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齐汇生的妾室云德忽然扶额,“妾身突感头晕目眩,怕是旧疾发作,先行告退。”
齐汇生微微颔首,云德便自行起身,向自家军帐里走去。
纪明珩听到身后的士兵小声议论。
“云德夫人可真漂亮。”
“能不漂亮吗,那可是曾经百仙楼的头牌花魁。”
“不过是个风月场里打滚的货色,倒端起将军夫人的架子来了。”
“百仙楼的货色罢了,装什么贵妇人。”
“齐大将军怎么纳了个风尘女子。”
男人们的话语里满是对云德的打压和贬低,既轻贱她的出身,又忍不住窥探她的美貌。
纪明珩听了一会后,便将注意力放在柳昭宁桌上的菜肴上。
木案上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令人垂涎,可惜她如今身为侍从,只能静立别人身后,默默望着这些美味。
忽然有一名端着汤羹的士兵踉跄着撞了过来,滚烫的汤汁尽数泼在她的衣襟上,立时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抱歉,抱歉。”那士兵连连道歉,弯腰收拾碎碗的动作略显慌乱。
柳昭宁闻声侧目,见她前襟尽湿,“回去更衣吧,莫要着凉。”
纪明珩点点头,正要返回柳昭宁的军帐更换衣物,行至半途中,一名士兵迎面而来。
“王校尉,木公子的营帐离此甚远,这深秋夜寒的,湿衣容易着凉。小的帐中恰好有一套干净衣裳,不如移步一换?”
纪明珩敏锐察觉其中异样,然而心底的好奇却驱使她想探清此人意图。她不动声色地点头:“有劳带路。”
随其穿过几顶营帐,行至一处偏僻所在。那士兵掀开帐帘,恭敬道:“王校尉请。”
帐内烛火昏暗,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个人影。
纪明珩刚踏入半步,便见云德衣衫凌乱地昏迷在床,发髻散乱,外裳半解。
纪明珩:“云德夫人怎么在此?”
纪明珩刚问完这句话,那士兵突然扯开嗓子高声叫嚷:“王校尉非礼云德夫人了!”
纪明珩:“……”
纪明珩还未来得及反应,帐外已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八卦向来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士兵们听见先前叫嚷,顿时蜂拥而至,将帐门围得密不透风,个个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见一众男子涌来,纪明珩旋即取过旁侧衣架上的外袍,轻轻给衣衫不整、仍昏迷的云德披上,掩住她半露的肩颈。
云德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喧哗声中,齐玉章柳昭宁等将领也赶到这里。
齐玉章握拳咳嗽了一声,蹙眉道:“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齐汇生冲入帐内,一把将云德揽入怀中:“云德,云德。”
云德悠悠转醒,睫毛轻颤,见是齐汇生,害怕依偎在他怀里,哽咽道:“夫君。”
齐汇生看向纪明珩:“王横,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轻薄我的人。”
纪明珩神色坦然,拱手道:“请诸位将军明鉴,末将刚入帐中,便见夫人昏迷于此。此事与末将无关。”
她转向云德,声音温和却坚定:“夫人可还记得,是何人将您带来此处?”
云德抬眼望向纪明珩,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仓皇垂首。那双眼睛里没有她习以为常的轻蔑,也没有故作姿态的怜悯,只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清明。
男人们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贪婪的、狎昵的、轻贱的,无一不是将她视作玩物。
她原以为这次设局陷害,纪明珩定会如其他人一般,暴怒地用最下作的字眼辱骂她,或是趁机占些便宜。
却不想这人第一反应竟是取来外袍替她遮掩。
她早就不在意被人看光身子,在百仙楼时,她的身体本就是供人赏玩的物件。
可此刻裹在身上的外袍,却让她指尖轻轻蜷起,陌生的温度,顺着衣料渗进皮肤,心底某处泛起细不可闻的涟漪。
她张了张嘴,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却哽在喉间。
“妾身……不记得了。”云德低垂着头,她不敢去看齐汇生的目光,她知道回去后少不了一顿毒打,但此刻,她忽然不想再继续这场卑劣的戏码。
齐汇生没想到云德会临时改说辞,脸色阴沉对纪明珩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来人,将这狂徒拖出去重责八十军棍,逐出渊武营。”
“且慢。”柳昭宁缓步上前,将纪明珩半掩在身后,声音不疾不徐,“王横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齐汇生冷笑一声,“王横是渊武营的校尉,何时成了你的人?即便真是你的人,敢轻薄我的女人,也留他不得。”
柳昭宁神色不变:“你口口声声说他轻薄了你的女人,可有证据?”
齐汇生反唇相讥:“那你有他没有轻薄的证据吗?”
柳昭宁淡淡道:“谁主张,谁举证,该拿出证据的,该是汇生将军。”
帐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齐玉章见状,突然沉声喝道,“够了,今日中秋佳节,莫要为一点小事坏了兴致。”
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缓缓道:“既然你们争执不休,那就折中处置,王横不必受八十军棍,直接逐出渊武军便是。”
说着转向柳昭宁,语气稍缓:“我再为你挑选一个更得力的侍从,你看可好?”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着柳昭宁的回应。突然,纪明珩上前一步,“主帅,末将有证据证明自己,并未轻薄云德夫人。”
齐玉章眉头微挑:“哦?什么证据?”
她一字一顿道:“末将是女儿身。”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帐内顿时哗然,尹修同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柳昭宁则微微侧目。
齐汇生的目光在纪明珩挺拔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扫过:“荒谬,你分明是个男人。”
纪明珩没有立即辩解,而是将目光转向在场的另一个女眷,林大将军的妻子,王红。
这位年约三旬的妇人一袭靛青色衣裙,发髻间只簪一支银簪,面容端庄中透着几分英气。
纪明珩平静道:“若诸位不信,可请林夫人为末将验明正身。”
王红微微颔首:“妾身愿为见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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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乃已故元飞将军之女,自幼习武,精通医术,在军中也颇有威望。由她出面作证,最是公允不过。
纪明珩又道:“还请准备一剂解形汤。“
解形汤乃洗去易容的药水,很快,侍从便捧来一碗青碧色的药汤。
纪明珩接过药碗,转向屏风后。她对王红道:“请夫人稍候,待我洗去易容,再请夫人进来查验。”
王红沉稳颔首,片刻后,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请夫人进来吧。”
王红掀帘而入,不多时,二人自屏风后转出。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立于屏风前,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她眉目间的英气未减,却分明是女儿姿态,一袭戎装更衬得她英姿飒爽。
王红环视众人:“经妾身查验,王校尉确是女子之身。”
士兵们喉间溢出此起彼伏的低呼,像是被惊雷劈中般愣在原地。窃窃私语声在帐内蔓延:
“天呐,王校尉是女人?”
“这怎么可能?”
“长得还这么美。”
齐汇生冷声道:“既然是女子,就更该立即逐出军营。渊武军可不收女兵。”
柳昭宁没有理齐汇生,对齐玉章道:“既然已证明王横并未对云德夫人无礼,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侍女?”
做女兵不成,那做侍女呢?
齐玉章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王姑娘,就留在木公子身边做个侍女吧。”
他看了眼面色阴沉的齐汇生,语气转为严厉,“此事就到此为止。”
“都散了吧。”齐玉章挥了挥手。
中秋宴并未因这场风波中断,众人陆续返回宴席,丝竹声再度响起,纪明珩则独自返回营帐。
帐内烛火轻摇,纪明珩刚换好寝衣,就听见帐外熟悉的脚步声。柳昭宁的声音隔着帐帘传来,带着几分夜色的清冷:“我回来了。”
她掀开帐帘,柳昭宁手中捧着一个食盒。
“饿了吧?我瞧你在宴会上总盯着我的菜。”柳昭宁特意花钱,让炊事兵师傅照着宴席菜式单独做的菜肴。
柳昭宁径自走到案几前,将食盒轻轻放下。
掀开盒盖的瞬间,一阵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食盒内整齐摆放着几样精致菜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个圆润的月饼,饼皮酥黄,面上印着精美的花纹。
柳昭宁取出月饼,递到纪明珩面前:“中秋快乐,王姑娘。”
纪明珩怔了怔。她接过月饼,月饼沉甸甸的,散发着甜香的杏仁和枣泥气息。这是她来到异世,第一次过的中秋节。
“谢谢。”她低声道。
帐外,不知哪个营帐传来将士们猜拳行令的喧闹声,更显得帐内这一方天地格外安宁。柳昭宁在她对面坐下,执起茶壶斟了两杯清茶。茶汤澄澈,映着晃动的烛影。
“尝尝看,”他指了指月饼,“是杏仁枣泥馅的。”
纪明珩小心地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甜而不腻的馅料在舌尖化开。
柳昭宁静静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垂落的睫毛上。
帐外秋风拂过,送来一阵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