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很圆满,现实是连续不断的无梦之梦,醒来才能实现梦想,施霜景原本很期待每天醒来,即便只有寥寥几小时,可他试图让这几小时也高效起来,睡得多了便有种时间流速加快的感觉。要是一直都能保持这样清爽、干脆的苏醒就好了。
可玉米没有放过施霜景。
它真的是只坏小猫。
怀孕六周,罗爱曜陪同施霜景去医院做检查,郎放为施霜景介绍了医生,那女医生愿意拿着罗爱曜的高额报酬坐飞机过来,她借朋友私立医院的仪器设备与检验部门一用,一次出差收费十万。罗爱曜叫医生保密,施霜景直到现在对金钱还是会敏感。
女医生余芳洲性格正经,却也难免感慨道:“这么想想,这个收费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呢?我只是为你们做些基础的检查,大不了做做手术……当然,保密性很重要,保密是最重要的,不想成为论文里的案例或是新闻里的报道。施先生和郎放的生理构造有些许不同,每一位双性案例都是最特别的,您出的钱包含了我的出差看诊时薪以及我后续的研究工作。”医生非常记得蒋良霖如何对她交代这一对同性爱人:你不要触罗爱曜的霉头,我和郎放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你就正常对待,看完诊就跑路。
一张小小的B超照片,施霜景看了又看,觉得好安心。余医生一一确认了施霜景的检查结果,将一种产量极低的激素调节药交给施霜景,“双性的人可能会在激素方面有麻烦,郎放是这样,现在看来,你的激素轴也有点令人担心。这个药可以帮助你调节HPG轴,如果你有轻微出血迹象,就吃一周,说明书上有服用说明,吃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哦,对了,孕吐严重的话也可以吃,但也是不要连续服用超过一周,如果需要继续服用,需要做肝功能和心电图检查。你的常规检查可以就在这家医院做,检查结果会传到我的医院,我可以远程看诊。”
施霜景想,我一天已经只有四小时是醒着的,还能有多倒霉?可人倒霉起来真是无穷无尽。B超照片里的玉米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折腾人时简直是恶魔。某天一觉醒来,施霜景甚至无法自控,突然在床边吐了,比胃病有过之而无不及。
施霜景不敢吃,不敢喝,很多寻常气味都成了催吐剂,他甚至非常厌恶衣物和寝具所用的洗衣液味道,下雨打开窗户闻见水腥气也要吐,空气净化器一点用都没有。什么叫“孕吐严重”?这算严重么?施霜景打电话告知余医生,余医生没想过他的孕吐会这么严重,让他赶紧吃药。
服药一周,施霜景感觉药物有所控制,但他必须去医院做心电图和肝功能检查。余医生知晓施霜景的病史,又来出差一趟,这回她看着检查单那上上下下的箭头,她关上诊室门,眼神在罗爱曜与施霜景脸上来回扫,半晌,医生的道德压过一切,她说:“肝肾的指标又不好了,我不清楚这是药物导致的,还是hCG过高带来的代谢压力。中性粒细胞百分比升高,淋巴细胞减少,这说明可能又激起了免疫和炎症反应……”
此时,罗爱曜忽然打断余芳洲:“他之前就因为免疫性肝炎而重病,你是说他又复发了?”
“我不确定。我需要问清楚,你们两个人之中……是你更‘神秘’对么?你是人类么?”余芳洲以笔指向罗爱曜。
罗爱曜当然不是人类,罗爱曜坦然回答:“我不是人类。”
“你这么信科学吗?”反正余芳洲当年被带去蒋家那回之后就半信玄学了,“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会建议终止妊娠。肯定是施先生的命更要紧。”
余芳洲时刻谨记蒋良霖的叮嘱,不要触罗爱曜的霉头,这些会让双□□人怀孕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偏执。可余芳洲考虑到施霜景的严重孕反和身体的耐受,她真不觉得科学能给出很好的解决办法。说不定就是人类对非人的排斥呢?施霜景对体内婴儿的反应更像严重的排异反应。
“不会真怀了只猫吧?”施霜景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开玩笑,可余芳洲一点没怀疑施霜景的话,余芳洲反问:“是猫么?罗先生是猫?厉害的猫?如果怀的不是人类……”
罗爱曜无可奈何地打断两个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给我一刻钟。余医生,我不是猫,蒋良霖没向你介绍过我吗?你可以当我是个具有人类形态的神。我的人形刀枪不入,也不需要进食和排泄,起到一个看起来像人的装饰性作用。我只是解释一下,这不重要。施霜景,你躺到检查床上。余医生,晚点我们能安排第二次检查么?”
余医生看表,问罗爱曜打算安排多晚,罗爱曜思考片刻,又问余医生能不能待到明天,明天再做检查会好些,留足够时间给他们。余医生说她明天晚上八点有手术,罗爱曜说时间够了。
罗爱曜拉上帘子,掀起施霜景的上衣,袒露出腹部。罗爱曜右手覆上施霜景腹部,这回施霜景耳朵里能听见双重奏的咒音,一边是罗爱曜的法身,另一边则是罗爱曜的人身。施霜景平躺,心中忐忑,顾虑到有外人在,只能于心中发问。
施霜景:玉米真的是“鬼胎”?
罗爱曜:是我的问题,不关玉米的事。
罗爱曜:其实这是好事,是我误会了。
罗爱曜:你和玉米都会没事的,放心。
施霜景不疑有他,他隐隐觉得罗爱曜是上了些佛子手段,反正施霜景今天在回家的车上忽然提出,想吃红糖糍粑,买了、吃下了之后也没吐,施霜景睡前仍然能听见两重念咒之声,知道罗爱曜在想办法,他便选择相信罗爱曜。
第二日白天,施霜景被罗爱曜像搬等身手办一样搬去医院,毕竟施霜景的清醒时间很不定,不能像医生一样准点上班。罗爱曜要求余医生替施霜景做羊水方面的检查,而施霜景毕竟是处于孕早期,就算超声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余医生只能又开了个大全套生化的检查单。
在等检查结果的间隙,施霜景醒了,一醒来就点菜,缓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医院。施霜景今天没有晨吐,只是微微胸闷——但这也比前几天好太多了!施霜景严重孕反时会觉得自己的胃部皱缩成了核桃般的球,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根本没有任何食欲,不论装进什么都会返流出来。
罗爱曜去给施霜景买食物,留施霜景和余医生聊天。施霜景以前只听过庄晓的生育故事,这次他竟然有幸从余医生那儿听了郎放生蒋念琅时所经历的种种。余芳洲做医生时很人机,可她一讲到蒋良霖与郎放的事迹,就好像也参与了一场盛大的冒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直接否定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余芳洲现在甚至信佛,毕竟在那场大战里没见到有佛现身,她得想尽办法寻找内心的平静。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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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蒋良霖没有向余芳洲仔细介绍罗爱曜,原来是怕余芳洲幻灭。
相比蒋念琅的诞生故事,原来施霜景如今孕育玉米,竟然算是准备完全、安安稳稳了。施霜景点出蒋念琅的朋友圈,怀念地翻览,余芳洲指了指三月份的一张照片,说小鼓旁边的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
罗爱曜买了豆腐脑和锅盔,为施霜景架好床上桌,让他先吃东西。只是一周多的严重孕反就让施霜景掉了八斤,这速度太恐怖。
检查结果出来,余芳洲取报告。只隔一天而已,指标忽然大幅度好转。余芳洲连道不可思议,她再次问罗爱曜,你是哪方的神?也是地府的吗?罗爱曜只说:“你觉得我为何会驻守在D市这周边呢?”
用“驻守”二字,余芳洲马上就误会了,她在来D市的飞机上专程查询过,唉,可惜她现在是已经完全不信道教天官了,人只能信那些从不出现的东西,一出现就落了地,落地就神秘感全无。莫非这位……可是他姓罗?余芳洲真是猜不准,算了算了,病人要紧。
罗爱曜拜托余医生在大约两个月以后再来一趟,那时施霜景便可以做羊水超声检查。
施霜景好了伤疤忘了疼,严重的孕吐阶段拢共只有九天,罗爱曜做出“调整”之后,施霜景不仅孕吐好转,苏醒的时间竟然也日益增加。等到下一次见余医生,施霜景每天苏醒的时间已增加到五个半小时。
“罗先生,施先生,恕我直言,子宫里都是血么?怎么会浑浊成这样?”余芳洲边吃惊边冒冷汗,生怕自己看错,也生怕这是真实情况。
罗爱曜的解释没一句是真话,只有施霜景知道,这恐怕已经不属于施霜景能自然分泌的羊水的范畴。这是玉米在他体内做了一枚血巢,而玉米是遗传了他的爸爸罗爱曜。
早在上一次检查过后,罗爱曜便向施霜景说明所有情况:“是我自作主张地净化了一些成分。你还记得那次么,我的人身和法身都一起在酒店和你会面那次,我的须弥座中装有赤莲泉水,我以为那是只有我出生时才有的环境设置,没想到玉米诞生也需要这样的羊水。”
施霜景少见地大声教训罗爱曜:“你自作主张搞什么净化!玉米不至于害我吧!罗爱曜,我真的差点就吐死了,我第一天就呕出血了……”
罗爱曜为自己的愚蠢自罚三杯,发誓再也不干涉玉米的生长。这背后的原因,罗爱曜难以向施霜景讲述——罗爱曜原以为玉米的上限大概就是人类胎儿,比不了已有识种的佛胎,可没想到玉米竟然也会继承罗爱曜的混沌佛子邪性,不是天生地长的灵胎,竟然也有潜力做出自己的孕巢。亦或者……是施霜景的身体神奇。他的身体能容纳这人类本不能代谢的产物在体内循环,干涉反而是害他。
施霜景知道这一切发生于己身的怪异么?罗爱曜怀疑施霜景知道。
太过宽宥,进而显出海纳百川的恐怖。就像那很多很多时刻,爱沉淀下来,布在施霜景身上,像某种氛围,毛茸茸的、温暖的阴郁。就像最寻常的一幕,施霜景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摆弄吉他,只消抬起眼睛、望过来,便能感觉到他因接纳了所有事而满足,但这接纳行为本身已超脱人性,像无穷无尽的质问被黑夜吞吃而打出的一个饱嗝,而施霜景不是质问的人,施霜景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