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往回拨,拨到上周三那个雨天。彼时罗爱曜甚至还没有入住施霜景家。施霜景正在福利院陪孩子们玩闹的中午,机车呼啸驶过积水地的声音如撕裂布帛。
罗爱曜去往小诃利帝的鬼母庙,那个山洞。他将机车停靠在路边,可以见到一条铺了砖石的小路,当年人们用脚夯实了泥土,现在人们仍会上山,于是简单地铺就这些阶梯。这是一条“之”字型的上山路,不论雨水还是泥土,都不近罗爱曜的身。他一步一阶,抵达山洞。
一山的植物,有草、藤、蕨,爬满山石岩壁,可这里常有人走动,遭人铲平修整过的洞口像是警告了这自然,要求一切植物不允许过界,所以山洞口反倒荒芜着。洞外的斑驳红漆写着:“仙灵”;洞内墙上,左边红漆写着:“什么鬼母,尽放狗屁”,右边则是信仰的痕迹,石壁上横拉了许多道麻绳,麻绳上又系红布条,风一吹就簌簌的,褪色的红布条会呈一种泛白的灰粉色,新系上的则是火红如石榴花,在短短的红布条之间,系了五颜六色的幡带。一左一右,一边是不信,一边是笃信,两个观点就这样矛盾地共存着。
山洞高约四米,洞口宽约三米,不算窄。山洞有些深度,罗爱曜往内走去,亮度骤减。复行二十步,见到一件神桌,突兀地横拦在山洞中间。可见山洞后还有深度,可以再走进去,这里放神桌,神桌上有一尊高约五十厘米的彩瓷女神像,身上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来擦拭尘土。女神像前有三个并排的供盘和烛台、香炉,供盘是空的,看来人们供完之后,并不会把这些瓜果饭食留在女神眼前慢慢腐烂,供完就带走回去吃了。彩瓷的女神慈眉善目,纱衣如霞飞,左手抱一婴孩,右手执石榴。不知这瓷像是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但应该是二十一世纪之后。这一形象很新,工艺也新。
往这里供一尊新像的人也是好意,罗爱曜绕过这神桌,再往后去。终于,在光无法照入的山洞深处,罗爱曜找到了那些异类藏身之处。
山洞底部的洞壁前有一尊石头神像,工艺之精巧,可以料想当年的工匠花费了多少时间将山洞底部这一块突兀伫立的石块凿成相应的神祗,又要保持这神像的底座与山体紧紧相连,要吸收天地精华。从这侧到神像侧,中间有一道宽约一米五的深沟,不知道是这神像造就前还是造就后才裂出的,但现在这深沟上并没有搭建行道,就连一块木板都没有,虽然人只要跳跃一下就能到达,但谁也不知道这道沟有多深,所以料想没有人敢跨过深沟去到神像那段。神像的头已经不知所踪。
罗爱曜对发生的种种有直照命门的预感,而这些预感往往又会成为先验的存在。
他往地上的深沟看去,知道昨晚有一些东西从沟里爬出来了。天亮之际,他们又爬行回来,想到这近乎于虫行的姿态竟然觉得有些好笑。罗爱曜做出某种决定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他可以只凭意志就现出可以触摸实物的替代的肢体,有时那是很虚无的、只是概念的身体,有时这身体可以让人感觉到是□□或者是冰冷坚硬的死物。
他伸手进深沟,就像摸进一个黑箱。深沟底部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更让罗爱曜确定,尽管深沟里的东西是超乎人类理智认知的生物,但他们依旧是生物。这只手很快就摸到了这些东躲西藏的东西,摸到他们几十年未清洗过的脑袋,摸到他们畸形的头颅,摸到他们如蜘蛛的躯体,摸到腥臭的水液和地底的寒,摸到不会腐烂的织物。在层层叠叠的异形身体之下,鬼子母神的头颅深埋其中,而头颅正压在一具少女体型的旧尸上。
罗爱曜从深达十余米的深沟里打捞起鬼子母神的头颅。灵魂与□□的二分其实只是人类的想象,混沌的例外才是这世界的真相。就像这处的鬼子母神像其实毫无作用,最初只是一座空庙,至少是两百年前就已经修成了。这具女尸,故事要等她自己开口来讲,但罗爱曜知晓,这鬼子母神庙的灵验是从她存在才开始的,所以究竟是鬼子母神诃利帝在显灵,还是她在显灵?当她真正显灵时,这鬼子母神像才真正拥有神性,所以这神像不再代表的是原始的诃利帝,而是有她存在的小诃利帝。
为了要修成这坛场,至少要有四方护法神。罗爱曜想让小诃利帝的存在更加确凿,而不论何处、何地的神佛,其确立方法都有最为必要的东西——仪式、典故和效用。这都是罗爱曜所擅长的。他这算是有野心吗?罗爱曜不知道,只觉得这一切很天经地义,甚至这可能就是要他来到此地的因缘。
因此,这些?型异人周三出动,相关的人却是在周四才死。中间的犹豫时间是罗爱曜说服小诃利帝。因罗爱曜并不需要这些?型异人在之后再替他做些什么了,周五想要顺手超度他们,小诃利帝却附身于刘茜,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攻击性,以及情感。施霜景这人的存在其实有点碍事,但罗爱曜原本可以不演的。
然而罗爱曜还是演了。
装不知道,装猜测,装自己好像和施霜景是同一边的——同一边?哪边?罗爱曜这人性格顽劣得很,已经在这里惹出是非了,那讨要吉祥话的一家是突生意外,可罗爱曜都还急不可待地想去杀人。
饶是这么个一肚子恶意又擅布局的家伙,遇上施霜景的事就老出现意外。施霜景承诺自己再也不跟陌生人说话,其实罗爱曜压根无所谓。这就像是静海泛起了第一波浪,死局活了,罗爱曜正开心着呢,只是罗爱曜很会装。
施霜景好像渐渐找到了上学的节奏。这才几天啊,他就已经能在抄笔记的间隙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出来背东西了,他听不懂,佛子要他抄笔记,他就该抄的时候抄,剩下的时间用来记别的内容。作业也都要自己做,除非完全不会做。语文现在复习到诗歌鉴赏题目,语文老师教道,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欲扬先抑,好多好多四字词语,施霜景也全部记下来。老师说,你把常用的手法背下来,到时候能想起什么就写什么。施霜景发现自己好像也能懂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懂。佛子曾说施霜景的语文还不错的。
其他学生多少有些死气沉沉,受各方面影响——天气、学习进度、家里情况等等。今天早上的课一眨眼就过去了,施霜景越学越不觉得犯困。他常年有下苦功的习惯,只不过以前是下苦功来打工。他打工的时候即便是在网吧看机子也不会犯困。施霜景好像是精力比较旺盛的类型,而且他发现,精力是可以迁移的。至少对他来说,等式成立。
中午时分,街上摆了众多流水席。施霜景快跑回家,罗爱曜不在家,只有玉米钻在被窝里睡觉,施霜景看见床上被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鼓包。施霜景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玉米睡得热乎乎的小猫头,施霜景忍不住亲了一口,玉米懒洋洋地半睁眼睛,它光靠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施霜景,更遑论它还能嗅闻。玉米用额头蹭蹭施霜景的手指,下巴一埋,继续睡了。施霜景放下被子,任玉米睡它的漫长午觉。
正当施霜景在加热祭品呢,忽然有人敲门。施霜景光听敲门声就知道完蛋了,罗爱曜有钥匙,就算没有钥匙,他伸手也能从里面把门打开,这就说明门外的任不是罗爱曜。施霜景按停微波炉,假装家里没人。
外面的人敲了大概五回,每次都持续几秒,第六回迟迟不来,施霜景不敢有什么好奇心,坐在餐桌前吃他的午饭。这些祭品菜色……吃到现在,施霜景终于对其混搭的奇怪调性感到有点疲惫,确实……确实不如他自己做的。不是说不好吃,只是吃不惯。
二十分钟之后,大门响起钥匙声。施霜景以为是罗爱曜,外面的人进来之后,施霜景才发现……这不是房东吗?
“哎哟,施霜景,你这不是在家吗?!”房东徐阿姨抚着胸口,她被默不作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3470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坐在餐厅的施霜景小吓了一跳,她一抬眼就看到顶上的佛龛,又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在我家搞什么?”
要是房东提前一周来表示出她的惊讶就好了,施霜景搔搔眉毛,很尴尬,他知道这是罗爱曜私自装的东西,而且其他人类也能看见。
“谭警官,施霜景人就在这里,你直接和他谈吧。”
房东身后跟着一个警察,一进来就向施霜景出示了证件,他叫谭鸿信,大概三十多岁,长得很精神。“徐女士,谢谢啊,小施不是嫌疑人之类的,我就是找他问问情况。”谭鸿信笑眯眯地替施霜景向房东解释,是个很妥帖的人。
“哦哦,那就好。你们聊。”房东如是说着,还是投来一个略显怀疑的眼神,她关上门退出去了。
施霜景被警察找上门,偏偏罗爱曜还不在。这已经不止是尴尬了,施霜景当然有些犯怵。
谭鸿信晃了晃手上的小黑皮本子,“你就是施霜景是吧?你不要紧张,我是来问你福利院的事,那个白院长报了警。”
“白院长?”这比警察上门这件事更让人捉摸不透,跟白院长又有什么关系?
谭鸿信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白院长向派出所报案,说福利院在搞邪教。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刑警,正好在厂里调查上周老人集体死亡的案子。白院长说,福利院的刘姓女员工在搞邪教,想用孩子们做些不好的事。我们和白院长一起调监控看到了你上周去过福利院,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派出所其他工作人员私下告诉我,你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所以我就想来向你确认一下……”
调监控?他们看到了什么?施霜景登时坐直了。
“……你知道刘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她为什么装扮的变化这么大?”谭鸿信用手机展示了几张监控截图,是刘茜之前比较日常的装扮与这几日隆重的打扮。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你和她关系应该很好。”
施霜景无奈地摇头。这真的问到盲区了。就算施霜景是某些怪事的见证人,可他对此也毫无头绪。
“我有个请求。”谭鸿信顿了顿,确认施霜景的表情无异,他才继续道,“你下午能不能跟我们一起活动?”
“为什么?”
谭鸿信的目光往墙上的佛龛瞄了瞄,谭鸿信翻到笔记本的一页,压平了纸张递给施霜景看。
“郎放说,不能在你家提到他。”
谭鸿信嘴上说:“我们对励光厂不熟悉,白院长还提到了一些地点,我们想找个认识路的人来带一下路。”
施霜景一头雾水,可,这是警察欸!他难道还能说不吗!而且郎放试图联系他……施霜景不知道为什么郎放这么执着,是真的关心、担心他还是……?但不管怎么说,谭鸿信是警察。
社会主义刑警哥和封建迷信佛子哥,施霜景肯定还是会选前者。说不出的安全感。
半小时后,谭鸿信抵达了绕厂的环山路的一个路段,见到了郎放和他女儿。小姑娘朝谭鸿信挥手。和谭鸿信一起的还有一位叫林鸣的法医。
“不行,那小子倔得很,竟然不愿意来。”
郎放道:“谭警官,你愿意去找施霜景,就说明你还算是信我几分。他不来也有他的苦衷。你要答应我,我带你们去山洞,你们对看见的东西一定不能装不知道,否则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惨了。”
“为什么这么说?”谭鸿信蹙眉。
“因为和那个男孩同居的人很危险。你既然已经去找过他了,那人迟早会知道。”
这分钟谭鸿信才意识到,郎放这是明晃晃拉人下水。
“他不来会有什么影响吗?”林鸣接话。
“少了个人质。”小女孩也接话。郎放尴尬地捂住小女孩的嘴,接话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