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日本东京的樱花次第绽放。
家入硝子终于在毕业前夕紧赶慢赶回到日本。
这一届只有两名学生能顺利参加毕业典礼。对于毕业典礼的操办，夜蛾正道采取了学生的建议，一切从简。
五条悟不想看到那些烂橘子出现，而家入硝子则觉得他们不来真的是太好了。
如果有太多高层领导过来，那晶子就不能偷偷溜进来了。
笼罩整个高专的结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只要入侵者完全不使用咒力，就不会引起警报，就像当初的伏黑甚尔一样。
家入硝子对这一点感触颇深，所以她现在正在给与谢野晶子打电话，央求让她过来一起拍毕业照。
她知道晶子就在高专外面。
历年，东京咒术高专的毕业典礼举行时间都是固定的日期。
在这一天，与谢野晶子拉扯着夏油杰，一起再次重返高专。
他们没有大咧咧地进去。夏油杰放出飞行咒灵，载着两人升上高空，远远俯瞰地面上蚂蚁般渺小的人影。
其实即使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再怎么强化，再如何突破生理极限也不能间隔数百米还能分清哪个小人是谁。坦白来说，能不能看见地面上的人影也存疑。
与谢野晶子盘腿坐在飞行咒灵的后背上，接通了家入硝子的电话。
“晶子，真的不过来吗？”
“不过去，万一出现节外生枝就糟糕了。”
“只要你不使用咒力就不会被发现，所以很安全的。”
“但我和夏油君的脸，教职工们应该都认识吧。”
“也是哦。等等！夏油也来了？”
“来了，”与谢野晶子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就在我旁边。”
“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家入硝子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捂住手机的话筒，悄声问道。
“我猜是自愿，不过如果我们再调侃下去，怕是要变成被迫的了。”
夏油杰独自坐在飞行咒灵翅膀的另一端，脸色阴沉得要滴下墨水。
与谢野晶子和家入硝子的关系缓和，变得亲密，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瞥了与谢野晶子一眼，随即垂下眼帘，逃避似地将目光从高专的方向移开。
他在心中默想：“晶子本身就没有犯错，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到高专，继续学业，为什么会选择叛逃呢？或许对于晶子来说，叛逃只是她要抓住‘它’计划的一部分。”
想到此，夏油杰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不再留意她们的谈话内容。
与谢野晶子和家入硝子的通话现在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如何让晶子看见硝子的毕业典礼。
至于她们为什么现在才着急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没有想到“视频通话”是如此的不靠谱。
天价话费账单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困难的地方在于，视频通话的画质一点也不清晰。
距离摄像头一米以上，声音就很难清晰收录，更不必说糊成一团马赛克的人物。
家入硝子总不能全程举着手机参加典礼和合影，那不仅怪异引人注目，若被夜蛾校长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顿重点“关照”。
想到那副画面，硝子不由得缩了缩肩膀，苦恼地想：“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不经意间路过的五条悟凑到屏幕前，兴奋地开口：“为什么不向万能的五条老师求助呢？解决方法就在这里！”
与谢野晶子看见瞬间消失在屏幕内的家入硝子，无奈道：“五条君有什么方法吗？”
“当然有，我已经和冥冥打好招呼了，她可以把乌鸦的视野共享给你们。”镜头前的五条悟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和冥冥的转账记录，一串令人咋舌的零后面缀着个墨镜表情，十足他的风格——人帅钱多路子野。
“可晶子现在还能拿到冥冥前辈的符纸吗？”家入硝子幽幽地盯着五条悟问，“你不会只说了要帮忙，没说要帮什么忙吧。”
“啊……哈哈，”五条悟尴尬地笑笑，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嘟囔道，“我把符纸送过去就可以了。对了，晶子在哪？我现在就送过去。”
“不用送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与谢野晶子挑眉看向夏油杰。如她所料，夏油杰有解决方法。
“怎么解决的？”
“当然是……”与谢野晶子正要把夏油杰的名字说出来，就看见他面无表情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会意改口：“保密。”
对面的家入硝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行吧，既然能看到，那我就先去准备了，拜拜。”
“拜拜。”与谢野晶子挥手挂断电话。她看向夏油杰，一脸认真地看他的解决方法。
只见他放出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奇怪咒灵。咒灵由两部分组成，下半部分是一个圆筒形状的摄像头，正烁烁闪着红光。上半部分是55英寸的显示屏，一阵黑白波纹闪过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家入硝子和五条悟的身影。
与谢野晶子看着黑色灰三色的硝子，哭笑不得道：“黑白画面，这是多久前的老电视了？”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这个咒灵的年代，不确定道：“上个世纪吧……其实也就一九九几年，也不是那么老旧。”
“是不算太久，不过这是你的新术式？我记得以前你并不能和咒灵共享视野？”
“是【咒灵操术】的衍生用法，我现在可以抽取咒灵的术式，进行使用。不过这样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
“被抽取的术式不能再更进一步。”夏油杰支起左腿，目光投向远方的群山，语气带着一丝惋惜，“有点鸡肋。”
“也好吧，你看它现在不就正好发挥了用处吗？”与谢野晶子冲着黑白画面，努努嘴。
“确实。”夏油杰用余光扫过屏幕，眼底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这样，久违的高专四人组，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聚了。
微风轻拂，吹乱了夏油杰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他低头看着几缕飘到胸前的发丝，若有所思地想：“当时，我的头发也有这么长吗？”
叛逃之后，他将全部心神都倾注于那宏大的“事业”上。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除了额前标志性的长刘海还会稍作梳理，其余的，只在后脑随意扎成一个半丸子头了事。
枷场菜菜子和美美子偶尔会细心地帮他梳理整齐，但大多数时候，他只用一根发绳潦草地束起，任其自然。
世间万物，皆在磨损。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只有两人的毕业照上：东京高专的正门口，家入硝子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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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抱在胸前，左手的指缝中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细烟，神色淡然；五条悟半蹲在她身侧，长腿叉开，毫无仪态。他冲着天空比划的那个大大的“耶”，嚣张，肆意，仿佛要将这沉闷的天穹捅个窟窿。墨镜遮住了六眼，却遮不住那份穿透腐朽的锋芒。
他们默契地留下两个空位，面对镜头，露出笑容。
高专毕业对他们来说，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在这一天，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就是能让人感到万事万物都发生了新的变化。
这一天过后，家入硝子正式接过任命书，藏青色的学生制服换成白大褂，她选择了留在学校当医生。
而一向吊儿郎当的五条悟似乎短暂地变成了大人，在职业的选择上，居然是成为一名老师！
“为什么？”家入硝子问，烟雾缭绕。
他想了好久，给出了一个孩子气的回答：“我讨厌烂橘子，又酸又臭。我要当老师哦，亲自培养笔直挺拔的小树苗推翻那些烂橘子们。”
这很不五条悟，这又很五条悟。
他在看透高层腐烂的本质后，没有选择直接推翻他们，而是用了一种更激进又温和的手段。
所谓激进，是他完全抛弃了五条家的助力。
所谓温和，是他将焕新的希望放在新一代身上。
他选择了教育，培养强大聪明的同伴。
而与谢野晶子的目标则更为简单直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抓住加茂宪伦，为了复仇或者说是铲除潜在的威胁。
加茂宪伦作为千百年来潜藏在咒术界暗中的影子，她一定要找到它，祓除它。
某种意义上，他们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在难得清闲的间隙，家入硝子会悄悄离开高专，乔装打扮前往盘星教。
她对与谢野晶子正在进行的实验，也抱有隐秘的好奇。
纯色白的实验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味道。说不上好闻，只是会令人心生反感。
家入硝子看着实验舱里面痛苦挣扎的志愿者，微不可见地蹙眉：“晶子，这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与谢野晶子从跳动的数据间回过神：“这是在测试他能承受的最大强度，”她微微一笑，“而且有我们在，不会出现问题。”
闻言，家入硝子收声，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这短暂的会面，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与此形成刺眼对比的，是夏油杰与五条悟之间那近乎刻意的“错过”。
夏油杰偶尔会在和咒灵祓除的地方和五条悟“遇见”。
漆黑的帐将下未下之时，夏油杰会转身离去。
当他感知到那股熟悉的咒力气息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转身，操控咒灵疾速遁入阴影或高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没有寒暄，没有昔日并肩作战时的嬉笑怒骂，更没有孩子气的争强斗胜。曾经的挚友，如今只剩下一方仓促逃离的背影，和另一方踏空而来时感知到的、那迅速消散的咒力残秽。
夏油杰时常在夜阑人静时，于盘星教寂静的庭院中枯坐，望着沉沉夜色，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
是相见更痛苦，还是不见更痛苦？
这一切还有多久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