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云夏暑,新雨秋岚,石榴花一时间全开了,天渐渐凉爽下来。鲍良畴派人请梁照儿和李瘸子一道去燕来楼,名为小聚实为引梁照儿入行会一事。
是日,梁照儿难得的换上新衣赴宴。为显得庄重,她身着秋香色暗纹襦裙,外头披着同色如意披帛,腰间系着琥珀色穗子腰带,头上的首饰简单,只带着一柄琉璃发梳。
沈度驾着驴车送二人到了燕来楼前,李瘸子问:“来都来了,要不你同我们一道进去吧。”
梁照儿拒绝说:“不妥,咱们本就是客,客带客怕主人心中不悦。”
沈度亦说:“掌柜的说的对,你们进去吧,时候差不多了我在外头等你们。”
李瘸子双手枕在脑后无所谓道:“好吧,都依你们的,要我说哪来那么大规矩。”
梁照儿与沈度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像李瘸子这类技术人才,有手艺在身,行事随意些倒也无妨。只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后生,还是规矩些好。
三人辞别后,梁照儿和李瘸子进了燕来楼。
这遭再访燕来楼便与初次时大有不同了。原先同关大娘一起来时,二人束手束脚,生怕行差踏错漏了怯。此次再来,梁照儿行动间都多了几分自如,到底还是钱气儿养人。
由于鲍良畴亲自吩咐,来迎接他们的人都是其近身使唤的心腹,直接绕过大堂将二人引到了楼上厢房。
小厮推了门,只见鲍良畴立刻站起身来道:“可算来了,快请入席。”
今日梁照儿算是主角,她从善如流地坐在鲍良畴右侧,左边是连珠,与李瘸子相对的正是许红衣。
鲍良畴作为主人率先破冰:“梁掌柜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个标致的妙人儿。”
梁照儿敛下神色不置可否。
这话叫她听了心里一阵不悦,自己明明是因着会做生意上了桌,怎得在鲍良畴嘴里提起来仍是容貌身段那一套?
她低眉垂头道:“想来也是我那生意做得不够大,倒让您觉着我是凭容貌吃饭了,若说容貌我倒比不过桌上其余两位娘子呢。”
鲍良畴淡淡一笑,心中也有了思量。
这如意馆的女掌柜瞧着是个温顺的模样,言语中却半分都不肯让。
连珠适时出声道:“梁妹妹过誉了,妾瞧着呀女子各有各的美,许掌柜您说是不是呀?”
许红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夫人说的是。”
梁照儿作出一副恍然得见许红衣的模样,惊讶道:“未曾想今日与许掌柜又见面了,也算缘分。”
连珠好奇地问:“你们从前便见过了?”
李瘸子阴阳怪气道:“可不是,许掌柜排场可大着呢,来咱们如意馆伸手就是要老板娘。”
“这是何意啊?”鲍良畴问。
梁照儿笑着打起了哈哈:“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
几人寒暄了片刻,连珠又抬手唤进来门口陪侍的女使送了一壶酒进来。
“这可是醉仙?”梁照儿好奇地问。
连珠笑着答:“正是呢,想来梁掌柜也是个好食之人,这醉仙可是咱们燕来楼的招牌。小红,你给诸位介绍介绍。”
许红衣听见连珠唤那面生的小丫头小红,表情即刻僵在脸上。她一向自视甚高,如何肯与一个酒楼陪侍的当垆女撞了名,何况这女子还被连珠呼来喝去。
小红捧着酒壶给席上诸人皆倒了一盏酒,淡雅的鹅黄色酒液在白瓷杯中荡漾开来,散发着谷物和果物混合的清香。
小红介绍道:“醉仙实乃鹅黄酒,原是蜀中名酒。前朝诗人有云‘炉烟凝麝气,酒色注鹅黄’说的正是此酒。咱家老爷打汉州带回来这方子后,又着意添加了时兴果子,入口更加柔和,取新名‘醉仙’,意为‘手把仙瓢酌醉仙’。”
梁照儿闻言实心称赞说:“要不说燕来楼是扬州城的门脸,连酒楼里的伙计都沾染了不少文气。上次来燕来楼未得幸品尝,今日也算有口福了。”
鲍良畴扬袖做了个请的手势,席上几人纷纷掩面一饮而尽。
李瘸子叹道:“要说我离开燕来楼,除却这醉仙酿,倒还真没什么不舍。”
“莫非你就是燕来楼从前的大师傅?”许红衣不可置信道。
早知如此,她在如意馆就不说什么老的不要了!谁说这老的不行,她瞧着这一个老家伙顶上外头一帮人了。
李瘸子闻言内心本十分得意,又想起鲍良畴仍在席上,自己还是借了他的光才以正声名,面上神情又复杂起来。
“哼,你这妇人倒是以貌取人了。”李瘸子不忿道。
许红衣向来能屈能伸,立刻捧道:“都是奴有眼无珠。”
连珠给小红使了个眼色,再进来小红身后便跟着十余个上菜的年青女使鱼贯而入,捧着四个凉盘四个热盘四样主食和两盅羹汤,阵仗大极了。
梁照儿压根顾不上想这是人家给的下马威还是大手笔的款待,双目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菜扫了一通,将目光落在了荷叶夹配着的烧臆子上。那烧臆子经炭火烤炙,皮脆肉香,瞧着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功夫难得此菜。
也就是燕来楼这种大酒楼人手充足,地方也大才能做这些耗时费力的东西。
连珠见梁照儿未动筷问道:“不知梁掌柜是哪儿人,预先按照寻常的规格备下了,这菜可还用得惯?”
“原系润州人士,离扬州城倒不算远。”梁照儿笑着回说。
连珠一听润州两个字,侧脸朝向鲍良畴道:“润州好呀,是个好地方,良畴你说呢?”
鲍良畴闻言无奈地笑笑。
见连珠有越说越来劲之架势,立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
梁照儿探照了二人一番,忍不住道:“鲍老爷与夫人感情倒好。”
连珠扭身骄傲道:“可不是——十七岁就哄我跟了他,如今算下来也有七八个年头囖。”
许红衣也奉承道:“瞧不出鲍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人物。”
鲍良畴低头笑笑不语。
李瘸子懒得捧鲍良畴臭脚,在一旁独自大快朵颐了起来。这么些年了,鲍良畴什么样他没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也只能骗骗后来的小丫头。
梁照儿向来拿她师父没法子,只好一人在旁边周旋。
一顿饭吃得梁照儿心力交瘁,席间对话往来无不需谨慎小心,好在进入行会一事顺利地在饭桌上解决了。
临行前,许红衣指着小红说:“这丫头很是机灵,只是这个名儿起的不响亮。”
连珠觑了小红一眼,恍然大悟道:“她是新来的,原先家里爹娘都不识字,只起了个诨名叫着,许掌柜有见识不如给这丫头取个名儿?”
“要我说便叫彘奴罢。”许红衣拂了拂衣袖,轻巧道,“这彘字好,富贵。”
小红满脸的不乐意,痴怨地望向连珠。
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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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说:“那便多谢许掌柜了,彘奴还不快见礼。”
小红无奈地朝许红衣福了福身子,一溜烟跑了回去。
梁照儿扶着一脸醉容的李瘸子同三人告了别。出了燕来楼,朝北走了数十步便瞧着沈度正驾着驴车在一边等候。见李瘸子醉醺醺的模样,沈度连忙上前将他抗到驴车上歪着。
沈度问道:“他这是喝了多少?”
梁照儿没好气道:“不光喝得多,吃的也不少,先回去再说罢。”
沈度见梁照儿满脸倦容,从怀里掏出几颗香糖果子塞进她手里。
梁照儿随手挑了颗香糖果子塞进嘴里,眯眼道:“这果子怎么这么酸,牙都要倒了。”
“那果子铺说是什锦的,一盒里样样都有,生姜、杏、梅子和李子,估计你是吃到梅子了,正好醒酒。”沈度轻声笑道。
梁照儿将糖纸塞到沈度衣服领子里,“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只怕拿来的全是酸的。”
“你这坏脾气的小妖怪。”沈度笑着伸手从背后掏出糖纸放进怀里,伸手递给她一块甜的。
三人回了如意馆,穗穗帮着沈度将李瘸子抬回屋内安置好,又打了热水来替他擦手擦脸。待一切收拾完毕后,几人才回了堂屋里头议事。
玉梳问:“怎得去了燕来楼一趟醉成这般模样?”
梁照儿叹了口气回:“别提了,师父那前东家鲍老板,卯足了劲同他喝呀。”
“那你们女人堆又里是什么光景?”燕环替梁照儿倒了杯茶接着问。
梁照儿摇了摇头,“个个都是人精,同这些人周旋当真累得很。”
她又讲了许红衣硬要给小红改名一事,激得燕环骂道:“呸!天杀的,她以为她是王母娘娘转世,人家的名儿也轮得到她改?”
玉梳忙将门虚掩上,“好好的怎么怒了,总归是说旁人的事。”
燕环生平最忌讳这个,原先她在翠袖坊时柳妈妈也硬要给她们改名,是她宁死不从被打了一顿后才保下了自己的名字。
穗穗好奇地问:“要给你改成什么?”
燕环摊手道:“柳妈妈非要依着梅兰竹菊起,按年岁大小一溜排下来,分别是梅仙、兰仙、竹仙和菊仙。”
穗穗:“你是哪个?”
燕环咬牙切齿道:“竹仙。”
这头其乐融融地说着话,燕来楼那头却不安生。
小红跑了回去后,伏在案上狠狠哭了一场。她来燕来楼做工,又不是卖身为奴,哪有叫人改了姓名的说法,何况那名字还是个粗鄙低贱的,摆明了作践她。
连珠送走了许红衣后才到小红那安慰她。
“好了,这点事不值当哭得昏天黑地。”连珠掀裙侧坐在一边说道。
小红从臂弯里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哭道:“不是您受委屈,自然不值当了。”
连珠叹了口气说:“怎么不是我受委屈呢,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她这般做,一则是觉着你冲撞了她的名讳,心里憋闷得慌,二则也是给我没脸。”
小红闷声道:“难不成我就真得改了那名字去?”
连珠笑着哄她:“你瞧你,又犯轴劲了。你改与不改,她远在天边又从何得知呢?倘若她下次再来,避着些也就是了,还能独独捉了你去审问不成?”
小红闻言破涕而笑。
连珠语重心长道:“你呀,万事总先急到前头去了,事缓则圆这个理儿且得记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