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尘挥开纪明珩触碰他下颌的手,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叮当碰撞声。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得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两年前那个冬日,他带着军功凯旋而归,满心欢喜地推开家门,看到的却是满院刺目的白幡。
父亲的背影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母亲呆坐在灵堂前,眼神空洞。
他被告知,兄长触怒陛下,被扔至狼群之中,遭撕咬而亡。
最终,家人寻回的,不过是几块血肉模糊、辨认不清的骨头。
此后,大伯父全家被施以酷刑而死;儿时好友也没能逃过暴君的魔掌,被迫入宫受辱。
他满心悲愤,怒不可遏,一心只想冲进皇宫,当面质问昏庸残暴的君主。
可脚步还未迈出,便被下属死死拦住。
是啊,大伯父身为礼部侍郎,尚且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七品的折冲将军,除了白白送死,让年迈的父母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又有什么用。
他当时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今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一见钟情的女子,竟是恨之入骨,做梦都想要杀死的暴君。
因为她的出现,思虑周全的计划功亏一篑,下属们锒铛入狱,而自己身为主帅也被抓捕。
纪明珩收回被挥开的手,神色平静如常,缓缓直起身子。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楚将军不答应也无妨。朕自会命人将你楚家满门,一个一个押到你跟前。就先从你的父亲开始,一刀一刀的凌迟。待他断了气,再轮到你母亲。”
楚景尘眼中怒火燃烧:“你这个疯子,你已经有这么多男宠了,还不够吗?”
纪明珩闻言轻笑:“楚将军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乃是常事。朕的后宫如今不过十人,如何算多?”
楚景尘痛苦地闭上眼:“你杀了我吧。”
对他而言,死亡反而是解脱。堂堂七尺男儿,要他像后宫嫔妃般等待召幸,甚至要与他人共侍一主,这份屈辱比死亡更难以承受。
纪明珩轻轻摇头,“朕怎么舍得呢?”她说着,缓步向前,“朕的耐心有限,数三声。若还不答应,朕就即刻请忠勇侯来这牢中一趟。”
“三。”
纪明珩的声音在牢狱里幽幽响起,如同催命符。
“二。”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楚景尘的心头。
“一。”
楚景尘终究败下阵来。他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我答应你。”
这短短四个字,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纪明珩满意道:“楚卿放心,虽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既入朕的后宫,自当免去死罪。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说罢,纪明珩转身离开,在牢门前对垂首侍立的太监总管王德道:“传旨,册靖关将军楚景尘为贵君,赐居青玄宫。”
不多时,几个太监捧着锦盒匆匆而来。为首的恭敬跪地:“楚贵君,奴才们伺候您移驾。”
楚景尘面无表情地任由太监们搀扶着站起身,解开玄铁链,双腿却任然像灌了铅般沉重。
楚景尘被带出牢房,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踏入青玄宫。
青玄宫显然经过精心布置,殿前新移栽的翠竹在风中沙沙作响,檐下悬着的琉璃风铃叮咚脆响。
殿内一尘不染,摆放着各类奇珍异宝。
偏殿的浴池用白玉雕成,池边整齐摆放着新衣。
沐浴完毕,穿戴整齐后。
青玄宫的掌事太监白钟乐走进殿内。恭敬地行了个大礼,道:“楚贵君安,奴才白钟乐,往后您在这宫里的吃穿用度,都由奴才悉心操持,您但有吩咐,尽管开口。”
“嗯。”楚景尘冷淡的应了一声。
白钟乐目光落在楚景尘尚未梳妆的发顶,道:“贵君还没梳妆吧,正好,内廷署的发饰送到了。”
身后的小太监端来盛放发饰的锦盒。
盒中的发冠顶端镶嵌着细碎宝石,三条细细的金链自冠顶蜿蜒而下,链上串着的紫水晶与金珠圆润饱满,在微光下流转着幽谧华彩。
楚景尘瞧着这些花哨的发饰,满心嫌弃,冷淡地吐出俩字:“拿走。”
白钟乐面露难色,解释道:“贵君,按宫里规矩……”
楚景尘不耐烦,直接斥道:“滚。”
白钟乐默默退下,不多时又捧来一碗汤药。碗中药汁漆黑。
这药楚景尘再熟悉不过,在边关军营时,他们常给擒获的敌国高手服用此药。
软筋散,服下后一个月内,内力尽失,无法运功。
白钟乐道:“贵君,这是陛下吩咐的药,每月服用一次。”
楚景尘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不多时,一股寒意自丹田升起,他清晰感觉到内力正在飞速流失,四肢渐渐发软,连指尖都变得沉重。往日运转自如的真气,此刻却像被冻住的溪流,再难调动分毫。
“满意了?”楚景尘将空碗掷回托盘。
白钟乐见他如此干脆,暗自松了口气:“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躬身退下。
*
崇瑞轩内,
窗棂半开,透进的天光被薄纱筛得朦胧,窗边错落摆着十余盆精心修剪的盆景。
祁砚慈执白子,玉雕般的指节悬在棋盘上方。
“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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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裴安鹤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黑玉棋子,看着棋盘,手指一顿,突然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
“不下了不下了。”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青色宫装如流水般在锦垫上铺展开来。
“连着输七把,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祁砚慈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棋艺不精,就多练。”
话音未落,朝玄疾步闯入,单膝跪地:“主子,不好了!”
祁砚慈道:“何事慌慌张张?”
朝玄道:“楚将军偷偷潜入云京,被陛下擒住,如今被封为贵君,人正在青玄宫。”
*
青玄宫内,
楚景尘一袭墨色宽袍独坐窗前,衣料上暗纹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随风摇曳的翠竹上。
白钟乐碎步近前,躬身低语:“贵君,陛下的銮驾到了。”
楚景尘身形未动,连眸光都不曾偏移半分。竹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将那道紧绷的下颌线条衬得愈发冷硬。
纪明珩踏入殿门,问道:“青玄宫住得可还习惯?”
楚景尘依旧望着窗外,连头也未回,只是冷冷道:“习惯又怎样,不习惯又能怎样?”
纪明珩不以为忤,信步走到书案前,新奇的把玩了一会案上的青玉笔架:“若还缺什么,尽管吩咐白钟乐去办。”
楚景尘依旧静座窗前,沉默不语。
暮色渐沉,纪明珩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乏了,就寝吧。”
这句话让楚景尘浑身一僵,指节不自觉地攥紧。
步入内殿,纪明珩径自走向那张宽大的木床。她随手拨开帷帐,卧榻之上的云缎被褥松软如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纪明珩轻拍床榻,对楚景尘道:“过来。”
见楚景尘没动,纪明珩淡声道:“别让朕说第二遍。”
楚景尘浑身绷紧如弦,麻木地走到床榻边。他僵直地和衣躺下,十指紧攥成拳,指节泛白。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纪明珩的手臂环上他的腰际,他浑身肌肉瞬间绷得更紧。然而预想中的侵犯并未到来,只有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殿内更漏声声,楚景尘始终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直到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他才微微侧首。
月光如水,透过轻纱帷帐洒落。纪明珩的睡颜恬静如画,凌厉的眉目舒展开来,唇瓣微启。她的一缕青丝散落在枕上,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楚景尘不自觉地抬手,却在指尖即将触及那缕发丝时骤然顿住。他凝视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
窗外竹影婆娑,将月光剪成碎片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