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义轻笑着将茶盏放下:“难为你今儿受委屈,我前些日子让宝和斋给你和长昭准备了点儿新鲜东西,本来打算过些日子给你送去,晚些就让如意带给你吧,省的回去掉眼泪。”
“二哥别打岔。”季砚书正色下来,“你不会以为我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就只是为了给长昭出一口气吧?”
盛景义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今年江南乡试案还没有定论,春闱被延后,但我想大理寺也不会太慢,最晚仲夏,也该有个了断了。”
“正是。”季砚书又坐起来,往盛景义身边挪了挪,宋长昭不怎么爱说话,季砚书应付起来倒还轻松,但和太子殿下聊天,可就有点费眼睛了,“朝中韩家势力铁板一块,陛下的身子一年不比一年,今年殿试可能是我们唯一洗牌的机会了,这水可得越浑越好。”
季砚书一双耳朵能用了,就靠着椅子阖上眼:“我本来这些日子还在找人选,想着韩弋和大殿下是表兄弟,可以从他身边下手,这下子可好了,魏盛元自己一身官司,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目无尊法,宠妾灭妻,正好拿他开刀。”
季砚书话说了一半,倒是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皱起眉来:“说到这个魏泽远,我不曾见过他,除了前几年那一门贵妾,这些年却没听说什么其他在外的名声,又是自己登科,读过书的,怎么也这么拎不清?”
盛景义侧头看着季砚书的侧脸,好半晌才接话:“这个人我在礼部见过,很有能力,与他共事的人也说不出他什么不好来。宠妾灭妻一说,恐有偏颇。”
季砚书疑惑:“嗯?”
“那魏泽远今年二十有三,与你一般年纪,少年登科入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盛景义叹了一口气,“身负才名,又实在年轻,加之长昭是陛下赐婚,妻非他所愿。依我看,他与那宠妾倒不一定郎情妾意,对长昭也非是有心冷待,只是……”
太子殿下说到这,季砚书也就有些明白了。
非是有心冷待,只是不在意。
如此想来也是,长昭往静妃娘娘那里跑了这么多趟,总也说的是那卫柳儿嚣张跋扈,不把她这个正头夫人放在眼里,但总没提过魏泽远的不是。看宋长昭出门的派头,丫鬟仆役一个也不曾少过,非是遭人苛待。
退一万步说,到底是镇国公独女,那魏泽远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至于因为一个贵妾去难为她。
只是不曾苛待,但到底没有情谊,不好硬往一处凑。
“我明白了。”季砚书翻了个身,“那就随便拿个错处罢了,也不好太得罪人家,长昭毕竟还是要在尚书府讨生活的,二哥放心,我有分寸。”
季砚书今天话说的多了,太久没看人说过这么多话,她感觉眼都要瞎了,忙着闭目养神,自然也没看见盛景义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平心而论,盛景义应该是整个上京城里,最不希望看到季砚书替他筹谋这些事请的人。季砚书有手段,有胆识,这样的优势但凡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盛景义都会物尽其用,直到榨干这个人最后的价值,生在帝王家,亲情缘浅,他不在乎。
但是季砚书不一样。
盛景义少时曾受教于长宁王,认识季砚书的时候实在是太早,他总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就算是要做出一番事业,那也应该痛痛快快地驰骋在北境的战场上,干干净净地解决掉眼前的敌人,而不是坐在一方小院里,为他筹谋这些诡谲的腌臜事。
盛景义暗自挣扎半天,开口道:“彤儿,你不必……”
“韩弋这几天都没怎么归家,前几天韩丞也叫他去过几回主院,想是案子已经商量出了定论,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季砚书睁眼,扫了一眼太子,装作没看见对方眼里的欲言又止,慢慢地盘算,“殿试在即,陛下今年有意让你主考,但我看……韩丞也有意让韩弋去,咱们动作得尽快,晚了可就不赶趟了。”
盛景义被她将话噎了回去,只好转移话题:“那魏盛元是盛景仁心腹,户部掌管天下钱财,我大哥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松就断他一臂?那老狐狸又是个无缝的蛋,想要扳倒他,恐怕要费点功夫,一个弄不好,恐怕连你都要赔进去。”
“大皇兄财大气粗,江南盐场一年就要给他多少孝敬?区区一个户部尚书,怎么就成了自断一臂了?”季砚书翻了个白眼,有点愤愤,但接下来话音又一转,“不过费工夫这件事,也不一定。陛下就算万般窝囊,总还有个情深的好处,我不信长宁王府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他还能坐视不管。”
盛景义闻言一顿,闭了嘴。
他注意到了季砚书话里微妙的不同,她说的不是“我被欺负到这个份上”,而是“长宁王府被欺负到这个份上”。
当今陛下情深,但凡有脑子的都明白,这一点仅剩的情深,大概率都给在了已故的长宁王身上。而季砚书这些年来圣宠不衰,归根结底靠的也不过是因为和长宁王相似七八分的容貌,和一点点血脉而已。
整个京城里,太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是过得不容易的。
季砚书停顿了一会儿,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说:“每年殿试,韩家人都扎着堆儿的往金銮殿上凑,今年我非得抓大皇子个错处,让他吃个哑巴亏,好离这些个事远远的。”
说完也不等盛景义回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直了直腰,笑着对盛景义行了礼:“今天这茶就请二哥喝到这儿,砚书告辞了。”
盛景义点点头,季砚书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刚出了首饰铺的大门,她那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就连侍书都没敢多话。
季砚书刚回府,就先把时春打发去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侍书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殿下……”
“太子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季砚书皱着眉将茶碗搁下,“这一伙人长在皇城脚下,谁手上还没点血点子?况且我这都不是血,顶多算是一手泥。”
说完,她又长叹一口气:“不过我爹要是还在世,看见我干的好事,恐怕非得要打死我不可。”
第二天,季砚书在家里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仔仔细细吃了顿东西,将看家的事交代给时春,换了身压场子的衣服,带上一干家丁,备马套车,浩浩荡荡地找茬去了。
那魏泽远也是个懒散的,今天赶上他休沐,正在书房里惬意的逗鸟看话本,就听见外面小厮急急忙忙地滚进来:“大人!大人!”
魏泽远被搅了兴致,当即一皱眉,斥道:“什么事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见这最没体统的主子反倒说起自己,小厮看来是不太信服的,但碍于地位,还是颤颤巍巍地回话:“门房,门房刚来通报,说是,是长宁殿下来了。”
魏泽远将手里的鸟缓缓放下,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季砚书?她来干什么。”
身边的老管家在一旁低声提醒:“我听说,长宁殿下在宫里住的时候,和咱们少夫人是好友,也许是来找咱们夫人叙话的也未可知。”
魏泽远一听,方才想起这一层关系,于是点点头问传话的小厮:“她人在哪呢?”
小厮回:“在前厅等着呢。”
“带我去见她。”
魏泽远一路走到前厅,见季砚书已经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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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起茶来,身边却并不见自己夫人的身影,越发觉得奇怪,于是抬脚进门,先对着季砚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参见殿下。”
“小魏大人快快起来。”季砚书连忙摆手,和颜悦色道,“小魏大人是我大祈栋梁,我这样靠着祖荫混饭吃的人怎受的起这样的礼。”
魏泽远忙说着惭愧:“不知今天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哦,也没什么大事。”季砚书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只是我前些日子命人收拾王府,找出一些旧首饰,想起前一阵子陛下赏了东珠,就一并送来了这边修补,本是定了昨天取的,但是家里的小厮去了,却被告知已经被大人府上的人‘买’走了。”
魏泽远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面的凝重。要知道,就算是寻常首饰铺子,也断然没有将客人拿来的东西往出卖的道理。况且他自己府上人是个什么嘴脸,他心里还是有数的,那这东西就只能抢来的了,这位小殿下给他留着脸面呢。
季砚书笑笑又说:“大人不要紧张,我和令夫人自小一起在宫里长大,姐妹一般,她和我没规矩惯了,想是她知道是我的东西,喜欢就顺手拿走了。”
“这本来没有什么,要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她喜欢也就拿去了,只是……”季砚书故作为难地说,“只是那些首饰都是亡母旧物,东珠又是陛下所赐,实在是不太合适,怕下面的人笨嘴拙舌,搞不清楚,所以才厚颜来此,讨要回来。”
“是。”魏泽远连连点头,虽然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但还是寄希望于真是自己夫人拿了去,于是他冲着身后的人吩咐,“快去把夫人请来!”
下面的小厮连滚带爬地出去,季砚书就坐在主位慢悠悠地喝茶。不大一会的功夫,长昭就急匆匆地走来了,她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季砚书,这才跪下:“请殿下安。”
季砚书招呼着她坐下:“这些年咱们老也不见,你到和我客气上了,坐。”
魏泽远见长昭来了,开口询问道:“夫人既然来了,就快把殿下的首饰还回来吧,毕竟是御赐的东西,要是让陛下知道,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首饰?”长昭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迷茫,看了一眼季砚书,“什么,什么首饰啊?”
季砚书暗笑,没想到长昭还算机灵。
“怎么,不是你拿走了吗?”季砚书也奇道,想了半晌,这才转头对着魏泽远说,“下人就说是小魏大人这里拿走了,我想着大人府上也就一位用得着首饰的娘子,也没仔细询问,怎么……”
魏泽远抬眼看季砚书,只觉得她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却越发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只好如实说:“臣府上,还有一位室妾。”
“哦?”季砚书这下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没了,她将没喝完的一盏茶搁在桌子上,“这么说,我这些东西,是叫大人府上这位‘室妾’给买走了不成。”
魏泽远沉默不语。
季砚书瞧了他一眼,笑了:“那就请大人把您府上这位‘贵妾’给请上来吧。”
卫柳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金贵气的女人,想必就是那位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
她是个不怎么能在前院走动的人,见到这等场面,难免有些腿软,但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还是强撑着跪了下去。一旁的魏泽远可就没她这么淡定了,自从看见卫柳儿头顶上明晃晃的东珠钗,他便膝下一软,顺势也跟着跪了下去。
季砚书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一把椅子,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现在是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动我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