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章“我得为我女朋友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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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再说一遍。
就算是当面掐着她的脸蛋,逼着她说一百遍,方茧也还是会目不转睛且坦然地重复这句话。
因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小嘴淬了毒喜欢口是心非的祖宗。
奈何江缚骨子里就吃她这一套。
她怼他一句比其他姑娘冲他抛一百个媚眼都让他来劲。
叹了口气,江缚说:【你知道什么叫三人成虎么】
方茧闷在被子里笑得肩膀直颤:【我知道,你放心,这是咱俩的秘密】
发完这句,还给江缚发了张摸头安抚的表情包,表情包上是一串羞辱性极强的字——“没事哒,下次一定行”。
大抵是真被她惹急了,江缚说:【皮是吧,行,今晚再给你证明一次,顺便仔细探讨一下你以前做我春/梦的细节】
终究是年轻姑娘,方茧在这方面脸皮还是薄的。
更何况江缚本事一点儿都不需要证明,*他可太牛了,她短时间还真不想再领教一遍。
心虚的两秒,方茧老实了。
她说:【不闹了,我要睡个午觉,昨晚都没睡好】
顿了顿又说:【你说话算数吗?】
江缚:【什么】
方茧:【下午来上课?】
那边正在输入几秒。
他傲娇地说:【看情况】
“……”
臭屁。
索性对这家伙也没什么期待,方茧丢下手机就睡了个舒服的午觉,直到临上课前的一小时才起来。
想着时间还长,方茧就给自己化了个妆,换了身新买的衣服,和杨桃手挽着手去上课。
作为她和江缚恋情的唯二知情者之一,杨桃少不了向她打探昨晚俩人发生了点儿啥。
方茧也不是矫情的性格。
都是成年人了。
有些话题还是可以聊的。
于是在上课的路上,她索性承认,“就……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杨桃脚步顿住,顿时发出一声悦耳的草字头,“可以啊方小茧,办事儿这么利落!”
虽然吴笑笑和周心洋不在旁边。
但周围还是少不了隔壁班眼熟的同学的,方茧提上一口气,拉着她就往前走,“你能不能给我小点儿声,这又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杨桃笑得不行,“怎么就不是了。”
她凑过来煞有介事地说,“那可是江缚欸,多少女生都馋哭了,不是我说你真牛逼,这学期才开学多久啊,你就把他搞到手了。”
方茧多少有点沉迷在杨桃的夸奖当中。
她若无其事地小声说,“其实我俩昨天也不是第一次。”
杨桃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大脑超高速运转了会儿。
杨桃突然开腔,“所以你以前是在那儿跟我无中生友呢?”
“……”
方茧都想给她鼓掌了。
怎么会有人聪明到这种地步。
杨桃在她忍俊不禁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抬手就掐了把方茧的脸,“死丫头真是长大了啊,居然跟我还玩儿这套!我就说当初你那个朋友的故事听起来怪怪的!”
方茧哭笑不得,“我这不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上去就跟杨桃说,她跟江缚睡了,杨桃不得提着刀去找江缚让江缚负责。
杨桃说,“所以那晚上跟江缚厮混在一起的美女其实是你?你是怎么做到在秦可颂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到手的啊?”
听到这个名字。
方茧猝不及防地哽了下,正想说我可没横刀夺爱,身后就忽然就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诶我艹了,这特么是卖咖啡还是卖冰块儿啊,我一不来月经的回头都得喝宫寒了。”
大大咧咧的语调,一听就是楼嘉豪的。
后头跟着某人又痞又拽的腔调,夹杂在前往教室的人流里,特别的苏撩,“谁让你不好好睡觉,每天都要靠这玩意提神。”
几乎是下意识的。
方茧停住脚步,一回头就看到江缚这家伙手里拎着杯没开封的奶茶,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
下午明媚又慵懒的日光将他俊朗的五官勾勒得更为英气立体,连碎发下的伤口也好似淡了许多。
那双深邃的桃花眸直戳戳地看着她。
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摆明盯着她好久了。
方茧心跳倏地漏掉一拍。
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桃就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江缚和杨桃眼神碰了碰,作为打招呼,下一秒就又继续看着方茧,煞有介事道,“背后说我什么呢。”
楼嘉豪憋着笑,和杨桃一样,视线在两人身上暧昧地逡巡。
方茧清了清嗓子说,“没说你什么啊,你想多了。”
说完就挽着杨桃继续往前走。
江缚和楼嘉豪跟着两人进了教学楼,上楼的时候,刚好就有几个男生穿插在他们中间。
偏偏方茧穿了条很显身材的高腰紧身牛仔裤。
昨晚铺洒在他身下的黑直长,被她特意卷成松弛柔美的卷发,垂在腰间,晃荡的发丝下,是让人意不开眼的窄腰蜜桃臀,每上一次台阶,都在无意间展示她的好身材。
占有欲作祟。
江缚忽然就觉她身后的那两个男生在盯着她看。
男人向来是最懂男人的。
江缚蹙了蹙眉,登时不爽地叫了她一声。
方茧脚步顿住,扭头站在台阶上茫然地看着江缚,“怎么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脸生的学生。
江缚没说什么,自觉朝前走了两个台阶,确定中间不会穿插别人,他也能把方茧的背影严严实实地挡住,才淡淡说了句,“没事,走吧。”
“……”
莫名其妙。
方茧回到教室后,找到地方和杨桃坐下。
位置是吴笑笑和周心洋帮忙占好的。
吴笑笑刚吐槽了一句“你们俩怎么这么慢”,从座位旁路过的江缚,就顺手把那杯奶茶撂到了方茧桌上。
总之就是非常拽非常酷的一个动作。
撂下的瞬间他连句话都没说,就和楼嘉豪找了后排的空位坐下。
方茧微微一哽,忍不住短促地回头望了眼江缚。
吴笑笑“妈呀”一声,音量不小地说,“啥情况,江缚给你买奶茶?”
周心洋是最爱八卦的,听到这话瞬间就朝方茧的方向看过来。
方茧猝不及防地一噎。
还没想好说辞,杨桃就睁着眼睛替方茧撒谎,“什么江缚给买的啊,我们几个一起买的。”
眼看后面的话编不出来。
方茧赶忙接上,"嗯,他不想喝,随手给我了。”
说完就把奶茶袋摘下来,是奶绿色的青提奶盖,方茧忽然就想到这家伙常常叼着个青提味儿的棒棒糖。
他真的很喜欢青提。
想着,方茧点开某个购物软件,下单了一个青提味儿的唇膏。
刚巧江缚在这时发消息给她。
江缚:【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买了我爱喝的】
方茧嘴角没忍住,偷偷翘了翘。
她吸了一口奶茶,奶盖混着果肉的咸甜味儿瞬间滋养了口腔。
她说:【好喝】
又忍不住撩他:【男朋友买的都好喝】
事实证明,甜言蜜语的攻势挺管用的。
楼嘉豪扔完咖啡回来,一打眼就看着江缚靠坐在座位上,低眸冲着手机懒懒勾着嘴角。
楼嘉豪直接擦了声,“春心荡漾啊春心荡漾。”
到现在他都没明白这俩人啥时候就暗度陈仓了。
关键是问江缚,江缚也不说。
只告诉他别把她和方茧的事说出去。
楼嘉豪都无语了,“渣男啊你,你都领人开房了,还不肯承认和人家恋爱,难不成你还惦记上个嫂子啊。”
江缚那会儿和他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他听后都气笑了,“你是傻逼吗?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楼嘉豪:“……”
楼嘉豪一脸“小刀拉屁股开眼了”的神情,靠了声,“弄了半天你俩玩儿我是吧!”
江缚无辜地说,“她也玩儿我好吧。”
虽然但是。
楼嘉豪打心眼儿里还是觉得这俩人挺登对的。
之前他就觉得方茧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现在一看,果然他眼光精准。
听他在旁边酸了吧唧的,江缚掀眼觑他,“说的就好像你没谈对象似的。”
结果话音刚落,前排的周括突然就扭过头诧异地看江缚,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丫的居然谈对象了?
“……”
江缚懒得理这些人,干脆低眸给方茧发消息。
他说:【别一口一个男朋友的忽悠人,有本事在外人面前给我抛媚眼】
方茧回得也很果断:【不敢】
江缚:【……】
方茧:【但是敢偷偷亲你】
江缚一下就被她气笑了。
心说这小东西,真能磨人,磨得他一天脑子里什么事儿都没了,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索性晚上没什么工作,他也有些事儿想跟方茧说,就问她:【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方茧说:【我想吃食堂,你能行?】
江缚:【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娇气是吧】
方茧说:【那可不,你可是luca,少爷呢】
江缚禁不住闷笑了一声,反将她一军:【我记得哪个小孩儿说过来着?说要嫁给luca】
发完他抬眸去看斜前方的方茧。
这姑娘果然心虚了下,摸了摸脖子。
老师还有几分钟才能来。
方茧索性抓紧时间和他扯淡:【食堂的海南椰子鸡特别特别好吃,还有炸排骨和鱿鱼,我反正今天一定是要去的,你要去就一起】
什么叫打不过就转移话题。
江缚扯了扯嘴角,纵容道:【上课都陪你来了,吃顿饭又差什么】
方茧怼他:【少来了你,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我才呼吸】
江缚被她怼得心服口服。
后面的一节课嘴角都是翘着听完的。
17:10
大课准时结束。
方茧和宿舍的几个人伴着夕阳的余晖,手挽着手去食堂,吴笑笑在那儿叭叭说着自己追的爱豆粉圈撕逼那点事儿,教学楼的走廊里四处都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气息。
方茧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在的,也不想听。
只知道一步三回头朝江缚看。
江缚也确实是说话算数的,在人流中和她远远对视了一眼,就叫了声楼嘉豪,让他别跟妹妹吹水,快点儿去吃饭。
收回目光,方茧心情不错地抿了抿嘴角。
甚至好心地给江缚发了条消息:【给你俩占个座?】
江缚说:【行】
于是到了食堂,在杨桃的打配合下,方茧千辛万苦找到了个大桌坐下。
江缚也挺上道的。
和楼嘉豪点完餐回来,就顺势来到方茧这边,冲吴笑笑和周心洋来了句,“这地儿能坐吧。”
周心洋和吴笑笑同时愣住。
是杨桃非常机灵地说,“坐啊,怎么不能坐,快坐下来一起吃!”
话音落下,方茧和江缚不经意对上视线。
可能是食堂温度有点儿高吧,江缚竟然发现这姑娘跟打了腮红似的,脸有点儿红了。
所以她也觉得这种暗戳戳的行为挺不好意思的?
浅勾了下唇角,江缚就这么在方茧对面坐下来。
杨桃趁机问,“楼嘉豪呢?”
江缚说,“他去买炸排骨和烤鱿鱼了,请你们吃。”
说话间,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眼方茧。
方茧一秒就读出他心中所想……这哪里是楼嘉豪请客,分明是他。
吴笑笑听到吃的就高兴,笑嘻嘻的,“这么好呀。”
说话间,楼嘉豪端着热乎乎的炸排骨和烤鱿鱼回来了,大大方方地把盘子往桌上一撂,“甭客气啊,都吃!”
说着还特意看了眼方茧,眼里揣了秘密似的,“那什么,多吃点儿,别客气!”
丢下这话他就又走了,“我还点了点儿别的,你们先吃。”
周兴洋都诧异了,“什么情况,楼嘉豪竟然会请客?他发了?”
江缚倒是挺淡定的,“嗯,可能是脱单了开心吧。”
“……”
可真会演啊,都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方茧掰开筷子,使劲儿往下压了压嘴角,桌下却突然感觉有人蹭了她一下。
抬起眸,江缚一双含情桃花眸,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眼神就好像在说——我表现好吗?
当然好。
可太好了。
方茧都拿起手机准备夸他,奈何还没开始打字,一道清亮的声嗓就落在头顶。
“江缚?你居然也来吃食堂?”
秦可颂惊喜地看着他,完全没搭理其他人的意思,“我和田韵能坐这儿吗?”
话音落下。
607宿舍全员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就在方茧觉得江缚可能顺势点头时,这家伙状似不经地扫她一眼,用昨晚火辣亲她的两片薄唇轻轻一碰,懒懒散散地对秦可颂说,“不行呢。”
“?”
“我得为我女朋友守身如玉。”
第62章 六十二章适合偷偷接吻
62
这话从江缚嘴里说出来,就很情理之中,但又意料之外。
比其他人先愣住的是方茧。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江缚,生怕从他嘴里蹦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
但事实是,江缚就只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一下,并没有往下提。
秦可颂已然呆住,“你谈对象了?”
江缚往后松散一靠,神色挺无辜的,“这很奇怪吗。”
的确是不奇怪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有钱的帅比。
别说谈一个,他就是谈十个,别人听了也只会夸他精力充沛。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会这么突然的恋爱。
秦可颂记得很清楚,上次她借酒表白,江缚明确表达没有恋爱的兴致,不仅没有恋爱的,就连上床的也没。
当时秦可颂都快哭了。
明知道那些露骨的话说出来很掉价,可为了抓住江缚,她还是说了。
江缚却只是冷淡回她,“我觉得你应该尊重自己。”
那晚秦可颂跟田韵哭了一整晚,田韵还安慰她,起码江缚不是个胡来的渣男。
结果第二天,就有人爆出江缚当晚跟别的美女厮混。
这事儿让秦可颂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要不是后来田韵告诉她,那其实是谣传,那个和他贴的很近的大波浪是个男的,秦可颂也不会重燃希望。
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似乎没有再燃起来的必要。
她只是很执拗地想知道,能让江缚俯首称臣的女生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秦可颂眼神里写满了不甘心,“……你女朋友是谁。”
她问,方茧就埋着头一个劲儿往嘴里塞饭。
倒是宿舍里另外三个人,互相传递八卦的眼神,眼底的兴奋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江缚眸光蜻蜓点水地掠过方茧,口吻随意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吧。”
话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一下,终于抬眸对上秦可颂红红的眼睛。
可能是谈了恋爱。
被方茧感染得有了点儿社会主义共情力。
江缚尽量让自己语调听起来不那么残忍,“抱歉啊,我只喜欢我女朋友。”
“你很好。”
“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也算彻底终结了秦可颂的念想。
她抿着泛白的唇,再也强撑不下去,端着餐盘表情难看地走了。
吴笑笑眨巴着眼睛好奇道,“你谈对象了?谁啊,咱们班的吗?”
江缚目光又若有似无地掠过方茧说,“你们不认识。”
方茧心虚地抿抿唇,刚好楼嘉豪又端着一盘吃的回来,看桌上气氛有点儿微妙,开口道,“怎么了你们。”
杨桃擅自接话,“刚有人差点儿把你位置占了。”
楼嘉豪说,“谁啊,秦可颂?”
周心洋呦呵一声,“这你都知道。”
楼嘉豪稀松平常道,“刚看到她过来了,路过我的时候感觉都快哭了,我一猜就是又过来找江缚了。”
又这个词就很微妙。
方茧下意识看了眼楼嘉豪,又看向江缚。
偏巧吴笑笑也抓住重点,“什么叫又啊,秦可颂经常去找江缚?”
楼嘉豪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快,江缚还没来得及给他使眼色制止他,这家伙就一气呵成道,“找啊,国庆那阵子总找,经常去音乐工作室那边蹲江缚,跟私生似的,贼吓人。”
眼看后面还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
江缚咳了声,“坐下吃饭。”
杨桃噗呲一笑,作为“娘家人”拆台,“怎么你还怕人说啊。”
“……”
江缚状似不经地看向方茧,淡声道,“这不是怕传出去,让我女朋友误会。”
方茧拧开矿泉水小喝了口,东看看西看看。
就是不看他。
江缚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找我我没见她,堵了我两回堵不到,她就不来了,刚说那些话也是不想让她再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周心洋恍然道,“原来是因为这啊,我说怎么上来把话说这么直白。”
楼嘉豪嗨了声,“不直白也不行啊,江缚都好好跟她说过不止一次了,她就是不听,有回还喝多了给江缚打电话,让他来接她,不接就睡马路,你说这人谁能弄得了。”
方茧终于绷不住,“那你去了?”
江缚夹了块炸排骨,小咬一口,掀眸无语地看着方茧,“我没事儿闲的给自己找事干。”
“……”
也是。
怕她多想,江缚顿了下,说,“我给田韵打电话了,田韵去接的她。”
方茧发现了,江缚这人就是嘴硬心软。
他不喜欢秦可颂是真,但他也没因为不喜欢,就完全忽视掉这个人的安全。
至于今天当面说的这些,无非是想彻底断了秦可颂的念想,当然方茧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在给自己表忠心。
想了想,她偷偷给江缚发了条消息。
两人面对面坐着,什么小动作都能落在彼此眼里,江缚一看到她在那抿着唇发消息,就猜她是发给自己的。
果不其然。
她刚撂下手机,他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江缚几不可查地噙起嘴角,一边听着其他几个人闲聊,一边故意端着不看手机。
结果方茧急了。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江缚才勾着若无其事的嘴角,把手机拿出来看。
Firstlove:【今天表现不错】
嘴角弧度渐深。
江缚低眸不紧不慢地回她:【有奖励没】
方茧学他,过了好几分钟才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看了眼。
她说:【你要什么奖励】
两分钟后。
江缚:【今晚还能约么】
“……”
昨晚他干的好事儿她还没完全消化呢。
他这就又想约了。
方茧无情拒绝他:【想得美】
江缚说:【那我怎么跟你说正事】
被他这么一提,方茧才想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跟江远舟怎么谈的。
想想只能说:【等天黑的吧】
江缚:【?】
方茧说:【女生宿舍后面,有片小竹林】
那里应该挺适合接吻的,方茧以前每次路过都可惜自己没个男朋友。
但这种话太羞耻了,她犹豫了两秒,没打出来。
偏偏江缚煞有介事地撂她一眼,拆穿她说:【适合偷偷接吻?】
“……”
方茧拿起旁边的水就灌了两口。
江缚嘴角勾着心知肚明的笑意,对楼嘉豪懒懒开腔,“晚上你自己去音乐室混音吧,我就不去了。”
楼嘉豪一抬头,“跟你对象约会?”
说着眼睛就要往方茧身上扫。
不想江缚突然来了句,“晚上去给别人培训。”
培训吻技。
此话一出,607宿舍的三个姑娘都好奇地看过来。
吴笑笑立马新奇道,“你还给人培训呢,是乐器吗?一小时多少钱?”
江缚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的装腔作势,清了清嗓子道,“不清楚,先过去看看。”
于是晚上八点。
女生7号宿舍楼楼下,最隐秘的小竹林深处,两道靠墙站的身影紧密贴合着,吻得难舍难分,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分开。
还是因为方茧被突然进来的小情侣吓了一跳。
江缚顺势就把她搂得更紧一点,他低着头笑,“怕什么,这又没有狼。”
影影绰绰的竹影下,点点星光是唯一的光源。
方茧看着江缚黑漆漆的眼睛说,“你不就是。”
江缚闷着嗓子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是狼,那你是什么,小狐狸吗?勾引我来这个地方。”
方茧揪着他卫衣上的抽绳玩儿,一边打蝴蝶结一边叹气说,“这不是想着这边隐蔽一点。”
可哪曾想,这地儿跟种萝卜的风水宝地似的,气氛发展到江缚刚想摸摸她,就能钻出一对儿情侣。
就是想跟江缚做点儿羞耻的事都不行。
这恋爱谈的。
真叫人上瘾。
方茧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自律了。
似是从她惋惜的语气中独出她脑子里的念头,江缚噙着坏笑,俯首在她耳畔蛊惑她,“想不隐蔽也行,前面右转八百米就是招待所,床虽然小点儿,隔音差点儿,但将就着也能用。”
“听您的话好像很熟悉啊。”
方茧没忍住笑,笑完了又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你带人来过?”
江缚云淡风轻,“没,我自己住过。”
他说,“大一那会儿,兜里没什么钱,又被宿舍那群大爷吵得睡不着,就去招待所住了几天。”
方茧挺意外的,“你还有没钱的时候?”
江缚笑,“不然呢?真当我含着金汤匙出生?”
方茧还是不理解,“那阿姨当时不管你吗。”
江缚摇头,“不是不管,是我不想让她管,她当时不想让我来南大的,她打算在北城买豪宅,想让我留在北城念书,我没同意。”
“她当时脾气火爆,说你不同意,就别花我的钱。”
“我说好。”
方茧都听笑了,“你们母子俩,真是没苦硬吃。”
江缚点头,“也还行吧,那时候我有压岁钱红包,在别人的工作室兼职,接点儿私活,需要钱买设备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些收藏品卖掉,没多久我打包卖出去的一首曲子就火了,之后就开了工作室。”
难得有这么适合和女朋友谈心的夜晚。
江缚语气温柔,“当时我就是较着一股劲,小时候她不管我,凭什么长大我就都要听她的,所以后来,就还是考了南大,一来我在南城上过一年多的高中,二来王姨也在南城,我可以随时过去看她。”
听到他在南城上过高中。
方茧忽然有些沉默。
江缚察觉到她的失神,轻声问她,“怎么了。”
方茧摇头,她说,“就是在想,你当时也没亲人在南城,为什么会在南城念高中。”
江缚说,“我妈那阵子工作都在南城附近,我跟着她四处走,那两年就在南城住下。”
方茧又问:“那后来回北城?”
“她说那边教育好,把我弄回去了,当时她忙着巡演,没时间管我,就又把我送回江远舟那儿。”
江缚挺随意地笑了下,“你看,我总得听她的,她要我在哪儿留,我就在哪儿留,她要我走,我就得立马走,哪怕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
方茧没想到他的成长经历是这样,蓦地有些心疼。
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轻声安抚他,“没关系,现在你长大成人了,谁也没办法左右你去哪儿,你是自由的。”
江缚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可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少年心气的情话往往最动人。
即便是很平常的一句话,甚至可能这句话也只是他情到浓时随口一说。
可方茧还是在这刻狠狠心动了。
她愿意享受这一刻。
毕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她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想着,方茧微微抬起下巴,清澈莹润的瞳眸,直勾勾盯着江缚说,“那你再亲亲我。”
江缚低眸看着她笑,用气音宠溺地说,“小狐狸。”
说完就又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亲了一个来回,可能是脸皮厚了,中途又蹦出几对情侣,方茧依旧旁若无人地勾着江缚的脖子,任彼此的喘息声随着沙沙竹叶声在晚风里轻荡。
好不容易亲够了,江缚鼻尖蹭着她说,“跟我去北城吧。”
方茧挂在他身上呼吸起伏,“去北城干什么?你答应配型了?”
江缚声线淡淡的,很磁性,“嗯,答应了。"
方茧有点儿意外,但想想,又不是很意外,她说,“那你爸爸出面,还真挺好使的。”
江缚笑了下,说,“就当还他吧。”
轻轻摩挲着她手臂上的肌肤,他说,“我当时赚的第一个十八万的曲子,是他买的。”
“……”
“他还跟我道歉了。”
“……”
“他说他一直都知道,那年张语芹差点流产,跟我没关系。”
第63章 六十三章“原来你也会粘人啊。”……
63
方茧听到这些话,无疑是震惊的。
但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震惊,心情都不会比那时的江缚翻涌得真切。
她词穷到突然就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好。
索性就这么沉默着,一直抱着他,安静陪着他。
还是江缚主动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方茧有些犹豫,“……张语芹差点儿流产的那个孩子,是?”
江缚说,“江淮南,就是他们现在的孩子,算是他们俩的第二个孩子吧,第一个孩子早年没怀住,据说是张语芹以前总为了江远舟打胎导致的。”
“她那次那点儿流产,也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只是碰巧我跟她产生了一些摩擦,当时她怀孕比较娇气,听到声音就烦,我又年轻气盛,她越是不让我在地下篮球场打篮球,我越是不停,最后就吵了起来,我负气把球扔了。”
“球在地上弹了两下,我很确定没有碰到张语芹。”
“可当晚我从外面回来,却听说张语芹被我的球砸到进了医院,吓得差点儿流产。”
话到这里,江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也是挺单纯的,明明地下室的篮球场门外有监控,我却一丁点儿都没想去查证。”
方茧迎着稀薄的月光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因为你那时也没自信……怕真是你造成的。”
江缚定睛看着她,忽而一笑,“听困了?听困了那回去吧。”
方茧立马正色。
江缚笑得不行,笑完了还弹了下她脑门儿,“不闹,真困了就真回去。”
方茧摇头,“我不。”
说完了像只软乎乎的小狗一样,贴心地靠在他肩膀上。
她不知道,她这个行为有多让江缚熨帖。
被她弄得心里痒痒的,热热的,江缚只能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来消解。
方茧也没手软,搂着他的胳膊收紧,胸前的起伏不经意剐蹭着他,“继续啊。”
江缚扯了下嘴角,“说话就说话,别乱撩。”
方茧一脸无辜,把他抱得更紧。
江缚也不墨迹,继续讲起了“故事”,他说,“其实你说对了,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张语芹一口咬定是我吓到她,江远舟也不站在我这边,我就更不想去看什么监控了。”
“因为我知道,看了也没用,这个家容不下我。”
“之后我就和江远舟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当时我妈忙成空中飞人,是王姨从南城过来接我去她那儿过的年,当时我就想,我再也不要回北城了,我讨厌这个地方。”
话到这里,江缚自嘲轻笑,“后来我才知道,张语芹目的达到了,她就是不想让我待在这个家。”
而她之所以敢这样。
也是因为江远舟的默许。
方茧难得从江缚眼中看出一丝落寞。
而正是这一刻的江缚,让她知道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一种想要把全世界都变成暖色,再用力包裹住他,不让他受任何伤的感觉。
脑中蹦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方茧踮起脚,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一亲。
十月夜晚的秋风裹挟着清爽的凉意。
显得她唇瓣更加柔软温暖。
喉结微滚,江缚顺势就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只可惜方茧着急听故事,还没吻多久,方茧就推开了他。
她说,“那十八万呢?”
江缚笑出声,“还惦记这事儿。”
方茧用护犊子的语气说,“那怎么了,总要找个替你原谅他的理由,不然我心里不舒坦。”
江缚知道她疼自己。
这种感觉让他连月色都觉得美好而缠绵。
他说,“嗯,我当时就是靠着这十八万开的工作室,他买完了也没告诉我,昨天才第一次对我说。”
方茧说,“那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想弥补你吗?”
江缚耸肩,“可能是吧,人性这种事,说不清。”
就像他也没料到,就因为江远舟这几句话,他就动摇了。
那个时候,江远舟眼里有种江缚从未见过的老态和真诚,他对江缚说,“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我,我不值得原谅,不管是身为父亲,还是丈夫,我都很失败。”
“可能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夺走我的江暮,又用同样的方法,试图伤害我的另一个儿子。”
“这些,我都认,但我也希望,你能给张语芹一条活路,给淮南一个机会,就像当初我和你妈妈给江暮机会那样,哪怕我给你下跪,认错,都可以。”
“你从来都不是不被需要的孩子。”
“相反,你的存在,给了我们所有人生的希望。”
“如果今天,需要配型的人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用尽一切办法来救你。”
“因为你也是我的孩子。”
……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里有多少谎言的成分。
但打动江缚的额度,已经够了。
换句话说,他没有心力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就当还江远舟的生恩。
江缚缓了缓,眼神褪却锐气和傲气,平和地看着方茧,“是不是对我挺失望?这么容易就被哄好。”
方茧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和他对视两秒,说,“我就是在想……如果这次配型成功,他们以后会不会一直缠着你。”
可能是单亲环境长大的原因,方茧总会把一件事想到很远。
她不想让江远舟和张语芹一直缠着他,因为对他来说,那是伤害。
江缚无所容心地笑了笑,“先配型成功再说吧。”
就算真配型成功,也不代表就能完全拯救一个人,当出的江暮也是做了两三次移植手*术,都没有活下来。
可能是亲眼见过这种让人煎熬的生死。
江缚声音很淡,“真成功了,就当救人一命,不是你说的,有大福报。”
方茧学着他早前揶揄自己的样子哦了声,“正能量啊。”
江缚是发现了,她总能用很平静的方式戳中他的笑点,他笑够了,说,“那不然呢,还不是被我女朋友影响的。”
方茧也笑起来,白皙的脸蛋看起来乖糯糯的,她说,“那你不怕你女朋友担心啊。”
江缚借题发挥地挑了挑眉,“你要实在不放心,到时候陪我一起去?”
那双桃花眸几分期盼地勾引她,得承认,方茧有一刹那的心动,她想了想,“真配型成功了,需要去几天。”
“不好说。”
江缚实话实说,“如果你要跟我去,我到时候帮你买机票。”
方茧叹了口气,“估计难,接下来的课还挺多的。”
江缚是能随便请假的。
但她要是请假,估计没多久林雅芬就得过来质问她。
江缚也知道她的难处,没怎么当回事儿地掐了把她的脸,“配型出结果就要等一周,况且现在我还没去抽血,还来得及。”
方茧突然有点儿撒娇地搂住他,“真捐献了,会不会很疼。”
江缚像是突然被喂了一颗入口即化的蜜糖,少年人的心动在这一刻有了强烈的具象化,他喉结滚了滚,“江远舟专门跟我说过细节,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多时候都是配合抽血。”
可即便如此。
方茧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方茧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伟光正,她闷闷道,“我后悔了,不想放你去……”
江缚唇角勾着笑,低眸亲了亲她的鼻尖,“原来你也会粘人啊。”
方茧没说话,浅闭着眼享受江缚有一下没一下,毫无规律可言的亲吻。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望着江缚清风朗月一般的眸,用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说,“我只粘你啊。”-
江缚是在第二天清早在江远舟和助理的陪同下,去医院抽的血。
整个过程很快。
结束后江缚就回学校了。
本来江远舟要亲自送他回去的,是江缚拒绝了,他态度挺明确的,答应配型捐献,不代表愿意和他缓和父子关系,他们之间远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江缚话说得直白。
也没管江远舟脸色好不好看。
可意料之外的是,他刚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收到了江远舟的一大笔转账。
江远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大意是感谢他愿意帮助淮南,但想对他好,并不是因为怕他反悔,而是作为父亲,他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对他有多么亏欠,他没什么能给他的,只能给钱。
江缚看到消息后,失神了好一阵。
之后便把截图发给了方茧。
方茧看到七位数的零花钱都惊呆了。
Firstlove:【?这么多】
Firstlove:【你不想要可以给我,我说真的】
Firstlove:【顺便问问你爸还需要人配型吗?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那会儿江缚正陪她上选修课。
她坐在前排。
江缚就坐在后排。
中间隔了几行人影,可他一抬眸,眼里就只看得到她清秀的身影。
嘴角勾了勾笑。
即便知道她在那儿抖机灵,哄他开心,江缚也还是说:【行啊,给你】
说着就真开始给方茧转账。
9999.00
自愿赠与
1314.00
自愿赠与
520.00
自愿赠与
2305.00
自愿赠与
1008.00
自愿赠与
方茧这边还在记笔记呢,下一秒手机就震得嗡嗡直响。
她就坐在第二排,眼看老师朝她扫来,立马就把手机拿到桌底下去。缓了好几秒,才点开微信,结果就傻眼了。
方茧哭笑不得:【你疯辣】
顿了顿,她又问:【前面数字我都能理解,最后的是什么意思】
江缚在后排看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突然就有种自己把好学生带坏的既视感。
但别说,这种感觉就挺刺激。
他说:【1008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方茧还真咬着笔头想了会儿。
紧跟着她就被江缚“训”了一顿:【你要真想不起来我这个男朋友你也别要了】
方茧一下就笑出了声。
惹得旁边的同学都看了她一眼。
清了清嗓子,她一本正经地敲字:【不要就不要吧,我真想不起来】
说完还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江缚:【……】
江缚:【你再装试试呢】
江缚:【信不信你男朋友现在就过去把你薅起来?】
第64章 六十四章你还知道脸红
64
也是巧,江缚刚撂下这话,上半节课的铃声就响了。
索性说到做到,方茧还没来得及回他,江缚就懒懒散散走到方茧身边,用眼神丢了句“你给我出来”,离开了教室。
选修课的好处就是,身边没几个人是互相认识的,最多就是知道江缚是校内名人,其余的没人会过多注意。
方茧嘴角一抿,大大方方地出去,跟着江缚一前一后进了消防通道。
江缚熟练地把门锁死。
扯过她纤细的手腕,扣到墙上就开始亲。
方茧也不甘示弱,小手在他腹肌上来回游走不够,还趁机摸了两下他的屁股。
本来挺好的氛围,直接把江缚撩破功了。
他闷着嗓子在她肩膀上笑得直颤,说,“方茧,有你这样当人女朋友的么。”
方茧做完坏事还是有点儿心虚的。
但她这人好面子,就还是挺倔地看着他,“怎么,你摸我就行,我摸你不行。”
走廊空荡荡的,回音有点儿明显。
江缚挑了下眉,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吓她,“你再大点儿声,把校长招来最好。”
方茧脸一下就红了。
见她薄薄面皮儿粉得跟桃子似的,江缚凑到她耳畔揶揄她,“你还知道脸红啊,刚摸我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方茧别开视线,“……谁让你手感太好让人忍不住的。”
她还好意思怪起他来了。
江缚轻声哂笑,发出真诚邀请,“那晚上来我家?我让你好好爽一下?”
方茧面色不改地哦了声,“那还是不了,我怕我收不回本。”
江缚是真心觉得,自打和她确认关系,他一天笑得次数都快比以前一年还要多。
唇畔笑弧未消,他俯首在方茧唇上亲了亲,说,“那把转账收了。”
他不提她都要忘了。
方茧眼神里忽然就荡起笑意,慧黠的模样就好像在说——你人真好,摸了你还有钱拿。
不过她没那么贪。
看了眼加起来五位数的转账,发自内心道,“不行,太多了,这可是我男朋友的血汗钱。”
“……”
江缚竟无言以对。
但方茧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傻子,她把1008那个转账点了收款,对江缚煞有介事道,“不过这个数字比较有意义,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吧。”
那毕竟是俩人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但这话到了江缚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好像她吃了多大亏似的。
江缚看着她那臭屁样儿,仗着身高优势敲了下她的脑壳,忍俊不禁,“现在不装了”
方茧笑得一脸心知肚,眼睛亮晶晶。
江缚捏起她的下巴,宠溺地轻笑,“我看你就是见钱眼开。”
……
可能热恋期就是这样。
小情侣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接不完的吻,就算再怎么深入接触,对彼此的探索和触碰也都不嫌多。
这个设定一旦被接受,方茧就变得异常坦然地和江缚腻在一起。
那一周,她课表上有什么课,江缚就跟着上什么课。
她坐前排,他就坐她后排。
她去图书馆,他也去图书馆。
虽然表面上看着互相都不熟,甚至碰了面都不说话,但其实,两人会找间隙去各个角落偷偷谈心接吻。
也会在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一脸淡然地在货架遮挡的地方偷偷牵手。
周末的时候,方茧还陪江缚给伤口拆了线,江缚恢复得很好。
为了庆祝江缚的“痊愈”,配型结果出来之前的那个晚上,方茧又和江缚去了一次酒店。
本来说好的,俩人在酒店看电影,结果电影还没看明白,某人的司马昭之心就不藏了,没一会儿俩人就在沙发上擦/枪/走/火。
男生记仇起来,比女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江缚非要把整个过程拉扯得特别漫长。
而她用江缚手机放的那首歌也不小心投影到电视墙上,成了循环播放,浪漫缱绻的r&b旋律,伴着青春而磁性的少女腔调,成了两人深入交流的灵魂伴奏。
IgotIgotIgotIgotMixedemotions
我感到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IgotIgotIgotIgotMixedEmotions
我感到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IwishIcouldturnbacktimeandkeepitfrozen
真希望能让时光倒流,定格永远
ButImoverflowingwiththesemixedemotions
但我的心中去情感汹涌,五味杂陈
音调浪潮般起起起伏伏,方茧像被钻木取火的木头,与江缚摩擦生热到全身都沸腾,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江缚才心满意足地结束“自证”,筋疲力尽地抱着方茧陷入深眠。
……
难得放松的周六,江缚一觉睡到当天下午。
醒来还是被江远舟的助理吵醒的,他打电话来告诉他,配型成功了。
那助理还是很忠心的。
知道配型成功,语气止不住地激动,一个劲儿地跟江缚确认今晚能不能起飞去北城,生怕他反悔。
江缚靠在床头随手抓了抓头发,浮皮潦草地应了声,说行。
反正早晚都要捐,还不如早点儿弄完。
只是可惜,这个时间方茧已经回去了。
走之前,她给他买了午餐,留了字条,说赵宝华心脏有些不舒服,她要过去看看。
江缚撂下助理的电话,给方茧打了过去。
按照往常,她很快就会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几次,方茧不止没接,还按了一次拒接。
江缚觉得她可能在忙,就先去洗澡。
洗完澡,他打算再给方茧打个电话时,方茧主动在微信上找他。
FisrtLove:【刚手头有点儿事要处理】
FisrtLove:【你回家了么】
看到她的消息,江缚勾了下唇:【没呢,刚洗完澡,现在准备回去】
他边给她发消息,边叼着她给他买的纯牛奶:【外婆怎么样】
那头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差不多过了六七秒,方茧才说:【没什么大问题,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都住院了,还说没什么大问题。
江缚突然有些担心,不止担心外婆,更担心方茧。
估摸着她现在心情也不大好,江缚试探着说:【要我过去看看么】
这次方茧回复得倒是快了。
她说:【不用,我家人都在】
和昨晚两人的缠/绵炙热比起来,这一刻的方茧显得有些冷淡。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涌现上来,江缚不由自主打出一行字——“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转念一想,人家外婆都进医院了,她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咽了咽嗓,江缚直接把信息删掉。
删完还不忘自嘲地笑了下。
真行啊江缚。
恋爱脑到要把脑子拿去涮火锅的地步了。
心里嫌弃了一下自己,他不忘给方茧报备:【配型过了,今晚飞北城】
这话听着云淡风轻。
但其实连江缚自己都没想到。
他和江淮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按理说几率会更低一点,可哪曾想,命运就这么仁慈的,又给了江淮南一次机会。
可能真应了江远舟的那句话——他生来就是给别人带来希望的。
如此想来,江缚竟也对这次捐献多了一点期待。
当然他更期待的是方茧能陪他一起去。
但看现在的情况,她更不可能跟他走了,江缚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性格,只是想再跟她说说话,哪怕帮她纾解一下心情都好。
可那天就是很奇怪的,方茧只回了他一句嗯。
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要是这会儿还能淡定下去,就是没长心了。
江缚眉心微蹙,到底还是给方茧又打了一次电话,结果还是被拒接。
方茧似乎也怕他多想,很快回道:【我手机摔碎了,屏幕已经wa全hua掉了,你别担心,xin这样】
“……”
手机摔碎了?
这一上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吊在这儿,静默须臾,江缚起身抄着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酒店。
与此同时。
市区的第一人民医院的走廊里,方茧看着屏幕彻底花掉的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病房里,赵宝华还在和林雅芬说着什么。
说到激动之处,林雅芬突然哭了起来,赵宝华最讨厌她这样,骂了她两句。
但不管怎样,都是母女。
林雅芬怀着孕,赵宝华骂完舍不得,只能又安抚。
病房的门虽然是关上的,但方茧还是能隐约听清赵宝华说的那句话,她说,她还小,谈恋爱而已,又不一定走多远,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逼她呢。
方茧眼神空洞地盯着地上的光斑,突然有气无力地笑了。
是啊。
她还不到二十二岁。
又凭什么笃定会和江缚走一辈子。
不知不觉间,程家峻拎着刚买来的水过来,抽出一瓶青梅绿茶,递给她。
方茧没接。
他也没说话,却又执拗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方茧挺不理解的,为什么每次家里的事都有他参与,林雅芬就这么喜欢他?
可转念一想。
像他这样办事能力强,任劳任怨的员工,恐怕全公司都找不出第二个。
王科凭不重用他还能重用谁。
或许是真渴了,也或许是这会儿心火烧得太旺盛,方茧接下这瓶饮料,拧开喝了两口。
程家峻安慰她,“你要先急着用手机,可以用我的,或者我现在可以带你出去买,顺便透口气。”
自打上次他替林雅芬处理了车祸,王科凭就把他视作半个自己人,连车都给他备了一辆,就为了林雅芬遇到什么事儿,他能搭把手。
方茧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
她单纯觉得,程家峻这个人,她看不透。
当然,她也不想看透。
就当个聊天对象也没什么。
方茧偏过头看他,说,“坐会儿吧,站着怪累的。”
可能是因为上次扔江缚的糖被拆穿,程家峻眼里没了以往那种强烈的示好感,反而多出一丝,莫名的尴尬。
稍停顿了下,他点头坐下。
方茧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说,“我跟江缚恋爱的事,不是你跟她说的吧。”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只是很普通的询问。
程家峻回应得也很平和,“不是我,在这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方茧嗯了声,看向他,“那我妈怎么知道的,你清楚吗?”
按理说,程家峻已经算是林雅芬的人了,可那一刻,或许是私心作祟,程家峻还是说了实话。
他说,“林姨办事需要一个文件,她找了好久没找到,怀疑文件落在你们老房子里了。”
“她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联系租客的,但她清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手机没开机,她没打通,就干脆找物业要了你租客的联系方式。”
“到那会儿她才知道你把房子租给了江缚。”
“为了求证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去了趟老房子。”
“刚巧你那个同学在……他可能以为林姨知道你和江缚的事,说漏嘴了吧。”
第65章 六十五章“想我女朋友了,希望她也一……
65
林雅芬和楼嘉豪是怎么沟通的,程家峻不在现场,不清楚。
他当时是在楼下的车里等林雅芬。
林雅芬是要去医院做产检的,医生建议她带着过往病例资料,刚好去年她做了个小手术,就想着把当时的各种检查报告片子带过去。
结果病历本没找到。
无意间得知了方茧和江缚在一起这件事。
楼嘉豪也是挺无辜的,他只知道江缚不让在学校公开两人的事,但架不住对方亲妈找到家里来。
就林雅芬那系主任的气场,眼神稍微一严肃,楼嘉豪腿都有点儿软,几乎是她问什么,他就控制不住地说什么。
什么这房子什么时候租的。
租金多少,租了多久。
方茧是不是常来这儿,他们谈了多久。
问到这里,楼嘉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就只能说,“……他俩具体的事儿我也不清楚,不然您问问当事人呢?”
林雅芬还算个体面人。
她笑笑,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等到了车上,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的正事都没办,可那时候火已经顶到喉咙,她没心思产检,直接让程家峻把她送到赵宝华那儿,又给方茧打了个电话,撒谎老太太心脏不舒服,让她快点儿回来。
方茧再怎么离经叛道,都不会含糊赵宝华的事。
林雅芬就是捏准了她这一点,轻而易举就把她骗了回来。
甚至路上来得太急。
方茧连脖子上的吻痕都忘了遮,林雅芬一眼就看穿她,当着赵宝华的面就和方茧大吵了一架。
方茧吵不过她,也不想和她吵。
她丢下一句随便你怎样,就想走,结果反倒刺激到了林雅芬,她一把就抢过她准备打车的手机摔了个稀巴烂。
赵宝华看这情况,立马过来在中间拦住林雅芬。
生怕林雅芬动手打方茧。
所幸孕期雌激素的影响下,林雅芬只是控制不住情绪,还没有到达对女儿家暴的程度。
她就是接受不了方茧和江缚在一起。
明明她三令五申那么多次,要离江缚远一点,可她就是不听。
她可以接受方茧对她冷漠。
可以接受方茧和王科凭王雨桐处不来。
她甚至可以接受她成绩不好,她毕业不保研,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唯独接受不了方茧和江缚在一起。
这件事在林雅芬眼里就是无法原谅的死罪,她控诉她,“你对得起方蝶吗?你不怕方蝶在九泉之下恨你吗!她是你最亲的亲人!!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她你不觉得愧疚吗!”
歇斯底里地说完这一切。
林雅芬眼泪再也绷不住。
生活的不顺,事业的不顺,家庭的不顺,失去心爱女儿的痛,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却把这一切,都归结在方茧身上。
方茧披散着凌乱的长发,从始至终都垂着眼,像橱窗里沉默而麻木的模特,直到赵宝华被气得胸闷气短,心脏真的不舒服,林雅芬才慌了神,急忙叫救护车把老人家送进医院。
可能也是被吓到了。
到了医院的林雅芬情绪总算冷静许多。
但母女间深刻的隔阂已经产生,无法抚平。
方茧也是到这刻才知道,林雅芬口中的“我亲眼看到你和江缚在一起”是诈她的,如果她死不承认,林雅芬拿她没辙。
可她就是突然烦了,累了。
装够了。
程家峻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和他分手么。”
方茧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没说话-
江缚从酒店出来后,去了趟商场,他按照方茧原有的机型,给方茧买了个新的,且内存最大的款。
付完钱那一瞬间,他想过去医院找方茧。
但确实联系不上她,便作罢。
回家准备收拾东西,一开门就看到一脸愁容的楼嘉豪。
到这会儿,江缚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随意撂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楼嘉豪说,“上午方茧她妈来了,她妈才知道这房子是租给咱们的。”
“林雅芬?”
江缚喝水的动作一顿,喉结明显哽了下,“她怎么会来这。”
楼嘉豪摇头,“还是通过物业找到咱们的联系方式的,说是有什么资料看看落在咱们这儿没,结果进来了也不找资料,反倒是四处看。”
说着,他扯了下嘴角,“感觉像来抓奸似的,还问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
江缚神色凝滞住,微蹙着眉看楼嘉豪,“你怎么说的。”
楼嘉豪挠了挠脖子说,“我,我没怎么说,我就说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怎么清楚,让她去问当事人呗。”
话虽这么说。
但他确实也没否认。
林雅芬那种聪明的女人,但凡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她的睛,楼嘉豪犹豫了几秒还是说,“方茧她妈是不是不想让你和方茧在一起啊。”
江缚关上冰箱,深浓的眉眼间压着淡淡乌云。
不是他不想回答楼嘉豪,而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林雅芬什么时候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敌意大到方茧都不敢公开和他的关系。
而她手机摔碎,老太太进了医院,这一系列的事,估计也都和林雅芬脱不开关系。
以方茧的性子,她是不会跟他说的。
就算他主动问也没用。
不过当下最紧要的,是把新手机给她,起码他能联系到她。
不然他就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于是江缚又出了一趟门,这次是去学校,找杨桃,把新手机交给她。
杨桃知道江缚联系不上方茧还挺意外,想着是不是小情侣间闹矛盾了,她还好心帮江缚打了个电话给方茧。
结果证明,方茧说的是实话,她手机已经关机了。
杨桃收下手机,小小感叹找个靠谱男朋友就是好,一面安慰江缚,“你放心吧,我会把手机交给她的,到时候第一时间提醒她联系你。”
江缚倒不担心这个。
至于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
那种感觉就像被雾蒙蔽住视线,前方的不确定让他心浮气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取消晚上去北城的行程。
直到方茧用赵宝华的手机,给江缚打了个电话。
那时江远舟和助理已经行驶在去接江缚的路上,方茧清甜而平静的嗓音,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江缚焦躁了一下午的心。
她说:“对不起啊江缚,我外婆一直不怎么看手机,到现在她才知道你联系过她。”
江缚不自觉抒了口气。
心情也像被拧干的毛巾突然松懈下来,腔调含着几分无奈地嗯了声,“你们没事就行。”
话音落下,气氛倏然沉默下来。
两个人都好像揣着各自的心事,再用厚厚的茧包裹住,谁也不愿意敞开半分。
偏偏又僵持着,谁也不想结束话题。
于是默契地沉默了半晌,到底是江缚先撂下自尊,“我等会儿就要去机场。”
方茧乖乖哦了声,“你自己一个人吗?”
“还有江远舟和他的助理。”
江缚顿了顿,语调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
回应他的又是长达几秒的窒息的沉默。
不是没什么跟他想说的。
是不能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性江缚也没逼她,他像是放弃了等待,无波无澜地对她说,“新手机我交给杨桃了,你回去后,记得找她拿。”
方茧稍稍有些意外,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手机多少钱?”
江缚懒懒笑了声,“拿我当外人也不用这样。”
方茧:“……”
她小声说,“我没有。”
江缚轻提上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哪怕和她肉/体再激烈地共鸣,他也无法真正触碰到她灵魂深处的东西。
他永远不懂她在想什么。
甚至不知道这段关系,她究竟抱着何种态度来维持。
也是挺可笑的。
他江缚也有被人像狗拴着的这一天。
突然就觉得挺没劲,江缚声嗓淡薄,“那你这几天好好照顾外婆,但也别亏待自己,按时吃药,多补充维生素。”
和江缚在一起后。
江缚就一直盯着她吃药,吃有营养的东西。
但其实方茧自从和他在一起后,焦虑的毛病就已经不再犯了,她一直没和他说过,他才是最好的特效药。
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方茧咽下酸涩的情绪,很轻地说,“那你照顾好自己。”
无论何时都不会出错的关心。
偏偏这是他女朋友说出来的话。
江缚有一秒的灰心,刚好江远舟的电话打过来,叫他下楼,江缚浮皮潦草地应了声,说,“走了,回头联系。”
这话短促又淡漠得仿佛两人恢复了从前收作业的关系。
方茧蓦地一怔。
再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站在病房窗前,短暂失神了几秒,赵宝华突然叫了她一声。
方茧回过头,来到床边重新坐下,问她怎么。
赵宝华明显没有往日来得精神,一脸操心的倦容,却满是慈爱地看着方茧,“心里不舒服别憋着,想哭就哭,外婆给你兜底。”
这会儿林雅芬早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有她们这对祖孙。
方茧吸了吸鼻子,俯首趴在赵宝华的腿上,吐字带着不经意的破碎感,她说,“我觉得,我好像对不起全世界。”
眼泪在雪白的被子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赵宝华顺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下安抚着她,宽慰着她,她说,“那就什么都别顾忌,只为自己活,痛痛快快地活。”-
接下来的几天。
方茧和江缚莫名其妙地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冷战中。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两人并不完全冷战,甚至每天都有联系。
这种联系并不算亲密,但两人又会对彼此事无巨细地报备,比如方茧每天都去医院照顾赵宝华,有课的时候才回学校。
江缚也一直为捐献的事情在北城奔走。
这事儿似乎对江家二老影响挺大的,他们真没想到,江缚这个家族里最叛逆不羁的孩子,会愿意为同父异母的弟弟捐献。
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是因为感激。
当晚一落地北城,张语芹就设宴,江家二老坐镇,招待江缚。
可能是那晚心情不大好吧。
江缚难得同意和他们在一桌吃饭,席间江远舟对他关怀备至,张语芹一再和他道歉,江家二老更是对他嘘寒问暖,仿佛他是他们最疼爱的孙子。
童年时奢望的温暖,就这么突然降临。
江缚却没有丝毫的开心,他心里想的就只有方茧。
想念她温热的掌心,想念软乎乎的拥抱,想念她亲吻时细小洁白的贝齿,想念和她每一次契合时的心跳共振。
这种抵御不了的失落,操控着他的每根神经。
江缚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女生,为恋爱要死要活。
他倒不至于要死要活。
但这种折心磨肝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偏偏他又没法鼓起勇气给方茧打电话,他怕他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倒退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当天飞机起飞之前,他跟杨桃聊了许久。
杨桃告诉他,和他在一起之前,方茧就有很重的心事,她不知道那份心事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方茧为了和他在一起,花了好多好多的勇气。
这份压力和愧疚,却只有她一个人承受。
杨桃说,“如果你想和她好好在一起,就先别逼她,给她一些空间,让她想明白,我相信她想明白了,会把一切告诉你的。”
江缚其实知道,这部分压力来自林雅芬。
这确实不是方茧一时间能解决的问题。
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
更何况方茧时不时还会有躯体化的症状。
他能做的,就是给她时间空间,让她放轻松,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她身边。
刚好那几天都很忙碌,他就是想去联系方茧,也没精力。
首先就是一整天的体检,检测结果出来后,他每天都要注射造血干细胞动员剂,并接受采集医院的监护和监测。
随之而来的,是腰酸背痛,睡眠障碍。
那段时间,他跟方茧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去打针了,打完了,在监测。
方茧说的最多的都是——疼不疼,还好吗。
当然她也说过一些缓解他思念的话,比如大半夜的,她突然来一句——江缚,我好想你。
然后以为他看不到,又一秒撤回。
江缚没“拆穿”她,他怕他一拆穿她,她的勇气会倒退回零点。
当然他也回应了她。
就在隔天晚上,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想我女朋友了,希望她也一样想我”。
他微信列表里的人并不多,可那天,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给他点赞评论,说些起哄的玩笑话。
江缚一句都没回。
他只是想让方茧知道,他想她,他在等她。
所幸方茧没有无视,给他点了个赞,但再多的,没有了。
那*天晚上,江缚甚至做了个梦,梦里,方茧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孤零零地站在雨中,哭泣而绝望地看着他,她说,江缚,我撑不住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后半夜,江缚在梦中惊醒。
也说不清是熬不住了,还是那一刻被噩梦搅得没有理智,他拿起手机就给方茧打了个电话。
等电话打过去,才意识到这会儿是凌晨三点。
方茧睡着了,没接。
听着冷冰冰的嘟嘟声,他没几秒就挂断了。
第二天醒来,方茧发消息问他怎么了,江缚说没什么,就是做了噩梦,想你了。
这是实话,也是试探。
他想看看,方茧到底想明白没。
但很明显,方茧没想明白,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他说情话,而是安抚他,说捐献过程中的一些不良症状都是正常的,让他注意身体。
唯一的一点甜。
是方茧给他发了条语音。
她声音软软的,说:【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补身体】
就这一条语音,江缚翻来覆去听了十几遍,隔天清早,医院就开始给他采集外周血造血干细胞。
那是相当漫长的五个小时,采集完后,还要在医院静养一个小时,才能下地活动,江远舟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没急着让他出院,医生也建议他再留院观察一夜。
也算是难得的相处时光。
那天傍晚,江远舟特意陪着江缚在医院的小公园遛弯,本来他是想跟江缚多聊聊的,却不想,那天江缚遇见了以前的高中同学。
不是北城的。
是南城一中的高中同学。
江缚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男生当时就坐在他的前桌,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那男生前两天刚做完骨折手术,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坐着轮椅,诧异又惊喜地认出了江缚。
刚好江缚不想和江远舟待在一起,就以和同学许久的名义,让江远舟回去了。
江远舟挺无奈的。
但丢失的父子情不是说挽回就挽回的。
他走后,男生还挺惊奇的,他跟江缚说,“你不是说你爸早死了吗?他是你继父?对你挺好啊。”
“……”
江缚这才记起来,自己高中时跟人开玩笑说自己没爸。
结果别人理解有偏差,以为江缚的爸早就死了,江缚也没解释。
如此一想还挺好笑的。
江缚说,“没,他是我亲生父亲,之前是瞎说的。”
男生顿时露出一副“这话你都敢说”的表情,可能是气氛有点儿尴尬,再加上忽然联想到,他说,“欸,咱们班有个同学去世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江缚眼梢一抬,有些意外,“谁。”
男生说,“就方蝶啊,就你在咱们学校的最后一天,当晚她就没抢救过来世了,当时咱班好多女生都哭了,还跟你同桌过一个月呢,你不会不记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
江缚太阳穴一突……原来方蝶和他做过同学?
男生看他的表情,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哎,超级可惜的,她那时候才十六七。”
抽血后的晕眩感莫名涌了上来。
江缚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茧每次提到方蝶时看他的眼神,道,“她怎么走的。”
“车祸呗。”
男生惋惜道,“主要这事儿也挺冤。”
“本来她那天要在学校老实上课,一点儿事都没,偏偏那天她姐要跟方蝶互换身份,方蝶替她姐去了学校夏令营,结果那天晚上下了雨,回来的路上大巴车出了车祸,翻了,直接一死二伤,这事儿都上南城新闻了。”
话到这里,江缚周身血液都仿佛凝结成冰。
倏忽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但又不敢确定。
屏息凝神间,他滚了滚喉结,看向男生,“她姐姐,方茧?”
男生恍然了一瞬,“啊对,是叫方茧,她俩长得巨像,咱也是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方茧和方蝶她俩总偷偷换身份,去对方学校玩儿,就因为长得太像了,咱们都分辨不出来。”
“说是那个方茧好像为了来学校见喜欢的男生,才央求方蝶跟她互换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方蝶抢救的那天晚上,咱们同学有人看到她妈在ICU外面狠狠抽了方茧一耳光。”
“哎,当时咱班同学就说,这方蝶死了,方茧估计也活不成了。”
“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自责当中。”
第66章 六十六章男朋友会一直为你兜底……
66
后面那男生还说了些什么。
江缚一律没听进去。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男生发现江缚脸色难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问他怎么了。
捐献后带来的虚弱,和突然被真相冲击到产生的脑雾,让江缚在病号服上摸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出门没带手机。
男生见江缚唇色泛白,吓了一跳,他扶着江缚的胳膊说,“江缚,我给你叫个护士吧。”
江缚下颌线紧绷,眼神执拗地看着他,“你知道方茧喜欢的人是谁么。”
他眉眼本就英气漂亮,如此审视着他,更显凛冽压迫。
男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说,“这我哪儿知道,这都是听人说的。”
可转念又想到什么,男生说,“但总不能是太差的男生吧,她们姐妹俩长那么漂亮,能被她看上的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虽然没有听到实质性的答案。
可这一刻。
某个想法就是在脑中呼之欲出。
江缚突然就想到大学刚入学时,方茧站在讲台自我介绍,与他无意间对上的视线。
逃避中又带着一丝隐匿情愫的眼神,不像是面对陌生人才有的,可惜那时的江缚并没能感知一二。
他只是觉得,方茧这张脸有些眼熟。
但要问他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在南城一中那一年多,他把日子过得很浑,白天上课就睡觉,下课就和关系好的男生们插科打诨,放了学,就去相熟的朋友那儿搞音乐,或者去酒吧伴奏。
基本上除了一起玩的几个男生,他连班上同学叫什么都记不清。
后来还是老师怕他带坏别的同学,特意给他换了个同桌。
是个女生。
学习很好。
姓方。
再多的,江缚就不记得了,那一个月周文钰做了个小手术,江缚时常去探望她,有时干脆就请几天假。
偶尔回来上课,也是和以往一样不务正业。
白天打瞌睡,混日子,晚上去酒吧和熟人一起玩儿音乐。
印象中,他唯一一次和这位女同桌交流,还是化学课上老师的一次提问,江缚被她碰了碰胳膊,懒洋洋地站起来。
正打算坦然地说“不知道,没听”时,旁边一道弱弱的,清甜的嗓音,悄悄告诉了他答案。
江缚顺势瞥了她一眼。
女生穿着一中校服,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很白,扎着个漂亮的马尾。
明明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不是她,她却比江缚还要紧绷。
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好心。
江缚索性顺着她给的答案回答了,老师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让他坐下。
彻底没了困意。
江缚恢复懒洋洋的坐姿,瞧了这位女同桌一眼。
午后的暖调阳光薄纱一般笼罩在她身上,两片薄薄的耳朵是肉粉色的,透着光。
明明在低眸专心记笔记。
脸颊却蕴着淡淡红晕,像做了亏心事。
她这一幕的侧颜还挺好看的。
江缚视线鬼使神差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也因而注意到她耳垂上那颗棕红色的小痣。
就是这颗小痣。
在三年后,成了江缚最爱咬的地方。
方茧每次都骂他是狗,江缚就笑着往下亲她,非要把她弄到浑身发软无力抵抗才肯罢休。
如果不是得知这个真相。
江缚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在课堂上,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叫醒他,告诉他答案的同桌,是他三年后最爱的姑娘。
倏忽间,一切的不解都有了答案。
她的逃避,胆怯,还有林雅芬的仇视。
江缚没有任何办法按捺得住这一刻想要找方茧求证的心情,第一时间就回了病房,找到还在充电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堆叠着许多条消息,未接来电,都是身边的朋友,和周文钰的。
江缚本来只是粗略低扫一眼,看看有没有方茧的消息,却不想方茧的消息没找到,他看到了杨桃和楼嘉豪的消息。
杨桃发给的是他的是一条论坛链接。
她说:【疯了,都疯了!现在人是不是都不知道擅自传播别人隐私是犯法的??别人的私事就这么公然拿到台面上讨论???这真不是网暴吗???】
她还说:【方茧联系你没?】
心脏瞬间哽到嗓子眼,一股前所未有的紧促感冲上江缚脑门。
他点开那条链接。
看到标题上赫然写着一行字——“我靠,咱校校草的女朋友居然是她?!”
往下稍稍一划,就看到那个帖子的内容,是一张学校表白墙投稿的私信截图,发帖时间还是昨天晚上——
「确切消息,jf和他们班班长fj谈了,fj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很早就喜欢他,不过俩人长不了,lyf是不会同意的,当年fj就是为了去见jf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孪生妹妹。」
当代网友但凡说点儿什么八卦都喜欢用缩写,学校论坛这种地方更不例外。
杨桃也是来回看了几遍,才搞懂这段私信的核心意思。
jf是江缚,fj是方茧,lyf是林雅芬。
当然最让她咋舌,也让所有人咋舌的,是截图里的后半段信息。
什么叫为了去看江缚而间接害死自己的孪生妹妹?方茧有孪生妹妹??还去世了??
杨桃震惊得直接把帖子发给邱露佳求证。
邱露佳看到帖子后很惊讶,也很气愤,但方茧有个孪生妹妹这件事,确实是事实。
她说:【方茧和方蝶从高中开始就不在一起读书了,方蝶跟判给他爸,方茧判给林姨了,但她们姐妹俩感情一直很好,时不时玩互玩换身份的游戏,有时候连我都被骗到】
【方蝶去世也确实是因为和方茧换了身份,当时我们年级在搞夏令营,方茧不喜欢这种活动,那天就跟我说,方蝶代替她去了,让我多照顾一下方蝶】
【但说白了,大家都十六七了,方蝶那么聪明活泼,根本没什么需要照顾的,我俩没在一个班级,当天到山上后也没怎么见到面】
【再后来那天晚上就下雨了,我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方蝶提前下山,然后那两辆客车就出事了】
【林姨确实很怪方茧,方茧消沉了好长时间,她一直觉得如果两人那天不互换,方蝶就不会出事】
作为方茧的发小,邱露佳自认她知道的内情最多,她怎么都不相信方茧是为了去见江缚才跟方蝶互换的身份,在她眼里,方茧就不是那么任性的人。
她不止和杨桃这么说,在论坛上也说了这些。
江缚稍稍往下一翻,就看到她为方茧澄清的长篇留言。
可谣言这种东西,澄清有时候反倒火上浇油,原本大家只是过来看看热闹,吃吃瓜,但经过邱露佳这么义正言辞的反驳,大家八卦欲顿时成倍地增长了。
有人甚至还找出当时的报纸,和网上的新闻截图。
报纸记者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道消息,说当时方蝶在ICU的时候,林雅芬就在走廊里给了方茧一巴掌,骂她,“就为了一个男生,你害死你妹妹,我宁愿当初不生你!”
网络上的新闻就更没下限了。
评论下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蹦出好多人造谣方茧私生活混乱,小小年纪就抽烟喝酒,还谈过好多男朋友之类的。
不然就是纯发泄的谩骂,骂林雅芬不会管教女儿,骂方茧不知廉耻。
唯一一条有实际意义的。
是自诩方蝶高中同学的人。
那人说,方蝶去世的那天,正好是江缚要离开南城一中的那天,当时知道他要走,好多女生都去篮球场堵他,跟他表白,再不然就是留个联系方式。
那个人说他很确定,他在篮球场外,看到了徘徊的“方蝶”,因为“方蝶”在那群女生中真的很出众。
这条评论,几乎坐实了方茧“早恋”害死妹妹的事实,于是下面又是几十条谩骂。
贴这些图的人,本意不止是为了和邱露佳怄气,也想狠狠打一下方茧三好生的颜面。
但可惜,他忽视了一件事。
那就是时代永远是向前的,人的观念也会不断进步。
当下的网络环境,早已不是随便就对一个女生审判造谣的氛围,更何况这还是高校,这里聚集了许许多多有智慧,有判断,有正义感的学生。
很快,这些人就出来为方茧说话。
23L:神经吧你们??就这么把人家血淋淋的伤口扒开了当谈资??先不说你们这行为对不对,人家方茧又真正做错了什么??那场车祸是她造成的?那场雨是她下的??你们要不要看看你们在说什么!
35L:我同意23L的看法,就算方茧当初真的任性,是为了去找喜欢的男生,但这场事故也不是她造成的,新闻说的很清楚了,雨天路滑,司机疲劳驾驶,方蝶也是因为当天想提前回家才下山的,我觉得作为看客应该理智,而不是一味借机发泄自己的情绪。
38L:我和方茧一起上过课,很随和暖心的一个女孩子,我想说真的,大家都善良点儿吧,说句那啥的,她不也是受害者家属吗,她妹妹走了她比任何人都难过。
39L:说白了不过又是一场对女性围剿猎杀的盛大狂欢罢了
40L:这件事该骂的不应该是当天疲劳驾驶的司机吗?为什么我只看到你们借机对一个好学生,好女孩发泄情绪?
42L:审判她是不对,但是现在大家探讨的不也是她跟jf的恋情?我是觉得,她不应该和jf在一起,这不就是在给她妈伤口上是撒盐么。
43L:楼上你是不是暗恋jf,有种别装
45L:方茧再撒盐也是她和她妈妈之间的事吧,咱们就没必要捅人家母女刀子了吧,举报了不谢
52L: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又把男的给忽略了??江缚呢?你们连提他大名的人都没有几个?怎么,恋爱这种事是方茧一个人能决定的??江缚不同意俩人能谈上?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们这群迷妹的男神主动追的人家?
54L:虽然和这俩人都不认识但我觉得应该是江缚追的方茧,我有次身上选修课看见过他们俩,江缚一会儿给她奶茶,一会儿给她纸巾的,下课铃一打响他眼神一刻都不忍地挂方茧身上,反倒是方茧比较淡定。
56L:我要是方茧我也绷不住,江缚真的很帅好吗QWQ……
60L:不是我说,别人的隐私咱们就别涛了吧
……
贴子里的讨论依然在继续,差不多六成的人都站在方茧这边,为方茧说话,剩下的两成在吃瓜,两成在冷嘲热讽,捅刀子。
说不清为什么。
江缚反而平静下来,最起码方茧面对的不是完全的谩骂,有很多人都站在她这边,还有就是,他终于搞清了她不敢朝自己走来的症结所在。
杨桃见他没回话,又发信息敲他:【??你人呢】
江缚单手把病号服脱下来,一边面给杨桃回信息:【我去找她】
杨桃顿时松了口气:【好!你联系她我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楼嘉豪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没意外,依旧是关于方茧的,他很气愤,已经在论坛和那群贱人大战三百回合了。
奈何江缚没功夫搭理他。
病房不是VIP,对面还有个阿姨,江缚就没脱病号服的裤子,直接把外裤子套上后,才回他:【甭管了,帖子留不了多久的】
楼嘉豪:【??你要动用人脉】
江缚说没,我点了举报。
楼嘉豪:“……………………”
江缚倒不是抖机灵,不上心,而是他现在没心思和那群网友较劲,只能把心底那股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压下去。
把自己那点儿行李收拾好后,他直接打电话给方茧。
打第一遍的时候,方茧没接。
他要打第二遍,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进来。
归属地显示的南城。
说不上是福至心灵,还是怎么,江缚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一个人。
按下接听键,下一秒从听筒传出来的果然是林雅芬的声音。
即便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但江缚能感知到,她很焦急,“喂,是江缚吗?我是林雅芬。”
喉结轻轻咽了下。
江缚压下一刹那的紧绷,规规矩矩地说,“您好,林阿姨。”
林雅芬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只想问问方茧在不在你那儿。”
“……”
江缚握着包带的手紧了紧,他说,“不在。”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林雅芬一下就沉默住了。
江缚怕她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在,我也正要去找她。”
大概过了三四秒,林雅芬语调带着一丝隐约的哭腔说,“她连你都不找,那她能去哪儿啊。”
“从昨晚我们就联系不到她了,她也不回学校。”
“我今天才看到那个帖子,好多人骂她。”
“还有我在她宿舍的柜子里找到好多治疗躯体化的药。”
“我不知道她的情况是这样。”
“我怕她受不了,怕她做傻事,我——”
江缚打断她,“您现在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联系校方领导,把论坛的帖子删掉,至于方茧,我觉得她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
林雅芬说,“她联系过你吗。”
江缚声嗓果断,却又让人觉得很踏实,“没。“
他笃定道,“但她会联系我的。”
短暂的沉默,林雅芬用不得已而为之的语气说,“……那如果她联系你,麻烦你让她给她外婆报个平安。”
江缚:“好。”
挂断电话,他存下林雅芬的联系方式,一边往外走,一边给方茧发消息。
jf:【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jf:【我相信我女朋友是个勇敢的大人】
jf:【但就算你不勇敢也没关系,男朋友会一直给你兜底】
信息发送过去,差不多过了十分钟。
江缚打的网约车刚到,手机就滴滴响了几声。
Firstlove:【我在海城,刚下飞机】
看到“海城”两个字,江缚紧绷的心情终于像爆破的气球倏忽间松懈。
就是这个时候,方茧说:【男朋友,我想你了】
那些积攒在胸腔里的担忧和窒闷,蓦地像淤青一点点褪去颜色,江缚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很轻地笑了下。
jf:【好,男朋友现在就飞过去找你】
第67章 六十七章陪你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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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茧并不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帖子,才决定去海城。
她很早就想去。
想去看看大海是什么样子,看看在那边的父亲生活是什么样子。
这些年来,她和方向松的联系并不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彼此问候一下。没有视频,没有电话,一般都是微信,方向松问一问她的成绩,生活状况,再给她发个数额不小的红包。
可每年方茧都没有收。
她没有底气收。
她弥补得了林雅芬,但她弥补不了方向松。
可能也的确不对她报什么希望,方向松很快就再婚了,结婚对象是他律所的hr,从婚纱照上看,两人感情不错。
方茧其实知道,方向松的世界,早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看他过的生活是怎样的。
可想是这么想。
当她真抵达海城这座陌生的城市,又忽然没有勇气这样做了。
她甚至没有联系方向松,随便就找了个民宿住下。
肚子也不饿,她就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边的手机震得一直在响,好一会儿,她才拿起手机,逐条给人保平安。
最先回复的是杨桃和邱露佳,俩人知道她去了海城,都松了口气,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方茧和她们简单说了两句,又去回导员的消息。
程悦说给她放几天假,让她好好散心,学校那边的帖子也都删掉了,但表白墙那边学校管不了,给表白墙投稿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了。
方茧懒得去猜。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被公之于众也挺好。
再之后,就是林雅芬和赵宝华的消息,赵宝华是最先联系不上她的,老太太急得不行,打字又慢,就给她发了好多条语音。
林雅芬则是在帖子传播开才找她的。
方茧能从她的语气中感知到她态度的回转,但仍旧少不了的责备。
方茧不想看她那些责备。
她已经很累了,累得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睡一觉。
所以,在给赵宝华报了平安后,她最后一条消息是给江缚的。
是民宿的地址,和门锁密码。
之后她便把手机关了机,脱下外套和鞋子,裹着宾馆里的白被子,闭上眼睛。
在南城的时候,方茧整宿整宿的失眠,已经不知道连续多少天,可一来到这里,她很快就睡了过去,好奇怪。
她选的是一家临近海边的民宿。
她刻意留了一丝窗缝,任由海风咸咸的味道吹进来。
夜晚凉风习习。
海水冲刷暗礁的声音都成了入梦的伴奏曲。
没多久,方茧就梦到了方蝶,方蝶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笑得很开心,她拉着方茧的手,一面朝前奔跑一面说,“方茧,你真的太笨啦,你怎么这么笨呢?你就不会对自己好一点吗?”
“我知道你可以对自己好的。”
“但你想不开。”
“方茧,你总是想不开。”
后面又梦到了什么,方茧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醒来后,满脸都是眼泪,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翻了个身,她伸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纸巾,结果就在这时,沙发上传来一声清浅的咳声。
房间黑漆漆的,方茧被吓了一跳,又刚好躺在床的边缘,咕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脑袋磕到了床头柜锋利的角,方茧疼得瞬间就哭出了声。
就是这会儿,江缚彻底醒了。
他下意识艹了声,急得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
听到是他,方茧抽噎声明显一哽。
下一秒江缚就过来,拖着她两边的胳肢窝,把她从地上拎起来,顺手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洒下,方茧以一个狼狈的姿势,坐在江缚腿上,剔透的泪珠挂在浓长的眼睫上,她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对视了两秒。
她唇瓣嗫嚅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缚漆邃的眸子灼然有神地凝着她,帮她揉着后脑勺,“来好几个小时了,看你睡得太死,就没叫你。”
“……”
方茧还是有点儿懵,脑仁儿也酸酸涨涨的,总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梦。
五六天都没见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还帮她揉脑袋,揉得她心跳都快了。
偏偏江缚眼神宠溺地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下,“怎么还傻眼了。”
暗昧的光线映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
方茧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没错,是没来得及刮的胡茬。
视线又随之落在他有些干涩的唇上。
他这人平时很考究,时常会涂一些润唇膏,最起码和她在一起,开始接吻后,方茧印象中他嘴唇就没有这么缺水过。
眼睛里的心疼藏不住,方茧说,“你就这么从北城直接过来了?都不休息一下?”
江缚随意地挑了挑眉,“不然呢?让我女朋友一个人在外地哭鼻子么。”
方茧张了张唇,“可你不是刚昨晚捐献,身体吃得消?”
“吃不消啊,”江缚笑,“可谁让你这个磨人精总不让我放心。”
说话间,他捧着方茧的脸捏了捏,说,“瘦了。”
这句话里,没有异性相吸的暧/昧与调/情,只有实打实的疼惜。
沉默半晌,江缚看着垂着眼睫的方茧说,“我发现你对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
和梦里方蝶的话一样。
方茧眼睛一下就红了,她逞强,“你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啊,你瘦得比我多。”
江缚点了点头,“不错,还知道关心我。”
说完就抱紧她。
方茧下意识想逃,可没用,江缚来这儿不是为了陪她演什么八点档的苦情戏,他是来这解决问题的。
清瘦的下巴垫在方茧的肩膀上,他嗓音磁柔,“这几天,很辛苦吧。”
方茧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回搂住他,反倒是以一个很克制的姿势,把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
既渴望,又胆怯。
江缚知道。
她被那些枷锁困住了。
但没关系,他会把它们一个个解开,亲手牵着她走出来。
嗅着她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江缚直起身,目光长驱直入地看着她说,“林雅芬有没有打你?”
方茧其实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哭的。
是她硬生生忍到了这句话。
这种感觉就好像上学经常被同学欺负的小孩子,突然有人给她撑腰,滚烫的眼泪突然就像断线珍珠一样往下落,她无声摇头,“没有,她不打我。”
明明是她在哭。
可江缚却觉得自己一颗心泡在了她的眼泪里,酸胀发疼。
从旁边拿过纸巾,他动作轻柔地她擦去眼泪,低哑的嗓音沉缓道,“那是因为看到帖子,心里难过,才来海城的?”
方茧先是摇头,但想了下,又轻轻点头。
像是一个充满防备的蚌,小心翼翼地打开蚌壳,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她用纸巾捂着眼睛,直到情绪缓和下来,眼泪擦干才用湿漉漉的声音说,“你看帖子了。”
江缚声音很平常,仿佛这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事,“看了,好多人在为你说话。”
方茧还是有点儿意外的,她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江缚,明摆着不信。
江缚索性把那些为她说话的评论拿出来,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方茧顿了下,果断推开。
江缚都笑了,把手机扔到一边,揶揄她,“就这点儿胆,还跟我装呢。”
说完这话,他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想亲下来,可就在那一瞬间,方茧眼神闪躲了一下,别开了视线。
是有点儿鲁莽了。
江缚咽了下嗓,眼神定定看着她说,“不信你去问杨桃和邱露佳。”
气氛莫名就有点儿尴尬。
方茧像个犯错的孩子,垂眸安静了两秒才说,“不用问,你不会骗我。”
这话倒是有点儿窝心的。
江缚嘴角勾起一抹浅弧,抬起方茧的下巴说,“方茧,天不会塌下来,以咱们能活的年头来看,咱们也等不到世界末日。”
他就是有这种魔力,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撬开方茧禁闭的心扉。
他说,“那不过就是旁人的闲言碎语,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不出来,把责任过度揽在自己身上,才是真正伤害自己。”
“我知道,这样能短暂地弥补你心中的愧疚,但长远来看,那些爱你的人,也同样在被伤害。”
“你觉得方蝶知道你这样,她会开心么?”
“我觉得她不会开心。”
“她看到你这样,说不定会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说不清是这一刻的江缚太温柔,还是最后那句话深深撼动了她,方茧鼻腔倏地一酸,她咬住唇,努力不然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落。
江缚本意是不想惹哭她的。
可现在看来,哭往往是最好的宣泄。
他耐心地帮她擦着眼泪,声音很轻地说,“你从来没做错什么。”
“暴雨不是你的错。”
“司机疲劳驾驶不是你的错。”
“方蝶的去世更不是你的错。”
“当然。”
果核状的喉结轻轻滑动,江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如果你觉得那天和方蝶交换身份去见我,是你的错的话。”
“……”
“那就让我这个罪人陪你一起下地狱。”
第68章 六十八章你怀了我的孩子
68
狂妄又有力量的话,像一道赦免咒语。
瞬间将方茧积压在胸腔里的各种情绪土崩瓦解,突然就打开倾泄的阀门,她长达三年多的压抑,委屈,心酸,一股脑地从心口奔涌出来。
方茧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哭。
哭没有用。
可在江缚面前,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克制不住落泪,因为她知道,江缚会包容她的一切,她的软弱,胆怯,逃避,与过错。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抵御狂风浪潮的港湾。
即便世界末日,他也会陪她一起沉沦。
正因如此,方茧眼泪才会那么凶。
奈何她*眼泪越是簌簌往下落,江缚越是手足无措。
他无奈地抱住她,顺着她的后脑勺,像哄找不到家的小朋友那样哄她说,“别怕,我在。”
“天塌了有我为你顶着,就算挨骂我也会挡在你前面。”
“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
这些表白的话,说得有些仓促,如果不是为了哄方茧,江缚不会这么鲁莽地说出来,毕竟听着像个没脑子的直男,他觉得挺不浪漫的。
可没想到,方茧反而被他的情话深深撼动。
她紧紧回抱住他,眼泪打湿他的外套,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你为我挨骂,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江缚用不容许她反抗的语气说,“天灾人祸无可避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剧本,那是方蝶的剧本,谁也改变不了。”
“如果你想对得起她,就替她好好活,精彩地活,而不是活在别人的口诛笔伐下,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
说多了大道理,江缚也觉得累,他叹了口气,推开方茧,眸光深挚地看着她,“我这人呢,挺没耐性的,你要是再这么死脑筋,我就真不干人事了。”
明明是威慑的语气。
方茧却破涕为笑,她鼻音很重地说,“你想对我干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
江缚就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想了几天几夜的人,把他折磨得快疯了的人,就在他怀里,他根本控制不住。
干涩的唇瓣,加重的力道,和压/抑后更为欲/气的吞咽声,将凌晨三点半后的夜色搅浑。
方茧只觉枯竭的灵魂顿时被他从地狱拉回来。
转眼就被他强行压在身下。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带着潮湿咸涩眼泪的吻,到后来已经不带什么情欲,江缚只想把她的眼泪吻干。
一面又用情不自禁的,低哑的嗓音,渴求地问她,“这几天,有想我吗?”
暖黄色的夜灯下,方茧小脑袋迟钝地点了点头。
连眼神也是欲说还休的。
好像在说,很想你,但我不敢承认,我怕天打雷劈。
虽然这时候笑很破坏气氛,但江缚还是没忍住,笑得肩膀直颤。
笑完又用百般疼惜的语气说,“真是委屈死了。”
也是神奇。
被他用这种轻松的语调一笔带过,方茧那一瞬间还真就觉得这些天压在她头顶的“了不得的大事”,其实一点儿也不大。
趁她怔愣的间隙。
江缚掰开她的下颌,不假思索地再度吻上去,狭小的房间里,除了窗外细密的海浪声,就只剩两人接吻,和衣料摩擦的声响。
可那晚两人谁也没想继续往下发生什么。
方茧是因为心里还有疙瘩。
江缚的原因却是挺不好意思的……他刚捐献完,身体确实虚。
于是俩人就这么望梅止渴似的亲了又亲,亲到江缚唇瓣变得湿润柔软,亲到方茧周身压力卸尽,她软绵绵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像只刚被舔舐过伤口的小动物。
她眼睛红红地对江缚说,“我这几年经常在想,如果当初死掉的人是我就好了。”
“……”
“或者,我跟方蝶一起去死,我的家人会不会好过一些。”
夜色静谧而安宁。
两人呼吸保持着一致的频率。
江缚心情忽然就很熨帖。
他以前总觉得,方茧像道解不开的谜题,她心里想什么,脑子里琢磨什么,她从来不会告诉他。
他总担心自己对她来说是一次性的,玩够了就丢。
可现在回过头来看,他完全就是多虑,她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她没有勇气。
这些年,她承受的太多了。
瞻前顾后也好,犹犹豫豫也罢。
都是因为她是一个底色特别柔软,特别善良的女孩子。
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会把刀子捅向自己。
他得救她。
江缚没有第一时间去纠正她的错误想法,而是平心静气地躺在她旁边,颀长的胳膊搂着她,给她一个温暖的臂弯,“嗯,我理解你。”
“我当年知道自己是为了救我哥才出生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那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爱,都在我哥那里,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方茧扭过头看他。
即便是这种奇葩的角度,江缚那张贵气的脸,也好看的全无死角。
她突然就有些原谅了自己。
就这么帅气耀眼的一个男生,她就是再回到青春期,也还是把持不住。
她问出埋藏在心底的问题,“你哥对你好么。”
江缚淡扯了下嘴角,“没什么好不好的,他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体质依然很差,我跟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
“等再长大一些,他就患上了抑郁症,我妈说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生病,把他精神磨完了,生活也回不到正轨。”
“老人家常说,担心才是诅咒,可我妈不信邪,天天看着他跟看着三岁小孩儿似的,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总担心他复发。”
“结果还真复发了,即便我给他做了第二次移植,也没用,排他反应很严重,没多久他就去世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那年,我确实就很庆幸,那个带着治愈不了的疾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我。”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方茧,“更庆幸的是,我能遇见你。”
方茧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心口蓦地突了一下。
江缚说,“你觉得你是罪人,可从我的视角来看,你却是降临在我世界里最珍贵的礼物,虽然说这些话很老土,但我还是想说,我在遇见你之后,才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之于我的意义。”
不再是没有温度的单一色调。
而是彩色的,鲜活的,充满希望的。
是她,填补了他心里唯一的缺口,让他麻木的心脏开始发烫,跳动。
话到这里,江缚扯了下唇,“所以,如果你要认罪,那我肯定要陪你,你别想甩开我。”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意思。
方茧有点儿想笑,眼眶也有点儿热。
她说,“你是担心我甩了你吗。”
江缚挑挑眉,桀骜不羁的一张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迷得少女团团转,他傲气地说,“你舍得么。”
……确实是舍不得的。
但不代表她没犹豫过。
在来海城之前,她真的考虑过和江缚分手……她就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也不想让江缚陪她一起挨骂,他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她不配得到他纯粹又美好的爱。
可是,当重新看到他那刻。
方茧所有伟光正的念头,全都在一瞬间不争气地灰飞烟灭了。
她甚至难以想象,没有江缚,她未来的日子会怎么过,可能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完完全全活在痛苦中,连唯一一丝“氧气”都没了。
可能是从她眼中看穿她这一路的挣扎。
江缚把她揉进怀里,舒了口气,“如果做好人太累,那我们就一起做让世界唾弃的混蛋吧。”
……
那晚两人都舟车劳顿。
疲惫很快就控制了大脑。
明明是谈着心,可不知道怎么,方茧莫名奇妙就睡了过去,可能是习惯使然,她睡觉的时候都不安分,手伸进江缚的衣服里,摸着他柔韧的腹肌。
这种感觉特别像小时候,那时候没林雅芬和方向松很忙,经常把她和方蝶丢到外婆那儿。
差不多晚上八点的时候,才会把她们俩接回去。
方茧没有安全感,睡觉前就一定要摸着林雅芬腰上浅浅的一层赘肉,才能睡着。
后来长大了,这个习惯也就没了。
直到在和江缚在一起,这个小毛病才重新在方茧的身体里复苏。
所幸江缚让她摸。
就是睡着了,行为会不受控制。
清早不到八点,江缚就被她的乱摸弄起一股火,人虽然在眼前,但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压着不爽的心情,去浴室洗澡。
方茧被他动静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江缚的裤子在床上。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嚷了句,“江缚,你耍流氓,快把裤子穿上。”
软糯糯的嗓音,跟撒娇似的,一点儿威慑力都没。
江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都他妈气笑了,他光着上半身走到她面前,眉骨微抬,“我没穿裤子吗?”
方茧一掀眼就看到江缚身上那条蓝条纹的病号服。
她瞬间就清醒了。
江缚挑着眼梢,哼了声,“时尚吗。”
方茧抖着嘴角,忍了忍笑,嗯,看出他昨晚很急了。
江缚抬手掐了把她的脸,鼻尖满是他的皂角香气,他眼神宠溺道,“快点儿收拾,带你去吃早餐。”-
江缚也是第一次来海城。
在海边,空气里的湿度和南城完全不一样,就连早餐都是海鲜馅儿的包子配虾仁鸡蛋糕。
如果不是还揣着心事的话。
这应该是两人度假的绝佳机会。
方茧叼着豆浆,看着海景,莫名有些可惜。
彼时江缚就坐在她对面,规规矩矩地接着赵宝华的电话,乖顺听话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赵宝华亲孙子。
“嗯,您放心,她很好,能吃能睡,还能磨人。”
“看看吧,她想逛我就陪她在这边逛,她不想我就带她回去。”
“您闺女没骂我,您放心。”
“我知道,她还是爱方茧的。”
好不容易电话挂断,江缚煞有介事地看向方茧,“还打算钻牛角尖吗?你看多少人关心你。”
方茧咬着吸管,“我妈真没骂你?”
江缚扬起眉梢,大敞四开地往后一靠,“骂了,骂得可凶了,你补偿我吧。”
“……”
这家伙还真不是受得了一点儿气的人。
方茧稍稍放下心,“没骂你就成。”
江缚不甚在意地一笑,“骂了也没事,帮你分担火力。”
他要真怕这怕那,他俩也不用在一起了。
可能是看出江缚的决心。
方茧一颗心暂时又咽回肚子里。
吃过早饭,江缚和她手牵着手在海边逛了一圈儿,之后才接到方向松的电话。
不是方茧主动联系的方向松,是林雅芬知道方茧去海城后,把这事儿告诉了方向松。
说来也奇怪。
本来方茧是想过来看他的,可在听到他的电话后,那种想见他的冲动,顿时就没了。
方向松语气挺好的。
他没有提那些不该说的,只问方茧在哪儿住,打算带老婆和她见一面,一起吃个饭。
只是话没说完。
电话那头就响起婴儿的哭声。
背景音里,女人有点埋怨,“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要出门,我们出去孩子怎么办,又要送我妈那儿去?”
方向松语气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孩子好不容易来一次……”
“那你自己去吧,我和她又不认识。”
“……”
方茧攥着江缚的手,无意识地用了点儿力。
江缚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酝酿了几秒,方茧忽然开口,“别了爸,我买了下午的机票,很快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住。
隔了好几秒,方向松似是松了口气,说,“那不然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
方茧垂着浓长的眼睫。
如果方向松真的想见她,想送她,就不会用“那不然”三个字。
可能是对失望这种感觉麻痹了,方茧几不可查地吸了口气,说,“有机会你来南城,我们再一起吃饭。”
电话挂断。
方茧迎着海风,望着碧海蓝天连接成一片。
沙滩上,到处是游玩的人,有和他们一样亲密的小情侣,有互相拍照的闺蜜,还有夫妻带着小朋友玩沙子。
声声不息的海浪声中,江缚侧眸看着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想哭吗?想哭男朋友把肩膀借给你。”
方茧本来真有点儿鼻酸。
奈何江缚这人实在太臭屁了,她一个没忍住,就破涕为笑。
十月的海风吹得她鼻尖红红的,也吹散了好多酸涩的少女心事,她扭头看着江缚,发丝飞扬,面庞清丽,不管是他和她,都是这个年纪最好的模样。
这世上任何俗事烦恼,都不值得他们忧愁-
海城是个小城市,说到底也没什么好玩的。
最主要的是方茧那天下午没心情玩儿,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赵宝华。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江缚就买了最快最贵的航班带她回南城。
是真累到了。
两人上飞机没多久就靠在一起睡着。
等再醒来,还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赵宝华知道俩人要回来,安排了林雅芬去接,林雅芬又是个万事受她掌控的性子,还有半小时抵达目的地,她就在微信上联系方茧,说她和王科凭已经到了。
可能受方向松的影响。
也可能心事还没完全放下,方茧有点担忧。
刚巧江缚也醒了,见她愁眉不展地靠在那儿,抬手揉开她眉宇间淡淡的疙瘩,咬字有种慵懒的性感,“想什么呢。”
方茧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他,“我妈说来接我。”
顿了下,又补充,“应该,也会顺带再接一下你。”
话说完,她特意观察了一下江缚的表情,以为他会怔住,或者手足无措,结果江缚就只是平静地挑了下眉,洒脱一笑,“提前见家长?”
“……”
方茧都无语了,“你想得真美,有没有可能她是来当面弹劾你的?”
江缚不当回事儿地把她搂进怀里,“弹劾呗,反正我这人听力不好,左耳听右耳冒,有本事她就让校长把我开除。”
这腔调,桀骜不驯得明明白白,还真是林雅芬最讨厌也最头疼的那种学生。
方茧没辙到惊呆。
笑了下,她仰头轻轻捏了下江缚的耳朵,“可你总要出国的啊。”
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事儿。
江缚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意外,他短促一笑,明显急了,“怎么着,还真算准时间和我分手?”
不撒谎地说,方茧早前是真这么想的,甚至她给自己找借口,都是江缚很快就要出国了,反正都要走了,就满足他吧。
但现在看来,他们俩还真没那么容易收场,最起码江缚是真不打算放手的。
方茧突然就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她说,“可出国不是你的梦想么。”
我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不让你去么。
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从她嘴里说出来,江缚就打断她,“谁跟你说的?还是你又从谁嘴里打探出来的。”
方茧眼神慌了下,轻轻噎住,“谁打探了。”
要是从前,江缚还能被她糊弄过去,但现在,自打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暗恋自己,她就是在床上跟他说情话,江缚都不信了。
这姑娘太能藏。
这种事她能藏三年。
她还有什么憋不住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个,江缚讽刺一笑,“你再唬我?这事儿我可没跟几个人说过。”
这倒是事实。
但不代表楼嘉豪不往外传。
江缚也是反过来诈她。
别说还真诈出点儿东西,方茧有点儿支吾,“我怎么知道你跟谁说了,我是听别人说的。”
江缚忍俊不禁地觑着她,“听谁?”
“……”
方茧索性豁出去,“邱露佳。”
江缚一脸明爽地笑,眸光荡漾着,拖腔拿调,“哦,原来是和小姐妹俩私下偷偷聊我。”
方茧耳廓一热,不想搭理他。
可转念觉得不对,她眼神逼视着江缚,“邱露佳是从秦可颂那儿听说的,你又怎么解释?”
江缚这人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心虚两个字。
他坦然道,“她梦的吧。”
方茧:“?”
江缚:“我从来没跟谁说过出国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伯克利。”
还是头一次在他嘴里听到确切的学府。
方茧微微张唇。
江缚话峰一转,“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比较无所谓。”
他言笑自若地看着方茧,看起来吊儿郎当,眼底却是声势涛涛的情意,“你在这儿,我能放心去哪儿?”
这话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埋怨,几分宠溺。
方茧很没辙,也很不争气,就这么再次被他撩到了。
心里像旷野里盛开一朵又一朵的小花,迎风颤巍巍地盛放。
可还没心动几秒。
林雅芬关心消息就再度发来,提醒她南城下了雨,让她下飞机多穿点儿。
注意力再度被拉回现实。
方茧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这些花言巧语没用,你还是先想想等会儿下飞机怎么面对我妈吧。”
这倒是个问题。
江缚还真挑眉思索了会儿。
本来方茧都打算再睡一会儿的,哪料这家伙思忖须臾后,突然就偏过头看她,邪门地来了句,“不然,我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第69章 六十九章我是不要脸,又不是不要命……
69
这混账话一说出来,方茧惊得眼睛立刻就瞪圆了,连旁边阿姨都惊了下,煞有介事地朝两人看来。
恶作剧达到效果。
江缚笑得肩膀直颤,偏偏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坏起来有种混世魔王苏感。
方茧又气又想笑,捶了他两下,“你疯啦。”
江缚“厚颜无耻”地把她搂过来,混球得明明白白,“逗你呢,我是不要脸,又不是不要命。”
方茧顿时笑得不行。
可笑完了,眼底的阴云还是没散开。
江缚收起混不吝的模样,俯首在她眼皮上亲了亲,“放心,我不会搞砸的。”
方茧不是不相信他,她不信任的反倒是自己。
江缚也看得出来,这一路上,方茧虽然和他有说有笑,但她并没有找到一个能真正救赎自己的支撑力。
所以,在下飞机,见到林雅芬和王科凭时,江缚很轻易便原谅了方茧在关键时刻松开他的手。
当然江缚也挺意外,林雅芬在看到他后,脸色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反倒是客客气气地说,“上车吧,下雨了,把你送回去。”
方茧那会儿刚上车,听到这话,下意识和江缚对视了一眼。
俩人都自恋了。
林雅芬根本就没有带江缚一起吃晚饭的意思,江缚能看得出来,她依旧不怎么喜欢自己。
但也没拒绝,那毕竟是方茧的家长,早晚有这一天。
于是江缚从善如流地点头,客气地说了句谢谢,不卑不亢地从车的另一边坐上来。
在林雅芬眼皮子底下,方茧没像在飞机上和江缚腻在一起,两人中间“泾渭分明”到仿佛还能坐下一个人。
车内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僵滞。
方茧不太敢看江缚,只知道他手机震动了几声,他低眸在那儿回消息。
林雅芬就在这时开口,“在海城见到你父亲了?”
方茧回过神,说了声没。
江缚也顺势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林雅芬一眼。
林雅芬显然不怎么开心。
王科凭在中间打解围,“人家结婚了,有了孩子,肯定是以新家庭为重。”
说完又反应过来什么,对方茧说,“不过我跟你妈肯定不这样。”
方茧没说话。
她没心情说话,也不想搭理人。
好像一回到南城,她就被关到真空玻璃瓶里,除了闷就只有闷。
直到江缚给她发了条消息:【放轻松】
方茧抿唇,暗度陈仓地看了他一眼,刚巧林雅芬也扭头过来看江缚,她脸上挂着社交性蔼笑,对江缚说,“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要是没有你,方茧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江缚一秒对上林雅芬的视线,“不麻烦,应该的,您别责怪她就成。”
没想到这会儿他还在这护着。
林雅芬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暗流在两人的视线中涌动。
林雅芬笑笑说,“机票钱,还有酒店钱,你说个数,我替她付给你。”
江缚知道这话是撇清关系的意思,他下意识看了方茧一眼,发现方茧唇瓣抿着,攥着拳,肩膀也稍稍耸着,隐隐含一点防备的攻击性。
她想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下一秒江缚就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他说,“没关系阿姨,那天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去找方茧,这些都是我愿意为她付出的,您不用替我和她分得这么清楚。”
话音落下。
车内一时鸦雀无声。
方茧肩膀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到这刻,林雅芬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江缚。
本来她以为,他只是个混日子的草包,仗着家庭条件好,长相好,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年轻的女孩子容易恋爱脑,自然就能被他迷得团团转。
可见了他本人,听闻他的谈吐,林雅芬才发现,这孩子并不是普通人。
他懂规矩有礼貌,不挑事儿也不怕事儿,即便在这种时刻,也能镇定地护着方茧,而不是畏畏缩缩,见风使舵。
这样的品性,在年轻一代中太少见了。
林雅芬再刁钻也是个惜才的,心里难免对他有些改观,于是说,“听说你马上要出国了?”
江缚说,“没,程序都没申请。”
方茧稍稍意外地看向他,江缚接住她的视线,唇角很轻地勾了下,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我又没骗你。”
林雅芬意外了,“那你不去了?”
江缚声嗓淡淡,“暂时没有这个念头。”
林雅芬说,“那你毕业打算怎么办。”
江缚淡然自若地回,“继续做音乐。”
林雅芬并不知道江缚已经靠作曲编曲赚了很多钱,一时间只觉得他在异想天开,语气都透着一丝不可思议,“做音乐?”
还是方茧开口道,“他自己开了家音乐工作室,盈利不错,一些作曲和编曲也都卖了版权的。”
这话从方茧口中说出来,分量远比江缚自己说来得重。
林雅芬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吹自擂的人。
当然方茧也没想讨好林雅芬,替江缚挣表现,她只是很平常地叙述事实,她不希望她的男孩被有色眼光看待。
林雅芬也的确表现出了兴趣。
她讶然道,“你自己开的?”
江缚说,“卖了几首歌,钱够了就开了,反正一些设备我平时也要用。”
林雅芬彻底不说话了。
还是王科凭接话道,“欸,那你工作室在哪儿啊,方便留个地址吗,我家闺女想给自己录首歌来着,也不知道本地哪家录音棚靠谱。”
江缚大大方方报了工作室的名字,“循声工作室,您有空可以上网搜搜。”
本来他还想看在方茧的面子上说,来之前报他名字可以有折扣,但转念一想,王科凭的女儿,不就是上次气哭方茧的罪魁祸首,他眉梢一敛,登时就不想开口了。
林雅芬在手机上搜了这个工作室。
发现不仅百度上有,美团上都有,还有团购打折什么的,评论也很多,都是好评。
林雅芬心情忽然就有些莫名,像是不是滋味,但又谈不上难受。
后面的一路,她没再说话,都是王科凭和江缚搭上一句话,江缚再简单地回两句。
方茧表面上是在塞着耳机听歌。
实际上和江缚聊得正起劲。
她说:【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妈弄沉默了】
江缚:【是么,那我还挺优秀的】
方茧忍着想笑的冲动说:【这我就不怼你了,能把我妈聊沉默的人真的太少了】
一般都是被她身上的气场压得矮一截。
以前的她自己就算一个。
但现在,方茧学会了无视和冷漠型的进攻。
江缚却是十足的天赋型选手,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能把林雅芬弄得哑口无言。
江缚:【姓王的简单,主要是阿姨】
江缚:【不过阿姨会不会更讨厌我】
方茧:【不知道,她这人挺难拿捏的】
江缚:【怎么说】
方茧:【她有点儿文人风骨,虽然有时候比较严格,但有时候又很细腻,反正我一直不了解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更准确的来说,方茧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林雅芬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孩子。
林雅芬喜欢聪明的,睿智的。
她则属于老牛撞树,冥顽不灵。
想着,方茧竟把自己逗笑了,奈何没开心多久,江缚的目的地就到了。
王科凭把车开到江缚小区楼下,林雅芬开口说,“后备箱里有把伞,你先拿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茧总觉得林雅芬的语气柔和不少,还真有点儿系主任关心学生的架势。
江缚也没掉链子。
他点头说,“谢谢林姨关心,你们舟车劳顿,晚上好好休息。”
说话间,他推门下车,傍晚淫雨霏霏,顺着车门刮进来,江缚在车外状似不经地却又牵牵连连地看了眼方茧,给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方茧心跳悄咪咪地快了一拍。
随后江缚就顺着开门的后备箱,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朝小区大门走去。
真没想到江缚本人是这样。
王科凭把车开上高架桥的时候还喃喃,“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长得帅就算了,怎么还这么高,这基因,啧。”
林雅芬没好气儿撂他一眼,“羡慕吗?”
感受到她的不爽快。
王科凭哈哈一笑,“羡慕也没用啊,这基因又不能长我身上。”
基因俩字儿还真戳到林雅芬心口。
她当初看上方向松,就是因为方向松个子高。
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跟她一个喜好,喜欢的男生比方向松还高。
林雅芬问方茧,“他多高。”
方茧摘下耳机,“什么?”
林雅芬提上一口气,“江缚,多高。”
方茧其实听到了,她就是故意重复问的,她平静地说,“189。”
王科凭羡慕地擦了声,“这大高个,平时没少打球吧。”
方茧:“他喜欢健身。”
林雅芬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化妆。”
方茧差点儿就笑了,“他一个大男生化什么妆。”
反正和江缚在一起这么久,她就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的脂粉,皮肤是纯天然的好。
林雅芬像是不怎么相信,“那他眼睛怎么那么有神,还有睫毛,男生睫毛有那么黑那么长的么?”
这关注得还挺细致入微。
方茧说,“有啊,他不就是,他基因好。”
“……”
林雅芬被怼得几分无语,“那他额头怎么回事,怎么有块儿粉的。”
方茧哦了声,“刚拆线,没完全好。”
林雅芬可算抓到点毛病,“他跟人打架?”
方茧有来有回,“他被人打了。”
顿了顿,又补充,“被他后妈打的,他后妈打他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林雅芬回过头看向方茧,“他后妈为什么打他?”
“要他给自己儿子捐献造血干细胞,”方茧语气随意道,“江缚开始不答应,她就发疯,用啤酒瓶敲江缚的头,后来……”
林雅芬俨然听进去了,连声音都蕴着一丝关切,“后来怎么。”
方茧说,“后来他爸过来哄了两句,他就答应了,他去海城找我的时候,刚捐献完,病号服都没来得及脱下来。”
方茧发誓,她真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亦或是加重形容。
可有些话,真就是越平静,越无欲无求地说出来,越能打动人心。
话音落下。
车内再次陷入到沉默当中。
车窗外,雨势由大转小,雨滴星星点点地排布在玻璃窗上,渐渐汇集成小小的水流。
不知过了多久。
王科凭开口,“这孩子,还真是个好孩子啊。”
就连林雅芬也小声道,“……是挺善良的。”
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方茧眼眶突然就有点儿酸。
她没想到,这样的话,是从王科凭和林雅芬嘴里说出来的,这种感觉,说不清。
她突然就很想念江缚。
明明两人“分别”还不到二十分钟。
拿出手机,她给江缚发信息道:【我妈夸你了】
江缚几乎秒回:【?夸我什么】
方茧老老实实说:【夸你个子高,长得帅,像化了妆】
江缚果然很无语:【你看这话像夸我吗?】
方茧回他:【是啊,是夸,夸你好看,不过你放心,我帮你解释了,我说你不化妆】
江缚:【我谢谢你】
方茧努力忍笑,好不容易忍过去,王科凭突然叹了口气。
他说,“我发现这人真不可貌相,有的孩子吧,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其实善良又靠谱,有的孩子呢,看着端正,其实一肚子心机和坏水儿,都想象不到他能这样。”
指尖顿住,方茧抬起头。
林雅芬舒了口气,赞同道,“我也没想到,那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从业二十年的经历不会看走眼的。”
话说完,林雅芬顿了下,回过头来看方茧,“你知道把你投稿的人是谁么。”
“……”
方茧怔了怔。
可能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大,她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雅芬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她说,“是程家峻。”
第70章 七十章“我爱你。”
70
对方茧来说,始作俑者是程家峻并不太让她惊讶,让她惊讶的是,知道这个事后,王科凭把他开*除了。
不仅王科凭,林雅芬也一改往日的态度,语气懊悔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看不上他了。”
怔忡过后,方茧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雅芬还是有些抹不开面的,酝酿了一下才说,“那次和你吵架,回去的路上心里堵得慌,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他当时还安慰我,让我想开点儿,别把你逼太紧。”
“他每次跟我聊天,都站在你这边,我就没想那么多,结果没多久他竟然去学校表白墙把你的事投稿了。”
林雅芬想起来就气,一气胸就疼。
方茧观察她两眼,说,“你最近吃药了吗。”
没想到她还记得关心自己,林雅芬心里突然一暖,“没怎么吃,大夫让我少吃。”
方茧点头,“那还是听大夫的吧。”
顿了下,她又问,“那这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王科凭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主动过来承认的,关键是我也不理解,你说他怕把事情闹大,主动承认,脸上总得有心虚吧,结果他就跟汇报工作似的,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干,他也不说实话,就说闲的。”
“我真服了。”
“我这么器重他。”
方茧默默看着王科凭的背影。
忽然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最起码,这一次,他和林雅芬一起站在了她这边,而不是斥责她,为什么这么不懂事,这么任性。
悬着的心随着回家的路,和雨后夕阳一同缓缓落下。
方茧又问,“那帖子呢,怎么删掉的。”
“这就是你妈的功劳了。”
王科凭说,“就你们学校那个办事效率,要不是你妈大半夜联系管理员,帖子估计还得飘一阵。”
“……”
方茧还以为是举报掉的。
林雅芬却说,“不谈这个事儿,都过去了。”
王科凭看了林雅芬一眼,想跟方茧说你妈为了你还跟管理员大吵了一架,但终究没说。
气氛就这么凝滞了会儿。
林雅芬突然开口,“你现在躯体化症状……还严重吗?”
方茧本在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发呆,听到这话后,眼神透出一丝猝不及防的讶然。
林雅芬压根就不知道她有焦虑症这件事。
方茧也没打算跟她说。
就连赵宝华都不是很清楚,方茧每次都会换着花样糊弄她,说自己吃的是维生素,即便被抓到吃的是处方药,也谎称自己老毛病犯了。
老太太并不懂那么多,单纯以为她心情不好。
但其实,那不是什么老毛病。
那是她如影随形的病症。
林雅芬也是在方茧“失踪”后,去学校找她,在她宿舍看到的她那一抽屉的药。
抽屉塞得满满的,每一样的功效,都是治疗焦虑躯体化。
杨桃看到她怔然的表情,正想说什么,林雅芬滚烫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问杨桃,方茧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药的。
杨桃抽出一包新的纸巾交给她,说,方茧从大一开学就吃的。
林雅芬肚子月份大了,人又瘦,有点儿显怀,杨桃怕她动了胎气,马上解释,“不过她不是天天吃,她控制得挺好,一般只有情况严重的时候才会吃几天。”
她越说,林雅芬眼泪越是止不住地往下落,越是觉得自己不合格。
这种排山倒海的内疚,压得她喘不过气,唯一能纾解的办法,就是主动联系江缚。
方茧也是这一刻,才感知到林雅芬变了。她似乎在放下什么,主动张开怀抱,朝自己走来。
眼角泛起热意,方茧说,“嗯,不严重……江缚有在——”
后面的叮嘱我吃药,她卡了下壳,下意识没说出来。
但其实,她不说林雅芬也明白,有江缚在,方茧的情况就是会好些,从这一次见面她就看得出来,他们俩,拆不散,也分不开-
当天晚饭是和赵宝华一起吃的。
林雅芬不想让赵宝华做饭,就在家的附近找了家餐馆,四口人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
饭桌上,没人提学校的帖子,海城,和方茧那个没良心的爸,更没人提江缚。
吃完饭,林雅芬在楼下给赵宝华和方茧买了好些水果。
本来是要送祖孙俩上楼的,是赵宝华牵着方茧冲她摆摆手,“你还怀着呢,别折腾了。”
老太太可是一顶一的酷girl。
说完就拉着方茧走,招呼都不跟林雅芬打一个。
回到家,进了屋,老太太拉着方茧就来回检查,非要看看她这两天受罪没。
方茧哭笑不得,“我能受什么罪啊,谁还能打我不成。”
赵宝华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别人不打你,不代表你不折磨自个儿啊,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这小东西,真是把我吓坏了,我一把老骨头差点儿去学校找你。”
方茧趴在老太太腿上撒娇,“我下次不敢了,哦不,没有下次。”
赵宝华哼一声,顺了顺她乌黑柔亮的长发,“不过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挺好的,最起码你妈知道改变了。”
方茧吃饱了有点儿困,安安静静地听赵宝华说。
赵宝华说,找不到她的那两天里,林雅芬吓坏了,她去看了网上的帖子,一打开就看到各种难听的话,那会儿大多数都在骂方茧,少数在帮她说话。
看到骂方茧的,林雅芬难受,看到帮方茧说话的,林雅芬更难受。
那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体会这件事施加在方茧身上的压力。
她忽然就意识到。
这些年她对方茧有多不公平。
不仅把方蝶的去世迁怒于她,还在无形中,逼她活成方蝶的样子。
以至于她精神和□□都出了毛病。
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联系不到方茧,去学校找也没见到人,林雅芬手足无措,大半夜就来敲赵宝华的家门,可能是孕激素作祟,林雅芬当着她的面哭了。
四十来岁的人,在亲妈面前无助得像个小孩。
她说她不知道当时网络上那么多人骂方茧,更不知道方茧得了焦虑症。
她还专门上网搜了,焦虑症最严重的情况可能导致自杀倾向。
那两个字太可怕了,林雅芬崩溃得差点儿就去报警。
多亏江缚联系上了方茧,转告她方茧没事,林雅芬心才咽回肚子里。
赵宝华叹了口气,“其实你妈还是爱你的,只是她那种爱,太偏执,太自我,她意识不到那样会伤害你,你呢,又不会表达,只知道忍受,慢慢的,你们母女俩就造成现在的局面。”
“所幸迷途知返,为时不晚,你妈这次是真的意识到她错了。”
“她还跟我说,她梦到了小蝶。”
“小蝶在梦里跟她面哭,跟她生气,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方茧,她没做错什么。”
“方蝶还说,你快去救她,妈,你得救她。”
话到这里,赵宝华忍不住哽咽起来,方茧眼泪也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她坐起身,抽出纸巾给老太太擦眼泪,说,“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赵宝华心疼地把她搂过来,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拍着她,安抚她,“任性也没关系,只要你快乐。”
“我的宝贝茧茧得快乐。”
……
江缚是在晚上十点接到方茧电话的。
确切的说,不是接到,而是方茧终于肯搭理他了。
刚洗完澡,方茧一身轻地躺在被窝里,电话一接通,她就讨巧地喊了声男朋友。
江缚被这软糯的一声硬控住,迟了两秒才笑道,“这是谁给你哄高兴了。
方茧笑出声,“怎么感觉你话里一股酸味儿。”
可能是这阵子因为她神经太紧绷,江缚莫名有种“圣上开恩”的感觉,他哦了声,“不应该吗?你看你多久不理人了。”
方茧还真去微信上瞧了眼。
保守来算,差不得得有四个小时。
方茧说,“抱歉啊,我跟家里人吃了个晚饭,回来后又跟我外婆聊了好久的天,你干嘛呢。”
江缚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楼嘉豪就在沙发的另一头,嘎巴嘎巴嚼着爆米花看电视。
这氛围和前几天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江缚挺知足的,他说,“在这儿陪儿子看电视呢。”
楼嘉豪一秒就反应过来,朝他竖了个中指,“你大爷的江缚,又占我便宜。”
江缚顿时闷出一嗓子笑。
方茧听到楼嘉豪的声音,也跟着笑,笑完又惦记他的身体,“今天感觉怎么样,还虚弱吗。”
江缚不想俩人的甜言蜜语被楼嘉豪听到,干脆起身,懒洋洋回了卧室,一边躺床上一边说,“还行吧,但能感觉出来没之前体力好了。”
方茧哦了声,故意使坏,“怎么感觉的?自己试过了?”
“……”
江缚都特么被她气笑了,“方茧,你胆儿肥了是吧,真觉得我拿你没辙?”
方茧清了清嗓子,“那还不许我皮一下。”
怎么不许。
江缚可太许了。
最起码说明方茧当下状态很好,既没有哭唧唧,家里人也没有责难她。
早知如此,他还真就不担心她了。
但还是免不了问一嘴,他说,“阿姨没说你什么吧。”
方茧手指玩儿着头发,慢悠悠地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江缚温温柔柔地“嗯?”了声,忽然在想,要是她这会儿在自己怀里就好了。
昨天都没抱够她。
索性把手机贴近一点儿,努力感受她的气息。
过了没多久,方茧就把这一晚上经历的所有都复述给了江缚,包括赵宝华告诉她的一切。
她说,“你觉得托梦这事儿真的存在么?”
江缚:“怎么说?”
方茧有点儿难以启齿,“……我在刚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确实有点儿绷不住,落地海城那会儿还在鬼使神差地想,十月份的海水冷不冷。”
江缚一哽,神色瞬间就变了,威慑道,“方小茧——”
方茧笑了笑,“你先别急着骂我,我还没说完呢。”
江缚稍作平息。
方茧说,“这就是我当时的一个想法,存在都不到几秒钟,你就给我发信息了,我没哄你,江缚,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的世界亮了。”
喉结滚了滚。
江缚柔声说,“那要是,我那会儿没给你发消息呢?”
方茧不想吓他。
可她还是说了实话,“可能……真的会去看看海吧。”
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瞬间袭上心头。
江缚沉默住。
方茧怕他担心,就改口轻松道,“不过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又不会游泳,当然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表达的是,我觉得方蝶好像一直在保护我。”
她越说越来劲,“你看,我妈都说梦到她了,她让我妈救我,我妈第二天就想通,给你打电话,你觉得太玄乎也好,觉得我太幼稚也罢……”
“你不幼稚。”
江缚打断她,咬字深沉,“方蝶就是在保护你,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听到了吗,方小茧,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突如其来的静谧,在两人中间荡开。
方茧忽然就从江缚的语气中,听出前所未有的紧张。
眼眶莫名开始酸胀。
她笑了笑说,“傻啊你,我当然会好好活着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爱我,又那么美好,我哪儿舍得。”
她轻轻吸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是么。”
这番话,像化骨绵掌一般,将江缚的逆鳞捋顺。
静默几秒。
江缚用少年人表白时才会有的青涩语调,伴着强烈的心跳声,轻轻叫了声方茧。
方茧:“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