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施霜景脑袋挨枕头不过两三个小时,静音的手机就在枕边抖个没完。施霜景睁眼一看来电人,登时瞌睡全无,赶紧接电话:“对不起,老板,我忘记请假了……”
穷困的施霜景在周末要雷打不动进市里打工,捶柠檬茶,这是他上学期间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自从遇见佛子,施霜景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本来就已经不知今天是何月何日,昨晚又受了惊吓,脑容量和精力都不足够处理这些日程。施霜景撒谎撒得愈来愈熟练,说自己生病,可能这周末的两天都没法去了,正这么骗着呢,施霜景脑后传来声音:“还有什么可去的?你还要继续干这些体力活?”
施霜景赶紧用手掩住话筒,可惜那声音如此近,毕竟罗爱曜与施霜景躺在同一张床上,老板估摸着是听见了,留下一句玩笑:“哟?有大哥了?你先好好照顾身体,如果不来上班的话,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咱们好聚好散?”
“我下星期一定来!不散!”
“行,今天的班我就先找人帮你上了。”
挂断电话后,施霜景默默往床边拱了拱,离罗爱曜远点。做过,亲过,可这才是他们见面的第几天?如果刘茜知道施霜景和罗爱曜是这种关系,她会不会对施霜景很失望?会的。会的。会的。施霜景十分笃定。
“要睡就安静地睡,不睡就滚。”罗爱曜翻个身,语气略带不悦。原来他不打字、用嘴说“滚”这个字是这种语气,并非怒意浓重、金石铿锵,而是将人遣出去的少爷、纨绔、主人气势。
施霜景不跟罗爱曜多计较,两人背对背,中间留出宽宽的缝隙,被子难免漏风透气,这一下就让玉米给找着机会了,它先跳上细细一道棱的床头板,然后轻巧一跃,小胖脑袋拱啊拱,钻进两人后背的缝隙,毛茸茸的,很是招人喜爱。施霜景往后伸手,想摸一摸玉米那油滑的背脊,却与罗爱曜的手相碰,原来罗爱曜也感觉到这猫的动静,也下意识想摸。
真尴尬。施霜景收回手,浑身又热又冷,是尴尬的后遗症。玉米找到大腿后的位置盘成猫球一个,安稳地睡下了,脑袋靠施霜景,屁股和尾巴靠罗爱曜,也不怕两个男人突然在被窝里放出点什么臭气来把它熏跑。玉米太想施霜景了,想念被窝,想念体温,什么都想。昨晚施霜景又没回来,玉米真想不通这么大一个主人怎么变样了,它还是施霜景冬天最爱的暖手宝吗?
二人一起睡到下午,胃里空空的,再也睡不踏实。从进门的角度看,罗爱曜睡床左侧,施霜景睡床右侧,罗爱曜靠近衣柜,施霜景靠近窗。罗爱曜的手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玉米的毛皮,施霜景半坐起来,倚着床头看手机。二人之间的话题少得可怜,而且施霜景好不容易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就得把脑子纠正成灵异版本——对施霜景而言,罗爱曜的真人其实很具体,不太会让他觉得罗爱曜是什么危险人物,甚至不是人。
体温是真实的,肌肤是真实的,热气是真实的。比起他人说的,施霜景更愿意相信他自己的接触。虽然两人同睡一个被窝相当不妥,可施霜景从小很缺少这种与人共枕的机会,他今天醒来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感慨——“好舒服”。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另一个人在共享这种安全的睡眠,就连玉米也会赞同施霜景的看法,他们都在认知层面上知道罗爱曜的危险性,可在细微的互动里又不能将他区分开来。
施霜景放下手机,“我饿了。你要吃什么?”
“和你吃一样的。”
“我不是得吃食盒里的东西么?”
“我不想吃这些祭品,口味很怪,不协调。你做吧,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罗爱曜望向施霜景,蓝眼睛雾蒙蒙的,“你吃得惯那些祭品?”
“还行,我跟你一样,不挑。”
这一觉睡舒服了,施霜景就没怨言,下床给佛子做迟来的午餐。昨天佛子是跟着施霜景一起吃祭品吃了两顿,看来不合他胃口,施霜景确认了冰箱里中午食盒的菜色,昨天柳司机来过,给佛子送日常用品和教科书,顺便送来一些食材。施霜景听说柳司机帮佛子接包裹,就说下次直接留他的地址就好,不麻烦柳司机多送一趟。
食盒里至少是三菜一饭,相比起来,施霜景中午只能给佛子下一碗面条,好在罗爱曜并不挑,坐定在餐桌前,认真吃饭,只说:“做面条也得多做几种口味,总是煎蛋配青菜,太素。”
和尚感慨煎蛋面条太素。施霜景这内心里的吐槽真的很难停下。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原本是里外都一致、想得少说得也少的类型,自从罗爱曜到来,施霜景的内心给强行激活了。
“你嫌弃这些祭品口味太拼配,为什么不只取一家的祭品?”我感觉你这些菜像是东偷一道、西偷一道来的。施霜景没说出后面这句。
“规矩就是只取一道,信徒做饭自己吃,我全收了他们吃什么?”
施霜景老早就好奇了,“那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祭品菜色的?”
“有求于我的信徒大多家里都有供桌,放上供桌的菜色荤素不忌,只放一道,我取走哪家的菜,就是兑现相应功德。”罗爱曜伸筷从施霜景碗里夹走几片牛肉,“但用来喂你的这些祭品,都是我从那些供养上百年的老信徒家族中取来的,比较稳定。”
“他们都因为供养你而荣华富贵了吗?”
“是的。”罗爱曜说,“我于现世可使用的金钱财产中,一部分是过往财物保存至今,一部分是信众供养,还有一部分是褫夺、罚没之财。”
怪不得。虽然施霜景不知道罗爱曜这些钱财的具体兑现法,可罗爱曜确实不像缺钱的人。
午餐毕,两人大眼瞪小眼,施霜景想出门,可今日厂里的浓雾已到了五米开外不识人畜的地步,罗爱曜心情依旧不好,翻着柳司机送来的教科书,大致翻了几页,忽然合上书说:“施霜景,坐过来。”
施霜景将手里最后两个碗涮干净,解围裙,在罗爱曜对面坐下。
“昨晚我和郎放谈到了你。”
这话题太突然了,怎么又提到郎放?于施霜景而言,郎放只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对郎放的印象还不如对郎放女儿的印象深刻。
“他要带他女儿住进励光厂,一时半会不打算离开。”罗爱曜神情严肃道,“他之前接触过你,也认出了我的诫文,我要事先提醒你,我和他应该还是不容,但不会真的起大冲突,因为往上追溯,我与他有渊源。昨天他向我表示,他有收你为徒的想法,就算他不能亲自教,也会为你找师父,因为你的命格特殊,天生就适合修行此道。”
还未等施霜景给出什么反应,罗爱曜语带嘲讽道:“但我说,郎放他们晚来了一步,你已经和我纠缠在一起了,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的要紧事是高考。你怎么看?”
“真的假的?收我为徒?”施霜景难得睁大眼睛,露出这样诧异的表情,“我高考考不上,想想还是做关门弟子比较划算吧?”
“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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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我说了,我与他不合。你是我的人,去凑什么热闹?”
这人的观点怎么这么幼稚呢?施霜景简直不敢想自己高考结束后会怎么办,要么考不上,要么顺利考上了但因为如了佛子的愿而更加前途未卜。老实说施霜景还是比较想要摆脱佛子,就算要搞封建迷信,也想选攻击性弱一些的来搞。
“你把要吉祥话的那家人怎么了?”
讲到这里,罗爱曜这才有机会表达他为什么对郎放不满:“昨天我去做了标记,时辰一到我就会去索命,我和你还正聊到要不要去找郎放,结果他不请自来了,带着他女儿那条小龙。郎放这人修行的术法非儒非道,但于西南蜀国夜郎一片的地域非常有优势,而且他早年间就接受了很多训练,知识面很广,他不知道怎么阻止我去索命,但会教那些人如何以肉身性灵来奉佛。我向来不接受赎罪,但我喜欢从擅于牺牲血肉的人中挑选信众,郎放就教他们如何讨我欢心。”
“按照郎放所教去行动的人,基本都转化成了我的信众。剩下有十二人没做,我就要去杀这些人来找乐子,没曾想郎放把这些人想办法都聚在一起,布下阵法拖延我脚步,他半强迫地将剩下十二人也全部转化成了我的信众,祭了替死的牲畜。我很生气,但祭牲畜的仪式逼迫我勉强勾销吉祥话这一债,他说既然还未兑现什么,不该用二十三条人命来偿。他说的倒是没错,这家人运气好,要到吉祥话的十二个时辰内就遇见了帮手。我不轻易对信众出手,只是这算别人硬塞给我的,很恶心。”
听到罗爱曜想杀但是没能杀成,施霜景藏不住了,大松一口气。干得好啊郎放!这样真的会让施霜景压力非常大,说错几句话就要让人家灭门。去当人家的徒弟也不错吧?为什么不呢?听上去真的很靠谱啊!
“我很生气。他那女儿倒是适合掳来做我的护法。”
“佛子,收收火气。”施霜景说,“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阴晴不定吗?”
这一句好像忽然问住了罗爱曜。他肉眼可见地脸色阴沉下来,施霜景有些紧张,可罗爱曜马上又调整回来了,简直像是将“阴晴不定”四个字表演了一遍。罗爱曜复又翻开面前的教科书,边翻页边说:“反覆无常比古井无波好。你今天不许独自出门,郎放在找你。我看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学习,你说呢?”
施霜景假装没听见,用逗猫棒逗弄着椅子旁的玉米,玉米的胡须四散开来,四肢飞舞,显然是玩得非常开心。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你今天才翻开课本,能辅导我吗?”
“现在是十一月,高考在六月,你还有七个月的复习时间。我会从你们的小学课本开始自学,主要是数学、物理等理科学科。杨玲玲下周要是愿意过来,我会先以语文和英语来做入手。”
“英语?”
“语言是我最擅长的。”罗爱曜说,“我法身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各类现代语言,是的,所以至少我现在可以辅导你英语和语文。”
说完,罗爱曜忽然好像被什么吸引走了注意力。施霜景随着罗爱曜的转头方向看过去,是门外?很快他们听到脚步声,经过他家门口,又往楼上去了。这动静很近,似乎就在楼上一层停住。
郎放拉住女儿蒋念琅的手,让她不要爬楼梯太快。楼下的灵棚里放着咿咿呀呀的哀乐,郎放的心里也在吹唢呐,他手里提着行李箱,上到四楼,掏出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