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见许聆微。
鹿南预设过很多场景，但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么个见法。
昨晚她们还在清江市讨论苏梓由，现在几个人就已经在东北长白郡。
黑色的路虎揽胜七人座，许聆微和言昕坐在第二排，鹿南和林孟桉坐在第三排，司机是个彪形大汉，鹿南一眼认出来，正是几年前在长白郡，开车带她俩去冷杉林的那个人。
还没到早高峰，汽车行驶得很快，离开她们下榻的酒店，一路往郊区开，越走越偏。
鹿南拿起手机看了眼，堪堪早上七点。
这下连一上车就倒头补觉的林孟桉，都感觉不对劲，她直起身子来，看向车窗外：“什么情况，你们公司的产业园，选址这么偏吗？”
鹿南趴在座椅上，朝车后望去，那后面不紧不慢地，始终跟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
许聆微看到，笑笑：“等下那辆车可以送你们回家。”
林孟桉双眼瞪大，那点瞌睡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你要这么说，就更吓人了。”
许聆微“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今天是君同出狱的日子，我们现在是去接他。我怕早高峰误事，出来得是有些早。哦，君同就是我的未婚夫，沈君同。”
.
昨晚，许聆微跟鹿南联系，问她是否方便一起去趟长白郡，有私人飞机，早上谈完事，她如果着急回清江，随时可以送她。
鹿南本想改天再约，但许聆微近期都没空，于是她和林孟桉言昕商量了一下，决定如果能三个人一起去，问题应该不大。
当她和许聆微说还有两个朋友要一起时，本以为许聆微会不悦，没想到她一口答应，还派了辆车来接她们。
于是她们跟着许聆微一路到了机场，上了飞机，飞到了长白郡。
到酒店已经很晚，许聆微安排她们入住后，约好明早六点半见面，就走了。
她们三个人住在一个大套间，躺在酒店的床上时，都有些懵，几个人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闹不清楚许聆微这么大一个“董”，亲力亲为，陪着她们几个一路颠簸，到底在闹哪出。
最后商量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沉沉地睡了。
如今，在开往郊区的商务车上，许聆微说，现在是去接沈君同出狱。
鹿南眉头微蹙：“你明明今天就有事，还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还跟我说今天有空，约我见面。”
“因为……”许聆微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你既然来找我，肯定是想我解答一些问题。但我当初也是个废人，这个世界上能给你答案的……只有沈君同。”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林孟桉奇道，“废人，又是什么意思？”
许聆微笑笑：“今天是我自作主张带你们来，如果君同累了，不想谈，只能麻烦你们回酒店稍作休息，改天我必定登门道歉。如果有可能，能好好聊聊，希望我们开诚布公。”
听到这话，车厢内的几个人视线交汇着。
——
监狱大门口，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个子很高，面容清瘦，眉眼冷峻，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
他身上的衣服很妥帖，也很普通，深灰色长裤，淡色衬衫，领口两粒扣子没扣，敞开着，但挡不住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清冷贵气中杂糅着凌厉。
林孟桉凑在鹿南耳边小声嘀咕着：“头小腿长肩膀宽，模特的身材，模特的容貌，这人当这是秀场啊。”
鹿南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孟桉，示意她噤声。
阳光有些刺眼，男人一脚踏出铁门，眯着眼睛，神情寡淡地看了眼天空，又抬眸看向了许聆微。
许聆微走得极快，似乎要扑进他的怀里，临到跟前又堪堪停住。
抬起手臂很轻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听上去瓮瓮的：“估摸着你的身量做的衣服，看起来还算合身。”
他僵着身子，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等了许久也没见许聆微松手，他张开口，声音有些哑：“回家吧。”
许聆微仰着脑袋笑道：“这么久没见，都不愿意抱我一下吗？”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环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许聆微满意地笑了，窝在他的怀里，扭过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松了手，挽住他的胳膊。
“她们说有事要谈，我自作主张带过来的。”
他微眯着眼睛看向这边，鹿南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人自带一种睥睨众生的气质，好像一切他都不在乎，一切也不必在乎。
许聆微：“你是不是怪我？”
“没有，”他唇角上翘，似笑非笑，“这样很好。”
司机走上前，恭敬地给他撑着黑伞，又递给他一根拐杖，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斌叔，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说着，他任由许聆微扶着，走向停在一旁的汽车。
鹿南这才发现，这么俊朗挺拔的一个人，左腿却有些跛。
路过她们身边时，男人停下脚步，冲她们微微一笑：“言昕，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鹿南满眼惊愕，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正对上言昕的大惊失色。
可他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等回答，就转身弯腰上了车。
许聆微上车之前，探着身子问了句：“君同，我们去哪？”
“溯研生物，不要惊动任何人。”
许聆微灿烂一笑：“好。”转身招呼着，“鹿南，言昕姐，你们坐后面那辆车，我们等下见。”
三个人坐在黑色的雷克萨斯上。
鹿南看了眼司机，轻声问道： “你认识他？”
言昕摇摇头：“不认识，长白郡我都第一次来。”
鹿南：“所以，他是通过苏梓由知道你的？”
言昕：“怎么可能，你觉得苏梓由会无聊到跟自己的合作伙伴说，Q Q好友都有谁？但……”
鹿南：“什么？”
“我听过他的声音。”言昕说道，“沈君同的声音，我听过。”
鹿南：“在哪里？”
言昕犹豫着：“我意识断片的时候，听过有人喊我‘言昕’，我最开始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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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围的人，后来每次都有这个声音，我就以为是症状的一部分。”
鹿南呼吸一滞：“会不会是听错了？他也就喊了一声。”
言昕：“我不知道。”
车厢里一时很安静，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好像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车子跟着前面的路虎，一路往前，远远地就看见“溯研生物技术公司”几个大字。两辆车进了厂区，又进了地下停车场，转了几个弯，拐进一个通道，停了车。
他们下了车，进了旁边的电梯，许聆微刷了脸，电梯径直上了顶楼。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外原本漆黑的一片亮了起来。
沈君同撑着拐杖，许聆微扶着他，走在前面。鹿南三个人跟在身后。随着他们一步步往前走，所在的区域一片片亮起灯来。
灯光明亮，但除了他们几个，空无一人，整层楼都很安静，只听得到拐杖一下下敲击地板的声音。
言昕：“这是哪？这里为什么没有人？”
沈君同停下脚步：“这是苏梓由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你认识我？又为什么跟我说好久不见？”
“因为，确实是好久不见了，言昕。”他继续往前走，“最开始，我是听苏梓由说的你。”
言昕的心怦怦的跳着：“怎么可能？苏梓由怎么可能跟你提起我。”
沈君同走得很慢：“我十四岁就认识苏梓由，他比我大两岁。那时候我们到处在外面打比赛，他兼了三项，我也兼了三项，我俩相处的时间比跟同学相处的时间还多。他人很好，待我像亲弟弟一样。”
林孟桉讶然：“你是那个天才少年，你就是吴老师口中的那个天才少年。”
鹿南想起来：“苏梓由那年奥赛，一金两银，那两银就是败给了你？”
“天才，”沈君同冷笑了一声，“言昕，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许聆微领着几人进了房间，刚坐下，墙角一个白色的机器人启动，开始给他们端茶倒水。
拐杖搁在一边，沈君同缓缓说道：“我俩保送到华大后成了同学。我本科毕业后开了公司，他一心钻研学术，一直读到博士，又继续留在科院。他对经商并无兴趣，但因为我的请求，过来公司帮我。我主要研究虫洞与时间机器，他主要研究计算机科学与虚拟现实，然后我们成立了一个项目，叫‘蕉鹿计划’。”
鹿南：“蕉鹿计划？”
言昕：“蕉鹿之梦的意思吗？”
沈君同颔首。
鹿南：“什么意思？”
言昕：“说郑国有个樵夫打死了一只鹿，把鹿用柴草盖住，藏了起来，但他却忘了，怎么也找不到，就以为自己做了个藏鹿的梦，还自说自话说自己做梦糊涂，却不巧被别人听见，依照他的话找到了那只鹿。”
沈君同微微一笑：“不错，当初就是你给这个项目命名的，言昕。”
言昕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
他继续说道：“要不你以为‘溯研生物’的‘研’字，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