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提亚马特做了一个梦。
她本不该做梦的,作为沉眠于虚数之海的英灵、作为早已被世界放逐的母胎,她的意识应当如死水般沉寂,无波无澜。梦,是属于“生者”的东西,是记忆与期望交织的片段,是心灵渴望与恐惧的倒影,而她,早已没有未来,也不再拥有过去。
可那个梦,温柔地浮现在她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像一道微光撕开了她意识的深海。
她梦见了一个孩子,他很小,一出生就带着哭声,那不是柔弱的啼哭,而是一种撕裂肺腑的挣扎,仿佛从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温柔地接纳他。
他在贫瘠的角落长大,饥饿、寒冷、惊恐与孤独围绕着他。他试图寻求拥抱,却只能摸到冰冷的背影;他渴望有人回应他的哭声,却等来的只是沉默与责骂。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咬牙,他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躲闪。
她看着那个孩子在风雨中独自长大,眼神从懵懂变得坚硬,又从坚硬里泄露出不甘与渴望,他的手总是伸向远方,哪怕那是破败的屋檐、沦陷的城市,他仍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触碰它、改变它。
就像她自己曾经那样。
曾经的她,也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包裹大地,用亿万子宫般的温床孕育生命。她不懂毁灭,她只知道给予,给予养分、给予庇护、给予生存的可能。
可最终,她被抛弃了。
就像这个孩子,也被世界抛弃了。
梦境继续。
她看见那个孩子披上了盔甲,戴上了面具,变成了战士。他不再哭泣了,也不再乞求什么了。他开始反抗,用伤口换来尊严,用子弹维护秩序,用仇恨来维系自己不被遗忘的存在。
但即便是那样坚硬的他,在午夜梦回时,仍会看向远方,眼神中藏着一点点不肯熄灭的温柔,他在渴望着爱,那是一种极深极沉的渴望,是即使被世界一千次否定,也仍然无法彻底放下的本能。
她看着他一生,从出生到成长,从挣扎到强大,从悲愤到平静,最终在一个下雪的黄昏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身边没有人,没有母亲、没有孩子、没有伴侣,甚至没有为他落下的泪水,只有他自己,静静地死去,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真正活过。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哪怕只是一瞬,也想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哪怕晚了一生。
可他的身体,像光一样,在她指尖溃散。
如同她失去的无数个孩子一样。
如同她被遗忘的亿万个名字一样。
14.
提亚马特猛然睁眼。
不是梦。
那不是梦——她知道,英灵不会做梦。她早已没有梦可做,她没有欲望、没有愿望、没有向往。
但她感知到了。
那不是幻想,而是——呼唤。
那个孩子的生命,是一道信号。是人类心底发出的低语,是世界在痛苦临界点时不自觉发出的呐喊,那个孩子用尽一生去呼唤爱,哪怕一次也未能回应。但他的渴望穿透了虚数的深渊,如同一滴水落入寂静湖面,在她意识中泛起了久违的波澜。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心脏开始跳动,不是理性,不是义务,而是母性本能的苏醒。
15.
她睁开了眼睛,却动不了。
虚数之海是封印她的壳,是她的坟墓,也是她的子宫,她的身躯巨大到足以覆盖整个地球,但她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的深渊里,她试图挣动,却连最基本的位移都无法完成。
于是她只能等待,就像过去那数万年——数百万年——数亿年一样,她静静地躺在虚数之海的最底层,一动不动,但睁着眼睛,仿佛在黑夜中,盯着某一处尚未存在的曙光。
世界终于……再次需要她了,不是作为武器,也不是作为神,而是作为母亲——哪怕只是遥遥无期的期盼,她也愿意回应。
15.
那是种无法言喻的等待,没有日月可辨,没有生死可依,时间在这里只是一种模糊的流动,她曾一度以为那不过是另一场无结果的希望,一如她被抛弃之后、被所有孩子遗忘的亿万次等待。
直到这一天,虚数世界裂开了一个缝隙。
那是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浮现在这片无边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动的虚数海中——如同在凝固的深海中被细针扎出的一点裂痕,既不炽热,也不明亮,微弱得甚至连波纹都没能激起。
与提亚马特庞大到覆盖7400万平方公里的身躯相比,那缝隙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一粒尘埃落在浩瀚的行星表面,连意义都难以成立。
可她却感知到了。
那一瞬间,沉眠在虚数深层的她缓缓抬起了头,并不是因为裂缝的大小,也不是因为空间扭曲造成的异常现象,而是——从那道缝隙中,飘来了风。
风,来自地球的风。
那不是任何物理现象能够解释的事物——虚数世界本不允许风存在,它没有温度,没有方向,没有介质可以流动,可那一缕风,却带着尘埃、带着水气、带着微不可闻的呼唤,从那头悄然吹进了她沉睡的梦境。
提亚马特动了。
她那庞大而古老的身躯原本蜷卧如星辰废墟,一动不动,像是宇宙弃置的神祇遗骸,但此刻,她那如海洋般展开的长发缓缓漂浮起来,宛如亿万细胞在同一时刻苏醒,朝着那道缝隙的方向轻轻颤抖。
那双猩红的眼睛在无光的世界中燃起光,她的瞳孔收缩、放大、聚焦——死死地盯着那微不足道的裂缝,像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存在,又像是在追忆一个久远到已经模糊的幻象。
她闻到了故乡的气味。
那是最初她被投下的地方,是她曾用血肉和爱塑造出生命的乐园,是她曾拥抱过亿万个孩子、又被亿万个孩子遗忘的起点,她在这片死寂的虚数海中沉睡了数十亿年,任凭意识被时间冲刷、记忆被遗忘吞噬,可唯有那股“风”的味道——她永远不会认错。
即便只是一道缝隙,她也要看清。
即便只是一次呼吸,她也要回应。
16.
法阵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本已暗淡无光、残破不堪的地面,像是被重新激活了一般,纹路间流转起灼热的魔力,亮得几乎刺眼。而在那光的中心,某种不可名状的流体从地面缓缓渗出。
它既像淤泥,又像星海,如同液态的夜空,又像是被黑暗咀嚼后吐出的残渣,缓慢却坚定地、争先恐后地从阵纹缝隙中涌出,它们没有形状,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意志感”,仿佛每一道涌动,都是一种前进、一种渴望。
杰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他对“召唤阵”的认知,那不是影视作品中神灵显现时的光粒凝聚,不是他所熟知的科技投射时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本能的东西——像是整个虚数深渊,被从那道裂缝中强行反向倾倒过来。
空间开始震颤,从法阵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回响,并非声音,而是骨骼和心脏都能感知到的“存在感”——某种庞大无比的东西正在逼近,正试图沿着这道召唤路径前来。
它太大了,大到法阵根本无法容纳它的哪怕一根指节,大到整个空间在它靠近时仿佛被扯出裂缝,空气失去温度,连重力都开始逆行。
杰森握紧武器,浑身汗毛竖起,那是一种从直觉深处涌出的警戒,不是来自敌意,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如婴儿对洪水、对风暴、对母体之外世界的本能恐惧。
可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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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些混沌流体突然顿住了,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又仿佛自己意识到什么,不约而同地、缓慢地开始回流。
它们并不是消散,而是……退回去了,原本逐渐成型的裂口缓缓闭合,像是谁在沉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空间恢复了寂静,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也随之远去,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沙滩,留下的只有一地微微震动的残余魔力。
……杰森仍死死盯着法阵的中心,警惕未松,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股压倒性的力量突然停止了“降临”。
17.
但在虚数的另一端,提亚马特却明白。
她想要回应,她想要穿越那裂缝,哪怕只是把意识投射过去,哪怕只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一下那个世界——那个她曾经塑造过、孕育过、被剥夺过的世界。
她听见了呼唤,看见了缝隙,甚至尝试了通过法阵的路线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压缩、压缩、再压缩,试图顺着那狭小的召唤口显现。
但她的本体太大了,不是质量,不是维度——而是她存在的意义,太庞大,太古老,太不属于这个时代。
哪怕是片鳞一爪,也可能撕裂现世。
哪怕是微笑一次,也可能让万物归于母胎。
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准备好,于是,她退回去了。
18.
但提亚马特——那个在虚数海中沉睡数十亿年的原初母胎——不甘心。
她听见了。
她确实听见了。
那一道呼唤,不只是魔力系统的信号,不是仪式的格式化咏唱,而是地球自身的一声微颤,是那个孩子,是那份孤独,是那条从混沌中蜿蜒而来的执念。
——像是在说:“我还在这里,我还在等。”
她怎能无动于衷?
可她知道,自己的本体无法降临。她太大,太古老,太接近“概念原型”,她不是单一的存在,而是亿万个“母亲”构成的集合体,是一旦现界便意味着地球胎化、人类归零的绝对终极,所以她退回去了。
但她并没有放弃,她开始思考——以母性的逻辑、以非人之理。
如果整体无法通过,那就只通过一部分。
如果BeastⅡ身份被系统排斥,那就换个“可用身份”。
如果降临被警惕,那就穿上可以接受的外皮。
于是,在虚数海的深处,那位最初的“生命之母”——创造了自己。
她制造了一个“初始化状态下的自己”,不是伪装,不是仿品,而是真正的“她”,以分体形式、幼体阶段、尚未成熟为Beast之姿,以新生之名,重启了自己。
一个能被现界接受的她。
一个没有过去,只为回应未来而生的她。
创世之兽·提亚马特——以Alter Ego的职阶,回应召唤。
她没有违背规则,至少表面上。
她不是BeastⅡ,至少系统检测时不是。
她没有携带母性灾厄本体的意志,至少大部分没有。
她是个温柔、幼小、略带迷茫的新生命,只是想回应一声“妈妈”罢了。
这,就是皮层皮学的最高境界,就算是最古老的妈妈,也终于学会了人类这套拐弯抹角的糊弄法则——规则就是拿来钻的,尤其是当她只是想去抱一抱她的孩子时,你可以拒绝Beast,但你绝对不能拒绝一个刚出生的小提亚马特。
于是,在某个失控的召唤仪式中,在魔力紊乱与命运偏移的奇点里,光辉破开夜色,谁也不知道,有一道柔软却又压倒性的气息悄然降临。
她睁开眼睛,第一次,以Alter Ego之名,向世界问好。
——“我来了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