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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七十五章 露馅

作者:苏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今年大概是大祈最四散飘零的一个年,不过好在有一封捷报聊作安慰,也不算太难挨。


    韩弋动作快,带着一队西南驻军,顶着朝廷钦差的身份,再加上山庄暗中帮忙,勉强是让这一带的流民能过一个不至于冻死饿死的冬天。


    只等着春暖花开,老天爷赏脸,能让他们抓紧将日子重新回归正轨。


    在江南的这些日子,有不少旧时韩家子渐渐看清了局势,近来有朝韩弋递橄榄枝的趋势。也有旧时家里长辈,想借着韩弋这层关系借上长宁殿下的东风,只为保全一条性命。


    他统统都拒了。


    季砚书上次送信,特意将江南一带的官员整理了一份名单,陛下亲自把关,将一部分先帝年间因韩氏遭贬斥的臣子统统写了下来,叫韩弋去找这些人帮忙。


    这些人早年间被韩氏压在头上,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本来觉得此生无望,如今被新皇启用,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卯足了劲想要干出一番成绩,所以对韩氏旧人格外的不留情面。


    不仅情真意切,而且办事效率相当可观,简直是一大帮手。


    所以等江南这边差不多尘埃落定,韩弋不禁起了别的心思。


    他想趁着南边尚且安稳,去西北见一见季砚书。


    可是如今四境都乱,他也不知自己这样贸然去了会不会添乱,这些天为了这事忧思,人肉眼可见的瘦了。


    赤霄奉命保护他,也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见最近他茶饭不思,怕出什么意外,于是只好暗戳戳的问起缘由。


    韩弋也就这么说了。


    赤霄一别她家殿下也已经一年,一提也很是想念,但她识大体,知道江南这边还得她家长宁王妃坐镇,也不敢任性,只好跟着不吭声。


    恰好这时一封京城的圣旨给了他们转机。


    西北虽然大捷,但损耗也是切实的,西域诸国打算议和,西北驻军那边需要一批新的军备,以防万一。


    而大祈最重要的军工厂有两处,一在京郊离清风山庄总舵不远处,第二处,就在两江地区。


    这一批新军备正好由两江地区的军工厂负责制造,二月底交付,陛下要韩弋找江南官员随行,顺便带着赏赐,西行犒军。


    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韩弋喜不自胜,其余的江南官员致力于找韩氏的不痛快,不愿意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正好便宜了他。


    赤霄听了自然也高兴,二人一拍即合,当即交接好手上事务,打点行李,只等二月一过,去北上见人。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季砚书临出京前那点伤就没好利索,经年的旧伤更是一塌糊涂,如今又中了毒,整个人简直就是军营里最宝贵的物种。


    就连喜欢犯贱的钟沁这一个月都老实了,自愿当孙子侍奉她左右,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嘎嘣一下死在这。


    那陛下就真得给他扒皮抽筋了。


    她左半边身子毫无知觉,每日坐不了两个时辰就要休息。侍书索性也不让她下床了,每日将军报抱到她床前,一封一封替她批复。


    钟沁偶尔代笔一两封折子与家书,二人都自以为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一封金签快马加鞭而来,京城新一批的犒军要到了。


    “殿下。”侍书端着药碗,“朝廷钦差过两日就到了,咱们不准备准备?”


    季砚书现在吃药如喝水,捏着鼻子灌了,嘴里溢满了苦味,皱着眉回:“准备什么?还指望着我给他接风洗尘吗?”


    “我不便见客,到时候你和钟沁出去应付一下。那群人怕吃苦,估计待不了太久,看着点手下的人,别说漏嘴了。”


    侍书:“是。”


    她腰上的伤一日要换三次药,一次洗去一点毒,陈清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不过好在她现在半身不遂,也没感觉,就随他去摆弄。


    西域诸国要求和,联名向宗主国上请罪书。钟沁仿季砚书的笔记询问陛下的看法,盛景义言简意赅,只说要钱,越多越好,其余的都由他们自己斟酌。


    二月中,钟沁带着季砚书草拟的合约来议和了——先是敲诈一大笔金银,再是敲诈一大笔金银,最后敲诈一大笔金银。


    个中数目,他敢说都不敢听。


    季砚书敢这么写,一开始也就没指望对方痛快答应。谈判不出所料宣告失败,她转身命人直闯楼兰王宫,将整个宫殿洗劫一空,再顺着俘虏的话挨个贵族世家的敲诈,不给钱就屠城,短短两日,楼兰就被洗劫一空。


    她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不答应我的条件没关系,不就是钱么,我自己打开门来取也可以。


    屠城这事好说不好听,中原人自古没有这么干的,都怕留下点遗臭万年的名声,西域人觉得季砚书也不能免俗,一开始还打算硬撑,等她真开始下令屠城时,这才终于怂了。


    二月底,西域诸国将赔款凑齐送到,季砚书和钟沁也终于能喘一口气,等待前来犒军的钦差大臣。


    “啧,钟沁你是牲口么?”季砚书趴在床上龇牙咧嘴,腰上的伤口因为有毒,这些天总是反复,“五个手指头都不分叉吗!?”


    钟沁满头大汗,也不敢和她着急,只能一个劲地认错:“欸呦,姑奶奶你再忍忍,这伤都裂开了……”


    “殿下!”钟沁话音没落,出去迎接朝廷钦差的侍书就一脸见鬼地冲进门,话都说不利索,“钦差大人……大人……”


    季砚书本来换药就难受,一听今天身边这一个两个都不对劲,当场就要发火,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侍书一下叫劈了嗓子:“韩大人来了!”


    “我去——”钟沁听见这句话,手上一个哆嗦,药膏抹到了伤口里面,季砚书虎躯一震,差点疼的从床上滚下来。


    她一把拍开碍事的钟沁,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也不顾还没处理好的伤口,心里一团乱麻,拿不准注意。


    她这一下动静非同小可,侍书吓了一大跳:“殿下,陈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下床,殿下!”


    “起开!”她原地转了两圈,这才想起来应该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慌不择路,奈何半边身子毫不给力,没人搀扶,脚底下踉跄一步,朝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到,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揽住了。


    闻见一捋记忆中的清香,季砚书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想到:“完蛋了。”


    她抬头,就和韩弋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对上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季砚书想勉强挤出一抹笑,发现自己竟然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陈清这个瘸子自然追不上韩弋这么个健全人,此时才慢一步赶到,看见作死的季砚书,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干什么,你给我躺回去!”


    侍书钟沁被赶出了门。韩弋没说什么,只是轻而又轻地将她放到床上,季砚书也不敢动,在床上僵成了一条棍。


    陈清重新坐下,将季砚书后背的伤口处理了,她这下哼都没敢哼一声,更是不敢回头看韩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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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弋刚进门的笑脸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一言不发的站在床头。


    他其实知道季砚书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到别人代笔家书的地步,却没想到对方给他憋了个这么大的。


    季砚书见他不说话,自己也理亏,只好跟着一起缄默下来。


    陈清换完药就识趣地出门了,韩弋在一旁安静地给她擦汗递水,也不吭声,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季砚书只好自己放低身段哄人。


    趴着不方便,她只能稍微侧躺着,避免压倒伤口,扯了扯对方袖子:“生气啦?”


    这简直是废话,韩弋并没打算搭理她。


    她只好叹了口气,尝试整个身子翻过来说话,她一动,纱布上立刻便殷红一片,韩弋急了,皱着眉伸手去按她:“别动!”


    本来因着那毒的缘故,她并不怎么觉得疼,但此刻见人终于肯出声了,于是两分的疼装出了十二分,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怎么了?”韩弋就算心里再生气,此刻也不由得将这些放下,“疼得厉害,要不要叫陈清再来看看?”


    “不用。”季砚书一把拽住他的手,脸上还是十二分的疼痛,“你在这,我就不疼了。”


    韩弋见对方还有巧言令色的力气,也知道这疼里有水分,但见了血又舍不得撒开,只好重新板着脸一言不发。


    “别气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季砚书叹了口气,自己慢慢将身子翻过来,又伸手将对方拽到自己床前,抬眼一看,这才震惊的发现对方眼角噙着一滴泪。


    见着这一滴泪,季砚书一肚子狡辩顿时都哑了火,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伸出手去想替他擦了:“别哭了。”


    韩弋转过头去,不让她碰。


    季砚书是个女孩,对人撒娇任性本该是她的专利,可这人性格可恶,惹人生气的时候奇多,哄却哄不下来。


    她心里知道韩弋这是担心自己,长宁殿下终其一生,结仇甚多,一心一意为着她的人却少之又少,她习惯和别人尔虞我诈的巧言令色,却接不住这样存粹的爱憎。


    一声长叹,韩弋随即听见一阵细细簌簌地声音,随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随后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触感。


    苦的。


    陈清那药难喝的要死,韩弋只浅尝一点,便轻微皱起了眉头。季砚书支起的身子倒了回去,仰头望着支离破碎的床帐,也不说话。


    韩弋沉默半晌,轻声问:“我今日要是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他眼角那滴泪还是从脸上滑了下来,但只有这一滴,他不等季砚书回话,而是接着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季砚书语塞:“我……”


    “还有多少次?”他伸手抓着季砚书的手腕,小心翼翼避开伤处,出神盯着,“自京城一别,一年有余,你北上南下,受过多少伤?多少次命悬一线,我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季砚书心思玲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怨念。


    他怨她。


    但她却没脾气。


    沉默良久,季砚书突然说了这辈子为数不多真心实意的道歉。


    “对不住。”


    韩弋握着她的手一紧,他忽地之间就崩溃了,自小端庄守礼的气度荡然无存,露出里面这些年磋磨出的疲惫来。


    他很累了,这些年追着这人跑,他很累了。


    他伏倒在季砚书床前大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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