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府衙，衙门外远远围了不少人。
徐少煊一路都哆哆嗦嗦的，手冰凉，出冷汗，衣袖擦额头，手往袖子里藏。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对其余三人说：“你们进去吧，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们。”
鱼在清回头看他一眼，看见他的牙齿都在打颤。吓得。
鱼在清：“……”
恩人的儿子，似乎胆子不大。
鱼在清着急看案子，祝今昭也没说什么，继续往里走，徐少煊就站在门外对他们小幅度挥挥手，看着他们迈过门槛走进府门，越走越远。
忽然，一声巨响！
祝今昭循声回头，看见是府衙的牌匾掉了。而徐少煊为了躲避牌匾，直接跳进了府衙的门槛里！
祝今昭懂了。今天这场验尸戏份，必须保证男女主同框！
徐少煊讪讪地跑过来，边走边叹气：“走吧走吧，今天不宜单独行动，我认命了。”
府衙内，衙役持杀威棒立于两侧，堂上高位上坐着县令，气氛肃穆庄重。
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白布罩着一具尸体，尸体旁蹲着一位女子。女子穿栗子色粗布麻衣，口鼻用白布遮掩住，只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专注地查验尸体。
她将羊皮卷从随身斜跨的布包中拿出来，放在地上平铺开，里面是一把把大小不一的仵作刀。
女子小心翼翼地将白布掀开。那是一具男尸，黑发凌乱微卷，面色惨白，嘴唇青紫色，一双眼瞪大，死不瞑目的模样十分骇人。白布继续往下掀，能看出来生前是个身体健硕的男人。仵作解开尸体的衣物，展开，里面的皮肤是长期阳光暴晒出的颜色。可奇怪的是，从头到脚，尸体上没有任何一处明显伤口，口鼻看起来也不像是中毒而亡。
仵作看向跪在一旁的妇人，温声问：“李夫人，您夫君平日里可有心口不舒服、呼吸不顺畅的情况？”
妇人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右手紧紧抓着左手袖口，道：“有。”
仵作点点头，起身，对县令作揖，道：“启禀大人，李驰骋该是身体本就有疾病，昨夜又饮了许多酒，这才在深夜猝死了。”
县令眉头紧皱，对堂下跪着的另一人道：“你说你昨日听见李驰骋家中有哭声，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那男人先给县令磕了个头，然后恭敬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是李驰骋的邻居，之前就经常能听见李驰骋家里有女人的哭声。”
李驰骋不是富商也不是官员，有些家底，算是条件中等的寻常人家。李家宅子位于城中心的巷子，三间黑瓦房，家里更没有什么伺候的下人，房间里住着的只有李驰骋和他妻子罗春迎。
“砰！”县令忽然拍下惊堂木，而后看向罗春迎，厉声问：“昨晚家里的女子哭声，是你发出的吗？”
罗春迎害怕地抖了抖，点头说是。
县令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你为什么哭？”
罗春迎吸了吸鼻子，弱声道：“因为李驰骋在家里打我。”
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你和李驰骋的往事，整个龙川镇都知道，他怎么可能打你？”
罗春迎被吓得一哆嗦，怔了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袖口撸起，手臂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伤痕有新有旧，看起来触目惊心。
县令还是不信：“李驰骋为了你放弃那么多，怎么会打你？是不是你失手杀了李驰骋，于是故意弄出这一身伤，想着脱罪？”
罗春迎连忙磕头：“大人我没有啊！求大人明鉴！”
县令说：“昨天夜里，李家除了李驰骋只有你一人，如果他不是猝死的，你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来人啊，将罗氏绑起来用刑！若你受刑之后仍不改口，本官还有可能相信你是清白的！”
罗春迎苦苦哀求：“不要啊大人，不要啊……”
鱼在清上前一步，冷声道：“没见过这样查案的！”
县令看过来，眉头紧皱道：“堂下何人？惊扰本官办案，你可知该当何罪？”
鱼在清直接走到尸体旁，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指向李驰骋胸口。
县令被吓得蹭一下站起来，大声嚷道：“你要干什么？来人！”
衙役们举着武器靠近，鱼在清握着剑，剑柄上的蓝色晶石亮了——她的剑已有灵识，可以识别低阶的妖魔鬼。
而这具尸体上，有鬼遗留的痕迹。
鱼在清抬头看向县令：“这尸体不是猝死，罗春迎也不是凶手，凶手是恶鬼。”
县令当即反驳，叫嚷着厉声道：“一派胡言！来人，将罗春迎带去刑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也一并押送！退堂！”
祝今昭自然知道真凶是谁，但是她不打算告诉鱼在清，也不能告诉鱼在清。
裴祭读过原书，也知道剧情。于是两个早就被剧透的人只能静静地并排站在人群中，当个不妨碍剧情线发展的看客。
衙役将鱼在清包围住，碍于她手中有剑，他们都不敢上前。
府衙大门紧闭，县令一改之前的态度，从位置上起身走过来，语气谦卑，脸上甚至堆着温和的笑：“道长实在是抱歉，还请您见谅。现在烦请您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鱼在清怔了怔，反应过来，县令该是担心百姓恐慌，这才在刚刚佯装要将她收监。
鱼在清收了剑，侧过身对县令说：“仵作查不出死因很正常，因为李驰骋死于被恶鬼噬心。”
鱼在清用剑划开李驰骋的胸腔，丝丝黑气缓慢地溢出来，而在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是空荡荡的胸腔。
县令用力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具尸体——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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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尸体怎么没有心脏！
鱼在清看向县令，问：“我先前在街道上听闻，今天又死人了。那我想问一句，在此之前，还死过几个人、他们的尸体都在哪里？”
县令腿都软了！
他抬胳膊指向后院方向，结结巴巴地说：“两、两个，尸体在停尸间！”
鱼在清面不改色，略一点头，道：“带我去看看。”
停尸房就在府衙后院。
屋子里光线暗，衙役点了几盏灯，灯光照亮尸体的脸，每张脸都是惨白面色，青紫的嘴唇。
鱼在清问：“这几具尸体什么时候运来的？”
仵作答：“这具是前天一早发现的，那个是大前天一早。”
鱼在清看向仵作，轻声问：“也就是说，命案是接连发生，都在这几天？”
仵作点点头：“是。这几具尸体都没有明显伤口，说实话，我无法断定他们死于猝死，但是以我的认知来看，这是最接近真相的死因。”
鱼在清表示理解，对仵作说：“剖开他们的胸腔。”
仵作动作干净利落，胸腔被打开，果然和李驰骋的尸体一样，都是黑气溢出、丢失心脏。
“祝姑娘，你怎么看？”鱼在清忽然侧身看过来。她看向祝今昭时，眸光就会柔和几分，有着对他人截然不同的温和。
祝今昭原本正在走神。忽然被点名，她怔了怔，提出了一个很寻常的问题：“鬼杀人，有什么规律吗？”
她先看了看县令，县令没回答，随后她转身看向仵作。
仵作斟酌片刻，看向祝今昭的眼睛，缓缓讲述道：“李驰骋是镇子上的名人了。”
李驰骋今年四十三岁，年轻时是在京城做将军的。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骁勇善战，皮囊也看得过去，因此被皇帝选中，想为他和郡主赐婚。说白了就是想拉他做自己人，以免日后反叛。
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能得皇帝赐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然而，李驰骋拒绝了赐婚。
因为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时还未下圣旨，这桩婚事还有周转的余地，于是李驰骋便去求见皇帝，说他胸大志向，只求在为国效力之后交还兵符、携心上人衣锦还乡。
这个心上人，就是他现如今的妻子，罗春迎。
李驰骋一个粗人，对罗春迎一见钟情。
罗春迎家里经商，虽然比不上当官人家显赫，但是她也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父亲说，等她年纪到了，会为她寻几个温柔细腻读书人与她相看，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求待她一世安好。
罗春迎起初对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没有丝毫好感，但是架不住李驰骋的追求实在是太热烈。
那般粗犷的将军，对旁人疾言厉色，偏偏对罗春迎是千般万般的温柔深情。偏爱太明显，少女难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