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院中已有两人练功的身影。如今虽是初春,但山上温度还有些低,庭院外的大树光秃秃的,尚未开花发芽。
汤穗穗正持着木剑在树下练习基础招式,姬忘尘站在她站在她身旁提醒一些被忽视的要点。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八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初稚嫩的女孩如今也到了二八年华,出落得标致。
直至天光破晓,鸡鸣声起,她们才停下歇息片刻。
“好了,先休息一阵吧。”姬忘尘习惯将长时间的训练分隔,有规划地安排休憩的时间。她坐到院中石桌旁的凳子上,给两人都倒了水润润喉。
汤穗穗趁着歇息的功夫,抱着自己的木剑跑到姬忘尘的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师姐,你这次会在山上住多久?”
“……或许会小住一阵。”姬忘尘想了想,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
“这样啊……”汤穗穗有点失落地低头,但很快调理好了情绪,抬头看向对方,“那师姐,你这次回来,有感觉我有进步吗?“
这些年来,汤穗穗一般都是和秦无纪住在山上,姬忘尘总在外处理些什么事物,相隔一段时间才回来山上小住。更多的时候,汤穗穗则是跟着秦无纪练习武艺,在相处中偶尔也说起过她看到的气息。可是秦无纪每次都只是摸摸她的头,笑而不语。
正如当时所许诺的那样,汤穗穗每日卯时都起身练剑,寒来暑往,从未停歇。因为师姐常年在外奔波,并不能每天到场,所以更多由秦无纪督促着。
汤穗穗起初不停地缠着师姐追问答案,但每次都被师姐用武力压制。久而久之,她心里对师姐更为崇拜。每次师姐回山上的时候,她总是想在师姐身边待得久一些。若是能听到对方的一句夸奖,她心里能高兴上好一阵。
“确实比之前更扎实了。”姬忘尘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不过除此之外,她还发现汤穗穗体内汇聚了少量的灵气,或许“时候”快到了。她佯装不经意地开口:“最近你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没、没有,我能有什么变化——”汤穗穗听到师姐的问话,心头一紧猛地站起来,身形站得笔直。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最近有什么变化。
前段时间,她在床上闭着眼感知周围气流的时候,心血来潮地想把周围的气流抓住。在她尝试几次过后,没想到这些气流直直地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吓得不敢再动,一下子不知道该找谁去倾诉。
即使心里想要隐瞒这件事情,但是她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将她的想法完全出卖。
换句话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撒谎。
“你很紧张?”师姐挑了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汤穗穗。
“哈哈……有、有吗?”当师姐突然问起,汤穗穗紧张地咽下了口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服,捏出很深的褶皱。
在她几乎招架不住师姐、差点双腿一软、跪下来讲出实情的时候,姬忘尘却收回了视线。
“我随便问问。”姬忘尘不紧不慢地拿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提醒道,“拿不准的事不如问问别人。“
汤穗穗不确定师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她依旧乖巧地应下:“嗯、嗯,我知道了。”
姬忘尘不轻不重地用语气词就将这件事翻了篇,直到早晨的练习结束,她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汤穗穗不清楚师姐的态度,她结束练习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在厨房帮忙择菜时,她还有些心不在焉。
“……穗穗?想什么呢,那么出神?”秦无纪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连菜根的位置都放错了。”
汤穗穗回神一看,在她无意识地操作中,把已经摘好的菜和菜根又混在了一起。
“没、没有。”汤穗穗眨了眨眼,强颜欢笑佯装无事发生,伸手将菜根拿出来扔掉。
“不舒服吗?”秦无纪上前两步蹲在她面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比了比温度,疑惑地开口:“……也没有发烧啊?”
汤穗穗不自在地咬着嘴唇,她看出来秦无纪脸上关心的神情,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面对这位关心她的长辈,她不想有事隐瞒对方。
更何况对方是师姐的师傅,师姐能发现的事情对方一定更敏锐,她不想自欺欺人。
“……秦姨,”汤穗穗斟酌着开口。
“怎么啦?”秦无纪感觉到汤穗穗有话要说,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在她身边,放柔了声音开口。
汤穗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前些天那股青色气流跑到自己身体里的事,跟对方全盘托出。她以为这件事情会很难开口,但在秦无纪柔和的目光下,她惴惴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天赋。”秦无纪听完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不过这些事你可千万不要自己瞎琢磨。”
“嗯,我知道了。”听了秦无纪的话,汤穗穗安心地点点头,大着胆子问:“所以那股气流究竟是什么?”
得知汤穗穗身体无恙后,秦无纪也放心下来。
“在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秦无纪坐在她身边,伸进菜筐一边择菜一边说,“那股气流进入你的身体之后,你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汤穗穗当时吓坏了,哪来得及感受什么变化?
“……感觉自己精神好多了,”当秦无纪现在提起时,她才静下心来审视自己的变化,握紧了拳头,“力气也变大了——这是正常的吗?”
“你之前所感知的青色气流,我们通常称之为‘灵气’。灵气滋养着世间万物,还能强化生灵的□□。”秦无纪开口解答汤穗穗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世界上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感知到灵气的存在,而像你这样能无师自通、纳入灵气的,更是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我很厉害?!”汤穗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出类拔萃,“青色的气流是灵气,那紫色的气流又是什么?”
自汤穗穗上山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应过紫色气流,但她觉得紫色的气流并没有就此消失。
面前的菜筐也正好摘完,秦无纪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开口:“请允许我再卖一个关子。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
“什么选择?”汤穗穗眨了眨眼,疑惑地追问下去。
秦无纪笑着说:“还不是时候。”
汤穗穗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过,她相信自己能够等到这个“时候”,就像她等了八年,也等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随着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协助着秦无纪很快就做好了午饭。她叫上师姐,三人就坐在了一起,享用这顿寻常的午餐。
在她们快要吃完的时候,挂在门口的摇铃突然剧烈晃动,敲打出清脆的声音。汤穗穗还没反应过来,姬忘尘已经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本来乖乖坐着的汤穗穗眼珠子转了转,匆匆扒了几口饭,抓起放在一边的木剑就往外跑:“师傅我吃好了我去山下转转——”
“哎——”秦无纪拦不住姬忘尘,更拦不住汤穗穗,“带上药篓!”
“知道啦——”
回答她的只有汤穗穗跑远的声音,秦无纪无奈地笑着摇头。
不过山下已经不是八年前的样子。
七年前,新王登基后改朝换代,结束了内乱,还免除了对百姓的苛政杂税。逃难的百姓又重新在原来的城镇上落脚生活,这几年过得也还算安稳。
秦无纪也会简单地处理周围的情况,她既然选择居住在了附近,也会为周围出一份力。相对来说,这里比其他地方更为安全一些,因此山下的小镇又重新热闹起来。
汤穗穗一直是个活泼的孩子,秦无纪也不想将她拘束在山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到山下跑。当她还小的时候秦无纪还会暗中跟着她到山下去,后来她长大了,身上也有武艺傍身,也就放心让穗穗自己下山转转。
不过今天的汤穗穗很明显,就是想要跟着姬忘尘出去。
想到姬忘尘,秦无纪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即使相处了十余载,她还是不太清楚该怎么跟姬忘尘相处。这个孩子的性格一直以来都太冷了,也过于早慧。
——再加上那件事,秦无纪总是放不下心来。
说来也奇怪,汤穗穗总是格外黏姬忘尘,即使姬忘尘一如既往地冷淡,她也未曾后退。
不过有汤穗穗在也是好事,有时候可以借着汤穗穗听到一些关于姬忘尘的事情。
秦无纪收拾着面前的碗筷,想起今天汤穗穗跟她说的事情,心里百味杂陈。
汤穗穗的天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几乎比得上姬忘尘,无疑是走上她们这条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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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作为路途中人,秦无纪更明白其中的艰辛。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汤穗穗能永远无忧无虑,有武艺傍身,加上灵气滋养,她定能一生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汤穗穗不知道秦无纪的想法,她背上放在院中的药篓,加快脚步跟上师姐的身影。她每次都是这样偷偷默默地跟着,因为她实在很好奇每次姬忘尘都会去哪里。
但她不敢靠得太近,怕离得近了被师姐发觉,但离了远了又会跟丢,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
即使她这次再谨慎,等又过了几步拐了几个弯,即将到山下的时候,师姐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前方。汤穗穗有些泄气,但依旧不想放弃。她知道,到山下小镇之后这一条山路,如果师姐的目的地是小镇,那她们一定还能碰面。
路过土地庙时,汤穗穗看到镇上的百姓一如既往地给土地庙献香火。
不过今天的土地庙尤为热闹,门口围着好多人,还排成了长队。汤穗穗从土地庙后绕出来,走到门前,才看到庙门旁有个陌生男人支了个摊,好像在给人把脉,估计是过路的走方郎中。虽是诊病,但他脸上笑容未减,看起来和蔼可亲。
这个中年男人并未蓄须,乌发中夹杂着许多霜发,看上去不太年轻,但他面色红润,又不像是寻常的中年人。
还没等汤穗穗观察出个所以然,她的肩膀被人轻拍。
“穗穗姑娘,又下山啦?”挽着竹篮、身形有些胖乎乎的大婶笑着跟汤穗穗打招呼:“赶巧了,我还有一些好肉留着,要带些回去吗?”
搭话的是镇上有名猪肉摊的赵婶,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杀猪,汤穗穗也常在她家肉铺买肉。
“不是不是,就是下来玩玩,顺便送些药草。”汤穗穗笑弯了眼睛,颠了颠背上的药篓,挽上赵婶的胳膊:“婶子有好肉留着给自己吧。”
她给自己捏造的身份是住在山上的猎户,因为当时家人为了逃离战乱,所以躲进了深山里,久而久之也就不愿下山了。
镇上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说些闲话。战乱让许多家庭分崩离析,能够活下来就已是难得,有一些实情更难以言说,也就不必深究。
比起这个,汤穗穗更好奇另一件事:“婶子,那是……?”
赵婶也顺着汤穗穗的视线望去,了然开口:“那是前几日来的走方郎中,好似姓姚?你知道的,镇上总有些老顽固嫌弃杏林堂的大夫们,拖着不愿看病。这碰巧来了个男大夫,这不得给他们好好看看吗?”
汤穗穗这才注意到,排队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男子,也是寻常对杏林堂意见最大的人。汤穗穗撇了撇嘴,收回视线低声嘟囔:“我说给他们脑子撬开看看才好呢……”
杏林堂是这镇上唯一的医馆,如今两任大夫都是女子,汤穗穗身上的药篓也是给她们送去。听秦姨说,当年杏林堂热心给她们提供了住所,还不收租金,因此秦姨总是以山上的草药做回报。
汤穗穗也听闻,镇上有一些人不知为何,天生抱着对女子的轻视,说什么都不认同。哪怕真的身体有不舒服的状况,要么硬拖着,要么到临镇的医馆去。
听说那位临镇的大夫原先是名兽医,也就是经历了几年逃难,慢慢学着给人治病。当战乱平息,他自知学艺不精,也就不再给人看病,重新做回兽医的行当。
但这些人总是不依不饶地缠着对方,这位大夫拗不过这群人,只得重新硬着头皮上。因此他还不时来请教杏林堂的两位大夫,真论起来,他还算是杏林堂的门徒呢。
汤穗穗平时送药也曾见过对方欲哭无泪的样子。她非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杏林堂不看,非得折磨一位兽医大夫?
……只因为对方是男子吗?
“哈哈,谁说不是呢,”赵婶听到汤穗穗的嘟囔,捧腹大笑,故意说得大声,让队伍里的人也听到:“有些人啊,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可能就没把自己当人吧。”
队伍听到赵婶的讥讽,有些人想说些什么,又被赵婶瞪了回去,念及自家还得在她家买肉,也就缩着头不敢吭声。
但也有人固执己见,嘴硬着开口:“那两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别把我治出病来才是!”
“此言差矣,杏林堂的两位大夫医术精湛,医者仁心,远在我之上。”面前的姚姓郎中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倘若兄台坚持认为女子不如男子的,恕在下无能,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