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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十四章

作者:柠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皇后寿辰那日。


    姜稚晚姗姗来迟。


    原因无他,睡迟了罢了。


    帝后同座在首位。


    皇后素来温婉和善,见她迟来,双眸委屈垂下,擒着帕子拾掇眼角。


    她声音带颤:“晖儿没来吗?”


    瞧这伤感的容颜,委屈的姿态。


    在场的宗室子弟、世家簪印皆是满目同情,包括姜稚晚。


    姜稚晚实在羞赧。


    今日卯时,春夕秋云来唤她,她正欲起身更衣。


    才换上里衣时,听到内间没有声响动静,她随口一问,才知周晖崇今日竟还未出门。


    他都未着急,她自然也不必急。


    于是姜稚晚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里衣都没脱,撂下一句:“太子醒来,再唤我。”


    不等春夕秋云回话,就径直倒在床上,闭眼继续睡。


    直至殿外传来喧嚷。


    春夕慌道大事不妙,摇醒姜稚晚,道:“崇华殿被禁军围住了!”


    姜稚晚猛然惊醒。


    先前崇华殿外无端增加的守卫,令她心生恐惧,担心有事发生。直到前几日守卫撤离,她才稍稍安心。


    没想到,竟还是来了。


    姜稚晚迅速起身,穿好衣物,匆匆去抱周晖崇的大腿。


    她敲响房门,顾不上尊称,语带哭腔:“周晖崇,我们快跑。”


    门开。


    周晖崇身着玄色寝衣,衣冠不整,束带松垮,衣领散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姜稚晚咽了咽口水。


    克制地将目光停留在周晖崇的面庞上。


    他眸色清明,不像刚醒的模样。但墨发随意挽着,两缕青丝垂在额间,比起往常添了几分闲适随性之感。


    然而薄唇说出来的话依旧刻薄:“跑什么?”


    察觉到她肆意的目光,周晖崇拢好衣物:“何事?”


    姜稚晚回神,正要解释。


    秋云匆匆赶来:“误会了误会了,是陛下派人来‘请’殿下们入宴。”


    “……”


    姜稚晚虽想不清楚,请人为何要派一队禁军。


    但还是乖乖地准备去梳洗打扮,可一回头,正想问周晖崇今日打算什么样式的衣物时,却见他无所动作。


    姜稚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打算去吗?”


    周晖崇回道:“你也不必去。”


    姜稚晚代表的是南姜,胆子再大,也不敢听他的,如此肆意行事。


    于是她叹口气:“我是要去的。只是你不去的话,父皇母后会生气,他人多半也会斥你…不孝。”


    “我本就不孝,你第一日知晓?”


    姜稚晚知他们母子不睦,可人生在世,人不得不道场面话,行场面事。


    她有心相劝,却知周晖崇一意孤行,是何人都劝不动的。


    于是她想了想,掏出小月亮。


    周晖崇唇角绷直。


    眉峰拧着,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想用这个,来威胁孤?”


    姜稚晚恍惚察觉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孤。


    她虽反应迟钝,但也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悻悻然地否认:“没有。”


    周晖崇冷漠地看着她收起小月亮。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出来。


    他冷笑:“不甘心?”


    对于她的出尔反尔,周晖崇意料之中。


    毕竟不参加母亲的寿宴,是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姜稚晚怯于独自前往宴席,因他不在而要独自面对质疑与歧视,所以必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迫他一道。


    他能理解,但落子无悔,他平生厌恶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


    听着他的讽刺,姜稚晚好脾气地摇摇头。


    她递出小月亮,眼神诚恳:“条件交换,你笑一笑。”


    周晖崇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姜稚晚歪了歪头。


    竖起食指,在美艳的脸蛋上,不合时宜地比了个咧开唇角的动作。


    “就是笑一下。”她双眸亮晶晶的:“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毕竟没什么事情比开心更重要了啊。”


    周晖崇冷着脸,在姜稚晚的催促下,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随后语气不耐地道:“行了吧。”


    姜稚晚定定地望着他。


    他的唇如竹叶般凌厉,线条流畅,唇形饱满。唇瓣张合间,依稀见得到皓齿与莹润的光泽。


    由于上等的佳肴,让人不禁想要品尝。


    他虽语气不耐,但眉目间却没有怒色。


    姜稚晚回以微笑:“好啦,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回来吧。”


    说罢,转身准备梳洗打扮。


    周晖崇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姜稚晚感受到熟悉的掌心温度时,禁不住一抖。


    周晖崇抽手,解释:“他们在自己的酒里下了毒,待事发,便会将罪名诬到我们头上。”


    周晖崇早知他们的计划,本可以将计就计,但他不屑于此。


    姜稚晚闻言,略略松了口气:“毒没有下在我身上就行。况且,你都已经告诉我了,我自会小心的。”


    看着面前的女子佯装坦然。


    手掌却不自觉地打斗。


    周晖崇知晓,她是害怕的。


    可他的誓言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随你。”


    ………


    姜稚晚施施然地行礼,回答皇后:“殿下今日身子不适,不便前来。”


    皇帝闻言暴怒,撒气道:“他身强力壮的,是在摆什么谱。”


    皇后劝说:“陛下,晖儿只是不喜臣妾才不来的,定然不是不敬陛下啊。”


    闻言,皇帝更加气恼。


    他这儿子也太嚣张了些。


    今日皇后寿宴。


    皇帝派禁军前去请周晖崇,是因若是没有储君到来,怕是会议论纷纷。


    从前大家皆是议论周晖崇,但如今周晖崇战功赫赫,无人敢轻辱,因此这背负揣测得多半要换成皇后了。


    因此,皇帝这才命人特意来请周晖崇,没想到他竟还是不来。


    但皇帝也不好斥责姜稚晚,于是摆手吩咐她坐下。


    闻言,姜稚晚入席。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阴狠幽冷的目光。他拒绝侍从的服侍,同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掐着杯颈,青筋暴起,仿佛掐得不是杯子,而是人。


    是周旭。


    姜稚晚迅速收回目光。


    周旭没放过她。


    他道:“皇兄人虽没来,但想必也是为母后精心准备了寿礼的。皇弟好奇想瞧上一瞧,究竟是何物啊?”


    姜稚晚还未说话,皇后插话:“旭儿无礼。晖儿便是不送,也是用了心的。”


    姜稚晚拍拍手。


    春夕秋云将寿礼捧上来,掀开覆帕。


    宝物刚一见世,宾客中爆出一阵喧哗。


    “是十二华珠!还有百鸟朝凤钗!”


    “十二华珠?就是前朝右相穷其一生找寻,也未凑齐的十二华珠?”


    “自是。我原以为南姜地偏穷困,个个都是瘦猴子的丑陋人,没想到不仅太子妃生得如此漂亮,还有此等宝物。”


    “若是有机会,我当真想去南地瞧一瞧了。”


    闻言,姜稚晚骄傲地挺起脊背。


    昨日她纠结要送哪个,尚未作出决断,边想着一块儿送,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圆了场。


    皇后看见此等宝物,也不免欣喜。


    可欣喜之余,又想:若是不议和,直接攻下南姜,那么南姜的奇珍异宝都是她的。


    何至于要姜稚晚讨了好名声,借花献佛。


    思及此,皇后坦然收下。


    见状,姜稚晚又取出画卷,轻轻抖开。


    画卷飞落,山峦水流纵泻而下,气势磅礴。


    见者皆叹好画,周旭眯眯眼:“不过如此。”


    奇珍异宝,有价可量。


    可画作此等,见仁见智的玩意,自然是任凭人说道了。


    有人见二皇子如今说道,纷纷改口:“的确,我瞧着此画也不过如此,毫无心意。画者连落款都没有,想来不是什么好画。”


    姜稚晚抿了抿唇。


    春夕秋云见势,接过画卷,两人横摊开来。


    那幅竖看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如今横放,竟成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寿”字。


    姜稚晚施施然道:“母后,这是儿臣亲手所写。儿臣不擅北周文,望母后见谅。”


    她不擅长写,都是画出来的。


    方才多嘴的众人,看见二皇子都目瞪口呆,自是说不出其他闲话。


    皇后道:“母后很喜欢,都是你的一片心意。”


    皇帝也道:“周晖崇若是有你一半乖巧,朕也不必如此费心!”


    “……”话题又引到了周晖崇身上,姜稚晚不再多言。


    远处,两三个贵女围着。


    一女子见状:“有钱财有财宝又如何。听闻太子与她成婚至今,竟是连圆房之礼都未成。想来这婚也是长久不了的。”


    “太子殿下是倾心郑儿的,想来自是不会青睐一个南蛮女子。”


    “是啊。郑儿,你不必心烦,这太子妃之位迟早是你的。”那女子寻了一群:“诶,郑儿呢?”


    “郑儿姐姐,今日没来。”安平公主回道。


    众人闻言,纷纷行礼。


    安平公主不再理会他们,拎着裙摆,径直朝姜稚晚走去。


    献完寿礼后,今日主角不是自己,姜稚晚乐得自在,埋头吃着佳肴。


    时不时热情回答皇后的问话,眼神却时不时盯着周旭的酒杯。


    周晖崇说“他们”。


    姜稚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坑害过自己的周晖。


    至于那个“们”。


    姜稚晚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周旭的属下,或是周晖崇口误。


    姜稚晚思考着应对之策。


    突然,眼前一黑。


    她抓住面前的手:“谁?”


    “猜猜我是谁?”


    一道稚气的嗓音响在耳畔,可这声音陌生,姜稚晚全然不知是谁。


    女子继续道:“猜不出来,可要罚酒一杯喔。”


    姜稚晚在北周都不识得人,连名字都诌不来,于是手摸索着持杯。


    “安平,别胡闹了。”


    姜稚晚指尖顿住,是皇后的声音。


    她开口:“安平?”


    听到回答,安平公主放开手。


    羞恼地道:“母后好生无聊,竟破坏我同皇嫂玩趣。”


    重见日光。


    姜稚晚抬手遮了遮,适应过后,眼神望向安平公主。


    安平生得一张圆脸,五官精细,眉目间与周旭极像,但丝毫没有他的病弱之气,反而眉眼弯弯,露出酒窝,精气神十足。


    她说安平。


    这回姜稚晚有印象了。


    不过当时她穿的是她的衣裳,本以为两人一般大,没想到面前的女子不过及笄之年。


    姜稚晚直言不讳地,抛出自己的疑问。


    安平嘻嘻笑:“那些衣物,皆是我喜欢的,以后定能穿上。”


    姜稚晚莞尔,幼时她也偷穿过母妃的那些华丽衣裳。


    一瞬间,两人距离拉近。


    安平坐至她身侧,悄声道:“我听母后说,你不用学规矩,能不能带上我,我也不想学。”


    姜稚晚不学规矩是周晖崇同意的,可她如何能干涉皇后教□□。


    她道:“这个,你应去问母后,我做不得主的。”


    安平头趴在桌上,毫无半点公主姿态。


    她丧丧地道:“皇嫂好无趣。难怪母后成天在宫里念叨你,害得我一直都好奇你究竟是何模样了。”


    念叨。


    她话说得委婉,实则是变着法子地辱骂。


    姜稚晚意会表层意思。


    懊悔地想,前些天她还觉得皇后形式怪异,如今从安平公主口中,得知她竟在私下都常常念叨自己,想来是分外看重珍视的。


    当真是错怪母后了啊。


    姜稚晚有些不知所措。


    安平自知说错了话,斟了杯酒,赔罪。


    姜稚晚道:“你不能喝酒吧。”


    “很好喝的。”安平鬼鬼祟祟地附在她耳边:“试试?”


    一杯又一杯。


    姜稚晚撑着脸,面颊坨红,樱唇时不时地呼出声响。


    东一句西一句,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春夕察觉到不对,赶紧凑近问:“太子妃不若去外头透透气。”


    安平面色无异,所以纵使皇后怀疑,也不知道两人是拿茶当酒饮了。


    姜稚晚颔首,问安平是否要一道。


    安平摇摇头拒绝:“对不起了,皇嫂。”


    姜稚晚心头古怪,不去就不去,何至于道歉,这安平也太过郑重了些。


    在春夕的搀扶下,姜稚晚走出宴厅,来到御花园。


    闲散一阵子,觉得身体愈加不爽。


    春夕见状:“不若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吧,今日宫中人多眼杂。”


    “好。”


    可唤的轿子迟迟不来,太监提议:“这附近有个宫殿,太子妃不若先去那里休息一阵。”


    “奴婢到时直接让轿子去那头接您。”


    “也好。”


    这处寝殿尤为安静。


    姜稚晚皱着眉躺在床榻上,春夕道:“我去喂您弄点醒酒汤来。”


    姜稚晚脑袋昏沉。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好。


    睡着,突然听到一阵动响。


    姜稚晚以为是春夕,为方便她喂药,先一步启唇。


    可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话语。


    “你先等等,我先和她说几句话。”


    这是男声。


    姜稚晚惊醒,撑着身子,混沌间,看见了周旭和一个陌生男子。


    周旭如同地狱里钻出来的罗刹,嗜血般地道:“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上了。”


    姜稚晚的背紧紧贴住床侧:“你…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不会干什么。不过他会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男子面相猥琐油腻,五大三粗,一笑,还露出一口黄牙。


    姜稚晚禁不住瑟缩。


    周旭讽刺:“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这样觉得就对了。毕竟先前我让你跟你跟我,你可是不愿的。既如此,活该沦落到如此下场。”


    当然周旭最想看到的还是,此女被凌辱后,周晖崇该如何自处。


    周旭进一步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发热,身体不适?”


    “你给我下药了!”姜稚晚惊诧,周晖崇明明说无人会给她下药的。


    她没怀疑周晖崇,只猜测约莫是他们的计划变了。


    “是又如何。”周旭理所当然:“你将我弄至如此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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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稚晚回道:“都是你自找的。”


    周旭听后,气急,招呼着那男人上前。


    姜稚晚偷偷摸了摸袖口,眼神恐惧地望着他们过来。


    犹如受惊地小兔。


    三尺。


    两尺。


    一尺。


    措不及防之际,利箭破风,扎入了男人的腹部,鲜血肆溢。


    “你——”周旭瞠目结舌,姜稚晚弩箭掉转,给他也来了一箭。


    姜稚晚虽是碍于身份,而前往的这趟寿宴。


    但既明知前路凶险,她自然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于是她的吃食其实都暗暗由春夕用银针试过,确保无毒她才吃下。


    不过百密一疏,姜稚晚竟然还是中毒了。


    幸好她还准备了弩箭,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制律严明的北周皇宫,竟当真发生了此等凶恶之事。


    姜稚晚射伤两人后。


    奋力起身,从就近的侧门逃出。


    那两人虽身负重伤,但也担心事情败露,于是奔来找她。


    姜稚晚赶紧栓上门,挡了他们的来路。


    她用尽力气,冲天空放了颗烟弹,随后闷头躲在一侧。


    魏弘这次来得很及时。


    他看着虚弱的太子妃,正要叫太医。


    姜稚晚却道:“进去收拾他们。”


    周旭要败她清白。


    那么,她也不会让周旭好过。


    事了,姜稚晚缩在角落,颤颤巍巍地挤在石头后面,生怕被人发现。


    她努力保持着脑袋清明,好听清楚屋内人的惨叫。


    可这些惨叫,只稍稍提起了她的性质。


    以至最后的最后,毒药的药性开始发作,姜稚晚抵不过,脑袋越来越混沌。


    她不会就要死了吧。


    姜稚晚眼神恍惚,她突然好想母亲,好想与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如果有机会重来,她或许不会选择再嫁来北周了,而是会选择待在南姜,与家人生死与共。


    姜稚晚正走马灯似得回顾着亲人的面孔。


    突然,脑海中闯入了周晖崇。


    姜稚晚才不想见到他:“你来这里有什么用。不对,你就算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也无用了。”


    她抱怨:“我明明早就放了你给的烟弹,结果你还来的这样晚。”晚得只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说罢,她便闭上了眼。


    周晖崇探了探姜稚晚的鼻息。


    无语。


    径直抱起。


    魏弘见状。


    他知道主子不喜碰人,于是上前想要接过姜稚晚。


    周晖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不自觉地后退。


    导致留在原地迷茫的魏弘挠挠头。


    他怎么觉得,周晖崇方才的眼神像是在瞪他呢?


    ………


    不知过了多久。


    姜稚晚迷迷糊糊地转醒,她脑袋从昏沉转为了痛,全身火辣辣地烧痛,无力疼痛,嘴中还一股苦涩之味。


    从未有过如此状况。


    姜稚晚迷迷糊糊地想,她这是死了?还是快死了?


    没等她想清楚,眼中出现一道俊秀的容颜。


    剑眉如墨,长睫在眼瞎投出扇状阴影,高挺鼻梁衔接微抿的薄唇,轮廓近乎完美。


    姜稚晚望着他,眼泪就出来了。


    她哭唧唧:“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有。”周晖崇难得有耐心回答她这三岁稚儿一般的询问。


    还没死。


    但估计也快了。


    姜稚晚心死:“快喂我喝药吧。”


    周晖崇招来秋云。


    秋云跪在榻前,捧起碗盏,用银匙舀起药汁凑近。


    可姜稚晚躺着。


    黑乎乎的药汁顺者嘴角溢出,淌进脖间,玉枕。


    姜稚晚急得不行。


    可她越急,药汁越喂不进去。


    秋云望着周晖崇,欲哭无泪。


    周晖崇起身,手伸入床榻,轻轻一提,欲要把姜稚晚提坐起来。


    可他结实刚劲的手臂,才一碰到姜稚晚。


    姜稚晚就龇牙咧嘴地疼:“别碰我。”


    她记得,祖父死前,脆弱得如同豆腐,轻易碰不得。


    周晖崇抽手。


    冷言:“那你别喝了。”


    怎么能不喝药。


    姜稚晚将这当作救命良方,她心头一转。


    若是汤匙喂不进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姜稚晚想起自己曾看过的画本子。


    里头女主受伤时,男主人都是嘴对嘴,喂她饮药的。


    周晖崇虽未必是男主。


    但她是女主啊,女主定然是不能轻易死掉的。


    于是她道:“你!用嘴喂我。”


    每每她如此骄横时。


    周晖崇都会想起那个人,骄横无礼,素爱对他发脾气。


    颐指气使,稍稍不满意,便要设下罚。


    周晖崇冷了脸。


    姜稚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


    周晖崇不丑,她下得去嘴。


    就算当真要死,完不成父王的使命。


    但至少亲过,这样她到九泉之下,也不会觉得愧对父母了。


    毕竟虽然没怀过没睡过,但亲过。


    也算不枉来这一遭。


    说罢,她蠢蠢欲动。


    反正都要死了。


    “你亲亲我!”亲完再喂药!


    愈加无法无天了。


    前几日要抱,今日要亲,过几日还得了。


    周晖崇冷眼看她:“你下次在喝酒!”


    还有下次。


    她还有下次吗?


    姜稚晚可悲地想,她的人生都要结束了。


    “这是我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周晖崇没动。


    姜稚晚以为她没拒绝,奋力一搏,吻了上去。


    彼此身体亲密接触,隔着衣物和被褥,柔软抵上他坚硬的胸膛。


    两片唇瓣轻轻相触,细腻轻柔。呼吸缠绕间,温热的气息裹着香气,将这个若有似无的吻酝酿得暧昧缱绻。


    姜稚晚从未设想过同周晖崇亲吻会是这般感觉。


    温柔。


    无尽的温柔。


    两人紧紧的贴合。


    旁边的秋云瞠目结舌,屏住呼吸,低着头,看都不敢看。


    未亲之前,姜稚晚没想那么多。


    亲上后,反而怯弱地不知如何动作。


    她催促:“你快些啊。”


    他该快些什么?


    周晖崇不仅没照做,反而推开了她。


    “滚。”


    没喝到药。


    还被推开。


    虽然他话语仍旧体面,可姜稚晚羞涩地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脸颊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什么喝药什么马上就要死的事情,通通都忘了。


    脑海里循环往复地闪出,她方才吻他的画面。


    此时此刻,姜稚晚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滞。


    死期已到。


    她绝望地道:“我们下辈子再见。”


    说罢,不等任何人解释。


    姜稚晚再次晕了过去。


    秋云呆呆地看向周晖崇:“太子妃这是?”


    明明只是普通的醉酒,怎搞得像生离死别一般。


    周晖崇脸色寒凉。


    他想,明日,是她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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