白柳儿眸子一暗,正欲开口,侧头却瞥见谢辞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来,正沉着脸瞧着。 她微怔,忽而扯起嘴角,软声道:“世子,以此为回礼,如何?” 染戾的低笑从口中溢出,谢辞眼底淬了杀意:“来人,将世子府上下清查!” 管家惊恐又错愕,慌忙带侍卫队四处搜寻,仔细到各个院内的墙根都被刨了个底朝天。 所幸,除了这个巫蛊娃娃之外,再无其它。 主院,正殿内。 管家回禀后,谢辞浑身布满阴骘之气,他手捏着巫蛊娃娃,眸光沉沉,忽然扯唇笑出声。 “本世子还以为他狠起来当真连自己都害,原来是在这玩文字游戏,着实是高估他了!” 白柳儿眉毛微抬,凑上去看。 这才发觉黄纸上本该是‘萧冶’的名字,却用极轻的笔墨添了一笔变成‘萧治’。 她敛眸,不吭声。 半晌,谢辞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白柳儿,语气着添了些狐疑:“你怎知我屋外藏着这个?” 白柳儿眸光微动,只说是无意间受到了春梨戏本子的启发,却不想真的将此物寻出。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况且掌事嬷嬷的信封中有写如何构陷镇北侯一事,世子不会以为……是说着玩的吧?” 谢辞眉头拧紧。 掌事嬷嬷那些个信中所说不过是她与皇帝未实施计划罢了,他以为赶在父亲回来之前将掌事嬷嬷铲除,再加以提防,已经足以避免。 却不想,世子府内竟还有更深的埋伏。 谢辞静默良久,眼底浮现复杂情绪:“有劳你了,此事你功劳最大,有何想要的赏吗?” “世子客气了,不过是妾身分内之事罢了。” 白柳儿低眉顺眼地伏了伏身子,正要告退却再次被叫住。 谢辞起身欲言,白柳儿回身措不及防撞到解释胸膛,她急退踩裙,一个踉跄直接花容失色地往后倒去,被谢辞眼疾手快地伸手揽腰抱住。 “小心!” 腰间大掌温度烫的惊人,白柳儿耳尖泛红,慌忙起身和谢辞拉开距离。 “多谢世子。” 谢辞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拳头微微捏紧,心跳骤然加快:“十日后皇帝寿辰,例行国宴,你作为世子妃理应出席,这贺礼便由你来准备吧!” 白柳儿一怔,她来准备? “可妾身从未……” “本世子说你可以,你定然可以。” 谢辞没给她拒绝的余地,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白柳儿咬唇,只得应下。 西偏殿。 “姑娘,这也太吓人了,若是哪日圣上搜府之时被发现,岂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吗?” 春梨仍心有余悸,额头上还挂着冷汗珠子。 “所以,我们要尽早离开这世子府。” 这话,却是让春梨没有想到。 白柳儿按了按有些发疼发涨的眉心,吩咐道:“明日我去出诊,你且去知会阿福一声吧。” 春梨忙应:“是,姑娘。” 翌日。 “恩人姐姐,你终于来了!” 一见马车停在药铺门口,阿福忙拿着一个油纸包小跑上前来。 压低声音:“这是我家夫人亲手做的糖糕,说您爱吃,专程叫我拿给您的!” 说着,阿福又凑上前几步:“您放心,夫人好着呢!” 闻言,白柳儿悬着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肚子里,她盈盈一笑。 “帮我去搬桌子吧!” 很快,白柳儿药铺的门前便再次排起了长龙,义诊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夫人,那边有您爱的玉钗子,您要不要去瞧瞧?” 丫鬟小跑到白念蓉身边,一个转头却忽然瞥见了白柳儿,她瞬间黑了脸,小声嘟囔着。 “夫人,咱们这么走到这里来了?真是晦气,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她是许氏身边派来给白念蓉的人,自然是向着白念蓉说话。 白念蓉冷哼一声。 先前的仇她还没忘,既然遇上了,岂会让白柳儿如此容易的过关? 想着,她直接撇开丫鬟的手,朝着人群中挤去。 “下一位!”春梨边喊,边接过阿福递来的药包给一老妪:“老奶奶,您按时吃药,过几日准好……” 话音刚落,白念蓉已然怒气冲冲挤到最前。 春梨瞬间警惕起来,她可没忘记上次白念蓉上来便打她家姑娘一事,想着,春梨慌忙挡在白柳儿身前。 阴阳怪气道:“大姑娘的脸这么快便好了?我家世子妃正忙着,现下没空陪你闲聊,你还是快点走吧!” 一个丫鬟现在都敢和她这般说话,白念蓉哪里受得了? 她讥笑着,提高了音量:“看来妹妹这是飞黄腾达了,便不把娘家人放在眼里了啊!” “大家都来看看啊!” 白念蓉转身,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世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过想来看病,便要被她的丫鬟辱骂,前些日子不过去世子府探亲,她还让世子抽我的耳光,这样品行无端的人,你们还敢找她看病吗?” 众人鸦雀无声,一个个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白念蓉一愣,皱起眉头。 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大家应该都在看清白柳儿的真面目后,唾弃她、讨厌她才对,这副样子是…… “谁不知道白家大小姐出了名的刁蛮,那日我也在,大小姐哪里是探亲?分明是上去找茬的,动手打了人家世子妃,世子爷不惩罚你才怪嘞!” “嘴上功夫一套一套的,却也没见你为百姓做些事情,反倒是世子爷和世子妃,不但设粥棚,还给百姓送棉被,世子妃更是屈尊来行医,你若是不看病,便赶紧离开!” “就是!” “……” 白念蓉瞬间蒙了! 她紧紧地掐紧拳头,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被白柳儿灌了迷魂汤药不成? 阿福和春梨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要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今都不用她家姑娘自证了! 白柳儿微不可察的弯起嘴角,她状似无奈:“嫡姐,我没空陪你闹了,您请好?” 第三十章:宫宴风波,世子不敬之心? “姜姑娘可听过一句话吗?”白柳儿眉眼弯弯,煞是好看:“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她声音柔和温软,没有半点攻击性。 姜晴不悦,正欲还嘴,便听她道:“此句豪言斩龙求长生,似为祝寿狂想,实则借神话批判帝王求仙问道的虚妄,讽刺长生执念,与祝寿的吉祥寓意完全相悖,姜姑娘,真是好大胆啊。” “姜姑娘是有意,还是无知呢?” 姜晴当即抖若筛糠,她惊慌叩头:“圣上明鉴,臣女绝无不敬之心,臣女、臣女只是……” 姜晴涨红着脸,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臣女无知,日后定当多读书,请圣上宽恕!” 皇帝冷哼出声,到底挥挥手让她下去。 皇后眯着眸子瞧着白柳儿,笑意不打眼底:“看来世子妃倒是博学多才,原是我们低估了你,不如世子妃来一句祝祷之语,如何?” 白柳儿颔首,思忖后软声道:“妾身祝圣上‘日月同辉昭圣寿,山河共庆颂尧天;瑶池鹤舞承千岁,九鼎龙腾佑万年’。” 众人震惊唏嘘。 区区庶女,本以为仅以色示人,不想竟有此等文采。 姜晴指甲早已陷入掌心,坐在姜太医身旁红了眼。 “世子妃果然不错,白家好教养。” 皇后象征性地赞了一句,白大人忙客气谢恩,不由又狐疑白柳儿先是医术了的,如今又是文学了的,恐怕嫡女白念蓉也比她不过。 他记得云氏不过一粗使婢子,怎得教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想着,白鸿远不由得意高抬下颌。 “世子妃好文采,连本宫都比不上呢!” 太子妃与皇后交换个眼神,忽然话锋一转:“世子爷好福气,娶了贤妻,想必世子府的贺礼也不凡,不如呈上来让父皇瞧瞧,我们也跟着沾光一睹如何?” “是。” 白柳儿命春梨和嬷嬷将锦盒抱来,从里拿出一卷轴,趁着二人打开的空当,她柔声解释:“圣上、皇后娘娘,妾身粗笨,想不到什么好东西,亲自绣了龙凤衔珠图,供在佛前烧香三日,希望圣上与娘娘皆百岁之好,平安康健。”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嘈杂起来,一个个指着绣图议论纷纷,白鸿远更是面露惊恐。 白柳儿登时蹙眉,回头望去,竟见原本完整的绣图不知何时被毁坏,还偏生毁坏凤凰与金龙的眼睛! “放肆!” 太子重重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龙凤代表父皇和母后,堂而皇之地将其毁去双眼,这些年父皇母后宠你胜过本殿,世子莫非是养壮胆,当世子腻了,想谋权篡位了不成?!” 这可是大罪! 殿内登时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春梨急得快哭出来了,这绣图分明早上才检查过,分明是完整的啊! 谢辞静默半晌,忽然发笑,语气懒散:“大哥,我便是有这心,也得有这脑子才行。” “旁人是爱江山不爱美人,本世子却正好相反,这江山便是拱手奉到我面前,我还嫌它麻烦呢。” 这话当真是狂妄。 一瞬间高台上的几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太子气极:“你好大的口气,那你便解释一下,这绣图又是何意!” 白柳儿急中生智,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妾身恭喜圣上,恭喜皇后娘娘。” “哦?”皇帝斜睨着她,眸中淬了几分打量,语气冰凉:“何喜之有?” “妾身幼时最爱和小娘在院中看月亮,小娘便教妾身‘盈满为缺’的道理,小娘说世事皆是如此,十分圆满便意味着要有‘缺’。” 她顿了顿,语气铿锵:“圣上和皇后娘娘乃大燕最尊贵之人,早已是十分圆满,如今这损坏的绣图填了那‘缺’,日后圣上和娘娘定能永远如今日一般平安幸福,眼睛为龙凤最重要之部位,如今损坏,想必是已变成真龙凤,护佑在圣上与娘娘身边了!” 谁都没想到,白柳儿竟然能有这般见解。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身上投去,或是惊艳、或是憎恶。 谢辞看着她,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他的世子妃,似乎真的有几分本事呢…… 太子妃捏紧了手心,今日她可不是为了让世子府再出风头的。 想着,她又道:“世子妃伶牙俐齿,不过本宫想知道,这究竟是你蓄意损坏,还是……” “长嫂,三弟以为世子妃所言极好。” 忽然有人出声打断,白柳儿狐疑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才发现她斜前方位子上的可不就是那日自己在青山寺救的男人吗? 她心尖重重一颤。 她晓得那男人定然地位不凡,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圣上的三皇子。 三皇子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而后开口,声音清冷悦耳如山间流水:“世子妃的一席话寓意已足够美好,想必父皇定然是心悦的,宫中不缺一件精巧绣品,大喜之日,何必再深究呢?” 太子倏然拧眉,朝着三皇子使了个眼色,可惜,三皇子只当没看到。 太子眉头登时拧紧能夹死一只苍蝇,太子妃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气氛僵持间,高台上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 是圣上。 他笑得额前珠帘乱晃,只是精明的眸中却有阴戾闪过。 看来白家这庶女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愧是阿辞喜欢的人儿,果然不同凡响,白家教养出个好姑娘,也给了朕一个好‘儿媳’,今日朕做主,从五品户部员外郎白鸿远觐为正五品鸿胪寺少卿,这官位亦是朕给世子妃的奖励,此礼,朕甚喜!” …… 一直到宫宴散去,白鸿远都是蒙的。 他本以为女儿会出事,正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如何脱身?却不想自己不仅无事,还被升了官! 同僚围着他道贺,满脸艳羡藏都藏不住! 他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一见谢辞与白柳儿出来,白鸿远急急忙忙迎上去,早已忘了还有许氏这个人。 他点头哈腰,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姑爷,宝贝女儿,时候不早了,晚膳回家用如何?父亲让小厨房多做些新鲜花样的菜给你们换换口味!” 第三十一章:赠玉佩,梁昼许诺 白柳儿下意识地看向谢辞。 正欲开口,皇帝身边蒲公公便执浮尘匆忙而来:“世子爷,圣上叫您过去呢!” 谢辞微不可察地蹙眉,应了一声后转头看向白柳儿,沉声叮嘱:“在此处等我,莫要乱跑迷路。” 白柳儿登时脸一红。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跑丢了不成? 不过却还是低眉顺眼地应声:“是,世子。” 看着两个人这般亲昵地咬耳朵,白鸿远心里乐得开花,待谢辞走后,他才很是亲昵地拍拍女儿的手:“果然是爹的福星,日后爹可全都指着你呢!改日一定要将姑爷带回来吃顿饭,爹亲自下厨!” 白柳儿抬眼,瞥见身后许氏淬了毒的目光,她干脆一笑:“是,父亲。” 白鸿远二人走后,白柳儿寻了殿门边一个偏僻些的角落等着,思绪沉沉。 这红墙绿瓦,她前世也见过,不过那时是跟着周今砚。 前世一场赏花宴,贵女们出口成章,反观她面色红如煮熟的虾米,也吐不出来半个字,周今砚嫌弃她嫌弃得要命,说她给他丢了脸,一个连填词作诗都不会的蠢货,怎配做他的状元郎夫人? 回去后为了惩罚她,周今砚还将她的被褥都丢出门外,她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宿,从那日起,她便疯了一样的读书,比周今砚还努力,周今砚看过的书她全都看过,甚至还会去借书学习,所以后来的她,比起周今砚来分毫不差。 可周今砚是怎么说来着? “一个女子读那么多书有何用?改变不了出身,帮不了我前途,还是废物一个!” 他不但将她送到主考官的床上取乐,甚至他自己都抛开了尊严去当那些所谓能帮上他的贵女们的男宠! “梁昼还未感谢,世子妃相救之恩。” 清冷男声突兀在身侧响起,白柳儿猛然从思绪中回神,她忙伏了伏身子。 软声道:“见过三皇子,医者行人救人乃是本分,三皇子着实不必挂心。” 若说她见谢辞第一面之感是妖冶,那么梁昼便只能用‘慈悲’来形容。 他身披月白素绫广袖袍,腕间悬着串乌木佛珠。 玉色面容被殿外天光镀得近乎透明,垂坠的银灰睫羽下,琥珀色瞳仁如同供奉在佛前的琉璃盏,流转着温润却不可触及的慈悲,连腰间青玉佩都雕作菩提叶状,恍若一尊自莲台缓步而下的观音玉像。 白柳儿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下一刻,梁昼却忽然将玉佩扯下递给她。 白柳儿一怔,一时间不敢接:“三皇子这是……” “你救了我,我没理由不报恩,”他薄唇微挑一个弧度,温润如水:“我许你一个心愿以为报答,这玉佩便当作信物暂时搁在你那,待你想好可随时来找我,无论什么,我都帮你。” 他本是去青山寺布施,不想踩碎石从山崖滚落,回来后他派了许多人各处打听她的下落,均是无功而返。 今日宫宴见到她,他欣喜本欲上前,才发觉她竟是跟在谢辞身边。 原来她是世子妃啊。 想到这里,梁昼眸中浮现一道似有似无的憾色,转瞬而逝。 白柳儿咬唇,缓缓抬手将玉佩拿起,攥在掌心。 或许,她有一日真的需要三皇子的帮助还说不定。 想着,白柳儿撑起一抹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今日宴席间,多谢三皇子替我解围。” 提起这个,梁昼看着她有些复杂。 他沉吟片刻,欲隐晦提醒:“其实,跟着世子未必是……” “未必是什么?” 话音被打断,抬眼就见谢辞不知何时已大步流星地至近旁,看着白柳儿语气微嗔:“不是说别乱跑的吗?藏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白柳儿有些尴尬地扯唇笑了笑,简单将救人误救三皇子之事告知于他。 谢辞听完,眼底划过一道戏谑,他宣誓主权般一把将白柳儿揽在怀中,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三皇子不会是想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可惜了,世子妃本世子先占下了,不如改日,本世子寻几个皮囊好的送到你府上怎么样?” 三皇子蹙眉,语气疏离:“不必了。” 语罢,他转身而去。 马车上。 见白柳儿一直攥着那玉佩,却不曾佩戴自己赠送的平安符之时,谢辞不悦。 气恼出声:“宋喆,回去后将本世子院子里那杏树往里头挪挪,可别长出去了!” 外头的侍卫沉默片刻才应:“是,世子!” 那声音一听便是憋着笑。 白柳儿眨眨眼,半晌才回过味来,不由得暗笑谢辞小心眼。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牌收起在袖口,软声问道:“世子,圣上叫您有何事?” “不过是赞了你一番,听闻我散尽小妾,又想给我塞人罢了。” 说着,谢辞斜睨白柳儿脸上的表情,见她蹙眉,他才喜悦开口:“不过本世子拒绝了。” 白柳儿松口气:“那便好,圣上塞进来的人,极有可能性质和先前的掌事嬷嬷是一样的。” 谢辞“嗯”了一声,却鬼使神差地问道:“若是我真的纳妾,你会吃醋吗?” 白柳儿:“……” 这个问题,她有些无法回答。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府内人多也未必是好事。” 为避免谢辞继续这个话题,白柳儿忙道:“世子,听闻近日京城中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那家的糯米豆沙糕很好吃,回程刚好路过,不如我们去尝尝?” 谢辞挑眉:“好。” 却不想,豆沙糕还没买,却在下马车后看到点心铺旁边的成衣阁内,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白念蓉和周今砚。 倒不是她眼尖,只是白念蓉哭闹的声音太大,白柳儿当即停下脚步朝那处看去。 白念蓉正哭着,周围围着不少人窃窃私语,周今砚自觉脸上没光,很是嫌弃地指责道:“你能不能别闹了?不就是件衣裙,怎么值十两银子?我娶你回来可不是来败家的!” “家里还有那么多衣裙供你穿,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白念蓉却哭得更大声:“我从前在娘家时,哪条衣裙不是上好的?我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你,养着你全家,可你竟然连条衣裙都舍不得给我买!” 第三十二章:巧遇嫡姐,周今砚软饭男 “原来是个脾气大的软饭男啊!” 周围人窃窃私语,纷纷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传来哄笑声阵阵。 周今砚平生最恨旁人这般叫他,一时间面色黑如锅底,他毫不留情地扯着白念蓉便要往外走,可白念蓉自小被娇养长大,发了性子那是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眼下她哭闹声音更高,竟拽着木头桩子说什么都不走。 周今砚咬牙切齿,只得压低了声音哄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高中再卖给你,蓉儿,你想想十两银子能为我买许多书纸笔墨呢!” 白念蓉哭声一滞,嗫嚅着唇泪眼汪汪地瞧着那匹上好的流云锦料子制成的衣裙。 她是真的喜欢啊…… 她不由扯着周今砚袖袍撒娇:“周郎,我已经很节俭了,以往我隔三岔五就要新裁衣裙,嫁给你以来,我连一件衣裙都没添过,我就要这件!” 周今砚气得面色铁青,他恨恨地甩开白念蓉便想走。 反正银子都在自己这里,白念蓉今日便是在这里喊破了嗓子,他也绝不会给她买! “嫡姐,姐夫,真的是你们啊?” 忽然一道温软嗓音响起,二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便见白柳儿状似惊讶地站在店铺门边。 白念蓉脸一红,飞快地抹干净脸上的泪,梗着脖子道:“你来做什么?” 白柳儿盈盈一笑:“妹妹方才参加宫宴,现下来这隔壁铺子买些点心带回去尝尝,不想竟有缘碰到了你们。” 这话对白念蓉来说却无比刺耳。 她瞬间咬紧后槽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满脸恨色:“你这是来炫耀的吗?” “怎会?嫡姐想哪去了?” 白柳儿朝着春梨使了个眼色,春梨立刻上前递给掌柜的一个包袱,胖掌柜打开数数,里面正好是十两银子。 而后,春梨走回,似笑非笑:“大姑娘,虽然您先前登门羞辱、还出手打了我家姑娘,可我家姑娘不记仇,惦念着您是她姐姐,今日这裙子,我家姑娘替你买下了。” 周今砚冷哼一声,不自觉地背手抬起下颌,细长的丹凤眼冷睨着她。 还算这贱人识相! 周今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想到定然是白柳儿后悔先前顶撞忤逆自己,这才来示好,不然她与白念蓉打小儿就不对付,凭什么来帮白念蓉付钱? 想到这里,周今砚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而后,他颐指气使地吩咐道:“掌柜的,没见我家小姨子付了钱?还不赶紧包起来,若是怠慢了,小心我不买了!” 掌柜的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让店小二将衣裙包好递给白念蓉,可动作虽是朝着白念蓉,可那小二的眼神都快粘在白柳儿身上了! 他满脸惊艳,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此等仙女啊! 见状,白念蓉气极,她猛地将衣裙扔在地上,狠狠地推了白柳儿一把。 怒不可遏:“你就是成心来羞辱我是不是,你买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要!!!” “啊——” 白柳儿猝不及防被推倒,她踉跄着往后倒去,就在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之前,被揽入一个温软结实的怀抱。 谢辞不知何时从马车上下来,眼下正关切地瞧着她,见她站稳,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声音微嗔:“不是说来买点心的吗?怎么弄成这样?” 白柳儿眸中精光一闪,忽而咬着唇状似委屈:“世子,妾身不过是看嫡姐和姐夫没钱买衣裙,才好心帮忙而已,是不是妾身做错什么了……” 这话却让白念蓉与周今砚二人脸上登时如同有火在烧。 “贱人,谁用得着你假好心,你就是想看我出糗罢了,我打死你!” 白念蓉猩红着眼冲过来,才高扬起手臂,便被谢辞抓住腕,谢辞眸光阴冷扫过去,让她看一眼便如坠寒潭,白念蓉心头一空。 下一刻,她便被直接甩了出去! 白念蓉尖叫着摔得四仰八叉,出尽洋相。 周围霎时响起哄笑,周今砚嫌弃地皱眉,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看来上次的惩罚没让你长记性啊,”谢辞眼底掠过玩味,下一刻忽地眸光一厉:“宋喆,今日给我打到她长记性为止!” 说完,谢辞便要牵着白柳儿离开,却被反握住了手。 谢辞一愣,侧头便对上那掩去得意之色的鹿儿眼。 她一幅乖觉模样:“世子,今日之事权当是妾身的错吧,莫要惩罚嫡姐了可好?既然嫡姐不愿意要我给的东西,可既然买了也没有退的道理……” 白柳儿佯装为难地咬唇,忽然看向不远处一个看热闹的农女。 “不如便给这位姑娘如何?姑娘还年轻,穿上定然好看,权当是柳儿做善事了,至于嫡姐……” 白柳儿顿了顿:“便罚她在这成衣阁打杂三日便罢了,权当是为了妾身积德,如何?” 那农女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个乐子的功夫,便得了这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十两银子可够她家一个月的菜钱了,她做梦也不敢想有一日能穿上如此贵重的衣服呀! 小厮见状,立刻将衣裙捡起来交给那农女。 那农女捧着衣裙爱不释手,欣喜若狂:“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妃,你们真是大善人呐!” 围观百姓纷纷称是,还说起近日世子府连日施粥、捐助百姓的事迹,纷纷赞不绝口,反观白念蓉与周今砚,那真真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谢辞叹气,忽然鬼使神差地上手拧了拧白柳儿的侧脸:“应你就是。” 白柳儿一愣,红着脸低头轻咳一声。 这副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恩爱夫妻? 白念蓉眼神几乎要喷火,奈何谢辞在此,她不敢忤逆,只能应下来,她可不想再挨打了! 二人走后,周今砚事不关己地也要离开,白念蓉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声道:“周郎,你去做甚?” 周今砚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手指,语气讽刺又疏离:“世子爷罚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日还要去拜访学究,若是耽误了我的学习,你担得起责任吗?!” 周郎眼中的嫌弃像一把刀一样狠狠在她心口剜了一块肉,白念蓉心口钝痛踉跄半步险些栽倒,可惜周今砚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念蓉生怕他会因此不爱自己,泪流满面便要往外跑,却被小厮拦住了去路。 小厮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么又当又立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夫人,世子妃的命令,你得在这打杂不能走,现在你便去打水来将地仔细拖一遍,若是你不听,敢偷偷溜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即刻便寻人去回了世子,叫他好好修理你!” 说完,小厮白眼翻上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