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在殊黎家的隔壁租了房,开始对她长达数天的观察日志。
他并没有找到异端教徒口中那个即将变成S级异端的踪迹,这里除了殊黎一个活人外全是异化物伪装的人类。
毫无疑问,这座城是以殊黎为中心形成的。
她像一个安装了固定发条的小人偶,活动规律得吓人。
8:00,殊黎推开家门,前往一百米外的花店买一束铃兰。
8:30,殊黎回到家,将花递给母亲,前去餐桌享用早餐。
10:00,殊黎推开家门,穿过街区前往公园慢跑。
11:00,殊黎离开公园,前往朋友家。
12:00,聚会结束,殊黎回家与母亲享用午餐。
......
......
14:00,殊黎乘坐公交,与朋友去游乐场玩刺激项目。
19:00,游玩结束,殊黎回家与父母相伴。
20:00,殊黎出门进行夜间锻炼。
22:00,殊黎回家,准备入睡。
.....
她所见到每一个人,感受的每一缕风,都在与前一天重复。
周而复始,同一时刻的言语、音调、温度、湿度,全都不变。
她简直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里,甚至不自知。
在殊黎又一次接过花店员工手中的铃兰时,裴逸无可奈何地拦住她的手,替她接过花束,扯着人走到阳光下。
“你怎么来了?”殊黎平静的眼瞳在太阳下亮晶晶的,她微微抿唇,试图去抢他手里的铃兰。
裴逸自然是不可能给她,手腕一转,洁白柔软的花束灵巧绕过她的攻势,眨眼间换到另一只手上,顺势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
他赶在她反应过来捂脑袋前率先质问:“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找我?”
殊黎的注意力全在花上,见抢了几下花没抢上,就由他拿着了,她颇有些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很忙的,而且不就三天吗?”
裴逸想到她每天npc似的行动路线,不予评价。
他还没什么动作,就被扯了扯袖口,垂眼,殊黎正拉着他要往家里走。
“我该回家了。”
“你回家拉我做什么?”裴逸详作讶异地挑了挑眉。
殊黎:“......你拿着我花我自己怎么回去?”
裴逸天真的表情不像演的:“这花是导航么没了它还会迷路?”
殊黎:“........”
“好了,好了。”在她捏拳头前裴逸及时将花塞回她的掌心,问,“一起出去玩?”
殊黎理了理花束,转身就往家走,“不要,我还有事。”
裴逸抬脚跟上,与她并肩。
“抽出点时间都不行?”
殊黎没有说话,拒绝的意思明确。
裴逸却没有罢休:“为什么每天要做一样的事?不会无聊吗?”
殊黎眼神没什么波动:“幸福的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
裴逸:“.......”
裴逸:“哪学来的歪理?”
“不是歪理。”殊黎认真纠正她,“本来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这样。”
“啧。”裴逸眼看着她还要解释,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糖。
殊黎皱眉,开口刚要说,又被塞了一颗糖,她甚至没来得及躲开!
“.......唔要次方了,布囊戚溏。”
裴逸毫不在意,“谁规定的?影响不了你吃饭的。”
他又问:“好吃吗?”
殊黎不想理他,片刻后才点点头。
两颗糖的味道不一样,一颗偏甜一颗偏酸,碰撞到一起丝毫不腻,反而泛着清甜的果香。
是没吃过的味道。
裴逸简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刚一抬眼就立马答道:“随手带的,就这么多,你喜欢出去了带你去我家.....”
后面的话有些烫嘴,他诡异的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转移话题:“等会儿你去哪带上我,你抽不出时间我还没时间吗?”
说着,他又补了句:“不许拒绝!”
吃人嘴短,殊黎咬着糖含糊点头。
-
吃完饭,殊黎按照惯例告别母亲前往街区之外的公园,准备开启今天的运动日常。
一切都很顺利。
如果忽略身边多了个裴逸的话。
到达公园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老人正在锻炼身体,有慈眉善目的老人见了她笑着点头:
“小黎来了啊。”
说完他慢慢踱步到其他老人身边,恢复与周围人一致的动作频率。
殊黎忽略老人像人机一样的言行,找了块空地开始拉伸。
她出门时专门换了便于行动的运动装,跺了跺脚刚要开跑时终于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向自来到这里后就一言不发的某人,就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拿着手机正对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
裴逸眨了眨眼,见她看过来还光明正大地抬了抬角度,兴致盎然:“记录美好生活,你继续不用管我。”
他并没有拍多久,刚说完就收起了手机,只满眼新奇地继续欣赏她的热身动作。
殊黎:“你好像很想看我运动?”
“不是很想。”裴逸嗤笑一声,否认得飞快,转而就说,“是非常想,别说你这还挺有架势的。”
就知道和他说话是浪费时间!
殊黎无语片刻,不再管他,沿着公园小径跑了起来,呼吸规整有序。
裴逸倚靠着长椅不动,视线跟随着她。
一圈。
殊黎路过裴逸,丝毫不喘,呼吸规律。
两圈。
裴逸在殊黎再次途径的时候忍不住轻嘶一声,欲言又止。
三圈。
殊黎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几圈后她的呼吸只较前微微快了一点,非常淡定。
裴逸忍了忍,还是小心求证:“你跑完了?”
“嗯。”殊黎坐到他身边,扫了眼时间,说,“暂时休息一会儿,等下去朋友家。”
裴逸:“.......”
他再次看向刚刚殊黎跑过的,一圈加起来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林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就说从来不爱运动的殊黎怎么被污染区改了记忆后这么自律了,竟然一连几天都出门锻炼。
原来是这样锻炼的吗。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了。
“你....”裴逸刚开口,就和运动完的殊黎对视上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闷笑出声,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殊黎:“?”
她看着对方一会儿强忍一会儿溢出笑声,脑袋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她真情实意关心地问:“你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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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话一出眼前人瞬间笑得更加欢快了。
“........”
殊黎面无表情地等他笑完,“好了吗?好了我们就走吧。”
裴逸却突然拉住了她,眼睫在阳光下晕染出漂亮的阴影,眼波流转,格外明亮。
“你果然没有被.....”
殊黎没有听清剩下的话,就被带着往外走。
裴逸似乎很熟悉她平日的路线,分毫不差地走上朋友家所在的小路。
城里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春天的气息,无名的野花沿着鹅卵石路肆意生长,花枝摇曳。
她一声不吭地任由手腕被轻轻虚握,下意识抬眼偷瞄他漂亮的侧颜。
似乎是心情愉悦,他唇角正微微上扬着,眼眸噙笑,有风不规律地拂过他的额发,他眼睫微垂,从这个角度看便莫名多了几分缱绻。
意识到盯的时间过久殊黎猛地回神,连忙收回错乱的视线,一瞬间,她仿佛听到心跳跟着杂乱了一拍。
于是也没注意到旁边人笑意逐渐加深的唇角。
-
殊黎的朋友是名同龄的年轻女孩,殊黎按照惯例进了她家,跟她打了招呼。
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开始聊天。
“今天过得怎么样?”殊黎的朋友问她。
“很好。”
“下午去游乐场玩吗?听说最近出了很多刺激的项目。”
“......”
以上等等的话殊黎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她平静地一一应答,与朋友的闲聊例行结束后,就自觉坐在沙发上等时间结束。
裴逸撑着下巴,毫不客气地对着桌上的水果小吃挑挑拣拣,最后勉强选了个还算顺眼的橘子剥开,一牙一牙地开始投喂她。
他瞥了眼自答完话就坐在原地微笑着一动不动的殊黎朋友,问:“她叫什么名字?”
殊黎咽下嘴里的食物,跟着看向自己的“好朋友”,想了想,又摇摇头。
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对,殊黎说:“或许是叫小文。”
她丝毫没察觉到说话时脸上流露出的割裂感极强的漠然。
话音刚落,殊黎的朋友....准确来说是小文,立刻微笑着应答:
“是的,我叫小文,是小黎的好朋友。”
和其他人一样,小文依旧没发现裴逸的存在,直到殊黎主动介绍,她才像是才看到,面带歉意地向他打招呼。
裴逸面色如常,极其自然地继续给殊黎投喂,直到聚会时间结束意犹未尽的擦了擦手。
“这里水果不错。”他出门时对殊黎说。
殊黎吃了一肚子水果,有些吃不下等会儿的午饭了。
她有气无力地瞪了裴逸一眼,头回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很快她就不用思索了,因为分岔路口裴逸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循循善诱:
“要不要提前去游乐场?你还能吃的下主食吗?”
殊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就又听他说:“反正这些规则是你制定的,偶尔改一改也没关系吧。”
“你怎么.....”殊黎下意识攥紧他的手,眼瞳微微睁大。
“我怎么发现的吗?”裴逸没有丝毫要压迫她的意味,反而格外地温柔。
他轻轻拍了拍殊黎紧绷的手背,示意她放轻松,专注地对上她的视线,温声安抚:
“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