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黑市的维拉一直挑着人多的大路走。
在密集人群中直接开打，就算是在黑市，还是会多少有点儿顾虑。
因此，身后的人只是默默一路跟随，并没立刻动手。
“等会儿你跟在我身后，这是脉冲电磁枪，没有子弹数限制，你就一直按。”
路问夏吞了下口水，点头：“......好。”
“瞄准敌人头和脖子就行。”维拉随口说着要点，“电磁枪有一定程度自动瞄准矫正，你差不多对准后按板机就可以。”
说着，维拉悄悄从衣服的某个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型手枪，在衣服和身体的遮挡下，放进了路问夏的口袋里。
维拉：“保护好自己。”
“好。”路问夏点头，但口袋里揣着脉冲电磁枪的手却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从和平年代的华国而来的路问夏一辈子除了小时候摸过的玩具水枪，对枪没有任何的了解。
她也很难想象自己开枪的场景，尤其是枪口正对着的，是人。
“不要紧张，我会试着处理好。”维拉感觉到了路问夏身体的僵硬，开口安慰道，“他们应该会在前面的路口动手，那儿人少。”
黑市和滨河区的交界地带一向人烟稀少。滨河区的居民避之不及，黑市里的人则大多害怕被那里的警察抓起来。
这里的小巷灯光昏暗，寂静无声。
显而易见的，这里是一路上最适合下手的位置。
路问夏抬头看了一眼亮着零星灯光的破旧废弃居民楼，心脏没来由地加速狂跳。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在逼仄环境的回声加持下，明显清晰了不少，在幽暗安静的巷子里，如同催命的咒语，在路问夏的耳边回荡着。
维拉紧紧握着路问夏的手，放慢了脚步，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有我在，没什么可担心的。”维拉说道。
周围的声音随之加快，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催命咒加速朝两人涌来，节奏越来越急促。
危机在靠近。
路问夏的心脏跟着越跳越快。
突然，路问夏感觉自己的手被松开了，身旁的维拉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路问夏赶紧回头，眼前的场景让她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四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看不清正脸的人从左右两个方向朝她们包围着。
他们打扮得像是路问夏心中的未来战士，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武器，全副武装头盔和盔甲看上去无懈可击。
最关键的是，他们此刻手上的武器已经发出了红色的射线，冷冰冰地在大地上扫着。
路问夏心想，这怎么打？
难道自己好不容易眼睛能看清楚了，就为的是见证自己的死亡？
心跳如鼓，紧张混杂着绝望如潮水般包围着路问夏。
但视线里，维拉出现了！
她如同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直直地朝包围自己的黑衣人们刺了过去。
路问夏看呆了。
维拉今天没穿厚重的防护服，轻装上阵的她跑步速度比黑衣人快上一倍。
维拉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稳稳地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手指搭在板机上，一边快速移动一边朝对方瞄准着。
而她的左手，一把银色匕首藏在袖口，在雨水中反射着光泽。
“找掩体！”维拉看路问夏傻乎乎地看着不动，一嗓子把她吼醒。
路问夏猛然回过神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不远处的一辆汽车飞奔。
她为自己在如此危险的赛博世界里的疏忽大意而暗自懊恼。
砰砰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衣人和维拉同时开火。
子弹穿过雨水、刺破空气，朝着彼此的身体方向飞去。
拥有全身盔甲的黑衣人不闪不躲，只是抬起手臂随意地挡了一下。
叮叮两声，子弹瞬间被反弹了出去。
而另一边，维拉迎着子弹边冲刺边灵巧地侧身闪躲。
黑衣人见没打中，直接举枪继续输出，火力压制的意图尽显，更为猛烈的枪林弹雨落下。
对比之下，维拉那把左轮手枪显得过分单薄。
维拉干脆不开枪了，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地一路躲开枪子儿往前冲。
她没有因为对方的火力全开和装备完全而失了气势。
电光火石间，维拉冲到了两个黑衣人面前的位置。
另外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从两边以包围之势朝路问夏所在的方向奔来。
“举枪瞄准！”维拉紧接着下达了新的指令，“不要害怕！”
生死时刻，路问夏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举起维拉给自己的那把电磁枪，手指凭借着本能扣在板机上。
电磁枪相较于其他□□支更为轻便简单，但对一窍不通且手无缚鸡之力的路问夏来说，已经是相当沉重的存在。
路问夏努力稳住了枪身，瞄准左方的黑衣人，一个劲地扣下扳机。
电磁脉冲落在对方的盔甲上，让左边黑衣人的动作一滞。
恰巧今天下雨，电流的威力被加大了。
路问夏知道，自己的攻击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但她现在必须尽可能地拖住对方的脚步。
现在能靠的必须是自己。
路问夏的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坚定不移。
另一边，维拉以轻盈的步伐穿梭在两位身形笨重的黑衣人之间。
仅用一把银色匕首，维拉找准时机，精准地将它插到了头盔和身体盔甲的中间缝隙。
那是人类血肉生长而出的地方，也是控制着中枢神经的关键。
维拉果断地将匕首刺进黑衣人的脊柱。
她手肘发力抬起，上手毫不留情地把那人的脖子扭断。
黑衣人瞬间成了一具尸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另一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成为了下一具尸体。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果断。
匕首从黑衣人脖子上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四溅，有几滴落在了维拉的脸和手臂上。
但维拉没有顾得上去擦拭，而是脚步不停地朝路问夏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路问夏身前的汽车作为掩体已经被黑衣人的机枪扫射得千疮百孔。
路问夏退无可退，无处可躲。
但路问夏不想放弃，手中的枪已经颤抖，却还是眼神坚毅地努力轮流对准两边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衣人。
死亡之剑已然悬于头顶。
可哪怕是蚍蜉撼树，路问夏也想博一博活下去的微小可能。
路问夏在对抗的过程中，发现对方好像并不想直接开枪打死她，更像是要把她活捉！
这种猜测让路问夏咬牙坚持着。
下一秒，砰的一声响起，一片白色烟雾瞬间升腾而起，笼罩了周围五米的空间。
能见度瞬间降至冰点，没有头盔的路问夏被烟雾呛得眼泪鼻涕一齐落下。
路问夏下意识想继续在烟雾里开枪，可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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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枪放下。
——烟雾弹。
是维拉来救她了吗？
烟雾弹的突然到来让两个黑衣人也出现了一两秒的停顿。
噗呲——
那是鲜血飞溅的声音。
雨中的烟雾里，红色的液体格外刺眼。
得救了？
路问夏的心跳漏了半拍，将信将疑地等待烟雾散开。
终于，烟雾中，一个脸上带着血痕的女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女人的手上还拿着那把银色匕首，血滴顺着刀刃滑落，稀释在雨水里，却掷地有声地落在了路问夏的心里。
果然是维拉救了自己。
路问夏呆呆地保持着躲藏的蜷缩姿势，睁着一双含泪的眸子抬头盯着维拉。
一动不动的样子，让维拉不禁晃了晃手。
维拉这才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迹，随手抹掉。
“吓哭了？”
路问夏叹了口气，从地上把自己撑起来。
“烟雾弹太呛了。”她反驳。
“害怕吗？”维拉追问。
路问夏想摇头，但躯体卡住了。
“有点儿。”
“现在没事了，你做得很好。”维拉肯定地点头。
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让路问夏的身体猛然传来一阵瘫软。
刚刚距离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太过真实。
路问夏手臂撑在已经报废的汽车框架上，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虚弱身体。
半晌，路问夏的眼神落在了地上的钢铁尸体。
“他们这是......死了吗？”
维拉将黑衣人的头盔摘下，确认了一下鼻息和他们早已扩散的瞳孔。
“对，改造人的脊椎是致命弱点。”
“改造人？”路问夏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她的视线落回尸体上，发现这几个黑衣人确实一看就是义体化程度非常高。
“仿生人被集体销毁后，把人变成机器就成了新风潮。”维拉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叫——无限义体化。”
“钢筋铁骨。”
“没错，但人毕竟有血肉之躯的部分，那就是弱点。”
维拉没再继续解释，而是绕着路问夏的身体转了一圈。
“怎么了？”
“你身上有跟踪定位。”经过仔细搜索，维拉在路问夏衣服的背后找到了一个被粘在隐蔽处的小型跟踪器。
“找到了。”
路问夏从维拉手中接过定位器，那黑色的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玩意儿，竟然能如此精准追踪她。
“什么时候......”路问夏低喃，有些疑惑，“给我的糖不是都扔掉了吗？”
“该死的！那糖根本就是她的障眼法！！”
维拉立刻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趁我们的注意力在糖上的时候，把定位器悄悄贴在你身上。”
路问夏不寒而栗。
“我帮你扔了！”
维拉刚想要销毁定位器，路问夏却抬手制止。
路问夏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
街旁的角落里，几只肥硕的灰色大老鼠正在旁若无人地啃噬地上的食物残渣。
路问夏将定位器塞进了身上唯一的一颗软糖里，用力朝老鼠堆扔了过去。
黑市流浪的老鼠胆子都比别处的大。它们嗅嗅软糖，直接吞进了肚子。
雨越下越大了。
老鼠们奔跑起来，沿着墙壁钻进了下水道，隐匿在了城市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