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2. 第二章
02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
方茧这人脑回路挺奇特的。
江缚想过一万种她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回答,唯独没想过这种——找她讲价?
江缚都快气笑了。
偏偏猪队友楼嘉豪还亲自过来“验证”这句话。
楼嘉豪以为俩人在私下谈价,挤个大脑袋过来,眼巴巴兴冲冲看着方茧说,“怎么,能降价?学委这么够意思吗?”
“……”
方茧说了句想得美。
江缚皱着眉单手把他脑袋推门后去,那表情就差说“滚蛋”了。
邱露佳见状赶忙过来搂住方茧,一副护犊子的架势扬着下巴对江缚说,“两千一啊,一分不能少,你再勾引我们方茧也没用!”
这话说的,好像江缚是只刚从良寂寞难耐的鸭。
方茧面上一窘,“邱露佳,别胡说八道。”
江缚视线却鬼使神差地落在方茧吊带上碍眼的黑色小蝴蝶结上。
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他一声轻哂。
就这角度,就他俩这身高差,谁勾引谁?
懒得和邱露佳掰扯,江缚把系在腰上的衬衫解开,毫无耐心地扔到方茧身上。
一瞬间,属于他的气息占领了方茧的鼻腔,气息里除了香氛,还有一点皂角混着阳光的味道。
江缚把衣服扔得很准,刚好遮住方茧春光大好的沟壑。
方茧和邱露佳一同愣住了。
江缚倒是非常Bking偏了下头,不耐烦地对楼嘉豪和中介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咱能快点儿么。”
……别说。
他这朗眉星目的长相,配合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儿。
压迫感还挺强。
不过实话说,那天江缚真挺忙,过来看房子都是抽空顺路。
可签合同这事儿再急也快不起来,不是他们一方想租就行,总得等另一方看房的人到了,方茧才能决定把房子租给谁。
庆幸的是另外那方没来太晚。
中介带着江缚和楼嘉豪刚把方茧的房子上上下下了解了遍,另一个中介就带着一家三口就过来了。
看到体态臃肿面容油腻的中年男。
方茧突然就裹紧了江缚借给她穿的衬衫,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小胖墩仰头看自己。
——居然是在楼下把甜筒抹她全身的小男孩。
邱露佳认出他,指着小男孩就跟他母亲说,就你家孩子撞完人把冰淇淋抹人全身就走了啊。
这姑娘脾气天生火爆,一脸行侠仗义的侠女范儿,一下就让那对夫妻应激了,小男孩立马委屈地抱住女人的腰往后躲。
楼嘉豪正躲在阳台开着窗户抽烟。
江缚叼着根棒棒糖,低眸回甲方消息,还没敲完,胳膊肘就被楼嘉豪撞歪了。
江缚皱眉抬头,楼嘉豪给他使眼色,“干起来了。”
“……”
江缚咬碎嘴里的糖,斜眼就看到穿着他衬衫的方茧一把将邱露佳扯到身后,跟玩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当犊子护。
那么纤瘦的一个女生,语气却很强硬,“你家不止小孩没礼貌,大人也没礼貌,房子不可能讲价,也不会租给你们的。”
中年男一听这话,登时就怒了,“大老远的我们过来看房子,让我们说走就走?你当我们傻子耍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老婆也跟着发难,说什么大热天的,就为了见你,你说不租就不租啊。
大概是以为房主这边就只有两个小姑娘。
这对夫妻态度尤为强横。
从江缚的方向看去,方茧面颊微红,眼神不耐,这还是当同学这么久,他第一次看到她攻击性这么强的一面。
往常的她,可是不管做什么,都一副体面稳重又包容的模样。
就好比大一那年,方茧就算顶着暴雨,也要带水果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同学。
明明被暴雨淋得很惨是她,她也还能情绪稳定地代表导员和同学家长寒暄。
天生的奉献精神,乖乖女中的天赋异禀。
和他完全不是一类人。
可说不清为什么,那幕的方茧一直烙印在他脑海中,与这刻的方茧重叠。
楼嘉豪有点儿看不下去,说,“要不过去帮个忙?”
江缚没动。
楼嘉豪挠了挠后脑勺。
那边的方茧突然就被中年男推了一下。
可能是那刻的方茧看起来太势单力薄,又可能是真心想租这套房子,江缚太阳穴微突,忽然就扬声了。
磁浑中透着少年感的利落嗓音,像迎面而来的棒槌,他冷呵了声,“干什么呢。”
这一嗓子,跟战斗号角似的。
楼嘉豪瞬间就像个点着的炮仗,啪地踹开阳台门,指着中年男就说,“来来来你再推一个试试?你推谁呢!”
说着人就已经走到中年男面前,反过来推了中年男一下。
中年男本来都要开骂的,结果一看,楼嘉豪后面还跟过来一个江缚。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不紧不慢地过来挡在方茧和邱露佳身前,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明显练过。
那瞬间,方茧甚至感知到他靠过来的体温,由气愤而引起的呼吸急促,血压升高,也在那一秒神奇又听话地正常了。
中年男瞬间惊呆。
他媳妇也不敢说话。
江缚一张纯硬帅海王脸写满“老子现在挺几把不爽”的阴鸷气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懒懒吐出两个字,“道歉。”
俩成年人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开口,躲在后头的小男孩吓得哇一声哭了。
“呜呜呜呜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把冰激凌蹭到你身上!你们别打我爸爸!”
……这超绝的变脸速度。
方茧倒抽一口气。
佩服。
-
这场闹剧最终以两口子带着小男孩灰溜溜离开为结束。
方茧这套房子到底租给了江缚。
可能是楼嘉豪刚刚英勇的行为给邱露佳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俩人没一会儿就熟络起来,加上微信聊起天。
倒是方茧和江缚,这俩本该熟悉的同班同学,有点子生分地凑在一起签合同。
“煤气费水费电费的缴费号码我都写在了单子上,剩余的费用就当含在房租里送给你,至于其他要求,都写在合同里,你遵守就行。”
“为了确保房子的安全,钥匙我会留一份备用,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和隐私。”
“如果一年后你不想租了,提前一个月告诉我。”
方茧一板一眼地说完,江缚拿出手机,“钱转你微信。”
方茧:“……”
江缚低眸划了两下手机,眉梢微皱,“你微信叫什么。”
这个问题就特么问的好。
方茧皮笑肉不笑,“咱俩没微信。”
江缚指尖一顿,眼梢微扬地瞧着她,轻狂桀骜的俊脸看起来很欠扁,但也更好看了。
方茧咽了咽嗓说,“我加过你,你拒绝了。”
江缚恍然大悟,但毫无愧意,“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碍于刚刚这家伙帮了自己一把,又是租客,方茧轻吸一口气,忍他,“大一的时候,我收作业,加过你。”
“然后?”
“你拒了。”
江缚煞有介事地靠住椅背,修长的指尖懒洋洋地把玩着手机,“你没再加?”
方茧很克制地白他一眼,装都装不下去了,“我又不是你追求者,你不加就不加呗。”
盯着她紧绷的脸蛋瞧了两秒,江缚轻轻一笑,拿起笔在中介递来的合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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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了两个龙飞凤舞字,推给她。
他的确想起来,他这两年交作业都用企鹅号。
一般都是方茧在企鹅上敲他好多次,他才懒懒散散地发过去一个作业。
有次好像还把方茧惹急了,方茧连发他二十几个拿刀捅人的表情,有一个表情包上面还写着“我要鲨了自己让你没有爸爸!!!”
还真是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的程度。
趁着方茧签字的功夫。
江缚从班级群里找到方茧的微信,发送申请。
手机响了一声,方茧拿起来看,江缚懒洋洋道,“抱歉啊,那会儿被人追得紧,就一律都拒了。”
……你还挺自豪是吧。
方茧无语地通过申请。
没两秒就收到了江缚的转账。
指尖悬空两秒,她给江缚的微信改了怨气很重的备注——AAA已读不回专业户。
……
房子交接完毕,一行人前前后后地离开。
方茧本想回宿舍的,奈何她溜走这事儿被她外婆发现了,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她去哪儿了,让她快回来见她新爸。
外婆大声嚷嚷,“你要是不想把我气成脑溢血,就赶紧回来!你亲妈好不容易找个对象!大喜的日子别让大家不高兴!”
“……”
又成她不包容了。
当初不知道是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林雅芬再婚的。
方茧挣扎无望,老实答应,“行,我马上回去,您可千万别脑溢——”
话没说完,外婆啪一声掐断了。
雷厉风行。
方茧默默无语,邱露佳问她,“你外婆让咱回去?”
方茧点了下头。
说着拿起手机,打算叫个网约车回去。
邱露佳叹了口气,“我还想让你请我去吃必胜客呢。”
结果就是这么巧,刚说完,江缚和楼嘉豪从后头过来,楼嘉豪喊了邱露佳一嗓子,说,“你俩还没走呢。”
邱露佳顶着午后毒辣的太阳,扭头对他说,“是啊,打车呢,你俩呢,回学校?”
楼嘉豪搂了把江缚的肩膀,乐哈哈地说,“回什么学校啊,你看我俩像在学校待着的人吗?”
江缚皱着眉听电话,顺手就把他的胳膊扔了下去。
嫌弃得明明白白。
刚巧小区门口停了辆出租,江缚擦过方茧拉开车门坐上去。
楼嘉豪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坐上副驾驶。
车门一关上,邱露佳一张脸被晒得抽抽巴巴地看他,方茧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江缚的衬衫。
就是这会儿,楼嘉豪欸一声,说,“你们俩去哪儿啊,不然上来,大中午的捎你们一程!”
邱露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去中山路那边的一个酒店!”
这姑娘是真不客气,完全不管他们是真顺路还是假寒暄,拉着方茧的手腕就上车。
34°的高温,摸着出租车的门都觉得烫。
邱露佳耐心全无,直接把方茧当个充气娃娃塞进去,方茧身子单薄,一下就被她推撞在江缚身上。
要不是关键时刻,江缚伸出手撑了她肩膀一下,她左手差一点就顺着江缚的大腿滑到更深处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方茧火速收回手,双颊腾地红了。
偏偏两人视线对上,她无处可逃地望着距离极近的江缚,脚趾扣地到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
还是江缚挂断电话,挑了下眉,玩世不恭地看着她,“怎么,没摸到,很可惜?”
“……”
双颊刚烧起的温度瞬间就被冰水浇灭。
方茧脑中登时蹦出一句古人言。
所谓“你不仁,我不义”。
她抿唇,面色不改地指了指江缚的眼睛,“……那个,你眼屎挂睫毛上了。”
3. 第三章
03
在这话出口的瞬间。
方茧已经为自己设想过被江缚暗杀的一百种死法。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好女人吃苦不声张,为了尊严,她只能嘴巴涂点儿鹤顶红。
但别说,这招还挺好用,江缚这养尊处优的Bking应该从来没被人这么“指点”过,冷不丁听她这么一说,锐利骄傲的眼神都虚化几分,朝她威胁般地眯了眯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方茧正襟危坐,语速很快地找补,“不过你一眨眼就弄掉了。”
刚好邱露佳关上车门,扭过头来问她,“咱妈婚宴酒店具体地址是什么来着。”
方茧拿出手机,一副忙到没空理江缚的样子,念出林雅芬好久之前给她发的地址。
楼嘉豪丝毫不管后头兄弟的“死活”,很热心地说,“司机师傅,先去这地儿吧。”
邱露佳甜甜地笑,“谢啦,回头我们把打车钱A你。”
楼嘉豪最经不住姑娘夸,扯着嘴角嗨了声,“这点儿钱,不用。”
“……”
没出息的狗东西。
江缚面无表情地撂他一眼,眸色几分不耐地望向车窗外。
隔着衬衫布料方茧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西伯利亚冷空气,她一路都绷着肩胛骨,没敢看他。
不多时,到了酒店。
方茧打算把衬衫还给江缚,但一想,她穿着火辣性感的吊带进去,她姥估计真会被她气出脑溢血,就还是算了。
但衬衫总要给江缚一个交代。
这牌子不便宜,方茧穿的时候瞄到的,起码三千起。
下车前,她硬着头皮跟江缚搭话,“衬衫你不急的话,我洗了再还你。”
江缚塞着耳机闭眼休憩,慵懒的倦容在听到她话时没有任何反应,唯有浓长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下,算是对她的搭理。
他眼皮都没睁,“嗯。”
“……”
方茧收起主动,跟在邱露佳身后下了车。
卷着潮气的热风顺着关门涌进来,逼仄的车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掠过鼻尖。
江缚眼皮微动,掀眼就看到车外俩姑娘手挽着手等绿灯的背影。
风吹过,拂动垂在方茧腰际几乎已经干了的头发。
是柔顺的,黑亮的,像缎面一样光滑,又极富生命力的长直发。
江缚喉尖微动。
忽然就想起大学开学第一天,最后进班级的方茧。
当时的她好像也是这样,披着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戴着银边眼镜,素面朝天地站在讲台前,人清瘦,皮肤很白,很正经地给大家做自我介绍。
虽然跑步而带来的急促呼吸没有完全平复,但她的语气和声调,却是平稳的,利落的,干脆的。
她说,“我叫方茧,方向的方,作茧自缚的茧,很高兴认识大家。”
话音刚落下,台下就响起一阵暧昧而喧闹的笑声。
有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天生一对啊~!”
方茧不明所以,有些错愕,还是一个好心的同学告诉她,说咱班江缚也是这么介绍的——
“我叫江缚,江河的江,作茧自缚的缚。”
那个同学刚学完这句话,班上又响起一阵哄笑,方茧脸颊倏地红了,再然后,她就在一众同学中,精准找到了坐在小教室最后一排的江缚。
作为当事人,江缚早已忘了当初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记得,视线穿过层层后脑勺,云淡风轻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回忆到此戛然,出租车过了红绿灯。
楼嘉豪扭过头冲江缚开口,“诶,你觉不觉今天方茧跟往常特不一样。”
这话憋了好久,楼嘉豪都有点儿眉飞色舞了。
江缚不着痕迹地收回心思,闭上眼,懒洋洋地嗯了声,明知故问,“哪儿不一样。”
“我靠,你瞎吗?她今天都穿吊带热裤了!”
“……”
继被说眼屎挂睫毛后,他又被骂瞎了。
江缚额角抽了抽,很好。
楼嘉豪非常没有眼色,“不是我就不理解,她身材这么好,平时干嘛那么打扮!”
“都白瞎她这颜值了。”
“还有那头发,你没发现吗,她居然是直发??她拉直了?还有眼镜,她今天都没戴眼镜你没发现吗?她能看清吗。”
是啊,她能看清么。
江缚缓缓睁开眼,又想到刚刚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和泛红的耳朵。
活像只被抓现行,却又滴溜溜转着眼睛琢磨怎么从案发现场逃跑的小狐狸。
哪儿还有从前死板乖乖女的模样。
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江缚拖腔拿调,“是不一样。”
都会睁眼说瞎话,胡编乱造骗人了。
-
邱露佳是个非常没见过世面的颜控。
刚穿过马路,她就像只村里的土鸡,再也绷不住地嗷嗷叫唤,“不是我说江缚也太帅了吧?这等绝色你是怎么做到和他当这么久同学无动于衷的?”
“我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的都围着他转。”
“你说得对,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给别人当三!!!”
“他这样的是个女的都恨不得把他当男菩萨供起来!”
邱露佳在那儿叽里呱啦。
方茧一句都没理。
她都快被太阳晒到融化了。
哪还有心思聊帅哥,连个白眼都懒得给邱露佳,拉着她就快步进了冷气充足的酒店。
宾客已经吃完席走得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那桌,就是两家亲戚聚在一起。
还是那句话,方茧不想扫林雅芬的兴。
她更不想林雅芬人生中的任何不快都归结到她身上,所以那天,她几乎像个提线木偶,林雅芬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甚至还和她的“继父继妹”加了微信,进入新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
等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夕阳柔和光线洒进来,裹挟着一点暧昧的红晕,让人不自觉放空脑袋。
方茧忙碌了一天,刚觉得舒服点,手机就响了好几声。
方茧有点儿不耐烦地拿起手机。
发现是导员在微信上找她,说是以前的班长能力不行,上学期还跟人打架记过,要罢免他。
而作为广电专业的年级第一,学生会骨干,又常拿奖学金的三好生方茧,自然是新班长的最佳人选。
导员完全不跟她商量的语气。
她说:【你当班长,班上的同学也不会有意见了】
……方茧觉得天都塌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可我忙不过来啊】
当学委就够累,还当班长……没毕业呢她都当上社会主义牛马了。
导员以为她误会,就解释:【不是,你当班长,许春雨当学委顶替你的位置】
许春雨是个学习很好的女生,人文文静静的,很随和。
让许春雨顶替学委没问题,反正方茧也不想收发作业,但当班长她是真不想,就班上那些群魔乱舞的男生,她想想就觉得窒息。
她说:【……可我觉得我能力不行,要不您再问问别人呢?】
导员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最听不得别人否定自己,更何况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方茧信息刚发过去,她就给方茧打来电话。
导员宽她心:“放心,男生那边有副班长管着,副班长还是周括。”
“至于别的事,你不用怕,有事我给你担着,你这学期的任务就是调动大家学习的积极性,集体凝聚力,多组织一些活动。”
剩下的,就是长达十几分钟的“加分评优好入党”的洗脑。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方茧没法再拒绝,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电话挂断。
她重新躺回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发了会儿呆,说不上有意还是无意,视线一歪,就落在手机界面上。
忽然就想起来。
她刚加了某人的联系方式。
还有她昨晚做过的那个活色生香梦——梦里她再一次,对江缚上下其手了。
虽说这种梦不是她第一次做。
但做完梦第二天就遇到当事人这种事未免也太尴尬了。
想到俩人在车里近距离对视,方茧到现在还觉得耳根后一股鬼火。
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抽什么风,怎么就在梦里一次次把他当性幻想对象,明明俩人几乎无交集。
但话说回来,江缚这个人,真接触下来,还是挺地道的。
方茧抬眸看向挂在床头的男士衬衫,稍一呼吸,还能闻到衬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
收回视线,她点进微信,找到新加上的江缚。
他头像是一只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土狗照片,从大一开始就没变过。
方茧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江缚朋友圈没有任何Bking该有的画风,只有一条分享音乐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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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点开,一段纯音乐播放出来,是一段与海洋有关的曲子,结合了钢琴和竖琴和萨克斯,很灵动。
方茧觉得好听,就照着这段纯音乐的英文名,去百度搜了一下。
结果发现,居然是个手游的活动音乐,还是个3A类型的女性模拟换装游戏。
等等……女性,换装,他喜欢玩这种游戏?
方茧无语凝噎。
他该不会是个隐藏的女装大佬吧。
可能是太离谱了,方茧没忍住抖了下嘴角。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不该对他这么苛刻——好歹今天对方帮了她,还借给她衬衫穿,人有个特殊癖好怎么了?又没吃她家大米。
她不也总在梦里对人家做奇奇怪怪的事(。)
莫名其妙地想起邱露佳那句“男菩萨”。
方茧后知后觉地心虚了一秒。
既然都“男菩萨”了,方茧总得对人好点儿。
于是她行动力很强地下床,把他衬衫塞到洗衣机里,拆开最贵的洗衣凝珠扔进去,还扔了两个。
本想拍个照给他发过去,但她转念就想到江缚这大少爷不回信息的高冷嘴脸,以及他在车上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
……算了。
还是等开学后找人转交给他。
……
然而想是这么想。
实际到了开学,方茧早就忙到把衬衫这事儿忘了。
作为学生会的骨干,方茧在假期没结束就被学长学姐叫过去筹备新学期的公益活动。
是个关于艾滋病防疫的活动。
活动有线上宣传,线下也会在学校大门口发放安全套。
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重点培养”人才,方茧又被忽悠得“能者多劳”,不仅要制作宣传海报,还要参与安全套的采购,分发。
和她一起干苦力的是个大二的小学妹。
俩人拿着紧紧巴巴的预算,在网上批发了一堆,主要工作就是把所有安全套的包装盒都拆开,分成一个个单独的小包装。
这事儿说麻烦不麻烦。
说简单也不简单。
俩人中午吃完饭就在学生会办公室开干,奈何没弄多久,就要上课了。
小学妹不敢迟到,匆匆忙忙就走了。
方茧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能一个人拎着一大袋子拆开包装盒的安全套,抱着笔记本电脑,哼哧哼哧去教室上课。
那会儿大教室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她四处扫了眼,找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低头继续聚精会神地拆包装。
就是这会儿,江缚和楼嘉豪从后门进来了。
再吊儿郎当的混子,开学后的第一节专业课也还是要上的。
江缚抄着兜,嘴里叼着根百醇,听着楼嘉豪逼逼叨叨系里的哪个美女又加他微信,为了打听自己。
本来是打算找个位置随便坐坐的,结果一抬眸,就看到扎着侧麻花,穿得规规矩矩的方茧,正低头费劲儿地拆着什么。
或许是上次接触后,打消了一些对她的刻板印象。
江缚总觉得方茧这会儿挺暴躁的。
就连背影看起来都像在跟人干架。
拆完了把外包装狠狠朝旁边垃圾袋里一扔,一个小包装的套套就这么从她身上,悄无声息地掉在旁边的凳子上。
江缚脚步就是这会儿停下来的。
楼嘉豪见他停下来,问他,“干嘛。”
江缚朝他抬了抬下巴,“我有点儿事,你自己找个地方。”
楼嘉豪咬碎棒棒糖,怪里怪气地看他一眼,江缚直接把那一盒百醇都塞给了他。
楼嘉豪呲着笑了。
摇头晃脑就去找自己的座位。
午后阳光充盈地漫进满是青春气息的教室,如一场温暖又鲜活的日光浴。
所有人都在嘻嘻哈哈讲着暑假里趣事,太嘈杂的环境让方茧听不到周遭任何细微的声音,只是忽然察觉到一抹清凛又好闻的气息混着一点巧克力香,入侵鼻腔。
那一瞬,也说不清为什么。
方茧心跳忽悠一滞,手上动作停了。
再抬眸时,某人早已漫不经心地翘着腿,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煞有介事地看着她。
重新戴上了框架眼镜的缘故,方茧此刻的表情有点儿呆。
江缚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把那枚小包装放在她桌上,修长的指尖随意敲了下桌面,“看不出来,我们学委——”
“……”
“玩得还挺野。”
4. 第四章
04
江缚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尤为真实地出现在方茧眼前。
独属于他的扑面而来的鲜活气息,如同夏日里绚烂的骄阳,灼得她双颊一烫。
明明他没有过多表情。
方茧却还是从他那双漆邃的眼睛里,读出几分睚眦必报的调笑,像在报复那天在出租车上她的“眼屎攻击”。
不自在地咽嗓,方茧往后倾了下身子,用充满防备的眼神看他,“你坐这儿干什么。”
江缚非常少爷姿态地用手肘搭在扶手上,往后一靠,好笑,“你说我坐这儿干什么。”
“……”
方茧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的衬衫没还。
她恍然道,“抱歉,这几天事情太多,忘记把衣服还你了。”
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方茧都在很明显地尴尬。
俨然一副从前乖乖女的模样。
不过她不说。
江缚还真忘了自己有件衬衫在她那儿,随口应道,“不急。”
话音刚落,他就见方茧红着脸把桌上的小套套拿回来,面色不改地塞进身旁的塑料袋里。
江缚的角度,看不清她那袋子里都装的什么宝贝。
就觉得这姑娘还挺逗的。
无论干什么都认真得一板一眼,稍微逗她两句,她耳朵立马红给你看。
偏偏骨子里还是个不服软的犟种。
江缚嘴角不自禁浮起讥诮的笑。
还是方茧自个儿回头过来对上他的视线,正正经经地解释,“这东西不是给我用的,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江缚饶有兴味地一抬眉,“我什么眼神。”
他这人天生眼尾上挑,多情又薄情,做出戏谑的表情,更显得他浮浪不经,坏得要命。
方茧耳尖发热,“当然是看女流氓的眼神。”
说完就几分心虚地继续对着电脑操控起鼠标,咔哒咔哒点了两三下,她还是有点儿不服气地说,“我这是公益事业。”
江缚本来在回消息,听到这话,指尖一顿,抬眸,很给面子地一扬声,“正能量啊。”
……你搁这阴阳怪气谁呢。
方茧侧过身看向江缚,果然撞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视线,方茧嘴角绷了绷,开启嘴毒模式,“你笑什么,拯救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为了自证清白,她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小套套,“啪”一声拍到江缚桌上,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希望你明年也别过父亲节。”
——没事儿多吃点避孕药吧你!
当然这句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她只是转身潇洒地回过头,继续做她的艾滋病公益宣传图,顺手推了把眼镜,留下江缚一个人在心里播放省略号。
可能女生天生就比男生手小,方茧奋力一抓,也才抓了五个。
蓝色塑料包装皮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糖纸一般的光泽,安静地摆在眼前。
江缚莫名其妙地盯着这些个玩意儿,说不清为什么,嗤一声笑了。
笑得方茧敲键盘的手都禁不住一抖。
稍一偏头,就看到这大少爷正慢条斯理,用他那修长干净的手,一个一个把安全套收起来,再堂而皇之地塞进自己牛仔裤裤兜。
自然得就像塞了五块钱准备坐公交。
末了,江缚冲她扬唇一笑,眉清目朗的样子,像在不经意地朝她放电,“那就谢谢学委了。”
“……”
不是你还真拿啊。
-
四十五分钟后。
上节课结束。
方茧把匆忙赶出来易拉宝图片发给学生会的宣传部后,出去上了个厕所。
洗好手从厕所出来,她碰到舍友杨桃。
杨桃吃惊地挽住她的胳膊,“你啥情况,上课怎么没和我们在一起,反倒和江缚搅在一起了。”
这姑娘嗓门天生就大。
一提到江缚的名字,走廊路过的女生们都抬起头朝方茧身上看。
可见这人平时有多拉风。
方茧不自在地说,“谁和他搅在一起了,是他自己没地方坐,非要坐过来的。”
方茧这人,平时都挺随和的。
但不耽误她有小脾气,作为从大一就开始住在一起的舍友,杨桃还是蛮了解她的。
杨桃以为她不想跟江缚坐在一起,就搂她胳膊,“嘴快嘛。”
“不然你等会坐我们身边来,省得和他挤一块。”
方茧还真考虑过。
这节课是教授的课,她坐在前面方便听课。
结果刚进教室,就发现隔壁班的某位美女,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座位上,像块正月十五里的刚蒸出来的年糕,黏糊糊凑过去和江缚说话。
江缚倒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翘着逆天长腿低眸打游戏。
那美女见江缚不理人,就把胳膊撑在方茧的笔记本电脑上,拖着下巴和坐在江缚桌上的楼嘉豪说话。
也不知说了什么,楼嘉豪笑得肩膀直抖,她笑得花枝烂颤,一下就把方茧挂在靠背上的背包碰掉在地上。
背包和包上挂着的棉花娃娃都是刚洗过的,掉在地上,沾了灰尘。
方茧天生就有点洁癖。
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杨桃也看到了,耸了耸她的胳膊,“那不一班的赵舒晴吗,她这逃课大王今天居然也来上课,不会和江缚约好的吧。”
“难道她就是江缚的新对象?”
方茧轻抿了下唇,没接话,松开杨桃的胳膊,说了声我去捡包。
回到座位旁,她弯腰把包捡起来。
赵舒晴见方茧回来手上还拎着个包,以为她要走,笑容未褪地欸了声,“正好,你去我那儿坐,我那儿靠窗户。”
又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茉莉尾调的香气。
江缚操作技能的手微顿,掀起深浓的长眸。
然后就看见,这个印象中对班上任何人都一副温和做派,善解人意的方茧,这会儿脸色有点儿臭。
似乎刚涂过润唇膏。
她淡粉色的唇瓣有种果冻般的质感,冷白皮肤未施粉黛,却如冻牛奶一般细腻光洁。
分明是很干净柔和的长相,可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生冷梆硬。
她说,“我和你很熟吗。”
“……”
赵舒晴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方茧。
方茧一点儿面子不给她留,“这是我的座位。”
话音落下。
空气有一刹那的安静。
赵舒晴大概是被众星捧月惯了,在被方茧折面子后,第一反应不是把她尊贵的屁股抬起来,而是皱着眉反呛,“欸你什么态度——”
后面还打算接一句“你牛什么牛”,江缚开腔了,“这是人家座位,你没听到么。”
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清冷声线在空气中徐徐荡开,完全没了之前吊儿郎当之感,既磁性又不失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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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还顺带眼神疏淡地瞥了眼赵舒晴。
嫌弃显而易见。
方茧和赵舒晴同时一怔。
连楼嘉豪表情都尴尬了,他干笑着打圆场,“诶你快起来吧赵舒晴,马上就要上课了,别影响别的同学。”
都这情形了。
再赖着不走也确实丢人。
赵舒晴不情不愿地起来,给方茧让位置。
方茧回到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抽出湿巾,擦拭自己的书包。
赵舒晴赖着没走,百折不挠地看着江缚,“晚上livehouse你就来呗,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江缚没吭声,目光若有似乎地瞥了眼在那儿闷闷不乐擦着包的方茧,从他的角度看去,她腮帮子都不经意地鼓着。
江缚突然又有点儿想笑。
赵舒晴又说,“又不要你做什么,就听听音乐,我知道你看不上,但多少是个人脉,认识一下又没坏处。”
方茧开始擦棉花娃娃的屁股,使劲儿,擦擦擦擦擦。
江缚这才注意到,她这棉花娃娃连个内裤都没穿,屁股蛋上本来就有两个红晕,她还使劲儿搓。
见江缚盯着方茧的动作不搭腔。
赵舒晴撒娇似的推了一下江缚的肩膀,手上bulingbuling的长指甲刚好就划了他肩膀一下。
江缚眉梢一皱,嘶了声,拧着锋冷的眉看向看她。
赵舒晴想柔美地笑一下,但发现江缚的表情并不好看,就把笑硬憋了回去。
江缚懒得被她继续纠缠,把话撂下,“不想去是因为不想见到你。”
他挑眉斜眼看着赵舒晴,要笑不笑,“你不去,我还真可以考虑一下。”
来了来了。
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画风又来了。
方茧被尴尬得情不自禁捏紧棉花娃娃的屁股,没回头都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嗖嗖冷风。
果不其然,这姑娘经不住江缚这样直白的嘲讽,高跟鞋跺了下地板,转身气呼呼就走了。
……太尴尬了。
方茧没敢看江缚。
当然江缚也没有找她说话的意思,后来一整节课两人都没有任何互动,只能隐隐听到江缚在旁边打游戏的声响。
直到临近下课。
教授开始发布这次的小组作业。
两人才重新有了交集。
原因是这次的小组作业不再按学号分组,而是按照这次课堂上的座位,每五个人分为一组。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阶梯教室都哗然了。
大家懵逼地互相对望着,其中就包括方茧那三位坐在前排可怜巴巴的室友。
以杨桃为首的几个姑娘哭几赖尿地朝方茧望去,表情跟孟姜女似的,桌上的手机很快滴滴响起来,清一色都是“啊啊啊啊”,“没有方茧我们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之类的消息。
方茧也是同样懵逼。
她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左右扫视,然后就发现,以她为圆心五米为半径的四周,无一例外,全都是学渣。
全,都,是。
最重要的是,不管她怎么算,她好像,都跟江缚,分不开了。
意识到这点,她屏息凝神地看向江缚,表情犹如晴天霹雳。
反倒是江缚,还在那儿悠闲地打着游戏,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冷不丁笑着来了句,“看来咱俩缘分挺深啊。”
“……”
深你大爷啊深!
5. 第五章
05
【方茧你完了,你自求多福吧】
【呜呜呜我可怜的方茧小宝,你可咋办呀】
【你还是担心一下咱们没有方茧这个学霸带着咱们咋办吧QAQ】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咱们都回家】
【回什么家!!都给我支棱起来!!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这次课题咱们自己也能做好!!】
……
607宿舍微信群里消息滴滴不停,都是这种鬼哭狼嚎的画风。
只有邱露佳,在收到方茧消息后,给她回了一句:【我靠死丫头命真好!居然跟大帅比绑定了!】
“……”
方茧都无语了:【你还是人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邱露佳:【哎呀,你换个角度想嘛,反正每次小组作业都是带飞别人,带谁不是带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方茧宁愿带飞自己舍友。
起码舍友她都熟悉,都听她的。
想到未来两周,她都要和这几个人一起完成五分钟微电影这个作业,她就愁。
然而更愁的还在后头。
那天晚上,方茧从学生会忙完回到宿舍,一进门就收到来自班级群宣布班长换人的消息。
杨桃坐在上铺嘎巴嘎巴地嚼着薯片,恭喜方茧,“鼓掌,以后我们方茧就是班长了!!”
舍友周心洋和吴笑笑也跟着起哄,说以后就准备抱方茧的大腿了。
“……”
方茧在校门口发了好几个小时的安全套,腰都坐不直了,哪儿还顾得上和她们开玩笑,力气就只剩给乌龟换水。
乌龟是她从大一就带过来养的,一直养到现在。
几个舍友人好,非但没嫌弃,在她不在的时候还会帮忙照顾,所以小乌龟日子过得一直不错。
换完水,方茧趴在床上看手机。
一时间,班级群里都是几个班干和老师客套表忠心,方茧也只能照葫芦画瓢违心地发了几句。
好不容易在群里完成交接仪式,导员又拉了个小群,让三个班干组织一个新学期的团建活动。
方茧都快累成烂泥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个,就随口说道:【你们先研究,我去洗个澡】
说完就扔下手机去了浴室。
回来的时候,另一个群的消息已经开始轰炸她了。
是那个小组作业的群。
下课前,前排男生面对面建的,小组一共四个人,其中就包括江缚。
方茧毫无意外成了组长,除了他们俩,另外两人分别来自一班和三班。
这会儿在群里聊起来,也是因为那个妹子想拉个闺蜜一起进来做作业。
苹果脆脆:【我看别的组都是五个人,咱们组再加个人也没什么吧,你们说呢?】
苹果脆脆:【而且我闺蜜成绩很好,常年在她们班成绩第一,方茧应该知道她】
方茧的确知道这个人,是六班的,叫秦可颂,学习不错,但人有点儿……据说以前就因为做小组作业的时候,别的同学都不服从她,她就去老师那儿告状了,最后搞得大家特别不愉快。
方茧也不懂这人为什么非要进她的组。
她有点儿犹豫。
另外那哥们倒挺痛快的。
哥不做那狗:【应该可以吧,你问问组长,我是没问题】
矛头对准方茧。
方茧很想回一串省略号。
但斟酌一下,还是委婉说,【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大家都同意】
信息刚发出去,那姑娘就在群里兴冲冲地艾特江缚:【@jf,快出现快出现,就等你发话啦!星星眼/emoji】
虽然但是,她显然不了解江缚。
江缚的做人准则向来是“本人已死有事烧纸”,方茧不信江缚会蹦出来回她。
果不其然,猜测在当晚熄灯前得到证实。“苹果脆脆”等不到江缚的回应,就来私聊方茧,让她再问一下江缚。
苹果脆脆:【我加他微信他也不通过】
怎么说都是组长,方茧不好拒绝。
就只能回:【我帮你问问他】
可帮忙也没用,无论方茧在群里艾特江缚,还是私聊,江缚都不理人。
之后的两天,方茧组织大家找选题,探讨小组作业,江缚也没出现。
苹果脆脆一个劲儿地问方茧,江缚怎么不出现,方茧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她。
后来还在食堂偶遇到了她,这姑娘拦住方茧,一脸严肃地说,“江缚好像这两天都没来学校,他不会不和我们一起做作业了吧。”
方茧抖了抖嘴角。
坦白讲,她也搞不懂江缚。
但在背后蛐蛐同学总归是不好的,她只能安慰她,“他这人就这样,平时也不怎么来上课。”
苹果脆脆同学满脸无语,“可咱们是小组作业欸,他这样真的好吗,我朋友还等着进组呢,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大概是真挺相信方茧的,她摇了摇方茧胳膊,“你是组长,你再去问问他?”
“……”
怎么问,我又不是他妈。
但腹诽归腹诽,方茧没好意思拒绝。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怀疑江缚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彻底落实,这家伙就给她搞了个大的——
就在当天下午,方茧接到了物业的“投诉”电话,说她家这几天一到半夜就扰民。
方茧:……
好家伙江缚你还真是个好家伙。
大概是楼上楼下邻居都挺不爽,物业态度挺严肃的,“要么是音乐声,断断续续的,要么就是打呼噜,隔着墙壁塞着耳塞都能听到。”
“我觉得不管这房子是谁在住,您作为房主都应该管一管,不然邻里间矛盾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您说是吧。”
在那栋楼里住了这么多年。
方茧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事。
浅薄的二十一年人生阅历,显然不能让她自如地面对这种“警告”。
方茧只能尴尬地笑,“对不起啊,我马上找他沟通一下。”
物业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是刁难您,是您两位邻居都挺窝火的。”
谁又不窝火呢。
这几天方茧对江缚的火简直旺盛到能火烧平原了。
那得多大的呼噜声,才能上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受不了。
方茧在心里翻了个绝世大白眼。
电话挂断后,她平复好呼吸,第一时间给江缚打去电话,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的,电话打不通。
或许这就叫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总之,方茧忍不了了。
她拎起书包和电脑就离开了图书馆,决定亲自去找江缚。
这家伙既然还能扰民,就说明家里一定有人住,要是他在最好,要是他不在,她起码能给贴个条警告。
反正怎么都比现在联系不上他气得干瞪眼要强。
这么想着,方茧拿出八百米的冲劲儿,没一会儿就回了小区,来到曾经的家门口。
家门口干干净净,和从前比纹丝未变。
想到等会儿可能要面临一场恶战,不擅长吵架的方茧吸气再吸气,酝酿好几秒,才抬起手,准备敲门。
然而,就是这么巧。
方茧的手还没落在门板上,防盗门就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再然后,楼嘉豪那张懵逼中又带着点儿惊讶的脸出现在方茧面前,他啊一声,"学委?你怎么来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马上改口,“噢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班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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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换方茧懵逼地看着他,她上下扫视他一眼,楼家豪穿着随意的背心大裤衩人字拖,手里还拎着个垃圾袋。
她磕巴了下,“你——”
后面的“也住在这儿吗”还没出口,楼嘉豪身后就传来一声磁性慵懒又好听的男嗓,“谁啊。”
淡淡的疏离劲儿,混着一点倨傲和玩世不恭,听着就知道是有个性的帅逼。
是江缚的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秒,下半/身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江缚就闯入方茧的视线。
刚洗完澡,他头发湿漉漉地垂着,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到性感的颈窝,再沿着他胸肌的纹路,朝下肆意滚落……皮囊完美到不像三次元的真人。
最离谱的是,他脱了衣服宽肩窄腰的样子,居然比方茧梦里脑补的还要结实好看。
方茧一下就呆了。
在她呆滞的时刻,楼嘉豪已经和江缚对齐了颗粒度。
楼嘉豪说,“欸,班长来了,你招呼一下。”
听到班长,江缚深邃的眸子像是忽然被什么点亮,稍一扬眉,眸光便明晃晃落在方茧身上。
似乎来得很急,这姑娘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红晕,清澈的杏眼微怔,粉润的唇瓣不自然地紧绷。
不仅没了往日能干的聪明劲儿,还多了股罕见的娇憨。
江缚眉梢微挑,颇觉有趣地一笑,“刚上任的班长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虽说话有点儿调侃,语气却莫名蕴着一点欢迎。
方茧张了张唇,不自觉地已读乱回,“……我,我顺路来慰问你一下。”
-
事实证明,中国古话说的都是对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茧准备了一路的脏话,都在看到江缚真人的这刻烟消云散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亲自过来,亲眼遇见楼嘉豪,方茧可能会一直以为这房子只租给了江缚。
毕竟那天是江缚跟她签的合同。
但其实这房子是江缚和楼嘉豪合租的。
江缚出的钱多一些,住的主卧,楼嘉豪就住在次卧,这也是为什么,楼上楼下的邻居说,次卧这边能听到呼噜声。
就连这场沟通,也比方茧想象中要愉快。
江缚把方茧迎进门后,给她指了个地方让她坐,随后便进了卧室换衣服。
独属于男性的磁浑嗓音,混着清爽的少年感,从主卧那边徐徐传来,“这两天我出去采风了,没在家,你说的扰民,应该是楼嘉豪干的。”
“打电话不接是因为手机充电口坏了送去修,电话卡拔出来没插手机上。”
“不是故意不回你微信,当时在户外,情况不便,想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出问题了。”
江缚友好的,甚至带着那么一点柔和的话音远了又近。
方茧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呆呆喝着他给她冰柠檬汁,不一会儿江缚就裹着个浴巾又出来了。
宽大的肩膀上披着件衣服,可能是因为走动,浴巾稍往下滑了点儿,显得他腹部的人鱼线更为明显。
方茧一掀眸便对上他精瘦诱人的窄腰,甚至能看到他小腹上的绒毛,和几根明显的青筋。
距离过近,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混着独有的荷尔蒙气息,迅速侵占她的鼻腔。
方茧不知不觉红了脸,脑子也像洗了个澡似的短路,没听到江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她只能再问,“……啊,你说什么。”
似乎挺无奈的,江缚嘴角扯着一点弧度,冲她抬了抬下巴,“我说,你起来一下。”
方茧屁股没动,没听懂地微微张唇。
江缚可能是头一回这么尴尬,他偏了下头,清了清嗓子说,“你,坐我内裤上了。”
话音落下,方茧:“……”
方茧一下就从沙发上蹦起来了。
6.第六章
06
江缚没有骗她。
他那条深灰色的CK莫代尔内裤的确被她坐在了屁股底下。
醒目的品牌logo如同反光的镜子,瞬间刺得方茧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局促到想说对不起,江缚却坦荡地拿起内裤,懒懒开腔,“抱歉啊,忘提醒你了。”
“……”
方茧蜷了下指尖。
江缚冲她扯唇,“放心,干净的。”
丢下这话,他转身进了卧室。
方茧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罚站”两秒,后知后觉用手摸了下脸颊,发现早已烫得过分。
微信里,邱露佳给她发来消息。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你去找江缚干架?他干什么了你要去干他】
绕口令一般的文字。
方茧太阳穴突突地跳:【注意措辞】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所以呢???你们干完了???】
方茧:【……我们没干】
顿了顿,她补充:【没干架,非常友好】
友好到坐到了他的内裤上(。)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哦,所以现在是见到他本人了?那他怎么说】
方茧:【还没仔细说,他在换衣服】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靠,你们都友好交流到换衣服的地步了!还说没什么,完了,小茧茧,你不干净了!】
“……”
又抽风。
方茧真是懒得跟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解释。
刚好江缚换完衣服出来。
方茧顺势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扫视了一下原本她非常熟悉的客厅。
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早已没了从前的样子。
但凡有空位的地方,都被杂乱的工作台,电子设备,跑步机等占满,剩下的犄角旮旯,不是堆放着吉他,架子鼓,就是电钢和音响。
见方茧表情有些微妙。
江缚一面往身上套着T恤,一面跟她解释,“刚搬家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收拾,见谅。”
方茧无意瞥到他结实紧致的腹肌,触电般收回目光,动了动唇说,“这是你家,你想怎么来都行。”
江缚煞有介事地瞧她一眼,从茶几上拿了罐雪碧单手打开,轻轻一笑,“班长还挺通情达理的。”
说着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翘起长腿。
方茧哽了下,“别叫我班长行么。”
江缚哦了声,“方茧。”
他拿起手机,垂着浓长的眼睫开始回信息。
方茧看他挺忙的,也不想浪费他时间在他这儿赖着,就主动说,“我这次来,其实还有别的事。”
江缚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心知肚明的样子,“小组作业。”
方茧拳头都硬了,“看来你知道啊。”
江缚闷起一嗓子玩世不恭的笑,掀起点漆般的眸,暧昧不明地看她,“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多不负责的男人。”
……您看着还真不像负责的。
方茧面不改色:“你既然知道小组作业,那应该也知道群里有人想加人进来吧。”
被她提醒,江缚点进四人的微信群,看了眼聊天记录,不咸不淡地说,“苹果脆脆的闺蜜?谁?”
“六班的学霸。”
方茧实事求是,“也是六班班花,这种人物你不应该认识吗。”
江缚漫不经心地哼笑了声,“南大人物多了,也不见得我每个都要记一下吧。”
虽然被呛了,但总归没呛自己,于是方茧又问,“那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什么。”
“……加她进组啊。”
可能是方茧此刻的脸色有点儿臭,江缚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锐利的目光像看透什么似的,他忽然一笑,“我怎么觉得你不想让她进来。”
磁性又玩味的嗓音落在耳畔,方茧心尖都酥麻了一瞬。
方茧微妙地哑口无言。
正想解释,江缚目光又回到手机上,嫌麻烦的语气,“反正你一个人也能带飞,加她干什么。”
这人行动力还挺强的。
说话的期间,就已经在群里回了仨字:【不同意】
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是苹果脆脆在群里“发声”:【老天奶你可终于出现了!!!!】
苹果脆脆:【不同意?为啥,我闺蜜那么优秀?她进来肯定能帮到大家的】
后面又说了一长串巴拉巴拉的,还艾特方茧,让方茧出来主持公道。
看着那一行行压迫感极强的文字,方茧不自禁咬唇,樱粉色的唇瓣都为难出几分血色。
江缚轻飘飘瞥她一眼。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
他干脆好人当到底,眼帘一垂,不嫌事儿大地在群里回复:【问谁都没用】
苹果脆脆:【?】
jf:【我不同意】
发完这两条信息,四人群里鸦雀无声,江缚倒是一如既往地淡然自若。
到这刻,方茧才相信这世上总有一类人,既不怕撕破脸,也不怕尴尬。
……但她怕。
她马上在群里打补丁说:【没关系的,我们四个人也能行,江缚也是为了小组考虑】
虽然但是,还是没人接话。
江缚闷出一嗓子事不关己的笑,“看不出来啊,班长还是个讨好人格。”
方茧攥了攥指尖,抬眸没好气儿地瞪他。
我在为你说话你看不出来吗!
江缚唇畔弧度未消,换了个姿势交叠着长腿,闲闲问她,“还有什么事,一块儿说了吧。”
言外之意,他挺忙的。
方茧脸皮薄,不想被人赶客,就重新整理一下思绪,简明扼要说,“楼上楼下都去物业投诉你们了,你们以后还是收敛点儿吧,我不想一次次替你们挨骂。”
江缚这人虽拽,但还是挺讲理的。
他点了下头,“行。”
“还有就是,”方茧正了正色,“小组作业,我希望你能积极参与,不要抱有被谁带飞的想法,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江缚稍稍挑眉,“积极参与,是要多积极?”
方茧莫名被他这个“虚心求问”的眼神蛊惑到,说话都带着一点磕巴,“就,大家找你,你及时回信息,探讨方案,做作业什么的,你也参与。”
江缚单手撑头,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
模样还挺认真对待的,“可以。”
“……”
方茧真怀疑他顺从是不是又在敷衍自己。
“反正我话都说了,做不做随你。”
大概是被他那双漆邃的眸子瞧得久了,方茧不经意红了脸。
她麻溜站起身,“剩下你自己慢慢消化吧,我走了。”
-
从单元楼里出来,方茧遇见了拎着饭菜回来的楼嘉豪。
楼嘉豪迎面看到她,很热情地叫了声,“这就要走了啊班长。”
方茧说,“事情都办完了,就回去了。”
楼家豪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扰民这件事,只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得招呼,就在小餐馆多订了两道菜,“我以为你要留下来吃饭呢。”
方茧还挺受宠若惊的,“不用,我吃过午饭过来的。”
楼嘉豪见她拎着电脑,有事要忙的样子,就没挽留。
只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怕方茧见到家里乱成那个样子,未来不想把房子租给他们,就挠挠头说,“欸,你别看家里乱,其实是因为我们刚搬进来,这两天江缚去外地采风,我这边要处理demo,就没收拾。”
听到demo,方茧又想起客厅里陈列着那么多的乐器和不知名的电子设备。
“所以你们俩是……”
“搞音乐的,”楼家豪笑了下,“想不到吧。”
方茧惊奇地张了张唇。
还真没想到江缚这离经叛道又吊儿郎当的样子,是搞音乐的。
她不经意问出口,“那你们,玩乐队?”
“不是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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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小型音乐工作室吧,大二的时候开始盈利的。”
楼嘉豪对方茧还挺有好感的,索性就说了,“江缚算是我老板,我们俩目前主要接的就是一些手游,广播剧,电视剧的原创音乐,偶尔也会有唱片公司来找我们合作,搞个混音什么的。”
“平时这些工作我们都是在工作室做的,但那工作室租约到期了,我们没找到新的,就暂时在家里折腾了。”
方茧突然就想起江缚朋友圈的那条音乐链接。
所以江缚不是女装大佬……那首曲子,是他做的?他这么厉害的?
还没问出口,楼嘉豪手机响了。
是江缚。
“是是是祖宗,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楼嘉豪叹了口气,“江缚催我上去,我不跟你说了,他这人一饿就脾气大。”
说完就冲方茧摆摆手,三步化作两步进了单元门。
可能还处在意外中没有回过神。
方茧呆在原地,下一秒,就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是电钢的声音。
先试了几下音,之后才开始断断续续弹曲子。
毫无疑问,是江缚弹的。
方茧如同过电般心头一凛。
忽然就想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江缚,他穿着白衬黑裤,坐在礼堂舞台上的钢琴前,低眸弹着一首钢琴曲的画面。
舞台打光像清冷的薄纱笼罩在他宽肩薄背上,衬得他气质干净纯粹。
就连他左耳上的银色耳钉折射出来的光芒,也深深烙印在方茧十七岁的青春里。
十七岁的她也从没想过,她和江缚的人生轨迹会这样蜿蜒交错。
-
本着负责的心态,那天下午方茧在自习结束后,还是决定给物业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毕竟给楼上楼下邻居造成困扰挺不好的。
可神奇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打电话,楼上楼下的邻居就主动联系上了她。
彼时夕阳缓缓没入地平线,绯色晚霞弥漫整个天空。
独属于夏季末柔软的风轻轻吹拂,校园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
方茧随人流出了图书馆,正打算朝一食堂的方向走去,手机就收到了好几条短信,定睛一看,都是楼上楼下邻居发来的。
应该是同一时间从物业那儿要到的联系方式,两人表达的说辞都差不多——
把你投诉到物业那儿实在是没办法,不是对你有意见,以及你男朋友实在太周道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不用这么见外吧啦吧啦。
跟着就是一张让人“见外”的礼物照片。
两家都收到了一箱有机牛奶,两箱新鲜的当季水果,光是看着就不便宜。
“……”
方茧满脑子问号。
什么情况,她又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三叉神经紊乱着,她把消息发给了其中的一位。
那位邻居秒回——
+183xx65xx24:就那个浓眉大眼,高高帅帅,说话可有礼貌的帅哥啊,他还跟我道歉,说以后有问题让我直接找他就行,不用找你。
+183xx65xx24: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我看你俩挺般配。
浓眉大眼,高高帅帅……方茧瞬间解码。
毕竟楼家豪可不是浓眉大眼的类型。
但让她更心跳加速的,还是那句“你俩挺般配的”。
她跟江缚……般配吗?
双颊不自觉升温,方茧第一时间点开微信,给江缚发信息。
自闭的螺丝钉:【你去赔礼道歉了?】
自闭的螺丝钉:【还说是你我男朋友?懵/emoji】
或许是心情好,又或许是手机刚好在旁边,方茧刚发完没几秒,江缚就善解人意地回了消息。
手机滴滴两声。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不客气】
“……”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也不用太高兴】
方茧:?
7.第七章
07
虽然了解江缚这Bking喜欢胡说八道的画风。
方茧还是忍不住怼他两下。
自闭的螺丝钉:【……咱俩到底谁高兴】
她不服气地说:【我可没有随地认别人当男朋友的癖好】
发完信息,方茧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碰到文学院刚下课的邱露佳。
邱露佳看到她叫了她一声,跟着就元气满满地跑过来,猛地给她一个熊抱。
方茧被她撞得微微一趔趄,邱露佳稳住她,盯着她的脸调笑,“抱一下你怎么还脸红了啊。”
“……”
脸红了吗?
不至于吧。
不就被江缚逗了两句。
方茧下意识摸脸,心跳都漏掉一拍。
正寻思着,江缚回信息了。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我又没说,是你邻居误解】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不过你邻居还都挺好说话的】
方茧楼上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在南大附近的小学当老师,楼下是一家三口,家里的女儿和方茧差不多大,偶尔碰到了,还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能把他们两家惹毛,楼嘉豪也算够厉害的。
自闭的螺丝钉:【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能管得住楼嘉豪不打呼噜?】
发消息的期间,邱露佳拉着方茧朝食堂的方向走,一面吐槽她,“就知道发消息。”
她突然想起来方茧去找江缚的事,“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跟江缚怎么回事儿呢。”
之前方茧气冲冲从图书馆出来找江缚的时候,随口跟邱露佳提了下,但一直没细说过。
索性江缚没回消息。
方茧便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当然,免去了她和江缚被误认为是男女朋友的这件事。
邱露佳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楼嘉豪看着挺人模狗样的,怎么打呼噜声震的楼上楼下都睡不着觉啊,不行,我要发信息吐槽他。”
方茧反过来调侃她,“你什么时候跟楼嘉豪混这么熟了。”
邱露佳哼哼,“不熟就不能发消息了吗,再说,革命友谊不都是处出来的。”
好有道理,方茧竟无法反驳。
来到食堂,两人打了好饭菜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邱露佳果然拿出手机敲键盘。
就是这会儿,江缚的微信来了。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山人自有妙计】
“……”
还strong上了。
鼻尖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哼,方茧用吸管捅开果汁。
结果下一秒,邱露佳对着手机笑出鹅叫,像被电击了似的,连路过的人都禁不住朝她看。
方茧觉得好丢人,在桌子底下揣了她一脚,“你又发什么神经。”
邱露佳直到笑够了才说,“楼、楼嘉豪跟我说、说他今晚死定了,江缚让他过去跟他睡一张床,说他晚上再打呼噜,江缚、江缚就赏他大比兜!”
话音落地。
方茧一下就被果汁呛到,她咳嗽了两声,“大什么?”
“大比兜啊!”
说着,邱露佳比了一个狠狠抽耳光的动作。
方茧:“……”
邱露佳乐不可支,“你说楼嘉豪这脸,会不会被他扇成猪头哈哈哈哈哈。”
在邱露佳豪迈的笑声中,方茧抖了抖肩膀。
突然就觉得,和江缚睡一张床,还挺惨的。
-
不管过程怎样,那天方茧也算联系上了“失踪人口”江缚,小组作业也就没有再拖延下去的必要。
方茧当晚回到宿舍后,迅速制定了一个分工列表,发到小组群里。
她负责撰写剧本和分镜脚本,男生刘大志负责拍摄统筹,剩下的表演工作,交给江缚和苹果脆脆,也就是田韵。
至于拍摄和后期剪辑工作,之后再细化分配。
这其中,方茧承担了最核心重要的部分。
倒不是她抢活儿,而是刘大志和田韵这俩学渣,根本做不来,一开始就拒绝了,江缚那边,方茧压根就没指望。
自闭的螺丝钉:【大致就是这些内容,有异议随时发言】
自闭的螺丝钉:【没异议的话,明天上午九点在三教402碰个面,探讨一下细节内容】
信息发完,刘大志第一个蹦出来捧场。
哥不做那狗:【ok,我没问题,都听组长的】
苹果脆脆:【这才几天啊,分镜和剧本都搞完了?】
田韵也蹦出来。
方茧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她说:【剧本是很早之前写过的,分镜是昨天晚上画好的】
哥不做那狗:【不愧是学霸,牛啊牛】
田韵没再说话。
不说话就不说话。
方茧心想,反正明天谁不来,就等着吃她的夺命连环call吧。
谁也别想耽误她拿第一!!!
想着,她顺手@一下江缚,意在提醒他,别漏了信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直在潜水。
jf:【没异议】
方茧:“……”
这么配合,她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或许是觉得集中讨论需要正式点,方茧第二天早上,提前一小时到了402教室准备。
差不多九点,刘大志来了,跟着就是打着哈欠抱怨时间太早的田韵。
之后又等了半小时,江缚也没到。
到这会儿,方茧已经觉得有点不妙了,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收到了江缚的消息。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临时有点儿事,你们先开会】
自闭的螺丝钉:【……】
江缚没再回她,仿佛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需要处理一样。
方茧有点不爽。
亏她昨晚还真信了江缚会按时过来。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出去的话都不如电梯里的屁持久。
可再不爽也没办法。
方茧只能顾全大局,硬着头皮跟其他两位解释。
不过还好,这两位早已对江缚的缺席免疫,一心只想早点结束。
于是周日这天上午,三个人就在教室里集中讨论了一下剧本和拍摄的问题。
田韵本来没什么兴致,直到她看了剧本——她要扮演戏份很重的女主角,和江缚演绎一个很清新的校园暗恋故事。
在听到方茧说会把她拍的很美时,她激动了,她来劲了。
她拿起手机说,“等我下午就去找几套适合入镜的衣服。”
顿了顿,又看方茧,“那个,我可以带个助手吗?帮我补补妆什么的……”
方茧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拒绝,“可以。”
跟着就和刘大志研究起校园的哪些角落适合布景拍摄,和布景方案。
差不多十一点,各项工作终于安排妥当。
想着江缚在工作中基本也就是个背景板男主的存在,方茧就只把他的戏份发了过去。
可能接触后觉得这小组还挺融洽的,田韵提出不然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
刚好学校附近的美食街新开了家旋转小火锅,经济又实惠,三个人就一起搭公交去了。
没想到刚到店里坐下,江缚就给方茧发来微信。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到学校了】
方茧:“……”
方茧都气笑了。
黄花菜凉了你知道吃了,猪撞树上你知道拐了,现在来有个屁用。
她高冷地回复:【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不是你说的要开会?】
方茧对着手机,气出冷笑。
她咬着后槽牙敲字,活像个被丈夫抛弃后誓要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短剧女主。
自闭的螺丝钉:【您不然看看,现在几点了呢?】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
江缚确实没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过临时跟客户碰个面改下合同,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你们这么快就散了?】
方茧看了眼坐在对面开始畅吃的两位,无情又冷血:【在一起吃火锅】
江缚刚把车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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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停车场。
正想着怎么跟方茧解释,就看到这条吃火锅的消息。
临时放三人鸽子的确挺让人窝火的,江缚狭长的眸微敛,酝酿了会儿,头一次厚脸皮地说:【加我一个?我也没吃】
索性也没地儿去。
他就坐在车上,等方茧回他信息,还顺手看了眼方茧朋友圈。
没想到她朋友圈还挺干净的。
唯一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小乌龟的照片,配的文字是——毛茸茸最近好像长大了一点。
?
这乌龟叫毛茸茸?
那还真是个好名字。
除此之外,就是方茧的背景图。
也不知道在哪儿找hellokitty戴墨镜举手枪的图,图上写着一行字——“再不交作业一枪崩了你!”
莫名被点名的江缚:“……”
她什么时候这么有梗的?
正琢磨着,当事人的信息来了。
自闭的螺丝钉:【不】
江缚嘴角弧度瞬间就拉平了。
蹙了下眉,他操着对旁人几乎没有过的耐心,敲字:【要是我请客呢】
本来是一句求和的话,对方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
方茧发了一长串无语的省略号。
自闭的螺丝钉:【说得好像我们吃不起一样】
不愧是她。
舔一下嘴唇怕是能把自己毒死。
但江缚也不是好对付的,他哼笑了声,不放弃:【你们吃得起,但我真想请】
他说:【给个机会?】
信息发过去。
江缚下意识看向车里液晶屏的秒针,指尖不自觉敲着方向盘。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第四秒的时候。
手机叮咚一声。
自闭的螺丝钉同学终于甩了个火锅店的地址给他。
江缚漆邃的眸漾起零星半点的笑意,低眸点开一看——
[胖哥爱涮串旋转小火锅]
“……”
别说,人还真吃得起。
-
为了不让大家再被放鸽子。
方茧没把江缚要过来的事情告诉他们俩,就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热腾腾的涮羊肉。
没想到那天江缚还真是个男人,说到做到。
在桌上的食材转到第五圈的时候,他人到了。
刚好方茧旁边有个空位,江缚直接扯开椅子,撑着长腿在她旁边坐下。
熟悉又好闻的馥奇调香水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混入满是羊肉味的空气。
两人距离倏忽间就近到方茧能听清楚他钥匙串在口袋里碰撞的声响。
方茧筷子一顿,猝不及防地朝他看。
只见江缚侧颜立体俊绝,就这么闲闲扯着嘴角,瞧着对面意外的俩人,扬声说了句,“抱歉啊,来晚了,今天我请。”
话音落下。
埋头干饭的刘大志和田韵一起呆住。
江缚慢悠悠地看向方茧。
或许是吃得太无所顾忌,方茧嘴角沾着一点麻酱和辣椒油,就连微卷的长发,也不小心蹭上了一点香菜叶。
方茧全然不知。
只是故作镇定地说,“……你怎么这么快?”
正是这刻过近的距离,让江缚发现,方茧眼睫既浓密又很长,长到轻轻一眨眼,像蝴蝶振翅欲飞的翅膀。
就连捏着筷子的手腕,也纤细白皙,透着淡青色血管,如玉般温润干净。
心尖像被羽毛轻而暧昧地剐蹭了一下。
江缚一时忘记移开视线,语调却淡淡的欠扁,“这不是怕班长再把我甩了。”
甩了这俩字就很暧昧灵性,方茧瞬间噎住。
田韵和刘大志倒是一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笑起来。
莫名尴尬的瞬间。
江缚低眸,把手腕上的黑色手绳摘下来,主动递给方茧。
方茧:“?”
说不上哪儿来的好心大发慈悲。
江缚眼神恢复吊儿郎当的讥讽,扯了下嘴角,“头发都掉碗里了,还吃。”
“……”
靠。
8.第八章
08
那天要不是江缚好心提醒,方茧就是到吃完,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还是在他面前。
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尴尬到瞬间红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摘发梢上挂着的香菜叶。
刚巧服务生过来送小火锅的锅底。
江缚顺手就将那根黑色手绳放到方茧面前。
是根样子很简单的黑色手绳,中间的部分是个交错三环形状的金属饰品,看起来还挺有分量感的。
方茧看到手绳,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江缚居然会随身携带女生的头绳?
不过,也不稀奇吧。
现在不都流行把女朋友的发绳戴手上么,说不定就是他哪位女朋友的“遗物”。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方茧欲言又止地看向江缚,“……这好么。”
江缚掰开一次性筷子,漫不经心地撂她一眼,那轻狂随性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我都不在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行吧。
方茧识时务地放弃挣扎。
心存侥幸地想,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没女朋友了。
况且披头散发吃火锅的确不方便,她便从善如流地拿起发绳绑麻花辫。
结果发现,江缚给她的手绳一点儿弹力都没。
方茧一言难尽地看向江缚。
江缚已经开始给自己调料了,见她看自己,他挑了挑眉,“又怎么。”
虽说他神色吊儿郎当的。
语气却禁着一股不明显的纵容,就好像在说——“还真是个大小姐。”
大小姐抿了下唇,说,“你这个没弹力啊。”
江缚平时又不扎辫子,哪懂这个,他蹙了下眉,正要从她手里拿回来仔细瞧瞧。
方茧又及时收回去了。
“算了。”
她重新把发绳绑到辫子的发梢,语气凑合,“有总比没有强。”
还好她头发多辫子粗,多缠几圈就扎紧了。
江缚:“……”
眼见一直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绳,就这么绑在方茧光滑柔亮的长发上,她还不怎么领情,江缚气乐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他侧过身说话时,膝盖轻轻撞了一下方茧的大腿外侧。
心尖如被雨滴敲打的嫩芽颤了下,方茧一抬眸便对上江缚好看却又充满压迫感的眉眼。
他半眯着长眸,煞有介事地揶揄方茧,“个子不高,事儿倒挺多的。”
大抵是距离近的关系,他磁性低润的嗓音,好听得像是夏日里冰柠檬汽水咕噜噜相撞的冰块。
方茧一下就噎住了。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词穷的——“你说谁矮呢!”
江缚上下扫她一眼,云淡风轻地羞辱她,“不矮你怎么不把脚撂地上。”
旋转小火锅都是吧台的形式。
配的椅子都是带小靠背的高脚凳。
这种高脚凳对江缚这种身高刚好,可对方茧165的身高,就显得有点儿勉强。
眼见自己脚上的小白鞋规规矩矩踩在高脚凳的横栏上,像个规规矩矩的小学生,方茧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闭嘴不说话了。
也是挺奇怪的。
江缚见她吃瘪心情就不错,连带着嘴角都欠扁地勾了勾。
随手拧开一瓶汽水,他嘴角禁着笑意,轻飘飘道,“够用就行,也不用太自卑。”
“……喂!”
“谁自卑了!”
要不是火锅店太嘈杂,别人都要以为这俩人吵起来了。
被旁边的客人扫了两眼,方茧顿时收敛了些,在那儿小声咕哝,“165不矮了好不好。”
江缚故意装作没听到,朝她侧了下耳,“嗯?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
方茧真想把筷子戳他眼珠子里。
还好田韵及时岔开话题,打断了她正在读条的“怒意值”。
“诶你们别拌嘴了,说点儿正事。”
田韵兴冲冲望着江缚,“江缚,你看剧本了没?”
"没。"
江缚低眸往小火锅里加了几片羊肉和蔬菜,眼皮子都没抬。
田韵挥手抗议,“剧本写的这么好你居然都不看,真对不起方茧!”
见她为自己说话,方茧咬着牛丸抬眸,冲她友好地笑弯了眼。
江缚慢悠悠撩起眼波,一眼就看到方茧脸上笑出来的猫咪纹。
结果下一秒,这姑娘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立马用浓长的眼睫给了他一个不好惹的白眼,眼神就好像在说——“干什么这样看着你爹。”
行啊。
对别人就这么友善。
江缚没什么好气儿地哼笑了声,声调微扬,“剧本真是你写的?”
方茧喝了口冰可乐,不紧不慢地说,“不然呢。”
"什么题材。"
田韵插话说,“校园暗恋。”
刘大志也加入话题,竖了个大拇指,“写的真不错,真的!”
同时被好几个人夸奖,方茧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清了下嗓子说,“没有,瞎写的。”
说完又板起脸看向江缚,“这位男主角,麻烦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剧本,免得到时候演技太拉胯。”
江缚最擅长的就是应对别人的挖苦,他四两拨千斤道,“我一个人不拉跨又没用。”
说完兴趣渐浓地看向方茧,“女主是谁?你?”
从他眼神里读出毫不遮掩的阴阳怪气。
方茧拳头都硬了。
偏偏江缚欠扁地笑了下,一双明亮又清透的眼睛看得人心颤。
田韵的声音就在这时切断两人交融的视线,她不满地接话,“女主是我呀,我说江大校草,你还真是一点剧本没看啊!”
她有点儿不开心地看着江缚,“这是团队作业,拜托你认真一点好吗。”
其实田韵说得挺对的。
但问题就在于,她这人有点儿大小姐脾气,一说负面的话,就像在指责,很容易让人不舒服。
眼看江缚低眸给小火锅加菜的神情再度高冷起来,方茧马上出来缓和气氛,“欸没事的,我们不都是在磨合么,江缚肯定没问题的。”
说话间,她抬腿踹了江缚一脚。
结果这大少爷相当不配合,抬眸冷睇她,“踢我干什么。”
“……”
四目相对。
方茧默默吸了一口气,真想把他当苍蝇拍死。
江缚却阴谋得逞,若有似无地扯了下嘴角,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奈我何?”
刚好手机响起来,打破这一刻的尴尬。
是方茧外婆的电话。
这世界上谁的电话方茧都敢不接,她外婆的不行。
方茧马上放下和江缚的“恩怨”,按下接听键,距离近,电话里老人家的说话声很清楚地被江缚听到。
对方应该是个脾气挺火爆的老太太。
开口就质问方茧,她的脆脆鲨怎么没了。
方茧又恢复那副温和的,乖巧的三好生形象,耐心地说,“你再找找厨房的柜子呢,是不是我妈不想让你吃,藏起来了?”
老太太叨叨了两句家乡话,“她管好自己就好了哇,干嘛管我吃脆脆鲨。”
方茧说:“那她不是担心你身体健康吗。”
老太太:“我都多大岁数了,还管我,真是的,要是找不到,你再帮我买两盒。”
方茧往嘴里塞了个丸子,含糊不清地说,“放心吧。”
老太太听出她在吃饭,问她,“乖孙女啊,在学校没又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吧,哦呦我跟你说,现在外面那些奶茶火锅麻辣烫,不健康得很,热量又高,我认识的一个老太太的孙子,就因为总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得了糖尿病。”
方茧觉得好笑,“您看我九十斤的体重,像得糖尿病的样儿吗?”
老太太:“你少在这给我幸灾乐祸!要你好好吃食堂就吃食堂!不想吃食堂中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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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我给你做也行!”
……这老太太,不让别人管她吃脆脆鲨,倒好意思管别人吃什么。
方茧不敢明着吐槽她,只能说,“好好好,我馋了就去你家找你。”
老太太听方茧这么乖,笑声都有了,语气幼稚得像个小朋友,“那你记得来哈。”
方茧嘴上应得痛快,筷子却一下都没停过。
刚撂下电话,江缚就眼睁睁看着她又给自己加了一小盘羊肉。
肉片落到红油锅,没几秒就熟了。
方茧蘸了下麻酱,刚要往嘴里送,就见江缚好整以暇地审视着她。
胃口一下就没了。
方茧拉平嘴角,“你干嘛又盯着我看,你不会吃饭啊。”
要不怎么说她牛逼呢。
就这变脸速度,唱戏的都没她快。
江缚都好奇了,她是怎么从乖乖女一秒切换成冷脸毒舌妹的。
而且怎么感觉她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好惹?
越想越觉得离谱。
江缚轻嗤了声,重新拿起筷子,也给自己放了点儿羊肉卷,闲闲道,“我是在看你,还挺会装乖的。”
然而在方茧听来,这话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她蹙起眉,“你说谁装呢。”
“不装吗。”
江缚哂笑,“你外婆都不让你吃了你还吃。”
……原来是这事儿。
方茧收敛起神色,却恢复犟种气质,非但没有停下筷子,反而吃得更欢了,吃了两口,她面色不改地说,“她又看不到。”
江缚筷子一顿,斜眼看她。
方茧说,“老人家嘛,哄她开心就行了,何必认真,况且我也不总吃。”
“你家管你管得很严?”
“嗯……以前是挺严的。”
方茧实话实说,不然她也不会变成优绩主义,她扭头看江缚,“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缚闷出一嗓子笑,“这很难吗?”
他端起打量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审视着方茧,“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都贴满了家教森严的标签?”
裙子最短只穿九分。
衬衫纽扣一定要系到最顶端。
就连指甲,也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不做任何花里胡哨的修饰。
江缚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注意到关于方茧的这么多细节,明明她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
同样,方茧也没想到,自己在江缚眼中,会是这种……单调无趣又不讨喜的人设。
偏偏这一刻的江缚眼尾上挑,卧蚕明显,样子尤为浪荡撩人。
据网上说,这种男生不仅桃花多,还很重欲……
脑子鬼使神差地蹦出这句话,方茧微妙地哽住,一时间说不清楚什么心情,只能拿起饮料浅浅喝了两口,以缓解内心纷乱的情绪。
静默好一会儿。
她才冷静下来,语气带着一点儿莫名的胜负欲说,“那照你这么说,你家是不是都不管你。”
也是巧。
方茧话音刚落。
江缚就收到一条短信。
来自北城的号码,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情味。
+153xx44xx88:再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爸,亲爸住院了你都不知道回来看他一趟,你到底是忙还是没良心?!
信息就这么挂在6.7英寸的屏幕上。
如同掐断快乐源泉的阀门。
方茧偏头朝他望去。
发现江缚正眸色阴沉地盯着这两行字。
明明他是那种明朗又侵略系的长相,可在这一刻给人的感觉,就只有森冷和生人勿进。
方茧心口一咯噔。
更糟糕的是,她不小心看到了那条信息。
像被电击了一下,方茧马上收回视线,正想转移话题,江缚开口了。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语调凉得像雨后穿堂而过的风,“你猜错了。”
“……”
“我没有家。”
9.第九章
09
那顿饭最终掏了江缚的腰包。
四个人一共吃了一百八,老板娘数签子都数累了。
江缚亲自去吧台结的账,出来的时候,刘大志和田韵等在门口,江缚被午后阳光晒得眯了下眼,问,“方茧呢?”
“方茧去买东西了。”
田韵视线从手机界面里拔出来,朝江缚身后方的便利店扬了扬下巴,“喏,出来了。”
江缚视线随之瞥去,看见的却是方茧和一个陌生女人一前一后出来的画面。
那女人穿着矮跟鞋,盘着头,背着LV的挎包,穿着打扮干练中藏着利落的贵气,光是侧脸就能看出来是个事业型女强人。
两人停在罗森门口。
女人用手里的文件袋挡着大中午的太阳,看起来在跟方茧说着什么。
视力最好的刘大志眯了眯眼,惊奇地开口,“这不文学院的系主任林雅芬吗,她怎么在这儿?”
听到“文学院系主任”。
田韵嗖地抬起头,“啊?方茧她妈?”
刘大志一下就愣住了,“谁妈?”
江缚也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
田韵盯着前方不远处说着话的两人,确定那真是文学院那个压迫感最强的系主任,眼神都透出一股八卦。
她扭头看着两个男生,“你们真都不知道啊。”
江缚清俊的眉眼微蹙,“知道什么。”
田韵兴冲冲地说:“就文学院系主任林雅芬是方茧亲妈啊!”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刘大志一脸懵逼。
“当然是真的了。”
田韵压低声音,“我也是听人说的,方茧之所以能当班干,是因为她妈想让导员多锻炼她。”
刘大志一副得了惊天秘密的表情。
“……”
江缚终于看了田韵一眼。
但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秒,便几分厌弃收回视线,望向方茧。
距离远,方茧脸上的神情看不清。
但江缚还是能察觉出来的,这姑娘面对林雅芬时,有种难以掩饰的紧绷和不自在。
至于这种不自在是因为什么。
没人知道。
从兜里拿出糖盒,江缚低眸漫不经心地打开,取出一颗送进嘴里。
混着奶甜的青提味道在口腔里蔓开。
田韵尖细的声嗓叭叭个不停,“我还听说,林主任最近二婚了,老公是个有钱人,她好像和方茧关系挺紧张的,哦对,方茧好像还有个双胞胎妹妹,但是……”
田韵凑过去小声和刘大志说了什么。
江缚什么都没听清。
也懒得去听。
只知道林雅芬忽然侧过头,朝他的方向望来。
几百米的距离,女人神情冥冥不清。
江缚身姿慵懒地抄着兜,身形纹丝未动,就这么不躲不闪地迎着她的目光。
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
方茧见状马上侧挪两步,挡在林雅芬面前,隔断两人遥遥相望的视线。
就好像生怕林雅芬看到他似的。
就是这会儿,江缚听到田韵小心翼翼的声音,“说她那个双胞胎妹妹,前些年出意外去世了……”
“去世??”
刘大志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度。
江缚就是不想听也听到了。
田韵又说,“对啊,好像还是车祸,据说跟她妹妹比方茧还优秀,啧啧……林主任估计会很伤心吧。”
随着话音落地。
那边的林雅芬终于结束谈话,转身上了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宝马。
车窗降下,露出一颗饱满的,光亮的,梳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
中年男非常和善地冲方茧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迎着刺眼的日光,江缚再度眯了眯眼。
眼睁睁看着方茧挤出一丝体面的,社交式微笑,乖巧却虚情假意地挥手,目送那辆车离开。
-
美食街距离南城大学大约两三公里的路程。
那天江缚要是没来,三人就打车回去了,但那天江缚在,三人就顺道坐了江缚的车回学校。
按照几个人的熟悉程度。
方茧应该坐副驾驶。
但不知怎么,方茧和林雅芬碰完面回来,就不怎么说话了。
即便副驾驶车门打开,江缚眼神示意她上来,方茧也还是目光闪躲了下,说,“刘大志去副驾驶吧,他高,我和田韵坐后面。”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江缚,直接拉开后车门上去。
就好像故意躲着他似的。
结合之前她挡在林雅芬面前的一幕……江缚眉心跳了两下,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颇觉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倒是田韵,背地里八卦不够,还要明着问方茧,“诶,刚林主任找你做什么啊?”
方茧正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发呆,听她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
清透的眼睛里荡出一丝微妙的惊讶,她稍一抬眸,就和后视镜里江缚饱含意味的视线对上。
方茧微微抿唇,别开目光说,“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林主任。”
田韵煞有介事地一笑,“咱们学校的美女主任谁不知道啊。”
话到这里,她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方茧,像在试探方茧到底会不会跟大家说她跟林雅芬的真实关系。
但事实让她失望了。
就方茧这性格,三棒子打不出一个真屁。
还真像个茧,把自己从头到尾都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看穿。
末了,她声嗓淡淡,“就是找我问一下学生会活动的事。”
“……”
田韵被她的“不真诚”无语到,想说点儿什么。
江缚就在这时开腔了,“小组作业什么时候拍。”
很公式化的语气。
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一下就把话题打断。
方茧一抬眸,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他那张好看又冷峻的半张侧脸。
视线往下移,落到他操控方向盘的那只手上。
是很干净修长的指节,指节上戴着一枚银色指环,在碎金般的阳光下折射出凛冽的金属光泽。
脑中莫名蹦出“这家伙手还挺好看”的想法,方茧不由自主道,“按原定计划明天就拍了。”
刘大志接话,“明天可以啊,明天周日,大家都没事儿,争取一天拍完呗。”
田韵拿出粉扑补了补妆说,“我看行。”
视线再度落到江缚身上,方茧问,“那你呢。”
“明天可以。”
江缚目视前方,语调不咸不淡,“之后就不一定了。”
方茧读出他话里的潜台词,立马抓紧机会说,“那就明天吧,明早八点,我们在大操场门口集合,不见不散。”
……
时间就这么定下。
为了防止江缚再莫名其妙的消失,方茧把一些筹拍的工作当天便交付给刘大志。
刘大志这人还蛮好说话的,基本上方茧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办。
比如协调和测试第二天拍摄的各种取景地,准备拍摄时需要的道具,篮球,书本,透明雨伞随身听之类的。
至于摄像机器,方茧虽然有微单,但还想拍得更正式一些,就带着刘大志一起去系里借了一套,再由刘大志帮忙扛到宿舍楼下。
回来后,她又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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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田韵的宿舍,看看她衣服准备得如何。
别说,这姑娘看着不好伺候,但还挺着调的,选的一些衣服制服,都很符合剧本里女主的人设。
当然最让方茧意外的是田韵小助理——居然是田韵一直想拉来进组的好闺蜜,秦可颂。
方茧虽然和她名义上不认识。
但私下经常会在导员办公室,各种班干会上碰面,秦可颂见她过来还挺欢迎的。
她一面朝田韵身上比划衣服,一面对方茧说,“你们一天能拍完吗,太急了吧,我们组还在写剧本呢。”
方茧还没说话。
田韵就接茬了,“不急也不行啊,江缚就明天有空。”
秦可颂听到江缚的名字,眼睛都亮了,“他明天一整天都在吗?”
田韵说,“应该是吧,再说就是江缚想走,组长也不让啊。”
秦可颂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对方茧说,“你还挺有办法的,就江缚这样的人你都能搞定,之前我还想来着,不然来你这儿帮帮你,没想到还被拒绝了。”
“……”
这话说的。
方茧蜷了下手指。
正想挤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田韵挺仗义地开口了,“江缚不同意能有什么办法,方茧也没办法,她帮你问了好几遍呢,是吧方茧。”
也说不上心虚还是什么。
方茧抿着唇没说话。
秦可颂撇了下嘴角,挺不服气的,“那他为什么不同意,我进组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拖他后腿的。”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方茧。
像在找方茧要个答案。
方茧哪有答案。
她嘴角抖了两下,心说不然我给你打个电话亲自问江缚呢?
田韵大概也是觉得无语,忍不住怼她,“我看你就是矫情,问方茧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江缚肚子里的蛔虫,和江缚也不熟。”
毕竟在她眼里,江缚对方茧也没什么特别的。
俩人在饭桌上不是互怼就是互怼。
秦可颂有点儿不爽地切了声,“我看他就是还在生我气,故意不见我。”
田韵哈哈笑,“谁让你之前非当着他的面加别的男生微信的。”
秦可颂娇气地皱眉,“你好烦,不许再提这事儿了!”
“……”
原来江缚拒绝秦可颂进组,是因为这层关系吗。
江缚是在跟她怄气?
方茧后知后觉地恍然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心里冒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再加上中午吃的有点儿撑,方茧突然有些不舒服,就抬腕看了下表,说,“时间也不早,我回去准备别的工作,你们先忙吧。”
说完转身就要从她们宿舍出来。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绑着头发的黑手绳就掉了下来,砸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秦可颂也是好心。
见她发绳掉了,欸一声叫住方茧,“你等会儿,你发绳掉了。”
说着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黑色手绳。
然后她就愣住了。
方茧意识到手绳掉了,忙兜头回来,刚跟秦可颂说一声谢谢,秦可颂就抬眸愣愣地看着她,“你用江缚的手绳扎头发?”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虽然秦可颂质问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但方茧还是很友好地回答,“这是他主动借我扎头发的,有什么问题吗?”
秦可颂脸色瞬间有些扭曲,满脸写着“江缚疯了吧”,“你说他用六千多的卡地亚手绳,给你扎头发?”
方茧太阳穴都突了两下。
卡地亚的手绳?
这不是女生的头绳吗??
10.第十章
10
虽然一直不差钱,但方茧的确对奢侈品不了解,更不可能认出江缚这条手绳是卡地亚的,还六千多。
六千多……
都够她新买个电脑了。
想想她就这么往头上拴了个随时能丢的“电脑”走来走去……也不怪秦可颂用这种语气说话。
方茧脸色不经意烧热,说,“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发绳。”
秦可颂嘴角抽搐了两下,“你没意识到这玩意没弹力吗?”
……是没弹力啊。
但当时不是没办法么。
田韵闻言过来,“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秦可颂一副找人说理的态度,拿着手绳委屈地说,“江缚把卡地亚的手绳给方茧扎头发!”
“……”
方茧心头咯噔一下。
心说完蛋了,还真被她撞枪口上了。
想想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既然这手绳是你送江缚的,我也算物归原主了,别误会,我跟他真没什么。”
说完方茧转身就要逃离“事故现场”。
哪料田韵诧异开口,“什么送江缚的。”
她扭头看秦可颂,“这卡地亚手绳是你送江缚的??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不是我送的啊。”
秦可颂尴尬地噎住,“我就是,感叹一下。”
方茧脚步都停了。
田韵无语地看着秦可颂,“不是你送的你气愤啥!我还以为是你送江缚呢!”
“我——!”
秦可颂脸色都挂不住了。
总归是闺蜜,不给她留面子不太好,田韵马上又把话拉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到这会儿,方茧已经彻底不想参与这俩人关于“江缚”的无意义谈话了。
她压着深吸气的冲动说,“既然不是你送的,手绳可以还我了吗。”
话音落下。
小小的寝室内气氛凝结成冰。
看着秦可颂不情不愿的样子。
方茧扯了下嘴角,“不然我跟江缚说一声,你帮我亲自转交?”
秦可颂听到这话眼神还真闪烁了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田韵就把她愚蠢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夺过手绳塞到方茧手里,她笑笑说,“不好意思啊组长。”
方茧从田韵眼中读出“这家伙脑子有病”的潜台词。
她马上回以友好的微笑,“没事。”
……
回到自己宿舍。
方茧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索卡地亚是否真的有这款手绳。
还没搜出个所以然来,舍友杨桃回来了,她凑过来跟方茧说,“不用搜了,这就是卡地亚的。”
杨桃还拿起来仔细辨认了下,“以我的眼光来看,嗯,正品没错。”
方茧肩膀一塌,“那这个,真六千多吗?”
“代购可能便宜点吧。”
杨桃说,“你哪儿弄来的啊?这也不像新的。”
方茧面色有些为难,心说从江缚身上弄来的——还是江缚自己给的。
想到这个事实。
她心跳都有些难以遏制地加速。
可转念一想,说不定又是自己想多了,对于江缚那种有钱的公子哥,六千块钱的东西,对他来说怕是跟六十一样,他可能单纯好心罢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中午和林雅芬见了一面。
说来也挺意外的。
方茧居然会在以平价年轻著称的美食街遇到林雅芬,还有她的继父继妹——虽然这俩人根本没有下车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那是第一次,方茧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她和林雅芬已经是两家人了。
就那短暂的几分钟。
林雅芬没关心她这段日子回学校过得如何,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江缚身上。
到这会儿,方茧还能清晰回忆起林雅芬看到江缚时的那个眼神,探究,防备,甚至带有一丝并不明显的敌意。
那独属于系主任的锐利目光,透过方茧的眼睛,直达她灵魂。
她问她,“你和江缚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
阳光很烫。
温度落在发梢耳根,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感。
方茧习惯性地耳鸣了一瞬,以至于她其实也没听清自己解释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用笃定的语气对林雅芬说,“我和江缚是因为小组作业凑到一起的,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
“过去是,未来也一样。”
长达好几秒的沉默。
像是终于在她脸上得到肯定的答案,林雅芬的目光才恢复成母亲般的柔和,她轻轻拂去方茧身上不知何时黏上的绒毛,说,“下周有空的话,来家里吃顿饭吧。”
……
方茧口头上应得好。
实际上她压根就没走心。
接下来的一周别说小组作业了,就连学生会都一堆杂事等着她处理,导员那边还催她和许春雨组织班级活动。
最急的就是班级活动。
许春雨和周括在群里各种提议,各种艾特方茧。
到最后干脆开了视频会议。
或许是开学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又或许是中午那顿小火锅吃得太多,视频会议没聊多久,方茧就开始不舒服。
起先是反胃恶心,跟着就头疼,低烧,最后延伸到上吐下泻。
当方茧脸色煞白,不知道第几次从厕所出来时,杨桃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杨桃第一时间提出带她去医务室,方茧却是摇了摇头,说不用,结果话没说完,就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607的成员们都炸了。
据后来邱露佳形容,说吴笑笑去找她的时候,都要哭了,杨桃和周心洋也急得要给方茧做人工呼吸,好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连同一起来的还有林雅芬。
林雅芬是陪着方茧上的救护车,又在医院陪了她一整夜。
等方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邱露佳告诉她,说她的检查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外加劳累过度,和脱水引发的低血糖。
总而言之,就是挺严重的。
必须住院。
穿着病号服打着吊针方茧:“……”
她觉得天都塌了,立马让邱露佳给她拿手机,手机好不容易充上电,打开一看,田韵他们果然都在找她。
从八点开始,田韵和刘大志就一直在群里说话。
然后就是没有接通的各种微信电话。
可能中间找人问了,或者是去宿舍找了,大概九点的时候,田韵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方茧生病住院了,今天拍不了了】
就是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江缚冒出来:【什么病?】
很没出息的。
方茧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尖都禁不住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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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是在关心她吗。
再往下一拉,是田韵的消息。
田韵说:【好像是急性肠炎吧,她舍友说的,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我和她不在一层楼。】
刘大志也出来了:【诶,可怜的组长】
刘大志:【那咱们具体啥时候拍啊】
田韵说:【谁知道呢,我也联系不上她,我就今天有空】
刘大志:【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田韵:【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啊,她也不开机】
话到这里,没人再说话了。
方茧内心愧疚异常,就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自闭的螺丝钉:【抱歉啊大家,今天的作业拍不了了,我昨晚急性肠胃炎+低血糖住院了,才醒,耽误大家时间了真的真的很抱歉】
后面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昨天火锅?】
……不夸张,看到这个昵称的瞬间,方茧心跳都猝不及防地停了一拍。
他什么时候活人感这么强了。
偏偏这人又发来一条。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是不是羊肉不太干净】
不自觉的蜷了下指尖。
方茧到底经不住“勾引”,先回了他的消息。
自闭的螺丝钉:【好像是】
自闭的螺丝钉:【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你昨天也吃了不少】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我平时比较杂食,所以还好】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你现在怎么样】
方茧抿了下唇,心说这人还真在关心她,真是感动中国。
她说:【现在好多了,在打吊针】
可能是她生病吧。
江缚不仅句句有回应,还句句秒回。
他说:【哪家医院】
方茧顺口问了一句邱露佳,邱露佳说,“市二院。”
方茧就给江缚回了句市二院。
刚发完,邱露佳看了看表说,“方茧,我等会儿就要走了,阿姨什么时候回来陪你啊。”
下午邱露佳有课,她这会儿午饭还没吃呢。
方茧已经拖累了好几个人了,不想再拖累邱露佳,就说,“你不用管我,我没事,而且我妈等会儿就来了。”
邱露佳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她们教授可太严了。
只能叹了口气,摸了摸方茧脑袋说,“可怜的小宝,那你照顾好自己哈,有事叫护士。”
邱露佳走后,方茧才重新看手机。
江缚早已发来一条消息。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有人陪护吗】
“……”
不知道为什么。
方茧总觉得今天的江缚分外温柔。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虚情假意,但方茧心还是暖的。
不经意勾了下嘴角。
她往后一靠,用没打针的那只手,身残志坚地敲字:【我朋友刚走】
顿了顿,又莫名斗起胆子:【怎么,你要来探望病号啊】
这话充其量就是一句玩笑。
以他们俩现在的熟悉程度,开个玩笑也没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
江缚好像并不吃她这套。
AAA已读不会专业户:【想多了】
方茧:?
AAA已读不回专业户:【刚好顺路】
11.十一章
11
要不是另一只手打着吊针。
方茧早就惊讶到坐起来了。
江缚居然会过来看她?
可就学校和他住的地方来看,他怎么都不顺路吧,但要说他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她也确实没那么自恋。
稍稍冷静下来。
方茧慢吞吞敲字说:【你出去采风了?】
问完又觉得不对劲。
按照原来的安排,江缚今天应该在学校准备拍小组作业才对。
江缚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说:【住院部地址】
还好对床上有人在,方茧问了一下,回复江缚说:【住院二部,三楼302】
江缚言简意赅:【行】
之后就没了下文。
方茧望着不再刷新的对话框,好一阵儿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林雅芬给她发来消息:【我听佳佳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方茧收回思绪,这才想起邱露佳说的,林雅芬昨晚陪了她一整晚。
心情顿时从微妙的亢奋,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她的确没想到,林雅芬昨晚会来陪她。
毕竟去年冬天她生病,发了一整晚的烧,林雅芬都没挪出时间带她去医院吊水。
想到过去种种,方茧不紧不慢地敲字:【嗯,好多了】
林雅芬:【吃午饭了吗?】
难得的温情让方茧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说:【还没,不过也不饿】
她没骗她,经历了一晚上的上吐下泻,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林雅芬说:【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忙完了就过去陪你】
方茧神思迟钝一秒,倏然警惕起来。
……她等会儿不会和江缚撞上吧?
脑中蹦出这个吓人的画面,她赶忙问林雅芬:【你的一会儿是多久?】
林雅芬以为她很需要自己,就说:【校长在给我们开会,你先别急,不舒服了叫护士,实在不行我再找个同学过去陪你】
顿了下,她马上又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叫个外卖】
事实上,方茧已经很久没感觉到林雅芬对自己这么上心了,甚至因为这一星半点的上心,她忽然有些愧疚。
不经意地抠了下手指。
方茧有一瞬间想让江缚别来了。
但指尖还没按上键盘,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方茧接起来的第一秒就听见田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喂,方茧,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呀,我们正好在水果店!”
“……”
“…………”
心里残存的那点儿雀跃像被戳破的泡泡,啪一下没了。
方茧心凉了半截,“你和江缚一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车辆经过的声音,交杂着隐约低沉的男声,像在跟谁说话。
方茧也挺懊恼,为什么即便是那么微弱的声音,她还是能辨认出来那是江缚。
田韵兴冲冲地说,“是呀,还有刘大志,咱们一个小组嘛,当然应该一起来看你!”
“……”
还真是她想多了。
方茧心头五味陈杂,还没开口说话,听筒就传出江缚的声音。
清越的磁嗓蕴着一贯的疏淡,却又有种不一样的味道,他说,“方茧,你想吃什么?”
得承认。
方茧在这刻心动了。
——她还真想敲他一笔大的。
但想想,人还是朴实一点好,她便说,“不用了谢谢,我什么都不缺。”
似乎听出她语气里的恹恹,江缚静默须臾,想说些什么,结果田韵忽然便把手机抢了回去,她叽叽喳喳地说,“我问了老板,他说肠胃炎不适合吃太刺激的,我就自作主张给你选了苹果和香蕉,这两样你爱吃吧。”
别说,她选这两样方茧还真都挺爱吃的。
既然是田韵,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拒绝,就说,“谢谢,我都喜欢。”
当然田韵也没江缚那么耐性。
没等方茧喘匀气儿,她说了句“好我们马上过去”,就把电话挂了。
冰冷的嘟嘟声像两道含蓄的耳刮子,抽得方茧耳根泛红。
她也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觉得江缚会专门来看她。
不过江缚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就算他和林雅芬碰上也有借口,方茧倒是宽了心。
可能人一宽心,就容易饿。
没一会儿,躺在床上的方茧就感觉胃里空得前胸贴后背。
刚好护士姐姐给她来换药,知道她饿了,答应等会儿帮她买份小米粥。
其实早上邱露佳给她准备了食物的。
但早就凉了,卖相也不大好,方茧就不想吃。
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护士姐姐好心问了句,“你家人朋友呢,怎么一个都不在你身边?”
这话问得方茧有些尴尬。
她张了张唇,正想解释说她们都去忙了,门口就传来一道磁性好听的男嗓,“我们上午有事。”
话音落下。
护士小姐姐和方茧一同循声望向门口。
然后就看着身姿颀长,穿着黑卫衣牛仔裤,拎着一袋水果,抄兜跟个男模似的站在门口的江缚——还真是浓眉星目,一眼帅哥二眼男神的长相。
如果不是刘大志和田韵一同从他旁边挤进来的话。
那场面还挺让方茧心动的。
就连护士都愣了下,看向方茧,那暧昧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朋友?长相这么权威?”
方茧也挺意外的。
她没想到这三个人来得这么快,尤其是田韵,进来就皱着眉说,“方茧,你怎么这病成这样了。”
都是女生,她自然地来到方茧床边坐下。
江缚和刘大志就拘束一些。
可能是她的样子看起来真挺虚弱的,刘大志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江缚自然而然地来到床的另一边,将水果放在柜子上。
方茧余光不由自主地关注着江缚,冲刘大志笑笑说,“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
护士姐姐却皱眉,“什么好了啊。”
她拿起小本本记了两笔,说,“你这住院还得住好几天呢。”
说完又抬眼,扫了屋里这三个刚进来的人,“既然你们来了,就好好照顾她,我手头还有点事儿,就不帮你买小米粥了。”
后面这话是对方茧说的。
说完她人就走了。
江缚眉梢微抬,“你想喝小米粥?”
磁润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仿佛带了电流一般,方茧终于找到理由正眼看他,不大自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没事,不麻烦。”
还真是挺生疏的语气。
江缚靠站在柜子旁,松散地抱着双臂,漆邃的眸光却不好糊弄地落在她身上,半眯起眼。
那似冷笑非冷笑的样子就好像在说——我又哪里惹你了?
“……”
方茧被他盯得脖子冒凉风。
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有点不开心,就故意朝田韵的方向看。
田韵拿出一根香蕉给方茧剥开,“小米粥没有,先吃个香蕉。”
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真饿了,方茧接过田韵的香蕉就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样子还挺可怜的。
江缚心蓦地软了两分,扫视了一下四周说,“没人陪你?”
方茧说,“有,我朋友,但她走了。”
田韵心直口快,“那你m——”
后面的“妈”字的尾音还没落地,江缚就轻飘飘撂了她一眼,田韵迅速改口说,“那你家人呢,没人来看你吗?”
“我妈等会儿来。”
方茧想去拿柜子上的水,江缚却仗着手臂修长,率先帮她拿了一瓶没开封的,拧开。
递给她的瞬间,阳光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恍惚间,竟有种白玉透明的质感。
……他这人怎么皮肤都这么好的。
内心腹诽着,方茧接过来,刚送到嘴边,就听江缚语气命令道,“水凉,小口喝。”
“……”
方茧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江缚。
江缚要笑不笑地审视她,“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您说得可太对了。
方茧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还真改掉牛饮的习惯,淑女地小喝了两口。
这期间,田韵和刘大志已经开始安慰方茧了,叫她别着急,这周先好好养病,反正还有一周时间拍作业。
可方茧怎么能不着急。
她摇头说,“没事的,我最多三天怎么也出院了,到时候我们找个时间拍。”
这会儿江缚已经找了个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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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了。
他悠闲地翘着长腿,“你分镜全都画完了?”
“画完了。”
方茧扭头看他,“很早就画完了。”
江缚点了下头,“找个人替你拍不就得了。”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刘大志拍了下手,“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田韵也高兴地弹了弹屁股,“诶你别说,我还真认识几个学长,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时间。”
眼看这仨人把自己摘掉。
方茧懵了。
不是,这是她的小组作业啊。
别人能拍好吗?
似是看出方茧心中所想,江缚煞有介事地安慰她,“放心,之后的剪辑还是交给你。”
方茧:“……交给别人拍这不是作弊吗?”
江缚嗯了声,“所以啊,我来拍。”
……等等。
方茧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江缚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江缚,听懂了吗?”
田韵嘴角抖了抖,“你拍的话,谁演男主?”
“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跑。”
江缚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眼神透着股运筹帷幄的倨傲,“篮球场上,随便给你抓一个。”
气氛登时达到第三次诡异的沉默。
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肯定的是刘大志,“那个,我觉得,可行。”
他看向江缚,“我记得大一的时候,有次微电影比赛你拿了第一名?”
江缚没接茬,看向方茧,明明他眼神轻描淡写的,却强势到让方茧觉得自己没得选。
抿了抿唇,她只能说,“那你要严格按照分镜来。”
江缚用缓慢的眨眼表示点头,“不明白的地方给你打视频,这样你能安心休息几天了吗?”
“……”
不知道是不是对视的关系。
方茧听到这话后,脸色都不自在起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耐心了。
方茧摸了摸脖子,低低哦了声。
江缚却只注意到她薄薄的两片小耳朵,在日光下又红又透。
……还挺可爱。
不过——
江缚朝窗帘那边扫了眼,眉梢微蹙,跟着就站起来,拉了拉窗帘,转眼室内的日光就没那么刺眼。
方茧受宠若惊地看着江缚,田韵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两声。
“诶,我朋友催我回去,咱们都谈妥了,要不回学校吧。”
刘大志向来跟田韵一个战线,就说,“行啊。”
市二院距离学校还挺远的,俩人是坐江缚的车来的,自然希望江缚跟他们一起回去。
江缚目光从方茧身上掠过,也点了下头,“走吧。”
“……”
方茧没控制住,偷偷白他一眼。
白夸他感动中国了,根本就是在这儿走过场!
不过人家要走,她也不好再留,就跟三人说了拜拜,田韵还挺好心的,走之前扶着她躺下,帮她掖了掖被子。
走吧走吧,都走吧。
方茧空虚寂寞冷地闭上眼,听到江缚走到门口时跟路过的护士说了句,“她滴瓶走得很快,帮忙注意一下。”
两分钟后。
门口彻底安静了。
方茧掀起眼,没由来有些怅然,怅然到她困意袭来,不经意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还是被那位护士姐姐骂醒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心大!身边没人不知道叫我!”
方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针管都回血了,还是护士姐姐手脚麻利,立马帮她把针拔掉,“你那个帅哥朋友呢?就这么走了啊。”
手背传来的疼痛感让方茧瞬间清醒。
随之而来的,是一点委屈。
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眼睛无端有些酸,声音弱弱又沙哑地说,“他有自己的事啊……”
“什么事能比病号重要啊!”
护士姐姐显然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替她抱不平。
结果一扭头,就正好撞上不知何时进了病房的江缚。
似乎是匆忙回来,江缚额前的碎发微微乱了些,眉眼间透着利落,手上也拎着一碗刚买好的,热腾腾的小米粥。
见方茧捂着手背坐在床上,眼睛发红却又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蹙了蹙眉,跟护士解释,“我去给她买粥了。”
12.十二章
12
那不是一般的小米粥。
是熬得金灿灿黄橙橙,还加了大枣和枸杞的豪华版小米粥。
这种粥楼下食堂是没有的。
方茧也不知道江缚是去哪儿买到的。
心跳莫名很快,她惊奇地看着江缚,“……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回去了吗?”
“谁说的。”
江缚腔调倦懒,似乎有点儿不耐烦,连个眼神都没给护士姐姐,绕过她把方茧床上自带的小桌子打开。
热腾腾小米粥放上去。
他打开盖子,把勺子扔了进去,冷着脸,“吃。”
?
你喂猪呢。
护士姐姐也算是见到现实版的“冷脸洗内裤”,冲江缚的背影咧了咧嘴,给方茧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抱着病历本走了。
方茧也挺莫名其妙的。
就江缚这样,她哪儿敢吃啊。
似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江缚眼神凉飕飕的,“我能给你下毒?”
“……”
被看穿了。
方茧只能怂怂地抬起细白的腕子拿起塑料勺。
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
她眼巴巴地看江缚,眼神像只柔软好rua的兔子,毫无预兆便戳进了江缚软硬不吃的心坎儿。
眉心微动,江缚眉宇间蕴着少年人的傲气,终于有了点温和的模样,“怎么样?”
方茧实话实说,“好喝,还有点儿甜,和我以前喝的都不一样。”
这话似是取悦到江缚。
他扯了下嘴角,抬脚勾了个椅子坐下,习惯性地翘起他两米八的大长腿,“老字号的,能一样么。”
“老字号?哪家。”
“斋记,据说开二十几年了。”
一听到斋记,方茧眼睛都睁大了,“他家啊,离这儿很远吧。”
江缚不紧不慢地挑眉,眼神颇有点邀功的痕迹,“不然呢。”
“……”
方茧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你刚刚和他们一起出去,是去的斋记?”
江缚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
“那他们呢?”
“坐地铁走了。”
江缚语气一顿,“难不成你指望我送他们回去再给你买粥?”
“……”
方茧只是不理解,自己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江缚这大少爷居然跑这么远给她买粥。
看她挺纳闷地喝了两口。
江缚到底还是忍不住,眼神戏谑道,“回去给我洗车。”
方茧眉梢一紧,“什么洗车。”
江缚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扔在方茧面前。
——居然是一碗小米粥洒在副驾驶上的照片,不知道还以为谁吐那儿了。
方茧抖了抖嘴角。
心说怪不得这家伙回来的时候脸这么臭,感情粥洒车上了他又买了一趟。
可再一想,又莫名有点感动,方茧表情扭曲地问,“洗车一次多少钱,我转你。”
江缚鼻尖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把手机拿回来,语调悠长,“还想用金钱打发我。”
方茧捏着勺子的动作一顿,眼神直愣愣的,“那,那我给你磕一个?”
说完这姑娘还真用她刚打完针的那只手,比了一个桌面下跪的姿势。
“……”
江缚眼皮子痉挛似的一跳。
方茧稍稍往前一趴,眨巴着大眼睛卖萌而不自知地看着他,“你看这样行吗?”
也是挺奇怪的。
有的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图用肢体接触都达不到的效果,方茧仅用一个眼神,就牵动了江缚某根雄性生物独有的神经。
就连江缚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心尖在那瞬不听话地颤了又颤。
像一只随风飘荡的蒲公英,突然被人抓在手心,再也飞不走。
无端懊恼的感觉再度袭来,江缚皱了皱眉,想让她别卖萌,可还没开口,方茧手机就响了。
方茧正色起身,发现是林雅芬打来的电话,一下就紧张起来。
电话接起,林雅芬在电话那头语气温柔地说,“茧茧,妈妈到楼下了,你想吃什么?”
……等会儿,她到哪儿了?楼下?
不夸张,方茧眼前都仿佛黑了那么一下,开口说话都磕巴了,“你到楼下了啊,这么快吗?”
江缚敛起眸,斜觑着她。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方茧彷徨无措地和他对视一眼,啊啊两声,匆忙便挂了电话。
江缚掀起眼帘,“谁来了。”
话音刚落。
方茧就从床上屁滚尿流地下来了。
江缚眉头一皱,正想说你要干什么,方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从凳子上拽起来。
她仰头真诚地看着江缚,“你下午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忙?你放心去吧!我不碍事的!”
“……”
江缚都他妈气笑了。
他第一次用不爽的语气叫方茧大名,一字一顿,“方茧,你是不是有病。”
方茧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他,朝他展示了一下身上的病号服,“这不明显吗?”
江缚:“……………………”
紧要关头。
方茧也管不了此刻江缚的脸色有多难看,她拽着江缚就往外走,“真的,你回去吧,你再待下去我真死定了!”
然而刚165瘦得不到九十斤的方茧,又怎么能轻易拽得动189常年健身的江缚。
还是江缚冷着脸,大发慈悲地挪了两步腿脚,方茧才踉踉跄跄地把他拽出病房。
可就是这么倒霉的。
俩人刚从病房出来,林雅芬就下了电梯。
应该是碰到了谁,林雅芬的说笑声远远从前方传来,“你好啊周护士,嗯,抽空过来的。”
跟着就是熟悉的高跟鞋脚步声。
方茧心头一凛,几乎是毫无选择的,把江缚拉进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卫生间里,保洁阿姨一边洗拖布,一边好奇地看穿着病号服的方茧,把江缚壁咚在门口的墙壁上。
可能是这番折腾花了不少气力。
方茧掌心刚撑到墙上,双腿就禁不住地一软,耳鸣也随之袭来,伴着头晕目眩。
下一秒,方茧就朝江缚扑了过来。
江缚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扶住她,姿势也顺势变成拥抱。
方茧柔软的,不加任何包裹和拖起的胸就这么不经意地贴上来,瞬间点燃江缚腹部往下那股躁动的火。
厕所里的消毒水味呛人,江缚也分不清自己在强忍着什么,只知道自己不受控制地捏起方茧惨白的脸,紧张地晃了晃,“方茧??”
豆大的汗从额头渗出来。
方茧终于掀起眼,抖了抖羽毛般的眼睫,用一种湿淋淋的,小狗样的眼神看着江缚,看得江缚喉头发紧。
莫名来了脾气,但又和之前的脾气不大一样,江缚皱着眉说,“又低血糖了?”
虽然语气很生硬,但行动上,江缚并没把方茧推开,而是依旧以搂的方式扶着她,让她靠在墙上。
差不多等她呼吸变得均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江缚不由自主悬起来的心脏才渐渐平稳。
他语调沉缓地开腔,“外面是谁?”
“……”
这问题让方茧头都疼了。
要是她真说是林雅芬,江缚肯定会问,为什么不能让林雅芬见到他。
可要是换个托词……她真想不出来。
双拳握紧,方茧连眼睛都不敢抬,只能弱弱说,“……你别问了。”
江缚面色不改地盯着她。
眼神有点儿凉。
方茧抿住唇,不说话了。
可能是他这会儿的态度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旁边洗拖布的阿姨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过来问方茧,“咋么回事,他欺负你啦?”
方茧肩膀一紧,马上摇头,“没有没有。”
阿姨摆明着不信,防贼似的看了眼江缚。
江缚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好心被当驴肝肺。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误会,方茧马上对阿姨说,“真没事,他是我朋友。”
说着看向江缚,又恢复那副弱弱的,歉疚的神色说,“对不起啊江缚,今天委屈你了。”
看来是真没再解释的意思。
不过也是,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犯不着跟他解释。
嘴角翘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江缚点了点头说,“看来你没什么事。”
“……”
“是我瞎操心了。”
不等方茧有所反应,江缚冷笑了声,擦过她一身冷漠地离开了卫生间。
倏忽间,方茧闻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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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着江缚身上残留的尾香,刺鼻又让人迷恋。
像被电击一般,她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挪动脚步走了出去。
-
林雅芬拎着水果来到病房,一眼就瞧见方茧的床空荡荡的。
视线望向对床看pad的中年女人,她笑着问,“您好,您知道我女儿去哪儿了吗?”
女人挪开pad,“你女儿啊,好像跟她男朋友出去了。”
林雅芬笑容凝滞在嘴角,“男朋友?她没有男朋友啊。”
女人耸肩,“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跟个男孩出去的,那男孩还给她买粥呢。”
女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方茧床上的小饭桌。
林雅芬上前一看,满满的一碗小米粥,看着就没喝几口,粥碗的盖子上,还印着斋记的logo。
就是这会儿。
方茧回来了,“妈。”
林雅芬收回神,扭头看向穿着病号服的她,“你去哪儿了。”
“去厕所了。”
方茧冲林雅芬潦草地勾了下嘴角,连对视都没有,就重新回到床上。
或许是觉得她生病可怜,林雅芬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听说你同学来看你了?男生吗?”
不用猜,就知道林雅芬一定问了对床的人。
方茧面色不改地点头,“嗯,邱露佳托人给我送粥来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就亲自把人送走了。”
这番说辞还挺和逻辑的。
林雅芬哦了声,“谁啊,我认识吗。”
方茧抿了下唇,没抬头,“你不认识,学生会的。”
“……”
林雅芬没法说什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为了避免她再怀疑,方茧只顾着低头喝粥,母女间似乎天然的话少,林雅芬见她一副不怎么想与自己沟通的样子,就说,“我去给你洗水果。”
……
江缚从医院出来,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最近的一家洗车行。
洗车行员工看到都乐了,“你这粥金贵啊,这么一洒,二百块钱没了。”
江缚心情不怎么好。
没搭理他,一个人靠在车行门口,突然想抽根烟。
其实他戒烟好久了。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想抽。
可摸遍了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糖盒,偏偏糖盒子的糖也都吃光了。
“……”
江缚眉目冷淡地把糖盒子朝前一丢,咣当一声精准进了垃圾桶,转身去旁边的超市。
超市货架上,摆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
江缚目光挑剔地扫视着,楼嘉豪的电话来了。
电话接起,楼嘉豪大嗓门嚷嚷道,“我的缚啊,你在家吗,我钥匙找不到了。”
“……”
江缚不耐烦地蹙眉,“你小学二年级吗,钥匙都能丢。”
楼嘉豪说,“这不帮学生会妹子干苦力去了么,欸你到底在不在啊。”
“不在。”
江缚选了一包大白兔,“你楼下找个地儿等会儿吧,我洗车呢。”
楼嘉豪问,“你车咋了。”
这个问题就特么问得好。
江缚呵笑了声,没回答他。
莫名感觉这家伙今天脾气怪里怪气的不对劲,楼嘉豪不敢惹他,只能换个话题,“那我去楼下咖啡店等你了啊,你早点儿回来——”
话到这里,口风一转,“欸江缚,你说不然咱们跟方茧说一声,把机械锁换成密码锁吧,这整天带着钥匙也怪麻烦的。”
什么叫精准撞到别人的枪口上。
这就叫。
就在听到方茧名字的一瞬,江缚去结账的脚步都停了。
不知是超市冷气开得太足。
还是他本身气场就冷足够冻人,旁边路过的大叔都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江缚漆邃的长眸凉飕飕地目视着前方,忽然开口,“问你个问题。”
楼嘉豪:“?啥。”
江缚目光虚焦了几分,喉头微滚,“什么情况下,一个女生会拉着一个男生东躲西藏。”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离奇。
饶是楼嘉豪这个驰名中外的大喇叭都静音了几秒。
几秒后,他说了声“啊这”,跟着来了句不确定的,“……抓奸?”
话音落下,江缚:“……”
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