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岐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书案上的公务厚厚的垒在一处,桌角摊着几本与房屋建筑相关的书,封岐低头专心翻阅着其中一本,连指腹上蹭上了墨痕都未注意到。
正月过半,一连几日树梢上都挂着薄薄一层霜雪。
大雪随时有可能落下,虽然圣上没有明言差事何时完工,但最迟明日户部的拨款就会送到。
寄往永安府的信件已经送了出去,作为毗邻盛京的大府城,封岐在那儿还有些旧人可用,其中不乏城建规划的好手,这时将人请来或可派上大用。
一切准备就绪,此时只待天命。
徐公公敲门唤道:“殿下,水已经按您要求的备好了,可以洗漱了。”
“来了。”
角间里已经准备好浴桶,一进门便能察觉到蒸腾的水汽伴着香气袭来。
浴桶中依他所言的撒满了梅花瓣,香气入水变得更加浓重,满室都氤氲着梅花的冷香,恍惚间如同身处湿润的梅林中。
徐公公甚至还怕他觉得不够,在浴桶旁边另备了两篮子花随时添加。
犹豫的望了眼厚到看不见水面的花瓣,封岐脚步前迈又后退。
纠结半晌还是将手缓缓搭上腰带,封岐一点点褪去衣服,露出精壮赤裸的身躯,闭着眼跨进了浴桶中。
等封岐便擦头发便从角间走出来时,徐公公已经领着下人们候在了屋里。
徐公公微垂着头上前:
“软轿已经在院中待命,请殿下更衣吧。”
封岐望着厚厚一堆衣裳皱眉:“是不是太多了,减掉一件。”
徐公公温和的拒绝了封岐的要求:“可不多了,更深露重,殿下还是要多穿些衣裳。”
许孺人白天私下交代了他,晚上一定要盯着封岐多穿几件避免受寒。
因为许莺莺的话对她好感更深,徐公公垂着的手略一向前,下人们便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去,一件件井然有序的伺候着封岐更衣。
见封岐虽面带不满但还是配合着穿了,徐公公心中略松。
只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耗费时间,衣裳一穿戴整齐封岐便迫不及待的往院外走去。
徐公公将他的急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摇头,赶快带人追上去
撷芳院中,许莺莺也已经沐浴完,眼下正躺倒在软榻上举着本杂记看的入神。
青丝如瀑般垂落在榻沿,带着丝未散的水汽。
桐心坐在许莺莺身旁,小心翼翼的往发丝上拍着桂花油,几下过后又拿起只檀木梳,轻缓的将刚扑上去的桂花油融进发丝中。
许莺莺翻书的手便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渐渐有了困意。
烛灯刺眼。
封岐踏进屋里时,许莺莺仍躺在榻上。
薄薄的线装书倒扣在脸上挡住光线,瞧不见面容的女郎搭着锦被的胸口起伏平缓,长长的青丝被侍女执在手中,一下下温柔的梳着。
昏黄的烛灯将塌边的主仆二人凝成一道模糊的剪影,跨越漫长的岁月河流落入封岐眼中。
封岐安静的看了她们许久,直到被桐心发现才回神。
抬手让桐心退下,封岐坐到她方才的位置,拿起檀木梳捧起一缕青丝慢慢梳了起来。
许莺莺全然不知换了人。
心里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封岐,她其实并未完全睡着,半梦半醒间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身处桂花林之中,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灿金。
桂香扑鼻,许莺莺掩在书下的唇角勾起。
只是桂香还未留存多久,便被另一股霸道至极的味道驱逐了出去。
凛冽的寒香没骨而来,一夕间草木凋敝,绚烂的灿金减退了色泽,转为更浅的姚黄。
梅香袭人。
许莺莺双睫挣扎着睁了开来,却冷不丁落入一片黑暗中,怔了一瞬才意识到是书盖住了眼,于是一边抬手摘书一边困倦的问道:
“桐心,哪里来的梅花香?”
眼前哪里有桐心。
许莺莺怔愣地瞧着面前大变活人般出现的封岐,脱口而出道:
“殿下怎么这么香?”
封岐茫然:“......不好闻吗?”
许莺莺连忙摇头。
她平日里也喜欢梅花,断不会觉得梅香难闻,见封岐面上隐隐失落赶紧辩解道:
“并没有,梅香清冽,别有一番君子品格在,很适合殿下。”
至少比那熏的要命的合欢花香适合他百倍。
思及此,许莺莺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跑偏。
说起来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封岐身上闻到过合欢花香了,和初见时阴郁冷漠的模样相比,封岐如今瞧着精气神也好上了不少。
果然那个合欢花香不适合殿下!
许莺莺心中越发笃定这点,连带着水眸中也满是诚挚。
封岐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却眼也不眨的留意着许莺莺的神情,看她夸得真情实感才缓下声音开口道:
“那就好。”
时辰已经不早,撷芳院中除了廊下守夜的桐心外其余人皆已睡下。
许莺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不忘问封岐道:
“殿下来前可沐浴过?”
没有料到她这么直白,封岐轻咳一声:“......沐浴过了。”
许莺莺:“那请殿下先去床上等我吧,我找个东西就来。”
封岐:“......”
封岐表情越发不自在起来,刚想说帮她一起找,就见她话音刚落便立刻回头,脚步匆匆的走到衣橱处翻找起来。
话被堵回口中,封岐难得无措的站在原地。
床褥上藕荷色的被褥已经铺好,蓬松柔软的样子一看就是女儿家的床榻,想来睡着也是如那日一般温暖舒适。
许莺莺仍在弯着腰翻找。
看她忙的头也不抬,封岐心里叹气,只能走到床榻边掀开被褥直挺挺的躺下,睡意全无的睁着眼望着房梁出神。
封岐已经睡下,那边许莺莺可算是在角落里发现了她要找的东西。
从一堆衣裳的包围中拽出只月白色的软枕,许莺莺正着反着拍了软枕好几下,才让它重新蓬松起来。
满意的抱着软枕颠了颠,许莺莺走回到床榻边。
床榻上,封岐规规矩矩的睡在床外沿,听见脚步声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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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来。
许莺莺困惑的望着封岐的睡姿越走越慢,最后停在距离床榻一尺远处,犹豫着和他对视:
“殿下......是睡得难受吗?”
她从没见过有人这样睡觉。
像是一块笔直焊着的板砖,只有小腹微微隆起,可以想见封岐应当是双手整齐交叠放在了腹间,只是这样一来看起来更加僵硬了些。
对许莺莺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还以为是空余的地方不够她上床,封岐僵着身子往床内挪了挪:
“并不难受,不必管我。”
柔软的绸缎在灯火下映出流动的华彩,或许是因为周遭颜色不似平时那么沉重,陷在柔软床榻中的封岐也渐渐褪去了平时的锋锐。
许莺莺紧了紧怀中的软枕,忽地有些紧张。
但毕竟是她自己把人喊来的。
许莺莺深吸一口气,诚恳的望向封岐:“在宫中时一位照顾我的嬷嬷上了年岁,晚间总是睡不好,因此我便学了套按头的手法,据说效果很是不错。”
“殿下今日不如也让我来按按看?总归有些作用。”
封岐表情一滞,隐约的期待凝固在眼中。
没想到许莺莺难得积极的约他前来,竟然只是为了这事儿。
他还以为......
一想到自己甚至兴师动众的命人摘了一树的梅花瓣,封岐尴尬的喘不上气。
好在他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许莺莺膝盖上的软枕仿佛是对他一厢情愿的嘲讽,封岐难看的躲开许莺莺炯炯的目光,掀开被褥当即便要起身:
“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要不今日还是算了吧。”
许莺莺看封岐又要走,心中一急,连忙探身拽住封岐的衣袖:
“殿下为何忽然要走?”
下午的时候,封岐也是这样。
不明不白的被人撂下两次,许莺莺这下真的有些慌了。
感念封岐为她找回父母遗物,她是真心想要报答他。
身无长物,只能在小事上略尽绵薄。
但屡次三番在他身上受挫,许莺莺一时间又害怕又委屈,手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松了下来。
刚入府时饥寒交迫的窘迫浮现在脑海,她有些忐忑的想:
殿下是不是很厌恶她?
封岐在被许莺莺拉住的时候便停下了动作。
苦恼的揉着眉心思索着要怎么和她说,转头却看到一张低落的脸蛋,眼角眉梢俱都可怜的挂了下来,抿着红唇一声不吭。
许莺莺垂着头试图掩盖眼中的不安,察觉到封岐目光时立刻扬起一抹笑:
“殿下既有事情要忙,那我送殿下。”
少女脸上的笑怎么看都透着苦涩和勉强,封岐藏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一时下不定决心。
久等不到回音,许莺莺已经渐渐不报希望。
不愿再深究封岐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烦闷的扔开软枕准备喊人进来伺候,却忽地被人一把拉了下来,跌坐在床榻上。
腿上忽然一重。
封岐仰面躺倒在许莺莺腿间,双目紧张的闭紧:
“算了,你想按就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