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焦虑的“老父亲”
零九年十月四号，陈总起了个大早，捯饬完毕后出门坐公交，准备去趟电玩城。
今天中午宋臻和林静姝母女就能到德州。
陈让打算下午就去拜访回礼，明天上午启程返校。
“众众网”八号公测，六号和七号这两天，陈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学校坐镇。
做什么工作——还真没什么具体工作是他能干的。
术业有专攻。
修复BUG，构架优化，负载测试，UI简化，页面美观……
哪样陈让也不懂。
但是——
这事儿好比老婆在产房里生孩子。
老公不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楼梯口抽半包烟……
总觉得少点仪式感。
陈总现在往电玩城走，是要把未来几个月需要他安排的工作，都提前安排一下。
毕竟他下次再回德州，得等到寒假，中间足足四个月。
跟“众众网”比，电玩城就是小打小闹。
性价比最高的做法，是趁现在市场价值最高时、把它盘出去。
前阵子还真有位福建商人跑来问了，打算出五百万盘下。
陈总有过短暂的心动——但是斟酌后给拒了。
里面其实没多少商业上的考量。
电玩城这玩意儿，每年撑破天也就寒暑假三个月旺季，且最黄金的风口期已经过去。
五百万完全可以出手。
为什么没有？
第一，这家电玩城毕竟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一单买卖。
第二，还是他跟林静姝“友情”发酵和升温的地方。
有纪念意义的。
陈总打算一直做下去——哪怕赔本。
走到街口站牌，还没等到公交，陈让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男神，这么巧的？”
循声望去，站牌下有个妹子巧笑倩兮，正是肖茜。
茜美女身边还跟着个男的。
跟肖茜寒暄两句后，陈让知道了男生的名字。
叫肖森，跟肖茜是堂兄妹，也就是拥有共同的爷爷奶奶。
“男神，你有点高冷啊，国庆假期，我在群里约你吃饭约好几次了吧，你都没理我的！”
“这就冤枉我了，我明明回了你的。”
“嗯，哦，啊……总共就这三个字！”
“那说明我是真的忙——肖茜同学，你看我百忙之中都没忘记回复你，你不感动就罢了，居然还埋怨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过分？”
“好吧，那我真有些不知好歹了……男神，我跟几个初中同学约好了，准备去电玩城玩，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待会儿你得请客。”
“小意思。”
请别的陈总估计会犹豫。
请打游戏——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基本就是零成本。
再者肖茜不找他，估计也能白嫖——她老舅高升可是电玩城的总经理。
此时公交车到了，一行四人陆续上车，又十多分钟后到了电玩城。
肖茜那几个朋友已在楼下等着——居然都是女孩子。
明明已经开始降温，几个姑娘穿得却很清凉。
似乎上大学后，女生们的穿衣风格、都开始变得大胆。
“啧啧啧，当代女大学生素质就是好，年纪轻轻的就知道为国家省布料。”
吐槽归吐槽，某人却也一眼没少瞧。
好看，爱看！
也就是某位学神少女没看到这一幕，否则肯定会哼哼着给他一拳，直接让他脑袋飘字符。
“姐妹们，给你们介绍啊，这位是我堂哥肖森，先前跟你们提过的嘛。”
肖茜介绍她堂哥就很敷衍，语速飞快，到了陈让却故意拖长语调。
“这位就是我男神陈让，怎么样，姐妹们，够帅吧！”
颜值就怕对比。
肖森黑胖黑胖。
陈让白白净净。
光卖相就甩他十八条街。
肖森肯定吃味儿，差点没把后槽牙嚼碎。
他死皮赖脸求了好一阵，堂妹今天组姐妹局才带着自己。
结果却多了陈让这个“节外生枝”。
妹子们都在看陈让，他则被完全无视。
那个羡慕嫉妒恨！
不过肖森很快就撤回了恨。
他不配。
“老板！”
“老板好！”
“小陈哥哥，人家新练了一支舞，待会儿跳给你看！”
进了电玩城，一众员工，以及那群跳骚舞的小姐姐，都在跟陈让打招呼。
肖森和肖茜的小姐妹们都很懵。
陈让是这家电玩城的老板？
他不跟咱们是同龄人么。
难道是个富二代？
此时肖茜把陈让是怎么当上电玩城老板的，囫囵大概的说了一遍。
妹子们听完后，都忍不住夹了下腿。
也难怪在初中当了三年班花的肖茜，会一口一口男神叫着。
讲道理，她们也想的，男神嘤嘤嘤！
跟她们是同龄人的陈让，居然不是拿家里钱出来瞎造的富二代，而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
富二代和富一代虽然都富，但这里面的差别可海了去。
前者不过是投个了好胎。
后者却是能力、手腕和眼光……诸多优秀特质的具现。
肖森很自闭。
虽然陈让比他帅，但是陈让也比他有钱，更是比他有能力。
那还比个der哦。
跟前台卖币的员工说了肖茜等人免单后，陈总准备去自己办公室——几个管理人员早在里面候着了，等他开会。
肖茜不让他走。
拉着他衣袖。
“男神，这么久没见了，我们聊聊天嘛。”
“时间就是金钱，硬要我陪你聊天也行，有偿陪聊了解一下。”
“啧啧啧，不愧是资本家啊……怎么收费的？”
“一百块一个钟。”
“也不贵吖。”
“一个钟一分钟。”
“……”
茜美女脸颊开始抽搐。
她也算家境优渥，却毕竟不是某位家境超模的学神少女。
要那位也听到陈总这么说，肯定会直接掏银行卡。
“富贵同学，别问我要买多久，你的体力能支持你说多久，我就买多久！”
“哈哈——”陈总给肖茜的表情逗乐了，“那就陪你聊聊呗，想聊什么？”
“你跟灵珊到底怎么回事儿？”
“滚犊子——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不至于吧——男神，你以前不挺喜欢灵珊的么，高中追了整三年，说放下就放下啦？”
堂妹跟陈让聊天时，肖森在偷听。
听到这里心里终于平衡。
长得帅又如何，年少多金又怎样，还不是他妈舔狗？
他凑到陈让身边，假惺惺的安慰。
“陈让，夏灵珊我知道，你们班的大班花嘛，数遍整个德州一中，怕也就只有一班的林静姝能压她一头，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你追不到也是正常的……”
陈让白了这家伙一眼。
真安慰他还是假惺惺，你陈总还能听不出来？
“不聊了，开会去。”
陈让转身就走。
肖茜皱眉。
“堂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居然把我男神气走了！”
“堂妹，我明明在安慰他……”
肖森还是装着很无辜的样子，接着话音一转。
“堂妹，你又不是没人追，干嘛拿陈让当男神啊？他除了会搞钱，也没有很优秀嘛。”
“就说长相，咱们一中上清华的顾惜朝，不比他帅多了？我有顾惜朝QQ哦，要不要推给你？”
“顾惜朝？”肖茜不屑一笑，“堂哥，那我问你，他能追到林静姝吗？”
“那肯定不能啊，林静姝跟咱们又不是一个画风的，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追到她的碳基生物！”
“那我要是告诉你，林静姝也拿陈让当男神，你又该如何应对，还觉得陈让不如顾惜朝吗？”
“堂妹，你扯淡吧，那可是林静姝啊，她会瞅得上陈让？”
他的认知中，林静姝可是拥有神格的。
肖森笑了，轻蔑中带着不屑。
都喜欢打篮球的缘故，他跟顾惜朝很好。
记得拿录取通知书那天，顾惜朝情绪非常低落，晚上还专门找他喝了酒。
那晚顾大校草喝得烂醉如泥，嘴里一直在碎碎念。
“同班一年半了，五百多个日夜……她……她居然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显然这个“她”是指林静姝。
顾同学品学兼优、又帅得像言情剧男主角。
在林静姝那儿却不配拥有姓名。
可见林大美人有多高冷难追。
陈让可以？
他算哪根蒜苗！
这都不是扯犊子，而是科幻片！
肖茜翻了个白眼：“切，爱信不信。”
肖森满脸嗤笑：“堂妹，这要是真的，我当场把这个啃来吃了！”
他指着旁边拳皇机器的青木摇杆。
结果话音才落下，电玩城传来阵阵喧哗。
“来了，她来了！”
“谁来了，咋咋呼呼的，哥们你太奶奶来找你了？”
“去去去，女神啊，传说中的拳皇女神！”
许多目光看向大门处。
有个少女娉婷而来。
明明大厅灯火璀璨，此刻却像突然失去所有光线。
或者说——因为少女过于闪耀，以至灯光为之黯色。
香奈儿的长裙，普拉达的包包，长发肆意披肩，密如流瀑。
鹅蛋脸精致绝美，身材高挑丰润。
最夺人眼目，是那一对明粲粲的桃花眼，纵使无情也动人。
五官到身材，穿着到气质，竟无一处不完美，俨然造物者的恩赐。
肖森瞪大眼睛。
“她……她怎么来了，来……来这种地方？”
陈让知道林静姝今天回德州，也跟她约好了，让她就在家等。
等他处理完电玩城这边的事，就去她家拜访。
结果林大美人前脚才到德州，后脚就给他发信息，说我能不能先过来找你，下午再一起去见妈妈。
陈总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此时陈让也从办公室出来了——来接她的。
“昂——”
许多陌生人看着自己，林静姝很紧张，鹅蛋脸绷得很紧。
见到陈让后，脸上顿时浮出愉悦，朝着陈让小跑。
看着林大美人向自己奔赴而来，陈让心生感慨。
下意识的、某人张开双臂——毕竟好多天没见了。
林静姝直接扎进他怀中。
陈让一把将她搂起，借助惯性转了个圈圈。
在这个过程中，林静姝的桃花眼，抑制不住的、又开始解蜂蜜。
何止是开心，简直是愉悦。
以至于陈让将她放下后，都还意犹未尽。
“陈让，还转，好玩，爱玩！”
“转个屁，差点没把老腰给我闪了……”
“可是我才一百斤，哦，好像最近长胖了，一百零五了，但也不是很重吖，哦，我懂了，陈让，你有点虚！”
“……”
陈总脸颊开始抽搐。
这么多人看着呢，“林教头”你就冲我打直拳，堂堂富贵大帝，颜面何存？
好在电玩城的玩家，都没听到林静姝说了些什么，他们都被方才“爱的魔力转圈圈”那一幕给震撼到了。
“她就是那位打遍德州无敌手的拳皇女神？”
“名不虚传啊——这也太漂亮吧？”
“我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怎么觉得她在发光？”
“她怎么跑起来了……额，怎么还跟小陈老板抱上了，还尼玛转圈圈……啊，拿老子当狗杀？”
“妈的，来打个电动都能被喂狗粮？”
“小陈老板，你要赔我们精神损失费啊——焯！”
玩家们纷纷嚷嚷。
当然也仅限于吐槽。
跟上个世纪混迹于街机厅的那帮混混不同。
新生代的玩家，基本都受过良好教育。
古惑仔们吆五喝六的野性时代，终究已经过去。
“咳——”
被这么多人调侃，陈总有些汗颜。
“得勒，今天我出个血，全场打七折，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陈总难得的慷慨，换来一片叫好。
接着多日未见的这一对“好朋友”，大手牵小手，往办公室走。
有个天性秀逗的哥们儿，竟是嗷嗷来了一嗓子。
“良辰已到，送-入洞房！”
惹来哄堂欢笑。
值得一提——
直到陈让带着林静姝进了办公室，肖森都还处在石化状态。
居然是真的。
堂妹没有吹牛，也没有任何夸张。
陈让这个家伙，真把林静姝追到了。
肖森觉得这一幕很玄幻，然而“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志转移”再怎么匪夷所思，事实就是事实。
正尴尬着，堂妹又给他心窝子扎了一刀。
“堂哥，这摇杆挺硬的，你打算怎么吃哟，要不要我给你买点白糖蘸蘸？”
“……”
肖森觉得今天这事儿，堂妹保底笑他五年。
……
进了办公室，陈总继续开会，半小时后开完会，却还是没时间跟某位学神少女维系革命友谊——还要看财务报表。
林静姝倒也没闹，而是安静坐在陈让边上，单手托腮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呦呦同学，我承认我帅的惊动联合国，但你能不能不要老这么看着我啊？”
“陈让，我们整整四天没见了，我多看看你，这样我晚上做梦时，梦里面你的脸才不会那么模糊。”
“你傻啊，梦里面又没有色彩，人脸模糊是必然事件……那你这四天都怎么过的？”
“陪爷爷奶奶，陪爸爸妈妈，看爸爸妈妈吵架……”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爸妈都离婚了么，这还吵？”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陈让，是不是两个人结婚以后，感情就会变质啊……我听孟叔说，爸爸跟妈妈以前感情很好的。”
“这个吧，分人……不过大多数夫妻，确实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从爱情慢慢过渡到亲情，能适应的就能相濡以沫，携手白头，不能的……就像你爸爸妈妈那样咯。”
林静姝咀嚼一会儿，突然话音一转：“陈让……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额……咱俩当好朋友当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林静姝很严肃的解释，“芊芊说——所有不以结婚为目标的‘谈友爱’都是耍流氓。陈让，我不想耍流氓！”
陈总摸了摸下巴。
虽然林静姝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呆呆的，但他总觉得这姑娘是在点他。
“这个吧……法律倒也没有规定好朋友不能结婚，但是你妈妈肯定不会同意啊。”
“我会好好跟我妈妈讲的，慢慢的、她就不会觉得你配不上我了。”
“啊？也就是说，你妈妈现在觉得我配不上你？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我这么的优秀，你那么的普通，明显是你配不上我！”
“好吧，很多时候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那怎么办啊……”
“你得努力提升自己，争取变得跟我一样优秀，譬如我在工作时，你就该安静看会儿书！”
“我不看，书没你好看！”
“……”
陈总嘴角抽了抽。
“林呦呦，我发现你在耍无赖啊，你年轻轻的难道就要摆烂了？”
“反正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得跟你一样优秀啊，所以——”
林静姝瞟了一眼陈让，然后用最怂的语气、说了句最霸气的话。
“所以——本姑娘破罐子破摔！”
“噗——”陈让瞪大眼睛，“林呦呦，你老实给我交代，跟谁学的？”
林大美人吐了吐舌头：“芊芊……”
“以后不准再跟她学！”
陈让摆出严肃脸。
心里则在想，这姑娘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刚跟自己认识时，她心理年纪顶天八岁。
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大概到了十二三岁。
好吧，确实到了叛逆期。
于是生理年纪只有十八岁的某人，提前许多年体会到了老父亲才有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