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沙砾,抽打着临时营帐厚重的帆布,发出沉闷的呜咽。南宫湘紧了紧身上略显宽大的华贵貂裘,指尖冰凉。这身行头,这“太子宠妾”兼“谈判使者”的身份,对她而言依旧像一件偷来的戏服,处处透着不合时宜的紧绷感。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狂跳不休的兔子。
一个月了,南宫湘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阿姐了,萧子依与她说阿姐现在很好,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正是情谊正浓的时候。但是她连一面都不曾见过还是觉得有些过于荒谬。但她也要接过阿姐的责任为南宫家正名,萧子依说得没错,贵妃早产之后受益最大的人便是罪魁祸首——萧于欢,她一定会杀了他!南宫湘日日看着那仇人,日日也是咬着牙过的日子,每次与他见面,袖中的匕首从未离身。
幸而,萧于欢仅当她是件精致的摆设,保持着安全距离。这微妙的疏离是她唯一喘息的空间。为等那致命一击的时机,她甘愿咽下所有屈辱,在这无间地狱里,独自怀揣着冰冷的毒刃与焚心的恨意,踽踽独行。阿姐,湘儿定要手刃仇敌
不过是天灾还是人祸其实早就无从考证了。
昏聩!这个念头在她踏入萧子依中军帅帐前再次尖锐地划过脑海。老皇帝萧伍泛还在深宫里做着剿灭“西逃叛军”的美梦,浑然不觉他眼中的两股叛军——养子萧子依和他自己的亲儿子萧于欢——早已在暗流之下,将刀锋共同对准了他腐朽的脖颈。哪一场谋反能如此摧枯拉朽?若非朝堂中枢早已被蛀空,里应外合,萧子依的大军怎能如入无人之境?这老糊涂,竟还猜不透其中关窍!南宫湘心底冷笑,带着一丝悲凉。
帐帘被侍女恭敬地掀开,一股混合着皮革、铁锈、炭火和汗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帐内灯火通明,映照着几张饱经风霜却目光如鹰隼的脸庞——皆是萧子依麾下的核心将领。他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南宫湘身上,带着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朝廷使者”本能的敌意。
空气仿佛凝滞了。
南宫湘强自镇定,无视那些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莲步轻移,径直走向帅案之后那个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萧子依并未着甲,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眉目深邃,气质冷峻如渊。他正垂眸看着一份舆图,仿佛南宫湘的到来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参见宁将军。”南宫湘微微屈膝,姿态恭谨,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使者”的疏离与礼节。她双手呈上一个密封的、毫不起眼的蜡丸。“太子殿下……命妾身转呈。”
帐内落针可闻。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个小小的蜡丸,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萧子依终于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掠过南宫湘低垂的眉眼,最终落在那枚蜡丸上。他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轻轻拈起蜡丸。指尖微一用力,蜡壳碎裂,露出里面卷得极紧的一小卷薄绢。
他展开薄绢,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骤然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锐芒。
“好。”萧子依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将薄绢置于烛火上,火苗瞬间吞噬了那决定王朝命运的寥寥数语,只余下一缕青烟。他猛地站起身,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帅帐。
“诸将听令!”萧子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势,“战机已至!传我军令:”
“第一营,偃旗息鼓,即刻拔营,沿黑石谷秘密潜行,子时前务必抵达上饶城东十里坡,举火为号!”
“第二、三营,整备重械,戌时三刻,大张旗鼓,佯攻上饶南门!务必制造最大声势,吸引守军主力!”
“第四营,轻装简从,随本帅亲卫队,由密道直插上饶西门水门!寅时初刻,必须拿下水门控制权!”
“其余各部,按甲字三号预案,紧随主力入城后,直扑府衙、粮仓、武库!控制全城!”
他的语速极快,命令却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将领们的心头。众人脸上瞬间涌起狂热的战意,轰然应诺:“谨遵帅令!” 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
南宫湘知道那密信的内容,知道这雷霆万钧的部署背后,是萧子依与萧于欢精心策划了数月、甚至更久的最后一步——里应外合,直捣黄龙!
上饶,这座扼守京城西大门的最后屏障,将是这盘惊天棋局的终局之地!成败,在此一举!
夜幕沉沉,上饶城南火光冲天,杀声震野。萧子依麾下二、三营将士佯攻正烈,将守军主力死死钉在南门。城内守将焦头烂额,东西两门防御骤然空虚。
死寂的城东十里坡,几点微弱火光如鬼魅亮起。潜伏已久的萧子依第一营精锐,如暗夜群狼扑向城墙。垛口后,内应火光回应!粗大绳索悄然垂下——萧于欢的死士已控制此处!叛军精锐攀援而上,城头守卒未及反应便遭割喉。东门,洞开!萧于欢率领的死士与精锐如黑色洪流,汹涌灌入!
与此同时,西门水门处,萧子依亲率第四营如幽灵般现身。他目光如炬,毫不犹豫率先钻入恶臭弥漫的废弃水道。士兵们紧随其后,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穿行。出口处,内应无声移开伪装。
当萧子依带着满身泥泞与凛冽杀气,如同自地狱踏出的魔神,骤然现身水门内侧时,寥寥守军惊骇欲绝!刀光闪过,反抗瞬间碾碎。绞盘落入掌控!铁闸刺耳升起!潜伏河道的小型战船如嗅到血腥的鲨群,蜂拥冲入!
萧子依率军刚杀出水门甬道,便见东门方向涌来的洪流已至!为首一人,正是浑身浴血却眼神锐利的萧于欢!两人在火光与喊杀声中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萧子依手中染血的长刀一指城中腹地,两股铁流瞬间汇合,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巨矛!
这汇集了城外奇兵与城内死士的巨力,狠狠刺入上饶心脏!府衙陷落,粮仓武库易手,顽抗守军被分割剿灭。各处内应同时发难,指引方向。坚固的上饶城,在萧子依的精准指挥、无畏冲锋,以及与萧于欢完美的里应外合下,内外交攻,竟如纸糊般脆弱。不到两个时辰,这座堡垒便在雷霆一击中彻底易帜!
这一战守军与叛军早已分不清,谁在守谁在反?
“报——!!!八百里加急!上饶……上饶城破!叛军……叛军已……已兵临城下!还有太子殿下他他也兵临城下了!”传令兵几乎是爬进大殿,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瘫软在地。
龙椅上的萧伍泛,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龙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个被遗弃的破旧木偶。上饶陷落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城……城破了?子依……于欢……他们……”他喃喃自语,语无伦次,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和巨大的荒诞感。
“陛下!贼军势大,京城……京城恐难久守!请陛下速速移驾……”有大臣跪地泣血哀求。
“移驾?”萧伍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猛地将案上的奏折、玉玺统统扫落在地!“朕是天子!朕是真龙!朕哪里也不去!萧子依!萧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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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逆贼!乱臣贼子!朕要诛你们九族!!”他状若疯癫,嘶吼着,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唾沫横飞,龙袍的襟口也被自己扯开,露出里面同样枯槁的皮肤。他无法接受,自己掌控了一生的棋局,最终被两颗棋子联手掀翻!
就在这疯狂与绝望的漩涡中心,一道身影始终安静地侍立在龙椅的阴影里。是贵妃杨氏。也是青梅竹马杨氏。这个皇位是他们二人共同的谋划,也应该由他们共同承担。
夺嫡这两个字便是他们的一生,但当初真的是他们做错了吗?才会换来如今国破家亡连孩子都留不下来一个的结局。杨贵妃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场谋反到底为了什么,太子之位还能是谁的,他们所要的只是这个国家的天翻地覆罢了。要他们俩不得安心罢了。
“阿泛,真的是我们做错了吗?”萧伍泛质问着他最爱的女人,同时也在质问他自己。
“可是那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我活下来了所以我没有错!”他从未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他的儿子、嫡子,他的养子、外甥,都是他拉扯长大的白眼狼。
杨贵妃没有像其他宫人般瑟瑟发抖,也没有像那些大臣般跪地哀求。她的妆容依旧精致,却褪去了往日的明艳,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那双曾流转着万千风情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古井,映照着龙椅上那个疯狂咆哮的帝王,也映照着这金銮殿摇摇欲坠的穹顶。没有惊惶,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悲悯的坦然。
当萧伍泛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虚脱而踉跄,眼看就要栽倒时,杨贵妃动了。她的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只是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她上前一步,伸出那双曾抚琴弄箫、也曾承恩受宠的纤纤素手,稳稳地、无声地扶住了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
萧伍泛的身体重量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他不再咆哮,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低喃:“……九族……诛九族……他们……好狠……”浑浊的眼泪从他眼中滚落,沾湿了他松垮的龙袍前襟,也滴落在杨贵妃扶着他的手臂上。那眼泪是滚烫的,却融化不了她眼底那层冰封般的平静。
杨贵妃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皇帝能靠得更舒服些。她的目光越过他花白的鬓角,投向殿外那片被血色晨曦浸染的天空。那眼神里没有对未来的恐惧,没有对叛军的憎恨,也没有对自身命运的挣扎。只有一种彻底的、近乎神圣的接受。她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刻,并早已在心中为这煌煌宫阙,为这龙椅上的男人,也为她自己,写下了终章。
城外的号角声,带着铁血的寒意,穿透宫墙,清晰地撞入每个人的耳膜。那声音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而在那象征着终结的龙椅旁,杨贵妃只是沉默地支撑着她倾颓的君王,用她的静默和坦然,为这即将落幕的帝国,献上最后一曲无声的挽歌。她的命运,早已与这龙椅、与这个男人、与这即将化为灰烬的宫墙,紧紧绑缚在一起。她选择了不逃,不怨,只是陪伴,直至终点。
萧子依与萧于欢,并肩策马,踏着破碎的宫门,缓缓进入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中心。两人的战甲上皆染着暗红的血迹,风尘仆仆,却难掩那股睥睨天下的锐气。萧子依目光沉静如渊,扫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宫阙,眼神深处没有激动,只有冰冷的审视和尘埃落定的漠然。萧于欢则胸膛微微起伏,看着这座囚禁了他半生、也即将由他主宰的牢笼,眼神复杂,有恨意,有释然,更有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决绝。
他们身后,是如林的刀枪和沉默肃杀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