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带着陈妄回了公寓。
路上，陈妄一句话都没有说，到家之后，径直进了书房。
门没有关。
沈念能明白他所有的情绪以及不安，她知道陈妄需要一个消化的时间，而自己在，陈妄总会想要逃避。
沈念走进去，在陈妄身边蹲下，将手轻搭在他的手上，声色温柔：“陈妄，我知道你现在需要自己静一静，我就在外面等你。
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好吗？”
陈妄看着沈念，眼睛里没有光，茫然的点了点头。
沈念关上了书房的门，依靠着书桌旁的墙壁，她按着心口，小口呼吸，觉得此刻的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疼。
相爱的人，似乎共用同一个心。
能感受到他感受的。
缓了会儿，沈念去了客厅沙发坐着，调整了一下自己和陈妄后面的课，并打电话跟院长解释了一下，院长对陈妄的状态还是有些担心。
问了好几次。
在确认没事的时候才放下心来，跟她保证到：“校方不会相信网上的舆论，小陈的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们不用担心。
我主要就是担心他的状态，需不需要休息一阵子？”
知道院长是好意，毕竟，这种状态下很难不分心：“这个等一下我会询问陈妄的意见。”
“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小念老师，网上的事情，还是需要尽快处理的，时间长了，对小陈的影响也不好。”
沈念嗯了声：“我知道。”
挂掉电话之后，沈念又点开微信看到了导演的消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导演就给沈念说，大家都不敢问陈妄，只能来问沈念。
沈念有事情需要跟导演商量，所以打了个电话给他。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导演声音急切：“小陈教授还好吗？”
“嗯，他还好。”
沈念想了想又说：“只是最近网上的争议太大，之后的节目，陈妄可能不太方便出镜了，退出不管是对节目还是对陈妄都好。
你放心，产生的一切违约金我会赔付。”
导演叹了口气，语气落寞：“这是小陈教授的意思？”
“不是，我还没跟他提这件事。”
“那就好，那就好，小念老师，现在不是讨论违约金的时候。”
导演说：“我这边的人已经第一时间联系他们撤热度了，明天的节目也已经宣布暂停录制。
投资人那里，我可以先抗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再商量后续的事。”
沈念没想到导演会这么说。
甚至暂停了录制，那么场地，演员平台违约产生的费用，将是巨大的，除此之外，投资人，观众等多方的压力，也几乎是抗在了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他没有必要这样：“何必呢。”
导演像是完全不后悔这个决定：“在这个圈子里，看了太多浮浮沉沉了。
这次，我不想被舆论影响判断。
我始终认为，陈妄教授，会赋予这个节目内核和灵魂，播出之后，也确实印证了我最初的想法。
就像一开始找他的时候我说的，我可以等他，死磕他，这个节目，就是非他不可，绝对不会放弃，如果他不愿意来，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终止这个项目。”
沈念眼睛有些发酸，她想让陈妄听听这些话：“你的话，我会向陈妄转达。”
“辛苦小念老师了。
不过我绝对没有逼迫陈教授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情，肯定对他的心理打击很大，我已经跟大家交代过了，这些天不会有人提这件事，也不会有人问他。
我能做的很少，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早日突破心里的那道坎，等他回来，一切不会有任何变化。”
一切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的意思是，没有人会因为任何事而看轻他，陈妄来时那些泥泞的路，其实他早就已经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挂掉电话之后，沈念打开微博，因为是多方介入，所以消息压的很快。
沈念这会去搜，已经很难搜到事件的始末了。
甚至发布图片的那个娱乐号还有钱霜的账号，都被封了。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沈念往那边看，来的人是张俞，他气喘吁吁的。
沈念示意他小点声。
张俞走到沈念身边，坐下来才小声问：“阿妄呢？”
沈念指了指书房：“在里面。”
“还好吗？”
沈念摇了摇头。
“他妈的！我就知道那个盛和要搞幺蛾子。”
张俞气的不轻，问候了盛和全家甚至是祖宗十八代，但却不敢声音太大：“简直卑鄙无耻！”
“我没来得及看始末。”
“今天早上，一个娱乐号放出了那四张图片，就是我转发给你那个，文案指向性很强，就是针对阿妄的。
随后，钱霜也发了一条视频，大致内容是说，陈妄小时候就害死了他的父亲，然后冷漠、对她不闻不问，任由别人欺负她。还说他害得她离婚，现在家庭支离破碎…等等。
演的声泪俱下的，亏她好意思说。”
“已经被删完了。”
“嗯，前后也没爆出来多久，那个娱乐号就被举报封了，钱霜的账号应该也是被举报了，好多粉丝挺激动的。
不过，钱霜的话，还是误导了一批人。
上周阿妄不是帮盛和说话吗，那个时候大家就玩笑的说，是不是盛和手里有阿妄的把柄，现在这件事被爆出来了，很多人都信了。”
“张俞，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前些天去找过钱霜，给她留了一笔钱，她跟我保证过不会做什么。”
“她就是个傻子，最低级的挑拨离间都看不出来。”
沈念问：“什么意思？”
“她最近离婚，回老房子住了，不过今非昔比，她现在，身上没什么炫耀的资本，而她之前的那个圈子，每个人都是暗暗比较的，爱面子，虚荣心。
踩着一个人，喜欢狠踩。
钱霜以前太高调，很多人看她不顺眼，现在她离婚了，一直在躲着她们，除了跟我妈联系之外，其他人她都不怎么见。
结果前两天，小区里突然开始传当年的事，说她当年怎么风光，现在怎么落魄，明里暗里的嘲讽她，钱霜受不了，她就只能把错都往阿妄身上推。
然后娱乐号发布那天图文之后，钱霜就发布了后面的视频。
我跟你讲，沈念老师，这件事，绝对跟盛和脱不了关系，那些谣言就是从盛和他妈嘴里传出去的，钱霜跟个傻子一样，被人当枪使。
不知道盛和许了她什么好处，两个人狼狈为奸。”
张俞越说越气：“就算现在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也晚了，只要让阿妄看到这些事出现在网上，盛和就得逞了！
我们小区里谁都知道，当年的事，对于阿妄打击有多大，他还要闹的全世界都知道！”
其实一开始，盛和知道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只是想要诛陈妄的心，他要让陈妄避无可避，以后看到每一个人，都能想起这段过去。
想到他们知道他的过去，这是最残忍的报复。
沈念手握成拳头，因为用力，指尖发白：“那就让他闹。”
“阿妄怎么办？”
张俞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书房的位置，声音很小，只有他和沈念能听到：“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陈妄差点被钱霜打死，跪在他爸的灵堂前跪了三天，日日夜夜的跪着，而且我们小区那些人……”
张俞没说下去，他想起来就觉得残忍。
他当时想要去找陈妄的，但那个节骨眼上，他妈把他锁到了房间里，就连窗户都封上了。
即使他绝食，也没有被放出去。
这是他永远觉得愧对陈妄的。
“陈妄总要面对的。”
沈念也看向书房的方向，心又开始发疼：“很残忍，但是我不希望他被这件事困住。”
张俞叹了口气，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陈妄能走出阴影：“那听你的，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有，不过先不着急。”
沈念唇角弯了弯，是鲜少的残忍：“他喜欢讲故事，那我们就看看谁的故事更精彩。”
张俞看着沈念，即使这样的她，张俞从来没有见过，可他却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是觉得欣慰，终于有人，可以填补陈妄所有的缺失了。
“他有你陪着就好，我就先回去了。”
张俞站起身，毕竟他妈当年，也是造成陈妄悲剧的主要原因，所以陈妄现在，应该并不想看到他。
他刚才太着急了，完全没有想太多就冲了过来：“需要我做什么，沈念老师你随时发消息给我。”
“好。”
沈念发自内心的跟张俞道了声谢，送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他频繁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有些失落。
沈念跟他说：“陈妄跟我说过，他一共有三个重要的人，你，无名还有我。
所以，他没有不想见你，只是需要一个消化的时间。”
张俞点头：“我明白。”
送走张俞后，沈念又坐回了沙发上。
有很多人问她陈妄怎么样，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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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想回复，却控制不住打开了微博去翻看这件事大家的评论。
如张俞所说，很多人被钱霜的视频误导了，在骂陈妄，可也有很多人，在等陈妄的回应，说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沈念将手机按灭，倒扣在了桌子上，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看着窗户的颜色，从白到橘最后变黑。
咔嗒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沈念循着声音望过去。
因为处在黑暗里，陈妄穿的又是黑色的衣服，因为落寞，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影子。
沈念笑了，往沙发的边缘坐了坐，朝他张开双手。
陈妄朝她走过来，枕着她的腿，在沙发上蜷着，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依赖的把脸埋在她身上。
“要不要我去把灯打开。”
陈妄声音闷闷的：“不要。”
“那就不开，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陈妄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沈念陪着他这么久，也还没有吃饭。
“阿姨已经做好了，我让她热一热送过来？”
“我不想看见别人。”
“不开心就要躲起来，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沈念声音里有笑意，带着安慰：“那我让阿姨先回去，我们等一下过去吃，好吗？”
“嗯。”
陈妄脸仍旧埋在沈念身上，即使在黑夜里，他都不敢抬头看沈念，他问：“我是不是很糟糕？”
“这个问题你不能问我。”
沈念很轻地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怎么看你都是完美的。
不如，我跟你说说别人的看法吧。”
陈妄没有说话。
沈念当他默认，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自己则坐到他的腿上，捧着陈妄的脸，在黑暗中，跟他对视。
强迫着陈妄看她。
他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
不想让沈念看到，陈妄避开了眼神，手垂在两侧，像个无措的小狗。
沈念凑近了一些，轻声说：“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去找你，路上遇到了思然，他大衣口袋里揣着一把水果刀，说要去砍死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还要拉着我一起。
思然哦，我第一次见她那样。
她跟我说，她才不相信网上的流言，他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不管从前发生什么，你都是她最崇拜的人。”
陈妄垂首，眼眶又有些酸。
沈念接着说：“我又打电话给了院长，他说，小陈的人品，我们有目共睹，校方不会相信网上的舆论。
然后是导演，他暂停了节目的录制，就为了等你。”
陈妄抬头，一滴泪适时滚落。
沈念也觉得眼眶发热，帮他擦了擦眼泪：“他还说，是你赋予了那个节目内核和灵魂，如果你不愿意去了，他会立刻终止这个项目，他会像一开始找你一样，坚定不移的选择你。
然后是张俞，他听到你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又担心你不愿意见他，失望的走了。
陈妄。
你说，他们会这么在意一个糟糕的人吗？”
陈妄不想让沈念看到他哭，可是眼泪却不断涌出，他极力调整呼吸，可情绪却像梗在喉咙里，令他有点喘不上气。
“哭也没关系，我不告诉别人。”
沈念双手捧着他的脸，笑着逗他：“我怎么这么喜欢看你哭呢？哎呦呦，眼睛红红的，跟个可怜的小狗一样。”
陈妄用额头轻撞了一下沈念：“你才像小狗。”
“我像小狗呀。”
沈念笑的灿烂，将陈妄脸上的手移到他肩膀，凑上去轻轻的咬了一口陈妄的嘴唇：“那你可要把我养的好一点，小狗可是很粘人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钻到他怀里，用头蹭他的下巴。
痒痒的。
陈妄手贴着她的后背，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沈念心里的神经松了一些。
阿姨发来消息，说饭已经热好了，她先回去了。
沈念回复了个好，从陈妄身上下来跟他说：“饭已经好了，去洗个脸，我们去吃饭。”
陈妄点点头，沈念把灯打开。
他虽然情绪好了很多，可是却还是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打开手机电视。
吃完饭洗漱完就去书房看书，仿佛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沈念全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所有的伤痛，都有一个疗愈的过程，而第一步，一定是先正视。
只有正视，才能克服。
沈念伸手去拉陈妄：“你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